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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下鄉的女知青(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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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下人睡得早,不過八九點燈光就全暗下去,山嶺寂靜得只有狗吠的聲音。

不過今晚的狗叫得也太激烈了。

陸溪心中湧起一股不安,被狗叫聲吵得睡不著覺,無奈嘆口氣起身。來到屋外,發現不遠處漆黑的夜空被火把照映得燈火通明。

·發生了什麽?

恍惚間,火把長龍分成兩隊。一隊往知青點來,一隊則是往另一個方向。

很快,舉著火把的人來到陸溪跟前。

“把她帶走!去廣場開會!讓人民來審判她!”

火把隊伍走在最前頭的是一個中年男人,穿著灰色的中山裝,手臂綁著一條紅色的布條。

是革委會的人。

而且是沖著陸溪來的。

幾個年輕上前來,七手八腳摁住陸溪,防止她逃跑。陸溪咬牙,稍微掙紮了一下,確定反抗毫無作用,只能讓自己受傷之外,變得溫順起來。

被這大陣仗弄醒的不止是陸溪一人,村裏的村民家家戶戶亮起燈火,知青點宿舍也紛紛亮起火點。

在陸溪身後跟著出來的知青點們炸鍋了,一時間議論紛紛。他們本就提心吊膽,被冰涼的夜風一吹,更是渾身哆嗦。

陸溪怎麽惹上革委會這幫瘋子了!?

和陸溪同一宿舍的徐姣姣最早知道發生了什麽。她慌得眼淚直掉,亦步亦趨跟著革委會的人離開。

革委會的人一邊走,一邊扯著嗓子大喊開會開會,村子裏的人聽見了,只得穿好衣服,拿著手電筒也往廣場那邊擠過來。

來到廣場後,陸溪才發現,和她一樣被當成犯人對待等待審判的人還有大隊長。

兩人被推至廣場中間,面面相覷,不由得一聲苦笑。

徐姣姣擠著人群來到最內圍,大著膽子問:“陸溪和大隊長犯了什麽錯?為什麽要審判他們?”

接著,村民們也紛紛發聲,質問為什麽要審判陸溪和大隊長。

革委會的人皺眉,以往這些人很好擺弄,讓審判就審判,今天怎麽這麽群情激奮?

革委會領頭的中年男人說:“我們收到了一封舉報信,說這位陸溪同志和大隊長作風不良,行為腐敗。我們有必要對人民負責,打倒這些骯臟的資本主義!”

他像往常一樣,打算發表一番長篇大論鼓動人心,讓他們躁動起來。可這一次,剛起了個頭,還沒開始審判就有人提出質疑。

“你說什麽屁話?”

“就是啊,大隊長和陸知青怎麽可能腐敗?”

“你們可不能冤枉人啊!我們想感謝陸知青,心意她都不收呢!”

說話的大多是本地的村民。

本欲辯解的陸溪忽然閉了嘴,目光覆雜的看著臺下的人,靜待事情的發展。

“你們都給我閉嘴!一會兒有你們說話的時候。”革委會的人慍怒,氣道:“有人舉報了,我們只是例行公事而已。腐敗分子,享受主義,就是我們的敵人,必須要消滅他們!”

“你們誰看到他們兩人的腐敗行徑,都可以上來揭發!撕破他們的真面目!”

這是最刺激也是最激動人心環節,以往總是有很多人迫不及待想要上臺來罵人,打人。可今天,人群一動也不動。

人群裏沈默得厲害。

村民不動,知青面面相覷,場面一時陷入了死寂。

群眾完全不聽指揮,這是意料之外的事情,革委會的人感覺到棘手,不知道怎麽繼續進行下去,但又下不來臺。

無奈,只好轉向陸溪,問道:“你,和大隊長有什麽不可見人的勾當?”

陸溪冷聲道:“沒有,我和大隊長在各自的崗位上,為建設祖國做出貢獻。我們一樣是工農階級,一樣為了熱愛的事業獻身無怨無悔。”

依照這情形看,事情還沒發展到最壞的地步。陸溪思忖片刻。

她抿抿唇,繼續發揮嘴炮的力量:“我來到這裏做的所有事情,全都無愧於心。我修水車,我造犁地機,我改進漚肥的方法,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生產隊好。我做的事情都上了報紙,也接受表彰。那麽多專家領導都肯定的事情,你卻反對。難道,你說話比專家還權威?”

臟水!絕對是潑臟水!這種事情,他們怎麽可能認下來?

革委會的人冷汗一滴接著一滴,感覺群眾看著他們的目光也變得不善起來,幾乎要把他們身上盯出幾個窟窿。

為首的中年男人想反駁,可以平時氣勢淩人的他第一次在群眾面前被審判,反而緊張得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一時間舌頭打打了結。

大隊長偏頭看陸溪一眼,見這個年紀比他小很多的女娃子此時沒有畏縮不前,反而充滿了勇氣。緊抿的唇透出一絲堅毅,反觀自己,已經嚇得快趴到地上,而陸溪卻挺直脊背,自有風骨。

大隊長也鼓起勇氣道:“我……我是清白的!我為生產隊嘔心瀝血,從來沒有貪圖集體的財產!陸知青也從沒有作風問題!她接受表彰獲得的獎勵,基本上都用來改造農具了,這些大家都可以作證的!”

大隊長說得沒有錯啊。

臺下的人都沸騰起來,竊竊私語。

陸知青幫他們改造農具,讓他們勞動更加省力,而且很多是不要錢的,除了犁地機這樣的大件。況且犁地機也不貴,一輛自行車都要白來塊,陸知青的犁地機才五十塊呢。

他們給陸知青送些鄉下的特產,陸知青也很少收,總是百般推辭。當時他們還覺得陸知青客氣,如今看來,這種事情很容易被潑臟水的啊!

幸好陸知青高瞻遠矚,不然就是他們害了陸知青。

這樣的人,怎麽可能作風有問題?

反觀這些革委會的人,前些年弄壞他們的水車,陸知青幫他們修好了,他們卻要來鬥陸知青,這是什麽道理!

有年輕氣盛的人躲在人群後,氣不過,拿著石頭往革委會人身上砸。

“誰?是誰在哪兒?”被砸到的人怒吼。

臺下的人誰都沒有出賣他,反而語帶嘲諷的道:“反正不是我。”

“也不是我。”

“更不是我了。”

革委會的人氣瘋了,這是第一次有人朝他們身上扔石頭,以往都是往被審判的人身上扔的!

接著,又有人扔了塊石頭。

仿佛觸碰到什麽開關一樣,臺下的人趁著夜色掩護,趁其不備就扔石頭,有人已經被砸傷。

若說革委會剛才只是懊惱慌亂,現在則是真正的怕了。

如果這群人瘋起來,會不會也像以往對待每個被審判的人那樣對待他們?

這將會釀成慘劇!得控制住!

革委會的領頭人站出來,大聲道:“我接到舉報,陸溪賄賂大隊長,內定了工農兵大學的名額,這可是一件嚴重的事情!我們今天要審判的,只針對這件事本身!只要他們承認錯誤,接受處罰,願意接受改造就還是好同志!”

舉報信裏關於其他的事情,提也不敢提了。

聽了這話,鬧事的村民安靜下去。因為這件事意料之外,他們也不知道。

人心一下子浮躁起來。

難道……是真的?不不,不會的。先看大隊長和陸知青怎麽說。

陸溪擡眸,揚聲道:“沒有的事,這是汙蔑。”

革委會的人又說:“有人作證,你這些天頻繁出入公辦社,還有人聽到你和大隊長談論名額的事情。這你不能否認吧?”

原來還是經過調查的。革委會的人也不是全無準備。

陸溪擡起頭來,嘴角含著譏誚的笑,說話鏗鏘有力:“沒有的事。”

不過問多少次,她的回答也是一樣,而且她有證據,令人無可辯駁的證據。

大隊長也回過神來,心中恨恨的啐了一口,大致猜到事情的起因了。

這肯定是哪個閑得蛋疼的知青幹得好事!

以前也有人寫舉報信,舉報他和陸知青。可惜他慧眼識珠,沒當回事。這一次工農兵大學的名額觸及到他人的利益,有人坐不住,舉報到革委會去,革委會還當真了!

大隊長恨恨咬牙,壓下憤怒,專註應付眼前的情況。他大聲聲援陸溪:“沒有的事!這純粹是汙蔑!我是有和陸知青討論,但並非內定!相反,陸知青她放棄了工農兵大學的申請,願意把機會讓給別人,不參與競爭!”

“怎麽可能?”革委會的人呆住。想反駁,一時間卻找不到話頭。

怎麽可能?

知青們也嘩然了。

怎麽可能有人放棄這麽大的誘惑?陸溪是瘋了嗎?!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陸溪,卻見她目光平靜,對眼前的鬧劇泰然處之。

任憑人群怎麽議論,她神色依舊坦然,目光依舊清亮。襯得議論她的人仿若陰溝裏的老鼠,見不得人,骯臟又陰暗。

不,不一定是陸溪瘋了。也有可能是大隊長撒謊!

厲清清按不願見到她策劃的事情一場空,只能站出來道:“你們的骯臟被揭發了才胡編亂造,我們不會相信你的騙局!你憑什麽說陸溪不要這個名額?分明是見事情兜不住了,才故意說的!”

仔細想想,這個可能性很高啊。

人群又再次竊竊私語。

大隊長大聲說:“我的辦公室有一封介紹信,陸知青已經被調走,以後再也不是生產隊的人了。她這些天頻繁出入公辦社是在提交資料,和其他人交接啊!”

又是一記重磅炸彈,就像一滴水進入沸騰的油鍋,所有人都驚呆了。

沒人管什麽革委會了。

陸溪居然要走??!

這怎麽行?!

看到人群的反應,大隊長也不由苦笑起來。

群眾的反應在他意料之內,早知道宣布陸溪要走的消息,村民肯定不平靜,才會按捺住表的。

沒想到,這居然被小人鉆了空子!

大隊長眼中藏著一抹暗恨。

革委會見今晚這個會完全跑偏,只得讓人去大隊長的辦公室看看,是否真如大隊長所說。

有人領命離開,不多時,還真拿來大隊長所說的文件。

一共兩份,一份是介紹信,一份是蓋了大紅章的人員調動文件。

文件上面有大隊長和陸溪的簽名,簽名的日期還在舉報信之前,說明這些文件早就下發了,只是沒人知道。

革委會的人一時間不知道做什麽反應,而村民們則是回過神來,有人直接哭了。

“陸知青要走了?去哪兒?”

“以後還回來嗎?”

“都怪你們,要不是你們,陸知青怎麽會離開?!”

“……”

證據在前,陸溪既然已經被調走,那工農兵名額於她而言毫無用處,那所謂的作風不良內定名額也是無稽之談了!

革委會的人知道自己犯了眾怒,不敢在拘著陸溪和大隊長,忙他們放開。

不僅如此,還好聲好氣的道歉,就怕這群頭腦不清醒的人上來把他們手撕了。

鬧劇暫且告一段落。

厲清清隱在人群裏,面色蒼白如紙,身體如遭雷擊。

除了對事情敗露的恐懼,還有一抹狂喜。

陸溪不參與競爭,那她的機會就很大了!

她低下頭,不打算在當出頭鳥。沒人知道那封舉報信是她寫的,只要藏好自己,等風頭一過,不會再有人當回事。

只是上天仿佛要和她作對一樣,厲清清一口氣還沒松出來,人群裏有人咬牙切齒地問:“是哪個癟三汙蔑陸知青寫舉報信?看老子不扒了他的皮!”

厲清清渾身一哆嗦,把頭埋得更低了。

一定不會有人知道的。

革委會的人和她沒什麽交集,沒人認識她,這件事很安全。

有人開了頭,其他人也開始為陸溪和大隊長鳴不平,更為剛才的質疑感到羞愧。

“就是,把那個黑心肝爛心腸的玩意兒公布出來!”

“讓我們看看誰不安好心。”

你一言我一語,好不容易安撫下去的群情又開始激憤了。

革委會的人摸摸額頭冒出的冷汗,解釋道:“這個……我們也不知道,舉報信沒有署名。”

這個倒是真的。

革委會鼓勵群眾舉報,當然不會做出對舉報者不利的事情。別說沒有,就是真的有,他們也要考慮要不要把人供出去。

今天晚上他們妥協了沒關系,可如果把人供出去,那麽以後不管舉行什麽活動都將失去威信。

當場面再度陷入僵持時,解除禁錮的陸溪忽然道:“把舉報信給我,我知道誰是舉報者。”

她看向革委會的人。

革委會的人被她犀利的目光看得汗毛一陣陣倒豎起來。

本應該拒絕的,不知道為什麽,還是乖乖交出去。

陸溪掃了一眼舉報信,見字跡工整,行文條理清晰,心下頓時了然。

察覺到許多人都在看著她,陸溪笑了笑,說道:“我認得這舉報信的字跡。平時大家不管是交糧還是記工分,都會在我這裏簽名。這筆跡我覺得很眼熟,一定在哪裏見過。等我明天把舉報信和記賬本對對,就能把幕後的人找出來了。”

“原來是這樣啊,陸知青真聰明。”

“陸知青快把那個小人找出來!我們給你出氣!”

大家七嘴八舌討伐起那個背後的小人,而厲清清早已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連呼吸的節奏都紊亂了。

之前她還能勉強控制住自己,可此時此刻,她感覺手腳冰冷,身體幾乎癱軟在地上。

劉莉見她一臉慘白,不懷好意的湊近,低聲問道:“你怎麽了?怎麽這麽害怕?”

“我沒有!”

劉莉道:“不會是你寫的吧?”

“當然不是!”厲清清慌得不敢看向她,和散開的人群一塊離開廣場。

夜晚的鬧劇終於安靜下去了,廣場很快散得空空蕩蕩,只剩下陸溪和大隊長兩人。

大隊長問她:“你什麽時候能找出寫舉報信的人?”

問起這句話,一向溫和寬厚的大隊長也染上咬牙切齒的味道。

革委會多麽可怕!

今晚還算小打小鬧,如果事態更嚴重些,說不定他這把老骨頭都快沒了。

陸溪又低頭看了舉報信,笑了起來:“很快。”

夜重新安靜下去,剛才的風波隨夜風消散,大部分人都墜入夢鄉。

厲清清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從小到大,厲清清都寫了一手好字。以往這是她的驕傲,是可以拿出來炫耀的談資,可現在,卻變成了催命符。她到底還沒成熟到可以面面俱到,防止到這種情況。

如果陸溪去比對字跡,一定會認出來的。

到時候,只能矢口否認嗎?

旁人未必會相信她。

厲清清感覺如芒在背,火把燒到屁股了,稍有不慎就可能被揭發出來。

此時此刻,她終於明白,當時她攛掇劉莉去寫舉報信險些敗露時,劉莉是什麽心情了。

而她此時的心情,可比劉莉還要嚴重萬分!

劉莉均勻的呼吸聲傳來,明顯已經沈睡。

厲清清瞥了她一眼,隨後披著外套,再度走出宿舍。

就像她接著夜色掩護,走出知青點去革委會那兒舉報一樣,厲清清今晚同樣心驚膽戰。

不過她今晚的目標不再是革委會辦公室,而是公社辦,大隊長和陸溪辦公的地方。

平時用來記賬的本子就放在陸溪座位的抽屜裏,那個抽屜一般是不上鎖的,因為說不準其他人什麽時候就用到。

今晚經歷了這麽多波折,陸溪應該很累了,不會有精力去仔細比對筆記。最遲是明天,她才會有暴露的危險。

只要能在陸溪行動之前,把記賬本毀了,來個死無對證,就沒人知道是她幹的了。

厲清清在心中反覆過了一遍,確定自己沒什麽遺漏的了,這才打著膽子從窗戶艱難的翻進來。

她不敢點燈,只能就著點微弱的月色摸到陸溪的座位,然後打開抽屜開始尋找。

黑暗中,厲清清的呼吸聲尤其明顯,她能感覺到自己心臟跳動得非常局促。

快了……就快拿到了……

厲清清摸到了記賬本,剛要笑出來,可此時,一直安靜無聲的辦公室突然吧嗒一聲,有人開了燈。

屋內頓時大亮起來,厲清清怔了一下,大腦一片空白。

看著忽然出現的幾個人,厲清清感覺身體都不是自己的了。大腦叫囂著要跑,身體卻因為過度震驚和懼怕,只能呆楞楞站著不動。

陸溪,大隊長,副隊長,徐姣姣,還有別的幹部……他們都在!

他們全都看到了?

厲清清一張臉一白再白,舌頭也打了結,半晌說不出話。

大隊長最先反應過來,看到厲清清,他一雙眼也不可置信的瞪大。

厲清清以前也是個積極主動的好孩子,怎麽會做這麽不要臉的事情!

“是你!”打對號的憤怒找到了宣洩口,怒斥:“你都幹了什麽啊!舉報信是你寫的,你想害我和陸溪,你不要臉!”

好不容易拿到的記賬本忽然變得燙手,厲清清猛地搖頭,下意識辯解道:“不,不是我,我只是……只是……”

已經語無倫次了。

終於也輪到她被審判了。

這些犀利的目光一寸寸落在她身上,把她所有的心思都瞧個明白。

陸溪站出來,說道:“你看看你手中的‘記賬本’。”

厲清清一怔,下意識打開一看,發現本子居然是空的!

此時,厲清清終於意識到,她居然中了請君入甕的把戲。

陸溪看著她,眼睛多了些淩厲的味道,她一字一句道:“其實我根本不認識你的字跡,剛才在廣場上是故意那麽說的。如果你做賊心虛,那大概率會來動些手腳,我們只需要守株待兔就能知道是誰。如果你不來,也沒什麽關系。”

她輕輕一笑,有種成竹在胸的淡然:“你不來,我就把這封信打印出來,貼得到處都是,總有人會來指認你。如果你和朋友關系實在好,那麽也沒關系,我就只好辛苦一點,一字一句的比對,最終總能找到你。”

好在厲清清還實在太嫩了些,第一步就敗了。

“那麽,你把我害得那麽慘,想好怎麽補償我了嗎?”陸溪低聲問她。

她往日為人冷清,但脾氣還算隨和。可這個語氣……簡直令人膽顫!厲清清驚恐的看著她,知道自己被抓個正著,已經無力回天。

看著厲清清哆嗦著身體坐在地上,害怕得直掉眼淚,陸溪知道餘下的事情也不需說了。

幹部們會處理好這件事。

陸溪拉著怒不可遏,恨不得沖上去踢厲清清兩腳的徐姣姣離開,留下幹部們頭疼。

大隊長的動作很快,不過第二天就出了通告,厲清清已經什麽都招了。

知青們昨晚都沒能睡個安穩覺,一覺醒來又出了這麽大的事情,都跑去看熱鬧。

陸溪留在宿舍裏補覺,沒看摻和。

厲清清雖然越來越孤僻,但以前還是有些朋友的。在知道這件事居然是厲清清一手策劃,而且昨晚居然還試圖偷潛入公社辦偷記賬本時,還是有幾個人覺得不可置信。

他們看到劉莉——平日裏和厲清清走得最近的人,詢問她這件事是不是真的。

劉莉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居然沒幫厲清清辯解,反而模糊道:“這沒什麽稀奇的,確實是她能幹得出來的事情。”

“誒?”

“什麽情況?難道這件事真是厲清清幹的?那她也太讓我們失望了吧!”

“劉莉都這麽說了還能有假?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大家七嘴八舌討論後,一致覺得,陸溪真是太慘了。

雖說樹大招風,但陸溪平日裏還算與人為善,居然會招致這麽瘋狂的報覆,厲清清真是令人瞧不起。

一想到陸溪居然要走了,一時間又有諸多不舍。

等陸溪睡了一覺醒來是,太陽已經偏西。

徐姣姣幫她從飯堂打來一盒飯,已經涼掉了,不怎麽好吃。

“算了算了,還是我開小竈給你煮飯吧。”徐姣姣看她皺著眉頭的模樣,不忍心讓她秋風肆虐時,吃冷掉的飯菜。

“不用麻煩,以後想吃還吃不著呢。”陸溪不講究,全部吃光。

聽了她這話,徐姣姣才悲從中來,很是傷感。

此時她終於有時間好好品嘗一下陸溪要離開的傷感了。

徐姣姣又嗚嗚嗚哭了起來,她抹抹眼淚,覺得自己真是矯情。

調離這裏又不是什麽壞事,大隊長都說了,是跟一個專家走的。陸溪的前途,比起在知青點不知道要光明多少倍!

徐姣姣暫且壓下心中的不舍,幫陸溪收拾起東西來。

現在陸溪已經不需要在生產隊幹活,工作也交接完畢,剩下的時間都是用來收拾行李的。

徐姣姣忽然道:“對了,厲清清的事情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聽。”

陸溪已經有些猜測,既然徐姣姣提起來,她當然不會不聽:“你說。”

“中午的時候,大隊長簡要的開了個會,氣得他立馬拍了電報和上頭請示,要把厲清清調到戈壁灘去開荒。”徐姣姣唏噓地說。

戈壁灘啊……

陸溪也一陣唏噓。

戈壁灘也是下鄉知青去的地點之一,但條件可以說是最艱苦的。

那裏都是風沙,沒有水。在平地開荒就很難了,更不必說戈壁灘。厲清清又不是那種很能幹活的,這一去怕是不會好了。

要知道,在原劇情中,厲清清可是跟周路言風光回城,有享不完的福氣,一輩子都沒怎麽受過苦。哪想如今,只是沒跟周路言離開知青點而已,把自己作到如此地步。

陸溪垂下眼,淡淡道:“嗯,她自求多福吧。”

她不後悔揭發厲清清。

不管是誰,都要有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的覺悟。她一般懶得去牽扯和任務之外的事情,但別人欺負到頭上來,也斷斷沒有強忍的道理。

厲清清打她一巴掌,她就還回去,一點虧都不能吃。

徐姣姣重重的嘆口氣,也不說厲清清的說情了,反而黏黏糊糊道:“你走後,我都不知道一個人要怎麽過呢。”

“……”被她幽怨的口氣弄得起一身雞皮疙瘩,陸溪說道:“放心吧,我會給你寄信的,還有……”

陸溪繼續叮囑道:“別忘了我跟你說的,有空多看看書,以後會有用的。”

徐姣姣一聽她說教就害怕,“可是有什麽用啊……我這輩子大概只能一直留在這裏種地了。”

神情無比的沮喪。

陸溪猶豫了一會兒,確定周圍沒有人,才小聲道:“我是說,假如……假如過幾年,恢覆高考,那麽你讀的書還是沒用的嗎?”

“!!”徐姣姣猛地睜大眼睛,“你說什麽?”

“我是說假設,有這個可能,讓你準備好。”陸溪不再說了,這種事情很容易引起蝴蝶效應,做得太明顯,她怕引起不好的後果。

徐姣姣怔怔看著陸溪發呆許久。

也許是這些日子來,讓她養成了盲目信任陸溪的習慣,聽了這話後,她居然意動了。

反正陸溪那麽厲害,只要她想幹的事情就沒有幹不成的,不至於拿這種事情和她開玩笑。

所以,聽她沒錯?

徐姣姣正經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陸溪笑笑,把所有東西都扔進箱子裏。

明天,就要離開這裏了。

陸溪沒讓任何人送行,徐姣姣是個小哭包,肯定會一路哭一路送。大隊長說他有點舍不得,就不看她走了。

來時,她和一車的知青同行;走時孑然一身,身邊只有一個行李箱。

因為林教授給她足夠的時間,所以陸溪沒有急著奔赴首都,而是選擇回城,回家。雖然已經和城裏的父母在信裏說清楚了,但陸溪還是打算在離開之前,好好陪陪他們。

替父母養老送終,這也是原主的心願。

回到大院裏,陸溪一進門就聞見一股濃濃的醬香味,這是陸母為了給她接風洗塵,特意做的醬大骨,平時只有過年才吃這麽奢侈的大菜。

陸溪吸吸鼻子,又想到即將的離別,忍不住鼻子一酸,問道:“媽,你怎麽這麽折騰?隨便吃吃得了,你得留著點錢傍身,不用這麽浪費。”

陸母嗔怪道:“你平時總往家裏捎東西,我也這麽說你,可你從來沒聽過,現在我也不聽你的。廚房煙這麽大,你進來幹什麽?先去放行李,洗個澡,歇一會兒,等下叫你吃飯。”

媽媽真好。

陸溪重重舒出一口氣,然後按照她的要求,乖乖洗澡換衣服等著吃飯。

陸父還特意去供銷社買了白酒回來,父女兩人對著幹。一家人在飯桌上,絮絮叨叨說了不少話。

喝高了之後,陸父紅著眼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前些日子,隔壁姓周那小子自個兒回來,沒帶著你回來。氣得我差點揍他一頓。現在也好,你自己回來,還要去首都為國效力,我打從心眼裏開心。”

猶記得,原劇情中,陸父也因為周路言帶了一個陌不相識的女人回來,而把作為青梅竹馬的陸溪扔在鄉下跑去討個說話。

然而卻被羞辱了一頓,周路言說兩家人沒有什麽實質性的關系,說起來陸父還是他爸爸的下屬,沒資管他家的事情。

這件事給陸父很大的打擊。

陸溪抿唇輕笑道:“他是他,我是我。他能回來,我也能回來,而且誰也不靠,靠我自己。以後不用麻煩他了,我們家和他們家又不是親戚,幫是情分,不幫是本分。”

沒想到女兒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陸父陸母對視一眼,都很詫異。

女兒以前多喜歡周路言,他們都是看在眼裏的,如今怎麽這副冷冰冰的樣子?

難道在鄉下,被周路言欺負了?

陸父陸母忙詢問起來。

陸溪無奈道:“沒有,只是想明白一些事情。難道我說得不對嗎?”

“對對對,確實是這個理。”陸母站在女兒這邊,說道:“想明白就好,那孩子雖然是個好的,但依我看不會疼人,嫁給他有苦頭吃。”

陸父也道:“嫁什麽嫁?我女兒以後就要去首都了,是他高攀不起!他想娶,我還不給嫁呢!”

在父母這裏,都一直認為周路言傷女兒心了,所以一致對外,對周路言沒什麽好話說。

一頓飯吃了很久,一家人才終於在溫暖的燈光下,各自回房睡覺。

第二天,陸父起來後還沈浸在女兒回家的喜悅中,一出門就和同事和鄰居大肆宣揚女兒的光榮實際,尾巴都要翹上天去了。

不過短短一個上午,陸溪回城,並且找到一個頂頂好的工作就傳遍了整個大院,所有人都知道了。

至於是什麽頂頂好的工作,陸父沒說。他感覺這種事情,可能會涉及機密,所以模棱兩可,把來打聽的人給打發走。

來看陸溪的長輩、同齡人來了一波又一波,把陸溪累得夠嗆。

陸母埋怨道:“都怪這個老頭子!好好的,跑去說這個幹什麽?是個人都往我們家來,來幹什麽?把我女兒當猴了!”

陸父呵呵笑道:“女兒有出息了,開心,控制不住,體諒一下。”

陸母也開心,不會真的責罵他,隨意說兩句就過了。

忙於應付的陸溪一直到傍晚才把所有人都送走。

這些人都是原主熟悉的人,於她而言卻是第一次見面,應付起來頗為吃力。

晚上六七點的時候,陸家又迎來一個不速之客。

居然提著公文包剛剛下班的周路言。

他氣喘籲籲看向陸溪,急聲道:“陸溪,你、你要走了?”

……陸溪都快把他忘了。

在周路言的註視下,陸溪不想在父母面前把關系鬧得太僵,只好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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