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霍青桐並未擡頭。

和薇急中生智，對乾隆道：“皇阿瑪，她才來京城，只能聽懂簡單的漢話，您剛才說的……她……她聽不懂……”

“聽不懂漢話？”

乾隆聞言，對喀絲麗道：“你讓她把頭擡起來。”

喀絲麗轉身，對霍青桐道：“姐姐，皇帝讓你擡頭。”

因為不知道乾隆身邊是否有人精通回文，喀絲麗轉述時不敢有其他夾雜。

霍青桐入宮前就考慮過與皇帝遇上的可能，擡頭後，神色茫然地看著乾隆，以回語道：“他就是皇帝？”

話音未落，已經有精通回語的太監貼身，對乾隆道：“她說，您是皇帝嗎？”

“朕就是皇帝！”

乾隆傲慢的看著霍青桐。

若是沒見過喀絲麗，乾隆或許會被霍青桐的容色傾倒，然而喀絲麗珠玉在前，他打量霍青桐的時候難免有幾分苛刻，甚至覺著這人雖然貌美，卻英氣逼人，鋒利如出鞘的刀，望之不喜。

“她，真是你的姐姐？回部也有這樣的女子！”

乾隆看向喀絲麗。

喀絲麗擔心乾隆傷害霍青桐，聞言，笑容生硬，道：“姐姐難道還能是假的？”

乾隆沈默。

喀絲麗對乾隆解釋道：“霍青桐姐姐自小便像男孩，放牧的時候，我們都喜歡圍著她，讓她扮男孩和我們跳舞。那時，你的大將軍還沒有打到我的家鄉，我們每天都放羊，跳舞，采花，唱歌……”

“讓她起身，走兩步給朕看一下！”

乾隆打斷了喀絲麗如歌一樣的描述——他始終記著小太監的話，縱然看到霍青桐的面容，依舊對她的身份有所懷疑。

喀絲麗將乾隆的意思“轉達”霍青桐。

霍青桐起身，依著往常的步調走路，走到距離乾隆不足半丈處，突然有太監襲上，伸手就是偷桃式！

喀絲麗頓時花容失色，道：“皇上，你怎麽可以這樣——”

話音未落，故意不抵抗的霍青桐已經摔在地上，喀絲麗與一眾侍女慌忙上前：“姐姐，沒事吧！”

“我沒事——哇！”

霍青桐側身，吐出半口血。

以偷桃式襲擊霍青桐的太監則對乾隆道：“回稟皇上，已經驗明身份，確實是女子。”

聞言，喀絲麗回首，悲憤道：“皇上，你居然懷疑姐姐是……”

她本就姿容絕世，此刻悲憤交加，越發地楚楚動人，乾隆不由看呆，隨後連聲道：“是朕錯了！朕不該懷疑你姐姐！朕現在就宣禦醫給你姐姐治病！”

“喀絲麗，我無事，不要苛責皇帝，他畢竟是皇帝……”

霍青桐忍著心肺劇痛，以回語對喀絲麗道。

乾隆身旁的太監立刻將霍青桐的話翻譯給了乾隆。

乾隆聞言，神色越發愧疚，連著說了許多的愧疚話，終於將喀絲麗哄得破涕為笑，禦醫也提著藥箱前來，這才柔聲細氣地離開，對候在寶月樓外的令嬪道：“你幹的好事！”

令嬪經過半個時辰的思量，已經想好對策，面對乾隆的震怒，故作詫異道：“皇上，你為何突然責備嬪妾？難道嬪妾做了讓您不開心的事情？”

“還敢狡辯！”

乾隆怒道：“令嬪，你身為一宮之主，毫無寬厚之德，成日搬弄是非！今日更試圖指鹿為馬，讓朕冤枉了香公主！”

“皇上，嬪妾冤枉啊！”

令嬪挺直腰桿，一臉正氣地為自己喊冤。

乾隆此時正是沖冠一怒為紅顏的勁頭，對令嬪的喊冤嗤之以鼻，冷聲道：“你冤枉，你若是冤枉，今日就不會做指鹿為馬的齷齪事！”

令嬪卻道：“皇上，嬪妾確實冤枉。嬪妾再善妒成性也短短不可能蠢到指著女人硬說是男人啊！”

“這……”

乾隆聞言，不覺沈思。

令嬪見事情有轉機，急忙道：“皇上，嬪妾來寶月樓，原是因為有奴才稟告說，和薇公主帶了個外貌形容酷似男人的回部女子入宮，給香公主修理樂器。嬪妾不敢懷疑和薇公主與香公主，但又總覺得此事不可含糊……因而得報後就立刻來寶月樓探查真假。誰曾想，那奴才邀功心切，嬪妾才離了永壽宮，他就去養心殿驚動皇上……嬪妾……嬪妾才是寶月樓中最惶恐最慌張的那個人！”

說到悲催處，令嬪流下眼淚。

乾隆原也不相信令嬪會如此莽撞愚蠢，聽過這番解釋，不悅頓時淡了七成，道：“原來是奴才在暗處搞鬼！令嬪，你起來吧！”

令嬪聞言，破涕為笑，道：“謝皇上明察秋毫，還嬪妾清白！”

又見天色暗淡，柔聲道：“皇上，今日可否讓嬪妾伺候您歇息？”

乾隆看了眼寶月樓，樓上人影搖晃，聲音嘈雜，嘆道：“也好。”

……

……

乾隆與令嬪離開後，禦醫也為霍青桐診斷完畢，連開了十多張方子。

喀絲麗初次知道姐姐身上有那麽多的傷損，心疼得眼淚無法止住：“姐姐，你身上有那麽多的傷，為什麽從來不告訴我……”

“告訴你又有什麽樣？只會多一個人不開心。”

霍青桐憐惜地摸著喀絲麗的臉龐，道：“喀絲麗要每天都開開心心。”

“可是我已經沒法開心了！”

喀絲麗抱著霍青桐，含淚哽咽。

這一刻，她突然發現總是如山一般為回部所有人遮風擋雨的姐姐原也只是個女孩，和所有的女孩一樣虛弱纖細的。為了保護自己和其他的回部女孩能夠唱歌跳舞，她從不唱歌從不跳舞，忘記女孩的天性，強迫自己做個戰士。

“姐姐，以前是你保護我，現在，該輪到我保護你了。”

喀絲麗在心底承諾著，她想起玉山迷宮中讀過的瑪米兒姑娘和她的情郎阿裏的故事。

瑪米兒姑娘為了使大家不受暴君的欺侮，背離開像自己心肝一樣的人，她願意舌頭被割掉，還親手摔死自己的兒子……

比起姐姐，喀絲麗自然是柔弱的，但在暴君面前，喀絲麗卻有勝過所有勇士的力量。

喀絲麗咬住嘴唇。

她的耳旁，響起滿人皇後的話。

她依舊猜不出滿人皇後要她做什麽事情，但不管滿人皇後要她做什麽，只要那些事能讓滿人皇帝痛苦，能夠讓滿人皇帝的子子孫孫不再壓迫回人，喀絲麗就是粉身碎骨也不會害怕！

當然，在為滿人皇後做事情以前，她要先確保姐姐和陳家洛的安全。

想到情郎，喀絲麗眼中再度綻出微笑。

……

……

寶月樓的鬧劇，很快就傳到佘淑嫻耳中。

容婉遺憾地稟告道：“主子，令嬪這次不僅逃過一劫，還讓皇上臨幸了永壽宮。真是可惜！”

佘淑嫻道：“這是個一戳就破的陰謀，令嬪能全身而退也是意料中。”

“奴才愚鈍，不懂主子的深意。”

容婉懇切地看著佘淑嫻。

佘淑嫻道：“以令嬪心機，本不該中了這麽簡單的圈套，但她卻偏偏去了寶月樓。由此可見，令嬪是真的著急。降妃為嬪的待遇讓她心急如焚，香公主的到來讓她徹底失去耐心。”

說到此處，佘淑嫻嘆道：“這一次，因為本宮沒有認真，她可以全身而退。下一次，她還會有這樣的好運嗎！”

“奴才明白了，”容婉恍然大悟，道，“主子是拿霍青桐姑娘試令嬪的心！”

“不僅僅是試令嬪，也有試香公主和霍青桐的意思，”佘淑嫻道，“本宮想知道，這對回部姐妹，是否都願意粉身碎骨地保護最重要的人。可惜這個問題的答案，最快也得要明天下午才能知道。”

“話說回來，等待本身也是一種樂趣。”

佘淑嫻補充道。

……

容婉等人退下後，佘淑嫻躺在雕花嵌螺鈿的床上，看著帳內懸掛的繡工精美的荷包，情緒莫名起伏。

她來到這個平行世界的乾隆朝已經二十多年，步步驚心，處處驚險，最終從無寵的嫻妃到如今的皇後。

但想到隨時可能降臨的斷發冷宮的未來，她又莫名心頭一抖，自言自語道：“不管我怎麽心機怎麽爭鬥，只要乾隆還是皇帝，我的命運就始終握在他的手上……除非……”

熬死乾隆是不可能的。

她名義上的丈夫——乾隆是中國歷史上最長壽的皇帝！

乾隆執政近三十年，如今年過五旬，擱在別的皇帝身上，已經在思考培養繼承人、計劃政權交接了。

然而，乾隆的繼承人卻要再等至少三十年才能做皇帝！

這對乾隆的妻妾兒女們而言，是最糟糕的情況！

佘淑嫻越想越煩躁，甚至想從兌換系統中換一把□□把乾隆直接突突突！

但因為□□的兌換積分實在太高，加上她也不想為了殺乾隆賭上自己的命，因而念頭雖閃過心頭，卻瞬間就被掐滅，只留下——

她不能用□□殺乾隆，但她可以讓阿哥們和想殺乾隆的某些人都擁有西洋槍的升級版！

阿哥們有了槍，可以上折子請求推廣仿造，以強軍備；亂黨們有了槍，會有更高的刺殺成功率！

最重要的是，不論結果如何，她都沒有損失！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晚上耗到10點才寫完，冷得手指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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