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徹底的陌生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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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徹底的陌生人 (1)
夜色下，指揮區人來人往，蒂萊斯他們一隊人的身影，很快就在眾人的註視下消失在黑暗中。
安西收回視線，看向希爾，“我送你回去……”
安西話未說完便停下。
希爾正望著蒂萊斯離開的方向發呆，夜色讓他的表情模糊，也把他漆黑的眸子襯托得越發的黑亮。
“他這是去送死。”希爾道。
收回視線，希爾看了一眼四周其他人。
他沒有資格管這些人怎麽安排作戰計劃，但他也看得出來這是在冒險，而且成功的幾率很低。
抱著自己的文件夾，希爾轉身向著與蒂萊斯相反的方向走去，要回他自己的飛船。
無論蒂萊斯是去送死還是去幹嗎，都已經與他無關。
回到飛船，希爾啟動飛船。
黑暗中，飛船浮空，向著黑暗而去。在空中盤旋一圈，飛船卻又落下。
熄火，希爾抱著文件夾下來。
指揮中心裏，旁邊尼克和塞克拉兩人已經行動起來，要配合蒂萊斯作出戰術安排。
“剛送來的武器已經按照計劃分布好，戰線已經拉開，應該能再多堅持一段時間。”塞克拉扶了扶耳機，和蒂萊斯通話，“但我們的時間不多，最多到天亮。”
不知道通訊那頭蒂萊斯說了些什麽，塞克拉緊接著又道：“我知道，我會提前做準備，你那邊一到達預定地點，我們就從空中支援。”
說話這會，第二軍區的軍隊也到達。
蟲族之王尼克在一旁下達命令，讓空軍做好準備隨時出發，其他人則守住他們最新得到的那二十五臺重型兵器拉出的戰線。
所有人都忙碌著，漫天的塵沙之下，汗水和泥土混雜，那些帶著雌性特有的信息素，混成一股奇異的氣息。
希爾看著面前的一切，想了想，他在無人的邊角找了塊石頭，一屁股坐下。
看著面前的場景，希爾不禁想起之前的事情。
上一世，因為他不遵守“規則”雄蟲聯盟沒少找他的麻煩。
巨額罰金、拘留懲罰、前線慰問，他們可以說是用盡了所有辦法。
特別是前線慰問，這對於所有雄蟲來說是一件極其討厭的事，卻也是雄蟲聯盟對付雄蟲的武器。
一開始，雄蟲聯盟的人估計只是想嚇嚇他，所以只是讓他去一些普通前線，後來發現沒用後，他們就動起了歪腦筋。
如果控制不了，那就徹底毀掉。
雄蟲在慰問時，前線軍區的異獸發起暴動不小心傷到雄蟲導致死亡，這不算什麽罕見的事情，這也是為什麽雄蟲都害怕去前線的原因之一。
希爾現在都還記得當時的狀況。
知道雄蟲聯盟的人背著他偷偷找蒂萊斯麻煩，把蒂萊斯獨自一人扔進異獸巢穴，害得他差點死掉後，他全身血液當時就都湧向大腦，讓他整個腦袋都在嗡嗡作響。
那次，他真的是氣瘋了，一想到蒂萊斯差一點就死掉，他就沒了理智。
所以他當即丟下工作，搶了第一軍區的戰艦，直接就沖到了雄蟲聯盟總部，然後對著雄蟲聯盟標志性的巨大裝飾就是一陣開炮。
只把那標志轟成廢墟，他才停下。
但這也不能讓他心中的怒火平息，下了飛船後，他不顧阻攔，又沖進辦事處大鬧了一頓。
直到後來被趕來維持秩序的雌蟲抓住制服，他才不得不停下。
那之後，他就被關了起來。
半個月後，他的懲罰通知才下來。
因為公然挑戰雄蟲聯盟的權威，他被安排了三年的前線駐軍慰問工作。
這件事也在網絡上被傳開，整個蟲族都為之沸騰，那段時間幾乎各大頭條都在說這事。
雄蟲聯盟大概也知道自己理虧，所以很快把這件事壓了下去，但他的懲罰卻不能免。匆匆見了蒂萊斯一面後，他很快被強制送往前線。
雄蟲到前線做慰問，事實更像是“公費旅游”，只不過這個公費旅游並不愉快。
雄蟲聯盟會給他們安排臨時工作，例如做些可有可無的文職工作，讓他們不能總躲在屋子裏，需要經常露臉。
對於常年待在戰區的雌蟲來說，雄蟲是很稀罕的存在，一個雄蟲的到來，就足以讓整個戰區所有人都振奮起來。
對於這些，希爾都快習以為常，他並不在意。
但這一次卻和以往有些不同，遣送他過去的隊伍並沒有走既定的路線，而是繞了彎路，走了靠近異獸巢穴的邊境。
沒在預定時間到達，希爾就已經心生疑惑，後來他們隊伍半夜突然被異獸襲擊時，他更是立刻就反應過來。
路線錯誤，通訊被切斷無法發出，異獸的襲擊，用腳趾甲想都能想到是怎麽回事，他唯一沒想到的就是雄蟲聯盟膽這麽大膽。
雄蟲聯盟一直打著保護雄蟲的口號在做事，現在卻要殺了他。
他們一群人在黑暗中狼狽竄逃，幾次差點死掉，直到天亮時他聯系上了發現不對找來的蒂萊斯，這才逃過一劫。
但也因為那次，他傷了腿，留下舊疾。
一想到那舊疾，希爾就忍不住地摸了摸曾經受過傷的腿。
那次他傷得很重，差點死掉。
找到他時，蒂萊斯瘋了似的緊緊抱著他，一路直到醫院都不舍得松手……
前幾年還好，受傷的地方只是天氣潮濕的時候才會痛，但到了後面，那舊疾就慢慢拖垮了他的身體，讓他身體逐漸虛弱，病痛也就多了起來。
特別是後兩年，一到冬天他就渾身都是病，大部分時間都需要住在治療艙裏，冰冷的空氣更是成了毒藥般的存在。
回想著這些，希爾望著蒂萊斯離開的方向，胸口莫名的有些空蕩蕩。
他曾經那麽喜歡，甚至為之願意去死的人，如今卻成了要去送死都與他無關的陌生人。
希爾望著漆黑的夜空，聽著遠處不斷傳來的炮響和吶喊，一時間都有些忘了到底是什麽才讓他們走到這一步。
大概三個小時後，塞克拉他們那邊又有了動靜，他們派出了所有戰艦，似乎是蒂萊斯那邊順利到達了異獸巢穴。
混亂中，希爾看見了安西，他似乎是帶隊的隊長。
他一邊往前跑去，一邊跟身邊的人說著什麽，似乎在安排戰術。
希爾沒來得及開口，安西已經跑遠。
片刻後，戰艦離開。
那之後，整個指揮中心都安靜下來，似乎所有人都在等待結果。
天快亮時，遠處傳來一陣激烈的炮響，然後又是一段死一般的寂靜，緊接著指揮中心熱鬧了起來。
大概七點多時，有戰艦陸陸續續返航。
希爾靜靜地聽著，從那些人討論的話中斷斷續續的聽到有用的消息，蒂萊斯他們的偷襲成功了，統帥受到襲擊，所有的低階異獸都開始往回湧。
塞克拉他們沒有閑著，立刻安排起收回第一防線的作戰，同時也派出大量人手尋找蒂萊斯他們。
蒂萊斯他們一直沒有消息，一同失去聯絡的還有被擊落的幾架戰艦，其中就有帶隊的安西。
聽到這消息，希爾胸口狠狠跳動。
也是這時，希爾才發現自己掌心中已經滿是指甲印和冷汗，他抱著的文件夾都被他捏得變形。
再晚些時候，布雷克發了通訊過來，因為他一去不回，布雷克那邊嚇壞了。
希爾接通通訊，把這邊的戰況說了一遍，也把蒂萊斯和安西的事情說了。
通訊那頭，布雷克沈默片刻，安撫道：“我相信他們兩個會沒事的，他們都不是一般人。”
“嗯。”
“你……要不先回來？”布雷克小心提議。
希爾看了看正緊張地做著奪回部署的指揮中心，“……好。”
掛斷通訊，希爾卻沒有動作。
派出去搜尋的隊伍很快返回，因為異獸大量回湧，他們不敢太過深入，只能在外圍搜尋。
塞克拉沒有放棄，尼克也沒放棄，他們不斷把搜尋回來的人又再派出去，大有找不到人就不停止的意思。
下午六七點，天色再次暗下來時，第一防線的奪回作戰總算結束。雖然之前的防線部署幾乎已經被完全破壞，但他們總算是奪了回來。
指揮中心轉移，要去前面做更詳細的補救以及部署。
看著忙碌著的眾人，希爾也起身，大概是維持一個姿勢太久，他兩只腳都有些發麻。
除了那發麻的感覺，伴隨而來的還有一陣強烈的眩暈。
搜索部隊已經搜索了整整一天，異獸也已經回到它們的巢穴，最佳搜索時間早已經過去，就算他們再繼續搜索，結局也不會有任何轉變。
塞克拉已經放棄，叫回了搜尋隊。
尼克那邊顯然也已經認清現實，他雖然還在堅持，可明顯不抱希望。
希爾拖著發麻的腿走向自己的飛船，艱難的上了飛船，關上門，啟動飛船，他卻趴到操作臺上，半天沒有動作。
他胸口那空蕩蕩的感覺無限擴大，像是要把他吞入其中，然後撕成碎片。
不知多久後，希爾才坐了起來。
抹了把臉，他操作飛船，向著第一軍區而去。
窯窟灰塵很大，飛船才停了一夜，透視鏡就一片模糊，希爾起身伸手擦了擦玻璃，卻沒什麽作用。
飛船離開窯窟時，布雷克的通訊又發了過來。
“我已經在回去的路上。”希爾道。
話出口，他才發現他的聲音沙啞的厲害，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他努力鎮定，可一直被壓抑的情緒卻開始崩潰。
他深呼吸，卻愈發的難受。
“回來？”布雷克驚訝，“你沒去蒂萊斯他們那邊嗎？”
希爾頓了頓，有些不知該怎麽告訴布雷克蒂萊斯他們才事情。明明很簡單的一句話，他卻始終無法說出口。
“你還不知道嗎？他們已經找到了，兩個都受了重傷，現在已經被送往最近的城市做緊急處理，我還以為你已經……”
希爾立刻操作飛船轉向，向著他剛剛已經經過的那城市飛速強行。
布雷克在說些什麽他沒再聽，他滿腦子都是那句“還活著”。
希爾返航，他先去了一趟前線，找人問了具體地址，緊接著立刻便向著地址而去。
整個過程他腦子裏一直嗡嗡作響，根本無法思考，只是本能的動作著。
半個小時後，希爾找到了正在處理前線傷患的那戰區醫院。
希爾立刻就想要進去找人，臨到門前卻被攔住，蒂萊斯是元帥，安西是軍官，不是什麽人想見就能見的。
也是這時，希爾才總算冷靜。
冷靜下來，希爾翻找出和蒂萊斯的離婚證，在看守覆雜的註視下進入住院部。
蒂萊斯和安西是同時被送來，已經做完緊急處理轉到住院部，因為受傷送來的士兵太多，兩人又都是第一軍區的長官，所以被安排在了同一間屋子。
希爾找到病房，推門而入，屋裏卻只有一個人。
希爾小心走上前，安西傷得很重，他裹著紗布戴著氧氣罩，昏迷不醒。
看到安西，還活著的安西，希爾鼻子一酸，之前一直盤旋在胸口要把他吞沒的那些情緒瞬間決堤般湧出。
他坐到床邊，趴了下去，把頭抵在安西沒有受傷的胸口，他還以為他們真的死了。
聽說安西沒回來，聽說他的戰艦被擊落，看著搜尋隊的人一次次無功而返，希爾整個人都是懵的，原本跳動著的心也仿佛死去般寂靜。
他根本無法思考，也害怕思考，更加拒絕思考。
他從沒想過蒂萊斯或者安西誰會死在他面前，往日的一幕幕全部浮現於眼前，那種感覺就好像整個世界都崩塌，甚至就連上一世臨死他都沒有過那種感覺。
腦袋抵在安西胸口，希爾大口大口的呼吸著。
他鼻腔中都是藥水的味道和血腥的味道，那味道並不好聞，但此時此刻卻讓希爾覺得安心。
房門突然被人推開，蒂萊斯拖著受傷的腳緩慢進門。
他一進門，就看見趴在安西身上的希爾。
楞了楞，蒂萊斯移開視線，“……抱歉。”
聽見動靜擡起頭的希爾，兩只眼睛通紅，就像一只兔子。
那瞬間，蒂萊斯的喉嚨像是被人捏住，他從來沒看過希爾哭，這是第一次。卻不是為了他。
希爾之前明明拜托過他，讓他照顧好安西，他卻還是讓安西受了這麽重的傷，希爾肯定心痛死了。
“我出去等。”蒂萊斯努力調動苦到發疼的喉嚨發出聲音。
他轉身向著門外走去，但受了傷的身體並不聽使喚，他動作緩慢得不行，這讓他莫名的火大，也讓他喉嚨更加痛得厲害。
那種疼痛太過厲害，都蔓延到心口。
“不用。”希爾出聲。
希爾坐直，抹了把臉，聲音還有些沙啞，“我就是過來看看。”
蒂萊斯傷得也很重，手上臉上身體上甚至連腦袋上都纏著紗布，他似乎半個人都趟在血泊中，紗布下全是滲出的血，看著一片紅。
他臉色更是白得厲害，就算拄著拐杖，看著也像隨時都會倒下去。
蒂萊斯拄著拐杖走了半天沒能出門，聽見希爾的話，他緩緩停下，卻沒回頭。
無人說話，氣氛一時間變得尷尬。
希爾坐在安西床邊，從後方打量著蒂萊斯，他看得很仔細，他以前從來沒見過受這麽重傷的蒂萊斯。
雖然沒有證據，也從來沒人在他面前提過，但希爾卻就是知道，蒂萊斯從來不願意讓他看到他受傷的樣子。
就連之前他被扔進異獸巢穴那次，蒂萊斯也是等到傷口恢覆得差不多了才回家，然後裝作沒事人的樣子。
可他又怎麽可能發現不了？
心心念念掛念著的人，那麽喜歡的人，哪怕是狀態不好他都能一眼發現，更何況是受傷？
他知道，但他並沒挑破，因為蒂萊斯不想讓他擔心，他也不想讓蒂萊斯因為他擔心而擔心……
現在想想，還挺可笑，他們兩個都是。
“知道他沒事，我就放心了，”希爾笑笑，打破沈默。
蒂萊斯身體顫了顫，他緩緩回頭。
面對著希爾，蒂萊斯卻有些不敢看希爾的眼睛。
“抱歉……”蒂萊斯道歉。
希爾不解。
“明明答應過要照顧好他。”蒂萊斯強撐著站直身體。
他一只腳受了穿透性的重傷，根本使不上力氣，稍微一碰就痛，但此刻那痛感卻讓他上癮。
因為那可以分散他的註意力，讓他不用直面希爾的責備。
他知道他對希爾來說已經什麽都不是，但希爾對他來說，卻並不是這樣。
“嗯。”希爾看向安西，安西睡得挺香。
“是我太強人所難，戰場上的事情本來就不是誰可以左右。”希爾道。
蒂萊斯嘴角動了一下，似乎要笑，可卻並沒笑出來。他鼻子酸得厲害，卻並沒有眼淚。
“你要不要躺下？”希爾看向蒂萊斯，蒂萊斯也受了傷。
蒂萊斯搖頭，這屋子他片刻都呆不下去，他不想留在這裏看著希爾如何心疼安西，看著他如何傷心難過。
希爾起身，到另外一張床前簡單收拾。
蒂萊斯之前應該是躺著的，可能接到戰報所以才出去，被子被掀到一旁，各種器械也被拆掉。
收拾好被子，希爾看向蒂萊斯，“要我幫忙嗎？”
蒂萊斯手腳都受了傷，行動不便。
蒂萊斯喉頭一陣抽搐，他搖頭，緩慢地拄著拐杖走向床，然後坐下。
他擡起自己受傷的腳放到床上，再慢慢的躺下。
一套動作下來，他身上受傷的部位都在叫囂著痛，但他的註意力卻全部都在身旁抱著被子的希爾身上。
希爾正在看著他，哪怕只是好心施舍的眼神，那也讓他無法忽視。
接過被子，蒂萊斯笨拙地蓋好，“……謝謝。”
“沒事。”希爾站在一旁。
“要叫醫生嗎？”希爾想了想，又問。
蒂萊斯這才想起來，他之前把安放的醫療器械都拆掉了，他單手撐床欲要坐起來按鈴，正動作，面前就是一黑。
希爾一手撐著床頭櫃，俯身靠了過來，替他按了床頭另一邊的鈴。
鈴離得遠，希爾靠得很近，這讓蒂萊斯都嗅見希爾身上的氣息。
蒂萊斯側開頭去，緩緩躺下，然後道謝，“謝謝。”
“不用。”
蒂萊斯閉上眼，默默等待。
屋內無人再說話，希爾也退回安西床邊重新坐下。
蒂萊斯強迫自己不去探究，那不是他該管的事。他們像現在這樣就挺好，生疏有禮，就像兩個陌生人該有的樣子。
大概是因為送來的傷員實在太多，醫生過了一會才過來。
醫生進門，看見被拆掉的醫療器械，立刻忍不住地念叨起來，“作為傷員，就應該好好配合醫生治療，如果不想治療，就不要在這裏浪費大家的時間……”
前線開戰多久，醫院裏就忙了多久，所有人都徹夜未眠，還遇上這種不配合治療的，難免惹人火大。
蒂萊斯沒有解釋，沈默地配合，重新戴上儀器。
那醫生的話讓他臉上發燙，但更讓他難堪的卻是希爾就在一旁聽著。
難堪之間，蒂萊斯又有幾分自暴自棄，反正在希爾眼裏他已經是個無可救藥的混蛋，再蠢些也沒有區別。
“你們一起的？”醫生註意到希爾，似乎想要叮囑希爾看著蒂萊斯些，別讓蒂萊斯亂來。
“……不是。”
這屋裏一共就兩個傷患，希爾不是蒂萊斯這邊的那就是安西那邊的。
醫生語氣立刻改變，“他傷得雖然挺嚴重，但雌蟲恢覆能力強，不會留下什麽後遺癥，不用太擔心。”
“好。”希爾點頭。
檢查完蒂萊斯，那醫生順道也替安西檢查了下。
檢查完，他離去。屋內再次安靜下來，只剩下儀器滴滴的聲音。
蒂萊斯閉著眼，假裝睡著。
他覺得他就不應該在這裏，但是現在醫院正忙，兩人一間的病房已經是奢侈，換房間這種要求只會讓一切更加尷尬。
寂靜中，希爾拿出光腦給布雷克發了郵件，告訴他這邊的情況，以及他暫時回不去的事情。
發完郵件，希爾看向安西，安西臉上還帶著血，看上去有些狼狽。
希爾無事可做，索性找了毛巾打了水，替他擦了擦。
擦完，希爾剛倒完水，床上的安西就有了動靜。他轉動腦袋，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雌蟲恢覆能力強，如果是雄蟲受了這麽重的傷，少說也得暈半個月，安西卻已經醒來。
希爾連忙走了過去，在床邊坐下，“安西？”
安西失血過多，有些迷糊，他盯著希爾的臉看了半天才總算清醒，“希爾？你不是已經回去，怎麽還在這……”
他明明看著希爾上的飛船。
大概是因為失血太多造成體內缺水，安西才說兩句就咳嗽起來，希爾連忙到一旁去倒水，小心地餵安西喝下。
一邊餵，希爾一邊解釋，“我本來是要回去的，後來聽說你們、你出事了，就又回來了。”
希爾並未提他一開始就沒走的事，安西要是知道了，肯定要念叨他的。
有時候安西挺會念叨人的，就像個嘮叨的小老頭。
“抱歉，讓你擔心了。”安西喝完水，喉嚨舒服不少，聲音也有了力氣。
“你還好意思說？”希爾放下心來，然後越想越覺得生氣，“你知不知道那樣很危險？”
要是安西真的死掉……
一想到這可能，希爾就渾身都難受。
更讓他難受的是他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明明上一世並沒有這麽一回事，這一次卻發生了。
如果這和他的重生有關，那豈不是說是他差點害死了安西？
看著安西，希爾心情極度覆雜，上一世安西為了他舍棄了一切，哪怕什麽都不是也選擇了陪著他，直到最後。
如果到頭來，他還害死安西……
“你別生氣，我不會了，以後都不會了，我保證。”見希爾生氣，安西有些慌了神。
特別是看著希爾那紅紅的眼眶，知道希爾在擔心他，他胸口就砰砰直跳個不停。
以前的希爾，從來不曾把他放在心上。
“當真？”希爾兇巴巴。
“當真。”安西就差發誓。
看著安西那模樣，希爾噗嗤一聲笑出聲來。一直盤旋在他胸口的壓抑消散無蹤，他狠狠的松了口氣。
“你都不知道，我都快被你嚇死了！”希爾坐下，嘀咕著抱怨。
他現在都還記得，他聽說安西他們沒回來時的那種什麽東西轟然倒塌的感覺，他整個人都懵了。
“抱歉。”安西老實道歉，他沒想過讓希爾擔心。
聽著身後那刺耳無比的歡聲笑語，蒂萊斯咬牙。
他努力不去聽不去想，他不停告訴自己這所有一切都已經與他無關，但他一顆心卻不受控制的酸痛得厲害，像是要把他整個人都融化。
他努力想要睡著，睡著了就聽不見看不見了，可他卻根本做不到。
閉著眼，他腦海裏全部都是希爾。
以前他每次受傷，哪怕是再小的傷，希爾都會緊張無比，但如今希爾卻只是遠遠看著他，眼神冷漠而疏離。
他不光不再緊張，他甚至能馬上就和別人說說笑笑，
那讓蒂萊斯胸口更加酸得厲害，也讓他更加清楚的認識到，希爾真的已經不再愛他。
最初的興奮過去，希爾冷靜下來後，立刻詢問安西到底怎麽回事。
大概是怕他擔心，安西只是簡單描述了一下事情經過。
在蒂萊斯確定了異獸統帥確切的位置後，他就給塞克拉發送了具體定位，安西帶著人從空中支援，蒂萊斯則趁機偷襲。
但那統帥很聰明，它雖然把幾乎所有的異獸都派去攻打他們的防線，身邊卻也留了足夠多且強的異獸保護自己。
要吸引那些異獸的註意，安西他們就必須靠近，可窯窟地勢極其覆雜，那統帥的巢穴又在很深的下方，所以他們不得不靠近地面從縫隙襲擊。
那些異獸被安西他們的戰艦襲擊，就瘋了似的攻擊。
怕那些異獸中途又回去，所以安西他們也不敢把飛船開得太遠，只能一直懸停在距離地面不遠的地方。
這也就導致許多戰艦被襲擊，其中就有安西的。
戰艦落下，跌入窯窟縫隙，安西本來都以為自己死定了，蒂萊斯那邊卻成功了。
蒂萊斯一擊得手後，統帥就瘋了似的發出信號召回所有低階異獸，原本襲擊安西他們和防線那邊的異獸，立刻就開始瘋狂回湧。
異獸回湧，他們很快就會包圍。
安西戰艦跌落到洞底，又一身的傷，救援極其困難，甚至反而可能搭上其他人，他只能下令讓其他人先走。
在所有的戰艦都撤離後，安西拼著最後一口力氣反擊時，卻在如同迷宮般的窯窟洞裏，遇到了蒂萊斯他們。
然後就是長達近八個小時的逃命，他們向著遠離防線的方向跑，因為那邊沒有回湧的異獸。
直到天徹底暗下來，他們才總算遠離那些瘋了似的異獸。
他們原本十多個人的隊伍，最後也只剩下他們倆。
“後來我們發了信號，讓軍區的人過去接的我們。”安西說得輕松，就仿佛在談論天氣。
希爾淺笑，也仿佛沒看見安西身上那幾處致命傷，仿佛不知道異獸有多兇狠。這個他有經驗，甚至熟練。
聽完安西的描述，希爾忍不住看了一眼旁邊睡著的蒂萊斯，若有所思。
他記得上一世直到很後面，蒂萊斯才總算找出窯窟異獸那統帥的具體位置，然後一舉殲滅。
在那之前，第一軍區做過不少努力，但幾乎都敗在窯窟那奇特的地形上。
“你們那個洩漏的機密，也和這個有關嗎，你們早就知道統帥在什麽位置？”希爾狀似隨口一問。
“那倒不是，只是清剿窯窟異獸巢穴的計劃。”安西並未多想。
希爾驚訝，他想了想，沒再深究。
說不定只是巧合，畢竟他重生之後都和蒂萊斯離婚了，發生些和上一世不一樣的事情，也就不足為奇。
“那那叛徒找到了嗎？”希爾想起這事。
安西搖頭，眉宇間多了幾分沈悶。
知道這件事的就只有他們第一軍區幾個上層，無論洩漏機密的人是誰，安西都無法理解。
這一次要不是因為蒂萊斯，說不定防線真的就丟了，那樣他們現在所處的這城市肯定已經沒了，他不明白那人為什麽要這麽做。
夜裏，前方時不時就會傳來炮響，提醒著他們戰鬥還在繼續。
前方防線收回，塞克拉那邊立刻有了動靜，所有士兵往前壓線，迅速的在之前的防線位置布置開。
期間，指揮區的人也來了兩次，詢問蒂萊斯關於那異獸巢穴的事。
除了重生的事，蒂萊斯把知道的所有關於異獸的事情都如實告知。
不過如今這狀況，就算他們知道異獸巢穴裏統帥的準確位置，也根本沒有辦法發起進攻，他們這邊損失太大。
直折騰到天快亮時，前方才總算安靜些。
忙碌一夜，再加上失血過多，蒂萊斯和安西兩人到了早上時，眼睛都有些睜不開。
希爾看出兩人的疲憊，在來詢問情況的人離開之後，也起身。
希爾收拾了自己的東西，看向安西，“你好好休息，我也先去附近找個地方睡一覺，等睡醒了再來。”
忙碌了一天一夜，他也早就一身疲憊。
“好。”
和安西打完招呼，希爾看向蒂萊斯，蒂萊斯已經閉上眼睛。他臉色慘白得厲害，兩頰都凹了下去，十分憔悴。
希爾轉身出門。
來到醫院外，希爾擡頭看了看遠處霧蒙蒙的天。
這城市靠近窯窟，空氣中含有不少灰塵，特別是這種炮火紛飛的時候，遠遠看去就連天空都是霧蒙蒙的。
收回視線，希爾就近找了一家旅社，登記入住。
大概是因為實在太累，這一覺他睡得很實。
他再次醒來時，已經是下午。天空依舊霧蒙蒙，但卻多了幾分暖意。
收拾妥當，希爾退了房，走向醫院。
臨進去之前，希爾繞了點路去附近買了些飯菜。醫院肯定有病號飯，但這個時候人太多，未必照顧得過來。
進了醫院，找到房間，希爾推門而入。
屋內，安西和蒂萊斯兩個人都睡醒。
安西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他傷得太重，連坐起來都不行。
蒂萊斯已經坐了起來，他正在翻看光腦，似乎在關註前方戰況。
見希爾進門，兩個人都楞了楞，旋即蒂萊斯移開視線繼續看他的光腦，安西卻笑了起來。
“怎麽這麽快就來了？”安西問。
希爾是雄蟲，雄蟲身體可比不上雌蟲，能折騰，是需要好好休息的。
“我怕我再不來，有人得餓死。”希爾揚了揚手裏提著的飯菜。
說話間，他把東西提到櫃子前放下。
“醫院派過飯了嗎？”希爾問。
“沒有，說是晚些送過來。”安西道，“傷員太多，忙不過來。”
希爾點點頭，他剛剛上樓的時候，沿路看見無數正不斷送過來的傷兵，傷員人數還在不斷增加。
希爾到一旁操作病床，讓安西坐起來，同時拉出簡易的桌臺，好放飯菜。
“你吃過了嗎？”安西詢問。
“等下一起。”希爾一邊忙碌，一邊頭也不擡地說道。
弄好桌子，希爾把飯菜一一放了上去。因為安西是傷患，他買的飯菜都是偏向清淡的。
“你能動嗎？”希爾打量安西，安西兩只手都受了傷，包紮著。
安西除了被異獸傷到，身上還有被炸傷的痕跡，他身上大面積的皮膚都被灼傷，雖然雌蟲治愈能力強悍，不會留下疤痕，但沒治愈之前還是要痛的。
“有勺子嗎？”安西也發現自己的窘態。
希爾早有先見之明的掏出勺子，早在買飯的時候，他就已經料到會是這樣。
把勺子遞給安西，希爾在旁邊看著，見安西笨拙的往嘴裏餵飯，他不禁發笑。
安西身為雌蟲，個子絕不算小，這樣的他再加上那一身的紗布和笨拙的動作，讓希爾既覺得好笑又覺得心疼。
如果是他，這樣一身傷，他肯定早就痛得哇哇直叫。
“算了，等下我餵你。”希爾把勺子奪了回來。
一旁，蒂萊斯滑動光腦，讓文件翻頁。
他狀似正在查看資料，實際上卻是從希爾進來開始，他大腦就一片空白。
看著希爾對安西關懷備至，他心裏酸得不行，嫉妒得快要發瘋，可他卻也明白，就算他真的發瘋希爾也只會覺得厭煩。
把資料滑到底，蒂萊斯關掉光腦，他試圖用沒受傷的手調節床位，要躺下睡覺。
他有一只手能活動，但他的傷並不比安西輕多少，所以折騰了半天他也沒能弄好。
弄不好，蒂萊斯心裏逐漸生出一股無名之火，不是對床，而是對他自己，連他自己都覺得他煩人。
“先吃飯，吃完再睡。”希爾的聲音傳來。
蒂萊斯頓了頓，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不知何時，希爾已經站到他的身邊。
希爾靠近，伸手調節床位，把靠背調到合適的高度後，他又打開了一旁的簡易桌。
調好位置，希爾繞過床，走到一旁櫃子前，拿了飯菜一一在桌上擺開。
放好，希爾看了眼蒂萊斯雖然沒受傷卻依舊不怎麽利索的手，掏出早就準備好的勺子放到一旁。
“不方便就用勺子。”希爾淡然道。
做完這些，希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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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下，指揮區人來人往，蒂萊斯他們一隊人的身影，很快就在眾人的註視下消失在黑暗中。
安西收回視線，看向希爾，“我送你回去……”
安西話未說完便停下。
希爾正望著蒂萊斯離開的方向發呆，夜色讓他的表情模糊，也把他漆黑的眸子襯托得越發的黑亮。
“他這是去送死。”希爾道。
收回視線，希爾看了一眼四周其他人。
他沒有資格管這些人怎麽安排作戰計劃，但他也看得出來這是在冒險，而且成功的幾率很低。
抱著自己的文件夾，希爾轉身向著與蒂萊斯相反的方向走去，要回他自己的飛船。
無論蒂萊斯是去送死還是去幹嗎，都已經與他無關。
回到飛船，希爾啟動飛船。
黑暗中，飛船浮空，向著黑暗而去。在空中盤旋一圈，飛船卻又落下。
熄火，希爾抱著文件夾下來。
指揮中心裏，旁邊尼克和塞克拉兩人已經行動起來，要配合蒂萊斯作出戰術安排。
“剛送來的武器已經按照計劃分布好，戰線已經拉開，應該能再多堅持一段時間。”塞克拉扶了扶耳機，和蒂萊斯通話，“但我們的時間不多，最多到天亮。”
不知道通訊那頭蒂萊斯說了些什麽，塞克拉緊接著又道：“我知道，我會提前做準備，你那邊一到達預定地點，我們就從空中支援。”
說話這會，第二軍區的軍隊也到達。
蟲族之王尼克在一旁下達命令，讓空軍做好準備隨時出發，其他人則守住他們最新得到的那二十五臺重型兵器拉出的戰線。
所有人都忙碌著，漫天的塵沙之下，汗水和泥土混雜，那些帶著雌性特有的信息素，混成一股奇異的氣息。
希爾看著面前的一切，想了想，他在無人的邊角找了塊石頭，一屁股坐下。
看著面前的場景，希爾不禁想起之前的事情。
上一世，因為他不遵守“規則”雄蟲聯盟沒少找他的麻煩。
巨額罰金、拘留懲罰、前線慰問，他們可以說是用盡了所有辦法。
特別是前線慰問，這對於所有雄蟲來說是一件極其討厭的事，卻也是雄蟲聯盟對付雄蟲的武器。
一開始，雄蟲聯盟的人估計只是想嚇嚇他，所以只是讓他去一些普通前線，後來發現沒用後，他們就動起了歪腦筋。
如果控制不了，那就徹底毀掉。
雄蟲在慰問時，前線軍區的異獸發起暴動不小心傷到雄蟲導致死亡，這不算什麽罕見的事情，這也是為什麽雄蟲都害怕去前線的原因之一。
希爾現在都還記得當時的狀況。
知道雄蟲聯盟的人背著他偷偷找蒂萊斯麻煩，把蒂萊斯獨自一人扔進異獸巢穴，害得他差點死掉後，他全身血液當時就都湧向大腦，讓他整個腦袋都在嗡嗡作響。
那次，他真的是氣瘋了，一想到蒂萊斯差一點就死掉，他就沒了理智。
所以他當即丟下工作，搶了第一軍區的戰艦，直接就沖到了雄蟲聯盟總部，然後對著雄蟲聯盟標志性的巨大裝飾就是一陣開炮。
只把那標志轟成廢墟，他才停下。
但這也不能讓他心中的怒火平息，下了飛船後，他不顧阻攔，又沖進辦事處大鬧了一頓。
直到後來被趕來維持秩序的雌蟲抓住制服，他才不得不停下。
那之後，他就被關了起來。
半個月後，他的懲罰通知才下來。
因為公然挑戰雄蟲聯盟的權威，他被安排了三年的前線駐軍慰問工作。
這件事也在網絡上被傳開，整個蟲族都為之沸騰，那段時間幾乎各大頭條都在說這事。
雄蟲聯盟大概也知道自己理虧，所以很快把這件事壓了下去，但他的懲罰卻不能免。匆匆見了蒂萊斯一面後，他很快被強制送往前線。
雄蟲到前線做慰問，事實更像是“公費旅游”，只不過這個公費旅游並不愉快。
雄蟲聯盟會給他們安排臨時工作，例如做些可有可無的文職工作，讓他們不能總躲在屋子裏，需要經常露臉。
對於常年待在戰區的雌蟲來說，雄蟲是很稀罕的存在，一個雄蟲的到來，就足以讓整個戰區所有人都振奮起來。
對於這些，希爾都快習以為常，他並不在意。
但這一次卻和以往有些不同，遣送他過去的隊伍並沒有走既定的路線，而是繞了彎路，走了靠近異獸巢穴的邊境。
沒在預定時間到達，希爾就已經心生疑惑，後來他們隊伍半夜突然被異獸襲擊時，他更是立刻就反應過來。
路線錯誤，通訊被切斷無法發出，異獸的襲擊，用腳趾甲想都能想到是怎麽回事，他唯一沒想到的就是雄蟲聯盟膽這麽大膽。
雄蟲聯盟一直打著保護雄蟲的口號在做事，現在卻要殺了他。
他們一群人在黑暗中狼狽竄逃，幾次差點死掉，直到天亮時他聯系上了發現不對找來的蒂萊斯，這才逃過一劫。
但也因為那次，他傷了腿，留下舊疾。
一想到那舊疾，希爾就忍不住地摸了摸曾經受過傷的腿。
那次他傷得很重，差點死掉。
找到他時，蒂萊斯瘋了似的緊緊抱著他，一路直到醫院都不舍得松手……
前幾年還好，受傷的地方只是天氣潮濕的時候才會痛，但到了後面，那舊疾就慢慢拖垮了他的身體，讓他身體逐漸虛弱，病痛也就多了起來。
特別是後兩年，一到冬天他就渾身都是病，大部分時間都需要住在治療艙裏，冰冷的空氣更是成了毒藥般的存在。
回想著這些，希爾望著蒂萊斯離開的方向，胸口莫名的有些空蕩蕩。
他曾經那麽喜歡，甚至為之願意去死的人，如今卻成了要去送死都與他無關的陌生人。
希爾望著漆黑的夜空，聽著遠處不斷傳來的炮響和吶喊，一時間都有些忘了到底是什麽才讓他們走到這一步。
大概三個小時後，塞克拉他們那邊又有了動靜，他們派出了所有戰艦，似乎是蒂萊斯那邊順利到達了異獸巢穴。
混亂中，希爾看見了安西，他似乎是帶隊的隊長。
他一邊往前跑去，一邊跟身邊的人說著什麽，似乎在安排戰術。
希爾沒來得及開口，安西已經跑遠。
片刻後，戰艦離開。
那之後，整個指揮中心都安靜下來，似乎所有人都在等待結果。
天快亮時，遠處傳來一陣激烈的炮響，然後又是一段死一般的寂靜，緊接著指揮中心熱鬧了起來。
大概七點多時，有戰艦陸陸續續返航。
希爾靜靜地聽著，從那些人討論的話中斷斷續續的聽到有用的消息，蒂萊斯他們的偷襲成功了，統帥受到襲擊，所有的低階異獸都開始往回湧。
塞克拉他們沒有閑著，立刻安排起收回第一防線的作戰，同時也派出大量人手尋找蒂萊斯他們。
蒂萊斯他們一直沒有消息，一同失去聯絡的還有被擊落的幾架戰艦，其中就有帶隊的安西。
聽到這消息，希爾胸口狠狠跳動。
也是這時，希爾才發現自己掌心中已經滿是指甲印和冷汗，他抱著的文件夾都被他捏得變形。
再晚些時候，布雷克發了通訊過來，因為他一去不回，布雷克那邊嚇壞了。
希爾接通通訊，把這邊的戰況說了一遍，也把蒂萊斯和安西的事情說了。
通訊那頭，布雷克沈默片刻，安撫道：“我相信他們兩個會沒事的，他們都不是一般人。”
“嗯。”
“你……要不先回來？”布雷克小心提議。
希爾看了看正緊張地做著奪回部署的指揮中心，“……好。”
掛斷通訊，希爾卻沒有動作。
派出去搜尋的隊伍很快返回，因為異獸大量回湧，他們不敢太過深入，只能在外圍搜尋。
塞克拉沒有放棄，尼克也沒放棄，他們不斷把搜尋回來的人又再派出去，大有找不到人就不停止的意思。
下午六七點，天色再次暗下來時，第一防線的奪回作戰總算結束。雖然之前的防線部署幾乎已經被完全破壞，但他們總算是奪了回來。
指揮中心轉移，要去前面做更詳細的補救以及部署。
看著忙碌著的眾人，希爾也起身，大概是維持一個姿勢太久，他兩只腳都有些發麻。
除了那發麻的感覺，伴隨而來的還有一陣強烈的眩暈。
搜索部隊已經搜索了整整一天，異獸也已經回到它們的巢穴，最佳搜索時間早已經過去，就算他們再繼續搜索，結局也不會有任何轉變。
塞克拉已經放棄，叫回了搜尋隊。
尼克那邊顯然也已經認清現實，他雖然還在堅持，可明顯不抱希望。
希爾拖著發麻的腿走向自己的飛船，艱難的上了飛船，關上門，啟動飛船，他卻趴到操作臺上，半天沒有動作。
他胸口那空蕩蕩的感覺無限擴大，像是要把他吞入其中，然後撕成碎片。
不知多久後，希爾才坐了起來。
抹了把臉，他操作飛船，向著第一軍區而去。
窯窟灰塵很大，飛船才停了一夜，透視鏡就一片模糊，希爾起身伸手擦了擦玻璃，卻沒什麽作用。
飛船離開窯窟時，布雷克的通訊又發了過來。
“我已經在回去的路上。”希爾道。
話出口，他才發現他的聲音沙啞的厲害，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他努力鎮定，可一直被壓抑的情緒卻開始崩潰。
他深呼吸，卻愈發的難受。
“回來？”布雷克驚訝，“你沒去蒂萊斯他們那邊嗎？”
希爾頓了頓，有些不知該怎麽告訴布雷克蒂萊斯他們才事情。明明很簡單的一句話，他卻始終無法說出口。
“你還不知道嗎？他們已經找到了，兩個都受了重傷，現在已經被送往最近的城市做緊急處理，我還以為你已經……”
希爾立刻操作飛船轉向，向著他剛剛已經經過的那城市飛速強行。
布雷克在說些什麽他沒再聽，他滿腦子都是那句“還活著”。
希爾返航，他先去了一趟前線，找人問了具體地址，緊接著立刻便向著地址而去。
整個過程他腦子裏一直嗡嗡作響，根本無法思考，只是本能的動作著。
半個小時後，希爾找到了正在處理前線傷患的那戰區醫院。
希爾立刻就想要進去找人，臨到門前卻被攔住，蒂萊斯是元帥，安西是軍官，不是什麽人想見就能見的。
也是這時，希爾才總算冷靜。
冷靜下來，希爾翻找出和蒂萊斯的離婚證，在看守覆雜的註視下進入住院部。
蒂萊斯和安西是同時被送來，已經做完緊急處理轉到住院部，因為受傷送來的士兵太多，兩人又都是第一軍區的長官，所以被安排在了同一間屋子。
希爾找到病房，推門而入，屋裏卻只有一個人。
希爾小心走上前，安西傷得很重，他裹著紗布戴著氧氣罩，昏迷不醒。
看到安西，還活著的安西，希爾鼻子一酸，之前一直盤旋在胸口要把他吞沒的那些情緒瞬間決堤般湧出。
他坐到床邊，趴了下去，把頭抵在安西沒有受傷的胸口，他還以為他們真的死了。
聽說安西沒回來，聽說他的戰艦被擊落，看著搜尋隊的人一次次無功而返，希爾整個人都是懵的，原本跳動著的心也仿佛死去般寂靜。
他根本無法思考，也害怕思考，更加拒絕思考。
他從沒想過蒂萊斯或者安西誰會死在他面前，往日的一幕幕全部浮現於眼前，那種感覺就好像整個世界都崩塌，甚至就連上一世臨死他都沒有過那種感覺。
腦袋抵在安西胸口，希爾大口大口的呼吸著。
他鼻腔中都是藥水的味道和血腥的味道，那味道並不好聞，但此時此刻卻讓希爾覺得安心。
房門突然被人推開，蒂萊斯拖著受傷的腳緩慢進門。
他一進門，就看見趴在安西身上的希爾。
楞了楞，蒂萊斯移開視線，“……抱歉。”
聽見動靜擡起頭的希爾，兩只眼睛通紅，就像一只兔子。
那瞬間，蒂萊斯的喉嚨像是被人捏住，他從來沒看過希爾哭，這是第一次。卻不是為了他。
希爾之前明明拜托過他，讓他照顧好安西，他卻還是讓安西受了這麽重的傷，希爾肯定心痛死了。
“我出去等。”蒂萊斯努力調動苦到發疼的喉嚨發出聲音。
他轉身向著門外走去，但受了傷的身體並不聽使喚，他動作緩慢得不行，這讓他莫名的火大，也讓他喉嚨更加痛得厲害。
那種疼痛太過厲害，都蔓延到心口。
“不用。”希爾出聲。
希爾坐直，抹了把臉，聲音還有些沙啞，“我就是過來看看。”
蒂萊斯傷得也很重，手上臉上身體上甚至連腦袋上都纏著紗布，他似乎半個人都趟在血泊中，紗布下全是滲出的血，看著一片紅。
他臉色更是白得厲害，就算拄著拐杖，看著也像隨時都會倒下去。
蒂萊斯拄著拐杖走了半天沒能出門，聽見希爾的話，他緩緩停下，卻沒回頭。
無人說話，氣氛一時間變得尷尬。
希爾坐在安西床邊，從後方打量著蒂萊斯，他看得很仔細，他以前從來沒見過受這麽重傷的蒂萊斯。
雖然沒有證據，也從來沒人在他面前提過，但希爾卻就是知道，蒂萊斯從來不願意讓他看到他受傷的樣子。
就連之前他被扔進異獸巢穴那次，蒂萊斯也是等到傷口恢覆得差不多了才回家，然後裝作沒事人的樣子。
可他又怎麽可能發現不了？
心心念念掛念著的人，那麽喜歡的人，哪怕是狀態不好他都能一眼發現，更何況是受傷？
他知道，但他並沒挑破，因為蒂萊斯不想讓他擔心，他也不想讓蒂萊斯因為他擔心而擔心……
現在想想，還挺可笑，他們兩個都是。
“知道他沒事，我就放心了，”希爾笑笑，打破沈默。
蒂萊斯身體顫了顫，他緩緩回頭。
面對著希爾，蒂萊斯卻有些不敢看希爾的眼睛。
“抱歉……”蒂萊斯道歉。
希爾不解。
“明明答應過要照顧好他。”蒂萊斯強撐著站直身體。
他一只腳受了穿透性的重傷，根本使不上力氣，稍微一碰就痛，但此刻那痛感卻讓他上癮。
因為那可以分散他的註意力，讓他不用直面希爾的責備。
他知道他對希爾來說已經什麽都不是，但希爾對他來說，卻並不是這樣。
“嗯。”希爾看向安西，安西睡得挺香。
“是我太強人所難，戰場上的事情本來就不是誰可以左右。”希爾道。
蒂萊斯嘴角動了一下，似乎要笑，可卻並沒笑出來。他鼻子酸得厲害，卻並沒有眼淚。
“你要不要躺下？”希爾看向蒂萊斯，蒂萊斯也受了傷。
蒂萊斯搖頭，這屋子他片刻都呆不下去，他不想留在這裏看著希爾如何心疼安西，看著他如何傷心難過。
希爾起身，到另外一張床前簡單收拾。
蒂萊斯之前應該是躺著的，可能接到戰報所以才出去，被子被掀到一旁，各種器械也被拆掉。
收拾好被子，希爾看向蒂萊斯，“要我幫忙嗎？”
蒂萊斯手腳都受了傷，行動不便。
蒂萊斯喉頭一陣抽搐，他搖頭，緩慢地拄著拐杖走向床，然後坐下。
他擡起自己受傷的腳放到床上，再慢慢的躺下。
一套動作下來，他身上受傷的部位都在叫囂著痛，但他的註意力卻全部都在身旁抱著被子的希爾身上。
希爾正在看著他，哪怕只是好心施舍的眼神，那也讓他無法忽視。
接過被子，蒂萊斯笨拙地蓋好，“……謝謝。”
“沒事。”希爾站在一旁。
“要叫醫生嗎？”希爾想了想，又問。
蒂萊斯這才想起來，他之前把安放的醫療器械都拆掉了，他單手撐床欲要坐起來按鈴，正動作，面前就是一黑。
希爾一手撐著床頭櫃，俯身靠了過來，替他按了床頭另一邊的鈴。
鈴離得遠，希爾靠得很近，這讓蒂萊斯都嗅見希爾身上的氣息。
蒂萊斯側開頭去，緩緩躺下，然後道謝，“謝謝。”
“不用。”
蒂萊斯閉上眼，默默等待。
屋內無人再說話，希爾也退回安西床邊重新坐下。
蒂萊斯強迫自己不去探究，那不是他該管的事。他們像現在這樣就挺好，生疏有禮，就像兩個陌生人該有的樣子。
大概是因為送來的傷員實在太多，醫生過了一會才過來。
醫生進門，看見被拆掉的醫療器械，立刻忍不住地念叨起來，“作為傷員，就應該好好配合醫生治療，如果不想治療，就不要在這裏浪費大家的時間……”
前線開戰多久，醫院裏就忙了多久，所有人都徹夜未眠，還遇上這種不配合治療的，難免惹人火大。
蒂萊斯沒有解釋，沈默地配合，重新戴上儀器。
那醫生的話讓他臉上發燙，但更讓他難堪的卻是希爾就在一旁聽著。
難堪之間，蒂萊斯又有幾分自暴自棄，反正在希爾眼裏他已經是個無可救藥的混蛋，再蠢些也沒有區別。
“你們一起的？”醫生註意到希爾，似乎想要叮囑希爾看著蒂萊斯些，別讓蒂萊斯亂來。
“……不是。”
這屋裏一共就兩個傷患，希爾不是蒂萊斯這邊的那就是安西那邊的。
醫生語氣立刻改變，“他傷得雖然挺嚴重，但雌蟲恢覆能力強，不會留下什麽後遺癥，不用太擔心。”
“好。”希爾點頭。
檢查完蒂萊斯，那醫生順道也替安西檢查了下。
檢查完，他離去。屋內再次安靜下來，只剩下儀器滴滴的聲音。
蒂萊斯閉著眼，假裝睡著。
他覺得他就不應該在這裏，但是現在醫院正忙，兩人一間的病房已經是奢侈，換房間這種要求只會讓一切更加尷尬。
寂靜中，希爾拿出光腦給布雷克發了郵件，告訴他這邊的情況，以及他暫時回不去的事情。
發完郵件，希爾看向安西，安西臉上還帶著血，看上去有些狼狽。
希爾無事可做，索性找了毛巾打了水，替他擦了擦。
擦完，希爾剛倒完水，床上的安西就有了動靜。他轉動腦袋，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雌蟲恢覆能力強，如果是雄蟲受了這麽重的傷，少說也得暈半個月，安西卻已經醒來。
希爾連忙走了過去，在床邊坐下，“安西？”
安西失血過多，有些迷糊，他盯著希爾的臉看了半天才總算清醒，“希爾？你不是已經回去，怎麽還在這……”
他明明看著希爾上的飛船。
大概是因為失血太多造成體內缺水，安西才說兩句就咳嗽起來，希爾連忙到一旁去倒水，小心地餵安西喝下。
一邊餵，希爾一邊解釋，“我本來是要回去的，後來聽說你們、你出事了，就又回來了。”
希爾並未提他一開始就沒走的事，安西要是知道了，肯定要念叨他的。
有時候安西挺會念叨人的，就像個嘮叨的小老頭。
“抱歉，讓你擔心了。”安西喝完水，喉嚨舒服不少，聲音也有了力氣。
“你還好意思說？”希爾放下心來，然後越想越覺得生氣，“你知不知道那樣很危險？”
要是安西真的死掉……
一想到這可能，希爾就渾身都難受。
更讓他難受的是他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明明上一世並沒有這麽一回事，這一次卻發生了。
如果這和他的重生有關，那豈不是說是他差點害死了安西？
看著安西，希爾心情極度覆雜，上一世安西為了他舍棄了一切，哪怕什麽都不是也選擇了陪著他，直到最後。
如果到頭來，他還害死安西……
“你別生氣，我不會了，以後都不會了，我保證。”見希爾生氣，安西有些慌了神。
特別是看著希爾那紅紅的眼眶，知道希爾在擔心他，他胸口就砰砰直跳個不停。
以前的希爾，從來不曾把他放在心上。
“當真？”希爾兇巴巴。
“當真。”安西就差發誓。
看著安西那模樣，希爾噗嗤一聲笑出聲來。一直盤旋在他胸口的壓抑消散無蹤，他狠狠的松了口氣。
“你都不知道，我都快被你嚇死了！”希爾坐下，嘀咕著抱怨。
他現在都還記得，他聽說安西他們沒回來時的那種什麽東西轟然倒塌的感覺，他整個人都懵了。
“抱歉。”安西老實道歉，他沒想過讓希爾擔心。
聽著身後那刺耳無比的歡聲笑語，蒂萊斯咬牙。
他努力不去聽不去想，他不停告訴自己這所有一切都已經與他無關，但他一顆心卻不受控制的酸痛得厲害，像是要把他整個人都融化。
他努力想要睡著，睡著了就聽不見看不見了，可他卻根本做不到。
閉著眼，他腦海裏全部都是希爾。
以前他每次受傷，哪怕是再小的傷，希爾都會緊張無比，但如今希爾卻只是遠遠看著他，眼神冷漠而疏離。
他不光不再緊張，他甚至能馬上就和別人說說笑笑，
那讓蒂萊斯胸口更加酸得厲害，也讓他更加清楚的認識到，希爾真的已經不再愛他。
最初的興奮過去，希爾冷靜下來後，立刻詢問安西到底怎麽回事。
大概是怕他擔心，安西只是簡單描述了一下事情經過。
在蒂萊斯確定了異獸統帥確切的位置後，他就給塞克拉發送了具體定位，安西帶著人從空中支援，蒂萊斯則趁機偷襲。
但那統帥很聰明，它雖然把幾乎所有的異獸都派去攻打他們的防線，身邊卻也留了足夠多且強的異獸保護自己。
要吸引那些異獸的註意，安西他們就必須靠近，可窯窟地勢極其覆雜，那統帥的巢穴又在很深的下方，所以他們不得不靠近地面從縫隙襲擊。
那些異獸被安西他們的戰艦襲擊，就瘋了似的攻擊。
怕那些異獸中途又回去，所以安西他們也不敢把飛船開得太遠，只能一直懸停在距離地面不遠的地方。
這也就導致許多戰艦被襲擊，其中就有安西的。
戰艦落下，跌入窯窟縫隙，安西本來都以為自己死定了，蒂萊斯那邊卻成功了。
蒂萊斯一擊得手後，統帥就瘋了似的發出信號召回所有低階異獸，原本襲擊安西他們和防線那邊的異獸，立刻就開始瘋狂回湧。
異獸回湧，他們很快就會包圍。
安西戰艦跌落到洞底，又一身的傷，救援極其困難，甚至反而可能搭上其他人，他只能下令讓其他人先走。
在所有的戰艦都撤離後，安西拼著最後一口力氣反擊時，卻在如同迷宮般的窯窟洞裏，遇到了蒂萊斯他們。
然後就是長達近八個小時的逃命，他們向著遠離防線的方向跑，因為那邊沒有回湧的異獸。
直到天徹底暗下來，他們才總算遠離那些瘋了似的異獸。
他們原本十多個人的隊伍，最後也只剩下他們倆。
“後來我們發了信號，讓軍區的人過去接的我們。”安西說得輕松，就仿佛在談論天氣。
希爾淺笑，也仿佛沒看見安西身上那幾處致命傷，仿佛不知道異獸有多兇狠。這個他有經驗，甚至熟練。
聽完安西的描述，希爾忍不住看了一眼旁邊睡著的蒂萊斯，若有所思。
他記得上一世直到很後面，蒂萊斯才總算找出窯窟異獸那統帥的具體位置，然後一舉殲滅。
在那之前，第一軍區做過不少努力，但幾乎都敗在窯窟那奇特的地形上。
“你們那個洩漏的機密，也和這個有關嗎，你們早就知道統帥在什麽位置？”希爾狀似隨口一問。
“那倒不是，只是清剿窯窟異獸巢穴的計劃。”安西並未多想。
希爾驚訝，他想了想，沒再深究。
說不定只是巧合，畢竟他重生之後都和蒂萊斯離婚了，發生些和上一世不一樣的事情，也就不足為奇。
“那那叛徒找到了嗎？”希爾想起這事。
安西搖頭，眉宇間多了幾分沈悶。
知道這件事的就只有他們第一軍區幾個上層，無論洩漏機密的人是誰，安西都無法理解。
這一次要不是因為蒂萊斯，說不定防線真的就丟了，那樣他們現在所處的這城市肯定已經沒了，他不明白那人為什麽要這麽做。
夜裏，前方時不時就會傳來炮響，提醒著他們戰鬥還在繼續。
前方防線收回，塞克拉那邊立刻有了動靜，所有士兵往前壓線，迅速的在之前的防線位置布置開。
期間，指揮區的人也來了兩次，詢問蒂萊斯關於那異獸巢穴的事。
除了重生的事，蒂萊斯把知道的所有關於異獸的事情都如實告知。
不過如今這狀況，就算他們知道異獸巢穴裏統帥的準確位置，也根本沒有辦法發起進攻，他們這邊損失太大。
直折騰到天快亮時，前方才總算安靜些。
忙碌一夜，再加上失血過多，蒂萊斯和安西兩人到了早上時，眼睛都有些睜不開。
希爾看出兩人的疲憊，在來詢問情況的人離開之後，也起身。
希爾收拾了自己的東西，看向安西，“你好好休息，我也先去附近找個地方睡一覺，等睡醒了再來。”
忙碌了一天一夜，他也早就一身疲憊。
“好。”
和安西打完招呼，希爾看向蒂萊斯，蒂萊斯已經閉上眼睛。他臉色慘白得厲害，兩頰都凹了下去，十分憔悴。
希爾轉身出門。
來到醫院外，希爾擡頭看了看遠處霧蒙蒙的天。
這城市靠近窯窟，空氣中含有不少灰塵，特別是這種炮火紛飛的時候，遠遠看去就連天空都是霧蒙蒙的。
收回視線，希爾就近找了一家旅社，登記入住。
大概是因為實在太累，這一覺他睡得很實。
他再次醒來時，已經是下午。天空依舊霧蒙蒙，但卻多了幾分暖意。
收拾妥當，希爾退了房，走向醫院。
臨進去之前，希爾繞了點路去附近買了些飯菜。醫院肯定有病號飯，但這個時候人太多，未必照顧得過來。
進了醫院，找到房間，希爾推門而入。
屋內，安西和蒂萊斯兩個人都睡醒。
安西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他傷得太重，連坐起來都不行。
蒂萊斯已經坐了起來，他正在翻看光腦，似乎在關註前方戰況。
見希爾進門，兩個人都楞了楞，旋即蒂萊斯移開視線繼續看他的光腦，安西卻笑了起來。
“怎麽這麽快就來了？”安西問。
希爾是雄蟲，雄蟲身體可比不上雌蟲，能折騰，是需要好好休息的。
“我怕我再不來，有人得餓死。”希爾揚了揚手裏提著的飯菜。
說話間，他把東西提到櫃子前放下。
“醫院派過飯了嗎？”希爾問。
“沒有，說是晚些送過來。”安西道，“傷員太多，忙不過來。”
希爾點點頭，他剛剛上樓的時候，沿路看見無數正不斷送過來的傷兵，傷員人數還在不斷增加。
希爾到一旁操作病床，讓安西坐起來，同時拉出簡易的桌臺，好放飯菜。
“你吃過了嗎？”安西詢問。
“等下一起。”希爾一邊忙碌，一邊頭也不擡地說道。
弄好桌子，希爾把飯菜一一放了上去。因為安西是傷患，他買的飯菜都是偏向清淡的。
“你能動嗎？”希爾打量安西，安西兩只手都受了傷，包紮著。
安西除了被異獸傷到，身上還有被炸傷的痕跡，他身上大面積的皮膚都被灼傷，雖然雌蟲治愈能力強悍，不會留下疤痕，但沒治愈之前還是要痛的。
“有勺子嗎？”安西也發現自己的窘態。
希爾早有先見之明的掏出勺子，早在買飯的時候，他就已經料到會是這樣。
把勺子遞給安西，希爾在旁邊看著，見安西笨拙的往嘴裏餵飯，他不禁發笑。
安西身為雌蟲，個子絕不算小，這樣的他再加上那一身的紗布和笨拙的動作，讓希爾既覺得好笑又覺得心疼。
如果是他，這樣一身傷，他肯定早就痛得哇哇直叫。
“算了，等下我餵你。”希爾把勺子奪了回來。
一旁，蒂萊斯滑動光腦，讓文件翻頁。
他狀似正在查看資料，實際上卻是從希爾進來開始，他大腦就一片空白。
看著希爾對安西關懷備至，他心裏酸得不行，嫉妒得快要發瘋，可他卻也明白，就算他真的發瘋希爾也只會覺得厭煩。
把資料滑到底，蒂萊斯關掉光腦，他試圖用沒受傷的手調節床位，要躺下睡覺。
他有一只手能活動，但他的傷並不比安西輕多少，所以折騰了半天他也沒能弄好。
弄不好，蒂萊斯心裏逐漸生出一股無名之火，不是對床，而是對他自己，連他自己都覺得他煩人。
“先吃飯，吃完再睡。”希爾的聲音傳來。
蒂萊斯頓了頓，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不知何時，希爾已經站到他的身邊。
希爾靠近，伸手調節床位，把靠背調到合適的高度後，他又打開了一旁的簡易桌。
調好位置，希爾繞過床，走到一旁櫃子前，拿了飯菜一一在桌上擺開。
放好，希爾看了眼蒂萊斯雖然沒受傷卻依舊不怎麽利索的手，掏出早就準備好的勺子放到一旁。
“不方便就用勺子。”希爾淡然道。
做完這些，希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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