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9

回到化妝間, 路兮貝換了身晚禮服。

今晚她最後一個出場，走秀結束，所有人移駕到凱瑞酒店頂樓, 一場華麗盛宴準時開啟，政界商界的名流各路匯集, 大家說說笑笑，還在談論剛才那場時裝大秀。

其中話題焦點自然還是落在壓軸登場的路兮貝身上。

她和趙京津坐電梯上了頂樓, 由服務員指引進入宴會中心。

暗金色長紗裙很襯她皮膚, 胸前那點銀飾裝綴, 大方又精致，露出那性感的鎖骨, 活脫脫的美人胚子。

一進場，路兮貝便吸引了眾人視線, 她比剛回國的時候, 氣場更強, 姿態更穩。有時一個上挑的眼神, 就會擊退一群不敢輕易過去跟她搭訕的男人。

她今晚的妝偏濃，是化妝師小K為了遮她黑眼圈, 特意加深眼底化的。

路兮貝出席晚會的次數很少, 在場很多業內人士她只是眼熟，但毫無交際, 其中還摻雜一些色膽包天的富二少, 端著酒杯過來邀她喝酒, 目的淺顯明白，只是饞她身子。

人還沒走到跟前，看見另一個女人過去，突然停住了腳步。

在場其他女士跟著投去目光, 大家八卦的眼裏含著詫異。

像夏季茹這樣一等一的大前輩，出席時裝秀的場合少之又少，今天不光蒞臨現場看秀，連晚宴也委身參加，更不得了的是，她本人好像也對眼下大熱的超模路兮貝很感興趣。

“京津，介紹一下，這位是季茹姐，”說話的人年數半百，是趙京津的老朋友，秦明，本身是位電影制片人，“季茹姐特別想認識一下你家這位大明星，我就想著當個中間人，給兩位拉個線認識認識。”

趙京津賠笑：“季茹姐，久仰久仰，在季茹姐面前，我這底下哪還有什麽大明星，老秦你這不是故意鬧我笑話麽。”

說完，手肘杵了下路兮貝：“Ruby，還不快叫人，歌謠界的資深前輩，季茹姐，以後還要多仰仗呢。”

路兮貝看著眼前這個要置自己於死地的女人，一句違心的客套話都脫不出口。

她眼神直勾勾地，沒半點懼怕：“季茹姐晚上睡覺不會做噩夢嗎？”

壞事做這麽多，能心安理得睡得上好覺嘛。

秦明表情變得難看，沖趙京津眨了眨眼，你這教的什麽人，會不會說話呢。

可趙京津沒插手，任由路兮貝惡語相向，她知道這姑娘的性子，忍得了一次，再忍脾氣就大了，如果不及時撒完，以後就是個移動的定時炸.彈，早晚得爆。

夏季茹在人前一直標榜端莊人設，她淺笑，眼紋很深，在路兮貝看來就是一個惡毒的老太婆。

“小妮子脾氣挺沖，看來是不太喜歡我送過去的禮物啊。”夏季茹話裏有話。

那只血淋淋的假肢果然是她派人送來的，路兮貝惡寒，想不通自己跟她無冤無仇，夏季茹為什麽要這麽狠毒地針對自己。

“夏季茹——”路兮貝上前一步，反被趙京津拉到身後，她捏了兩下路兮貝的手腕，讓她別沖動。

“不好意思啊，季茹姐，我這個小藝人性子直，說話不好聽，您別往心裏去，她還小，不懂人情世故，您多體諒體諒晚輩，就別跟她計較了，算是賣我和老秦個面子。”

趙京津處事圓滑，遇到這樣的事，兵不慌馬不亂，條理清晰邏輯縝密，既讓路兮貝過兩句嘴癮，又適時把畫風拉扯回來，人都是好面子的，何況是大庭廣眾，夏季茹不會當場跟她們撕破臉。

“我倒是無所謂，畢竟年紀大了，心更寬了，”夏季茹撇開趙京津，她的指甲長而尖，戳在路兮貝左邊胸口，“不過哪些東西碰的得，哪些東西碰不得，這點大家得心知肚明，要不然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還真是說不一定。”

夏季茹披著方巾，穿了一身白色魚尾裙，下擺很長又是波浪紋，一直拖在地上，教育路兮貝的時候，路兮貝餘光瞥見那裙擺邊多了一雙黑色皮鞋。

不等她視線上移，看清是哪個靚仔做出這麽大快人心的舉動時，現場驀地一陣嘩然，離他們最近的餐臺，金字塔樣式的香檳杯稀裏嘩啦碎了一地，上面的香燭、甜點全盤跌落，酒漬奶油濺在夏季茹雪白幹凈的長尾裙邊。

她嚇得大驚失色，提起裙擺想往旁邊去，不料後擺好像被人踩住，回頭看，傅羿琛穿了件西裝馬甲，丟開手上的白色餐布，淡定之餘打了個響指：“服務員，這裏酒灑了。”

還好趙京津眼快，先護著路兮貝退開了一米，這傅羿琛是真的狠，管掀桌子叫酒灑了，他家酒灑灑一灘，還各種西點蛋糕到處滾？

夏季茹臉色發青：“小傅總，你這是什麽意思？”

他腳上沾了香檳，移腳前蹭了兩下她的魚尾裙，他有輕微潔癖，這下皮鞋終於幹凈，勉強給對方一個正眼。

“鞋臟了，擦一擦。”

五六個服務員過來善後，這邊修羅場，大家忍不住掃了一眼，不敢再看，跳舞的跳舞，談生意的談生意，好像間隔開兩個實況，各做各的事。

那位秦制片給夏季茹忙不疊遞上手帕，心想好在這是私宴，沒有邀請媒體來參加，歌後這副難堪樣子要是登上報，他今後的投資方可能就沒了著落。

路兮貝站在原地看好戲，她不知道傅羿琛哪來的威懾力，讓剛才那個張牙舞爪教訓她的“老藝術家”，還要屈尊稱他一聲“小傅總”，看來權貴圈裏的規矩比她想象的還要覆雜。

簡單擦完臉，夏季茹顧不上儀態，狠狠瞪了路兮貝一眼。

路兮貝哼哧，一樣不屑。她高出對方一個頭，走過去，俯視她：“前輩，我剛才仔細想了想，你說的話真是太有道理了，意外多發，你年紀大了，一定要小心哦。”

她掛上淺淡的一抹笑，虛情假意，做作至極。

路兮貝看了眼小金表，到點下班，走出去的路上，許多人頻頻向她這邊看，多半是好奇那頭修羅場剛發生了點什麽。

杯盤狼藉被收拾幹凈，趙京津和那兩位打完招呼也先撤了。

秦明攙著夏季茹回休息室，途中，傅羿琛跟了過來，秦明看了眼夏季茹，然後識相地去了趟洗手間。

等人走了，夏季茹才開口：“小傅總在外一點面子都不給我，說得過去嗎？”

她跟傅羿琛講話時輕言輕語，即便剛才令她如此難堪，也沒半點怪傅羿琛的意思。

傅羿琛瞇起眼，警告道：“別動她。”

“那個小模特？”夏季茹冷嗤：“沒規沒矩，我就是給她點小教訓罷了。”

她頭猛地撞到墻，脖子一下被箍緊，傅羿琛下手很重，還在一點點加重力道。

“你.他.媽再敢碰她一根手指頭，老子讓你先去見閻王。”傅羿琛青筋暴起，眼神狠厲得像變了個人，看著夏季茹快喘不過氣，這才慢慢松開手。“話我只說這一次。”

傅羿琛正了正身上的背心馬甲，離開時跟那個秦制片擦身而過。

他看見夏季茹靠躺在墻邊，趕緊上去扶人：“季茹姐，您也太忍得下那位傅總了。”

她脖子以下都發了紅，氣喘得急，眼裏劃過一瞬慍怒，很快平靜如初，什麽話也沒說。

凱瑞酒店門口，傅羿琛出來時，趙京津剛幫路兮貝打到車。

打開車門，她讓路兮貝先上去，回頭一看人沒了。

傅羿琛拉著她往地下停車場的方向走，路兮貝跟在後面給趙京津打電話：“我晚點回去，你先走吧。”

“你是不是跟他在一起呢？”趙京津問。

路兮貝恩了一聲。

如果是平時，趙京津絕對上去跟傅羿琛搶人，要是搶不到，她就去報警，但今晚，那男人出手相助，不光給夏季茹一個教訓，還讓路兮貝長了臉，所以趙京津秒沒了底氣，只敢在電話裏瞎比比：“我跟你說，你小心著點，那個男人不好對付。”

“而且啊——”

嘟嘟嘟……

傅羿琛抽走手機，幫她把電話掛了。

路兮貝：“你幹嘛？”

他把手機扔到後座，傾身靠向她，“坐好。”然後拉出安全帶，啪嗒扣上。

“我不好對付嗎？”傅羿琛坐正，手搭著方向盤，噠噠敲了幾下。

這是他不高興的表現，但誰讓他偷聽她打電話了。

“我要說你好對付，你開心嗎？”路兮貝側過身，勾手去撈手機。

傅羿琛很好對付和傅羿琛不好對付，他饒了半天，好像是後面的聽著更順耳。

他罵了句嘴，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又是路兮貝愛玩的文字游戲，差點忘了他來這兒的正事。

傅羿琛今晚趕來救場實屬意外，本來開完會，他和商駿言約了去喝酒，結果赴約前助理看到了路兮貝壓軸走秀的新聞，於是委婉問他老板要不要改行程去凱瑞的晚宴。

傅羿琛當時那個火，直接躥到了百米高。被鴿的商駿言打電話來想罵他，反被傅羿琛罵了個狗血淋頭。

商駿言OS：我特麽被鴿還要被罵？

昨天出院前，路兮貝剛答應他不接走秀的事，就一晚上的功夫，第二天直接腳踩十五厘米高跟鞋，氣勢洶洶，震懾全場去了。

她現在換了一雙黑短跟的小皮鞋，比T臺那會兒正常點，她腳腕本來就細，傅羿琛每次看她穿高跟鞋都怕她崴腳把自己摔了。

“你很缺錢嗎？”傅羿琛問。

這問題問的，不太好回答，難道這世上還有嫌錢多的？

“缺啊。”路兮貝說。

傅羿琛沈默一秒，認真看她：“那你別幹了，我養你。”

他還以為模特這份工作掙得錢夠她花，沒想到又累又拼，還缺錢，那還幹什麽幹。

路兮貝嗆他：“你是不是有病？”

車子停在她公寓樓下，路兮貝開車門，發現他上鎖了。

“你幹嘛啊？”

傅羿琛解開安全帶，欺身貼近她，“你就不能聽聽我的話？”

在醫院，傅羿琛確實說了好多好多路兮貝從來沒聽過的話。

比如他說他願意把五年前的回憶都清空，但前提是希望路兮貝也要做到不夾帶過去的個人恩怨。

她倒是沒告訴過傅羿琛，以前是她誤會他了，所謂個人恩怨，無非是他曾經很不走心也很少尊重她，至於被小三的事，的確是個烏龍。

最後傅羿琛還很鄭重地告訴她，現在自己正十分努力地在追求她，希望她別躲，正常對待就可以。

路兮貝不記得自己後來回應了什麽，因為太困，又逼近淩晨，腦子昏昏沈沈的，根本沒仔細聽。

就像第二天早上，傅羿琛交代給她的話，路兮貝也是左耳進右耳出，完全沒放在心上。

她是沒聽他的囑咐，但還是想為自己解釋一下：“這是我的工作，我有責任去好好完成它，而且我早好了，是你非逼著我又多住了一個禮拜，你要不相信，我現在下車就給你翻個大跟鬥，你看行嗎？”

傅羿琛笑出聲：“你現在耍嘴皮子的工夫不得了了，我說一句你頂十句。”

路兮貝：“我就希望你尊重一下我，也尊重一下我熱愛的工作，不要成天養我養我的，我又不是條小狗。”

傅羿琛心情煩躁，從煙盒裏抽出一根煙：“我.他.媽說養你是擔心你又出那樣的事。”

路兮貝垂下頭，突然不說話了。

“算了，”傅羿琛解開車鎖，嘆氣：“你喜歡就幹著吧，我不管你。”

“嗯，你別管我了，”路兮貝很認真地說:“出那樣的事歸根結底是我自己還不夠強大，如果我也是頂流，我也有自己厲害的資源跟人脈，那她夏季茹今天就不敢這麽恐嚇我。”

傅羿琛正色：“她今天恐嚇你？”

這是重點嗎？傅總！！

“這麽說吧，我就想沒了你傅羿琛，也讓別人對我敬畏三分。”

傅羿琛看她揚起臉，感覺自己挺酷。他淡笑，不準備打擊她，說話特寵溺:“行，那我等著你傲視群雄。”

夜色涼薄，黑色賓利駐留了一會兒，等她家裏的燈滅了，傅羿琛撥下一串數字，他眼底陰郁，聲音很低：“幫我查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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