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亭雲住的地方已經被白馨賣給了別人，也不知道那兩只可愛的小羊去哪裏了，還有那只貓……

剛過除夕，這個地方更為安靜。白然把車停在路邊，沿著厚厚的積雪之間那一條窄窄的小路走下去，然後停在了結了冰的小河邊。

遠處進處都是白茫茫一片，白得刺眼。白然卻也只是微微瞇了瞇眼睛站在這一片冰天雪地中眺望了許久。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麽，亦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這麽一站便是一整天。或許他什麽也沒看，什麽都沒想，只是尋這片刻的寧靜，仿佛這樣便能逃過一切煩憂。

但是他比誰都清楚，這樣的逃避是沒有用的。他沒有什麽理由可以挽留蘇錦，他不知道自己能用什麽才能留下她……便是留下她了，他又能給她什麽？

雖然遭逢了這樣的變故，她依舊是一位年輕又優秀的女孩子。如果她想離開，會有更好的歸宿，無論如何他都不該阻攔。

會有更好的人愛她，比他年輕，比他溫柔……一直以來，是他用她的同情心困住她太久了。

因為他，她再也沒有做母親的權利了。他還要害她到什麽地步呢？

可是……他舍不得。

還是舍不得。

白然把手覆在眼睛上，長長的嘆了口氣。白白的霧氣在空氣中升騰，凝結，然後凝固在他長長的睫毛上，化成一層薄薄的霜。

他愛她啊……在日覆一日的習慣與溫情中，他難以自拔死心塌地的愛上了她，她怎麽就不信了呢。

蘇錦已經七天都沒有看見過白然了，明明早上的時候還是能看見他做的早飯，可是一直到晚上十一點半都看不見他的人影。

蘇錦已經找好出租的房子，打算搬出去住了。可是她還是想告訴他一聲，還有離婚手續，她想早點辦完。

早點離婚，早點斷了這個念想……大抵就會輕松很多了吧。她從小被父母寵著長大，考了個不錯的大學，找了個自在的工作，沒受過什麽挫折。唯獨在他身上，一敗再敗。原本她還有幾分越挫越勇的勇氣，如今卻只想解脫。

她累了，她在一個人身上花費了太久的時間，太多的心思，也失去了太多，難過了太多次了……她不願意再忍受下去了。

便做一回膽小鬼吧，從此以後，山高路遠，再不相見。

蘇錦這麽想著，打算給他發條短信，問問他什麽時候有時間，去離個婚。不過還沒等她組織好語言，他便回來了。帶了一身的冰冷嚴寒，似乎是在風雪裏走了許久，披了滿身悲涼，瑟瑟而歸。

他的面容也仿佛是冰雪鑄的，除了冷漠，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冰一樣的手指捏了幾頁紙張遞過來，聲音不負平日裏的溫潤，卻是習慣的沈穩:“這是離婚協議書，你看看還有哪裏不滿意，我再改……”

蘇錦抿了抿唇，接過，看了幾眼卻是笑了，微微擡起的眼眸裏閃過一絲嘲諷:“白然，你這是什麽意思？”

在這份協議裏，他把他名下的所有財產，什麽房子，車子還有存款都許給了她，自己凈身出戶。他這是心虛了嗎？也覺得自己不是一心一意的對不起她了嗎？那也不用拿錢來打發她。她又不是什麽乞丐，不用他的施舍。

看到蘇錦目光中的不屑，白然的神色微微僵了一下，訥訥的解釋:“除了這些……我沒有什麽能給你的了……”

是啊，他把一顆真心都給了顧秋期，當然沒有什麽能給她的了。

蘇錦彎了彎唇，面上的嘲諷愈發明顯:“你和顧秋期離婚的時候，也這麽慷慨嗎？”

白然微微怔了一下，不太明白怎麽忽然扯到了顧秋期。但是他還是老老實實的解釋道:“沒有……她只要暮暮……”

“那我告訴你，我也什麽都不要。”看著他雪一樣的面容愈發蒼白下去，蘇錦的心中竟隱隱有那麽一絲報覆的快感，一字一頓的說下去:“我只要離開。”

蘇錦最終還是如願以償了，只要是她的要求，白然一般都不會有什麽別的意見。

雖然白然還是覺得對她有所虧欠，卻又沒有什麽能夠彌補的了，只能放她離開。

於是，蘇錦以最快的速度和他領了離婚證，從他家裏搬了出去。然後安排好自己的工作後，又買了回家的車票，連夜趕了回去。

孩子都已經這麽大了，蘇生和安如都沒有再說她什麽。只是偶爾安如會說一句，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蘇錦並沒有什麽好反駁的，她覺得安如說的對。

從前是她太天真了，以為只要喜歡，就可以在一起。只要真心相待，總有一天也可以換回他的真心的。

但是她卻忘記了，真心這個東西有多可貴。他已經把真心許過一個人了，又能剩多少再給她呢？

並不是所有的習慣都能天長地久，她曾擁有的一腔孤勇，終於被漫長的日覆一日的失望慢慢消磨幹凈。

後來蘇錦去了很多地方，看了很多風景，見過了很多人。有的地方很漂亮，有的風景很迷人，有的人也很溫柔。

可至始至終，也只有那一個地方，一處風景，一個人，溫柔得讓她怦然心動。

可是這唯一的心動，終究是迷失在時間的漩渦之中，再難尋回了。

曾以為的心甘情願，苦也是甜。可終究，苦的還是苦，並且只會越來越苦，把那一絲絲甜，也徹底掩蓋了。

就像她原本只是想要他一個溫柔的眼神，要他一個溫柔的擁抱，一不小心，就想要他的全心全意。從此便失了曾有的氣度與依戀，只有自私的欲念，在劫難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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