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把針頭□□的時候，白然失去了意識。等再醒過來時，他已經被人擡到了床上，小林正坐在他的床邊刷著手機。

他過來的時候，大概在中午，現在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他至少昏睡了兩個小時。白然拿出手機看了看，蘇錦在一個小時以前給他發了短信，問他在哪裏。白然回了她一條，告訴她自己很快就過去，然後便撐著床鋪試圖起身。

無力感和眩暈感並沒有因為昏睡而緩解多少，還是在小林的幫助下他才成功的坐了起來，卻是又坐了好一會兒才平覆下來急促的心跳。小林拿了些面包和牛奶過來，滿臉關切地道:“先生，剛才我們給您註射了些葡萄糖，但是還是建議您吃些東西。”

“謝謝。”白然紳士的道了謝，接過食物，卻是緩慢的往急救室走了過去。他和蘇錦說過，他很快就回去的。已經過了這麽久了，不知道她有沒有擔心。

這個時候，她已經很擔心她的父親了，他不能再讓她擔心了。

蘇錦和安如還守在門口，看樣子，大概連口水都沒有喝過。白然把小林給他的面包和牛奶遞過去，溫聲道:“你和阿姨多少吃些東西吧，看樣子情況應該已經穩定下來了，別太擔心了。”

蘇錦接了過來，拿給安如，又安撫了安如幾句，便又跑到了白然身邊:“你吃過了嗎？怎麽臉色這麽差？”

“沒事的，可能是光線問題。”白然輕輕拍了拍她的背，道:“嚇壞了吧……別擔心，伯父吉人自有天相，沒事的。”

“白然，我還是很害怕。”蘇錦靠在他的懷裏，一直強忍著的眼淚終於可以肆無忌憚的溢了出來:“尤其是剛才……你都不在。”

“對不起，我不該這麽晚才回來。”白然輕輕拍了拍她的背，見安如往這邊看，便也對她揚起了一個安慰的笑容。安如微微蹙了蹙眉，卻沒有說什麽，又轉過了頭去，專註的看著急救室的門。

蘇錦發洩的哭了一陣子，心緒也平穩了起來，看著急救室的門，又忍不住擔憂了起來。白然沒有再打擾她，只是安靜的在她身側坐著，握著她的手，無聲的告訴她自己就在她身邊。

大概到了晚上，蘇生才終於被推了出來。蘇錦連連念叨著“阿彌陀佛”，與安如守在蘇生的病床前，依舊覺得膽戰心驚的。

“留一兩個人照顧病人就可以了，最近患者多，太多人在這裏晚上也沒有地方休息。”旁邊的病床上又來了一位病人，七八個家屬都圍在旁邊哭泣，醫生不由提醒道。然後幾乎是瞬間的功夫，隔壁的七八個家屬就走得只剩下一個中年男子，坐在老人家的床邊唧唧歪歪的嘟囔著自己點背。

“蘇錦，你也和阿姨回去吧。好好去吃個飯，睡一覺，伯父這裏有我在，你放心。”白然看了那人一眼，拍了拍蘇錦的肩，低聲說道。

“那你呢？”蘇錦見他的面色還是蒼白著的，怎麽看都覺得不能叫他自己在這裏。

“相信我，蘇錦。”白然捏了捏她的臉，輕輕笑了笑，道:“你也不想，等伯父醒來，看見一只花臉貓吧。一年才回家一次，就讓伯父見你腫著眼睛的醜樣子，你好意思嗎。”

蘇錦被他說的紅了臉，見安如一直是精神緊繃的模樣也覺得有些擔心，便對安如說:“媽，爸明天才能醒呢。要不我們先回家，白然說，他在這裏照顧爸。”

安如又看向蒼白著臉色卻依舊對她禮貌的微笑著的白然，忽然就覺得有些硬不起心腸了，卻又不好意思關心他，只得又移開了目光，輕輕點了點頭，無比疲憊地道:“那……走吧。”

“嗨，帥哥，你果然還在這兒。”下了班的小林刻意繞了一圈來找白然，還給他帶了份盒飯:“是不是還沒吃飯呢？吶，這裏還有水。”

“謝謝。”白然並沒有拒絕，微笑道:“微信支付寶還是現金？”

“不用，就當交個朋友吧。”小林說著，見隔壁床的男人走了出去，忽然壓低了聲音道:“帥哥，你這麽好心，拜托你件事兒唄。這個老人的身上有被毆打的痕跡，被送過來之後家屬很久才過來，卻是在討論財產，其實老人只是不小心摔斷了腿。那個男人被留下來照顧老人好像很不情願的樣子，要是你發現他對老人不利，就去找值班醫生。”

“好的。”這樣的事，就算她不特意告訴他，他也不會袖手旁觀的。尤其是在母親去世之後，他更不會允許這樣的事在他的面前發生。

“謝啦！”小林見他答應，便開心的走了。雖然她可能有點多管閑事，但是她就覺得他是個好人嘛，也一定不會見死不救的。

那個男人在小林離開後很快就回來了，還拿了根麻花啃。大概是覺得有點噎，便去櫃子上拿水，卻見那瓶水已經空了，就罵了句臟話。

“沒喝過的。”白然把小林給他的水遞了過去，鼻梁上的黑框眼鏡顯得他愈發斯文，蒼白的面龐上的笑意叫人生不起抵觸的心思，握著瓶子的手指纖長幹凈，音色低啞卻溫和，與那男人形成了強烈的反差，卻也叫那男人眼前一亮，不再好意思粗鄙下去。

“謝了兄弟。”男人接過水，擰開灌了一口，擦了擦嘴巴和白然搭起話來:“你們家也只留了你一個在這裏陪床？”

“是我女朋友的父親。”白然淺笑著道。

“她沒啥兄弟姐妹啊。”男人撇了撇嘴，道:“怎麽好意思就留你一個人啊。”

“她是獨生子女，也是我叫她回去的。”白然說著，眉目間適當的流露出一絲傷感:“我父母已經去世了，總要照顧好她的。不然，她會很難過的。”

“這有什麽好難過的，人老了啊，就是累贅。”男人看了眼病床上躺著的老人，目光漸冷:“早早死了，對誰都好！省的拖累別人！”

“只要活著，誰都會變老的。”白然不讚同的蹙了蹙眉，道:“更何況我們小的時候，什麽都不懂，什麽也不會，父母也沒嫌我們是累贅啊。還是很用心的，把我們養大了。他們如今老了，又怎麽能嫌棄他們呢。”

“這些話啊，就是說起來好聽。”男人不屑地道:“你女朋友的爹也沒養過你，還不是要你照顧。”

“可是他養了一個很好的女孩兒，並且那個女孩兒願意陪我度過餘生。”白然笑得很是溫柔，在昏暗的病房裏，看著也叫人覺得心生溫暖:“照顧他，自然是天經地義的。”

男人被他的笑容晃得怔了怔，然後把旁邊的折疊床打開，往上面一躺，嘆息著道:“我說不過你，你隨意吧。”

男人很快就睡著了，呼嚕聲打得很響。昏睡著的老人卻是醒了，費力的從床上坐了起來，想要叫那個男人卻又不敢的樣子。

“老人家，請問你有什麽需要嗎？”白然看得心酸，主動湊過去問道。

“我……我想上廁所。”老人有些遲疑，卻還是說了。

白然看了看她打著石膏的腿，小心得把她抱了起來。老人身材矮小，也比較瘦，抱著倒是不費什麽力氣。只是女廁所他不方便進，所以只把她抱到女廁所門口，找了位護士幫忙把她扶了進去，又抱著她回去。

老人靠在他的懷裏，忽然就哭了:“我生了四個兒子，三個女兒，要是有一個能有你一半孝順，就好了。”

白然拿紙幫她擦了眼淚，卻是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若是當真孝順，又怎會因為心結，連母親病入膏肓了都不知道。

他看著時針指向十二點，輕輕嘆了口氣，心酸卻又無可奈何地道:“您繼續睡吧，我會一直在這裏的。有什麽事，您叫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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