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四宮格火鍋正“咕嚕咕嚕”地冒著熱氣，周遭嘈雜的環境和人群的吵鬧聲不絕於耳。

如此熱鬧的環境之下，兩人間的氣氛卻平添一抹旖旎。

姜念鼻中充斥著火鍋的熱辣氣味，她皺了皺鼻子。

這樣的氛圍下也能想入非非，她還真是高看了自己的定力。

溫楚一看著姜念幾經變色的表情，忍不住悶笑兩聲，“吃飽了？”

姜念拿起紙巾擦了擦嘴，遲緩半秒才點頭，“不想吃了。”

“怎麽了？”溫楚一聞言也淡淡地放下筷子，擦過嘴後修長的手指交叉握起，輕放在桌面上，好整以暇地問她。

姜念深吸一口氣，擡眸正視他道，“能問你幾個問題麽？”

“你問。”溫楚一頷首。

姜念：“其實一個月前我就想問你了，但那時你說你喜歡我……”

她看了溫楚一一眼。

男人繼續點頭，“現在我也喜歡你。”

“不要打斷我。”姜念瞪他一眼，他立刻做出舉手投降狀。

“反正就是出於各種原因，我當時就沒問。”她頓了頓，繼續道，“你已經拿過世界冠軍了，個人三次戰隊兩次。”

“你到底為什麽要轉項？”

姜念終於將深埋於心底的困惑問了出來。

她的聲音並不算高，但在火鍋店紛雜的環境下卻異常清晰地滑入溫楚一耳中。

她把Chew供奉成信仰這麽多年，當然也了解他。

她不會真的以為溫楚一是為了自己，對於職業選手來說，這是對未來整個職業生涯走向的決定。

沒有一個對電競圈抱有熱忱的人會不把自己的職業生涯當回事，溫楚一就更不必說了。

會選擇現在問他，也是因為只有在知道溫楚一的真實想法後，她才能做出自己的判斷，並給出不同的答案。

雖然姜念沒談過戀愛，但她也知道一直拖下去對兩個人都沒好處；一旦心中有了計較，她就會朝著自己認為正確的路一條道走到黑。

而在這之前，她必須得知道溫楚一到底想要在PUBG中得到些什麽。

如果想要證明自己的實力，他已經站在世界之巔了；

如果是名聲，他如果不轉項，可能到現在都還一直保持著連勝記錄。

對於姜念突如其來的發問，溫楚一思忖了很久。

“剛開始打職業是沖著打敗傳奇去的，”久到姜念甚至以為不會得到答案的時候，他才終於開口。

“結果沒能如願，傳奇先一步退了場，所有人都沒辦法再超越他，”他自嘲般一哂，“就像用盡全力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你說的……”姜念小聲試探道，“是宿繼九？”

溫楚一挑了挑眉，似是對她得到這個信息有所意外，卻依然點了點頭，“怎麽？現在能記住人家名字了？”

姜念尷尬地摸了摸腦袋，“我聽衛晗說了點。”

那天和Unique的比賽結束後，作為唯一一個知道姜念開始每晚加練的人，衛晗和姜念聊了很多，其中就包括溫楚一奔著宿繼九打職業的事。

也是因為如此，姜念才終於記住了這個拗口的名字。

溫楚一很快抓住了她話裏的重點，“你和衛晗最近聯系得的確有點頻繁。”

頻繁到他每次找衛晗出去吃飯買煙時，都會無意中看到衛晗微信界面和姜念的對話框。

他的語氣並不是慣用的撒嬌或調侃，而是認真陳述了這一事實。

他並不吃醋，只是直覺這兩人有事瞞著他。

“隊友之間的正常社交，”姜念努努嘴，“你別打岔，然後呢？”

溫楚一瞇了瞇眼，惡人先告狀這事兒她倒是做到了極致，“沒了目標，拿了再多個冠軍也都像是從他那撿漏來的。”

說完這句，溫楚一突然停了下來，眼神一瞬不眨地盯著姜念，“在很多外國戰隊心裏，那個至高無上的榮譽始終是他的，是韓國隊的。”

就好像是Unique不要他們才拿到冠軍一樣，他隱下後半句話。

明明連續兩年拿到冠軍的是QP，國內的觀眾把他們捧上了天，因為在QP拿下第一枚世界冠軍之前，CSGO在國內幾乎是無人問津的狀態，如果不是關註到有中國戰隊拿了世界賽的冠軍，可能到現在CSGO仍是不溫不火的狀態。

但在國外，不管是在觀眾還是選手眼中，QP只是坐收漁翁之利而已。

就像他說的，撿來的冠軍。

誰會因為一個“撿來的冠軍”歡呼雀躍？

除了他們自己，除了國內的觀眾。

像極了每一個極具諷刺意味的故事，他們在外國人眼中就是一群自嗨的小醜，活在自己的世界裏沾沾自喜。

姜念有些說不出話來，嘴張了張又很快闔上，竟是連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

她對溫楚一所說的這些事情一無所知，她也和千千萬萬個國內粉絲一樣，只是透過那個小小的屏幕看到QP奪冠，看到Chew帶著笑意捧起獎杯。

溫楚一贏了是事實，他們也只是遵循著這個事實為他歡呼吶喊。

卻沒想到隔著電腦屏幕，那邊的真實世界竟和她想的完全不同。

半晌，她終於找到自己的聲音，“可是你們的確拿到了冠軍，你們的冠軍，是打敗了其它所有隊伍才拿到的。”

就算沒有Unique，他們也沒有資格瞧不起你們，更沒立場說這是撿來的冠軍。

“是啊，”溫楚一竟笑了起來，只是笑意不達眼底，“我們打敗了所有人，但是沒有打敗Unique，一次也沒。”

其它歐洲或韓國隊伍，至少在世界舞臺上都和Unique多次交手，偶爾也會出現一兩支能打敗Unique一兩場的隊伍；而溫楚一呢，除了在晉級賽和Unique碰過一次且敗在宿繼九手下之外再無其他。

姜念抿了抿唇，她在溫楚一的話語中感受到一股神身的無力感。

她不得不承認，這種感覺真的很糟。

如果真如溫楚一所說，那她現在的確可以理解為什麽溫楚一執著地想要打敗一次Uniuqe，打敗一次宿繼九。

他需要這場勝利，中國戰隊也需要這場勝利。

而宿繼九轉來了PUBG，QP的老隊友紛紛離隊，所以他來了TRB，來到了她的身邊。

似是看出了姜念心裏所想，溫楚一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湊近點。

姜念繞過火鍋，向另一邊費勁地伸了伸脖子，“怎麽了？”

透過飄散而出的霧氣，溫楚一看著她一雙水淋淋的大眼睛，心癢難耐，一只大掌毫無征兆地撫了上去，“幫我打敗他們吧，念念。”

姜念一窒，她的心瞬間軟成一片。

不論是他輕描淡寫卻又信誓旦旦的語氣，還是他搭在自己腦袋上溫柔撫動的大掌，都讓她動彈不得。

這一次，除了她躁動不安的心跳之外，她甚至覺得全身血液都聚集到了頭頂。

然後“砰——”一下，爆炸了。

下一秒，她輕輕點了點頭，她聽到了自己前所未有的軟糯嗓音，“我們一起打敗他們。”

再接著，她似乎已經失去了自己身體的掌控權，起身離開了他的大掌。

溫楚一聽到姜念的話，愉悅才不到兩秒鐘，掌心的柔軟觸感便突然抽離了出去。

他按捺下心頭蠢蠢欲動的思緒，擡頭看向姜念，“現在回去嗎？”

姜念腦中一片空白，走過兩步就來到溫楚一旁邊的位置坐下。

溫楚一有點懵，“怎麽了念念？”

回答他的，是姜念湊上來的，還帶著些酸甜味道的唇——

就這樣貼上了他的下顎。

柔軟的觸感稍縱即逝，如果不是姜念還坐在自己邊上，這感覺短的就好像剛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溫楚一一顆心狂跳不止，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感覺在這一秒也煙消雲散，睜大了雙眸看著一旁滿臉惱色的姜念。

他並不知道的是，自己嘴角無意識牽出的上揚弧度便已經洩露了自己此刻的心情。

溫楚一伸出手摸了摸剛剛被姜念偷襲到的地方，幹幹的，什麽也沒留下，唯獨剛才軟軟糯糯的觸感，留在了他心上。

可惜姜念並不準備再給他更多時間，看著周圍滿滿當當的人群才意識過來自己剛才都幹了些什麽。

她懊惱地咬著唇，一家火鍋店……

怎麽看都不應該是產生浪漫關系的首個地點。

但箭已經在弦上了，她得把自己想做的事做完。

想著，姜念頂著一張通紅的臉執拗地看著溫楚一，“現在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我知道。”

這個開場白讓溫楚一瞬間清醒過來。

“但是是你先引誘我喜歡你的，”姜念越說越順，越說越理直氣壯，“所以如果我因為喜歡你而影響了訓練或者比賽，你都是要全權負責的。”

說完她猶覺不夠，又補充道，“當然解決方法也該你找。”

姜念想了想，最後道，“我先提一個解決方案，為了不影響訓練和比賽，我們可以在天命杯結束後再在一起。”

一直默不作聲看她表演的溫楚一終於擡起頭，答得斬釘截鐵，“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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