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寂的懷疑無人解答, 不過現在她已經可以自由行動了，自然是可以和原衡互通消息的。

但是出於安全考慮，兩人最好還是不要在白天見面。

明面上, 所有人都以為燕老已經死了，葬禮也已經舉辦完畢。

院子裏的人也都是一副樹倒猢猻散的樣子，除了一小部分人還跟著燕柯, 其他人都是各過各的，似乎根本沒有互相聯絡的意思。

畢竟人手一瞬間全散盡了也有點太假了。

燕老手下的人, 盡職盡責地扮演著一群扶不上墻的爛泥，讓敵人降低警惕, 專心內鬥。

秦寂也不例外，她也離開了燕老的那處院子, 回到了地堡。

白天大家都非常老實, 只不過一到夜裏，貧民窟的人就會變得異常活躍。

這些人裏有的知道真相, 有的蒙在鼓裏。

像童小和這樣的人，現如今因為不明真相，反而成了替燕老作假的得力助手。

畢竟軍閥的人也不會想到, 自己安插的眼線會真情實感地不停給他們傳遞假消息。

他們更不會想到, 那些假消息在童小和看來，就是千真萬確的真消息。

加上知情者的有意引導, 最近軍閥已經逐漸對貧民窟放松了警惕, 連童小和之流的間諜, 也有撤離貧民窟的意思。

只要等這些人走了, 貧民窟就真的變成一堵密不透風的墻了。

這一天，秦寂和原衡約好在貧民窟的一處短墻後面見面，當面把最近的情況說清楚。

由於秦寂之前的提醒, 原衡手下的人一直按兵不動，雖然偶爾有人抱怨，但在看到其他組織近期的傷亡之後，這些抱怨的聲音就消失了。

說起來，原衡這次帶領的這些人，並不像曾經在廢土上的那些一樣，是他的兄弟。

這些人，多數都是依靠利益聯系在一起的，即使大家的目的都是推翻軍閥的統治，但很多東西一旦涉及到權力，多多少少都會有些變味。

更何況原衡這次也不是這裏的原住民，沒時間和這些人培養感情。

所以這次和秦寂單獨見面，對他來說反而是進入副本後最放松的時間。

只是秦寂在看到他之後，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

有些時候，人的第六感是很準確的。

即使說不上來原衡哪裏不對勁，秦寂也還是察覺到了他的異常。

大概是玩家和npc這兩種身份天然就帶著很大的差別，以至於原衡雖然沒有任何破綻露出來，卻還是被秦寂發現了他有事情瞞著她。

只是秦寂懷疑的目光轉瞬即逝，沒等原衡發現，就被她完美地掩蓋了下去。

她很清楚，在原衡有心隱瞞一件事的時候，貿然詢問，得到的很有可能是一個用於搪塞的假答案。

但是原衡有必要隱瞞她什麽事嗎？

秦寂想了想，覺得沒有一丁點頭緒。

她沖著原衡笑了笑，心裏卻在想：

如果能夠順利通關，這就是我最後一個副本。

也許原衡只是心裏不舍，但又像生化危機副本那次似的，不想說出來。

“你的記憶，恢覆得怎麽樣了？”

想到進入副本前，007曾經說過的話，秦寂忍不住開始詢問原衡。

她不知道求生專家系統內部的時間流速和外面真實世界的時間流速是不是一樣的。

因此對她來說，原衡越早轉化為玩家，他們兩個在真實世界見面的時間就會越早。

不過007也告訴過她，npc轉化為玩家需要付出的代價很大。

想到這，秦寂又開始覺得不安。

此時此刻，她並不知道，原衡轉化為玩家的時間不僅早，而且早得超出了她的預期。

秦寂突如其來的詢問嚇了原衡一跳。

好在現在是半夜，月光不足以讓人看清別人臉上的所有細節。

他也只是停頓了一下，就說道：“應該再有一個副本，就可以了。”

想到這次副本結束後，自己應該很長時間都見不到秦寂，原衡的眼睛就不願意從秦寂臉上移開。

但他對隱瞞了秦寂那麽重要的事，又難免覺得心虛，因而在和秦寂見面的事上，總是顯得有些糾結。

他的話半真半假，秦寂聽了，反而沒有懷疑。

“和我說說你過去的事吧！”

秦寂抱著膝蓋坐在原衡身邊，“我都不知道你過去的生活是怎樣的。”

原衡的手移動了一下，覆在秦寂的手上，“我出生在一個書香世家，父母都是科學家……”

原衡把自己從小到大的經歷幾乎都告訴了秦寂，卻沒有註意到，月色下，秦寂的臉已經變得煞白。

她終於知道了違和感從何而來。

以往她和原衡談論與求生專家系統有關的事，兩人都會有意用一些替代詞，欺騙主腦，避免它的篩查。

但是這一次，原衡在說起自己的過去時，在很多事上都說的很清楚。

就像是兩個玩家在交換信息。

玩家和npc交流時必須要隱瞞系統的存在，但玩家與玩家之間卻沒有這個限制。

原衡竟然已經完成轉化了！

秦寂心裏翻起驚濤駭浪，心不在焉地聽原衡講著自己小時候的事，只覺得這一切都是晴天霹靂。

其實要真的論起來，秦寂和原衡的相遇，本來就像是命運的捉弄。

從她認識原衡開始，就註定了兩人的利益互相沖突。

起初，原衡想要和她長相廝守，而秦寂的目標則是通關，離開那些殘酷的副本，最終回到現實世界。

好不容易原衡找到了一個勉強可以說是兩全其美的辦法，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之後，命運卻和他們兩個開了一個更加殘酷的玩笑。

他們兩個進入了同一個副本，而主腦規定，一個副本裏，只能有一個贏家。

原衡這麽多天沒有主動來找她，原衡為什麽突然瘦了一圈，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系統將他轉化為玩家後，就把他曾經身為npc的優勢全部剝奪了。

聽原衡說起他的過去，他在現實世界裏並沒有當過兵，身體自然也不可能會強壯到特種兵的程度。

也就是說，從身體數據上講，他現在可能和普通人並沒有什麽分別。

加上原衡轉化成玩家後，必然還付出了其他代價，想要通關一定比其他人更困難。

求生專家副本失敗的懲罰……

秦寂光是想一想，就不寒而栗。

她自己願意承受懲罰是一回事，想象原衡承受懲罰，又是另一回事了。

這兩個人都一心為對方考慮，但又深深了解對方的性格，因而誰也不敢說出真相。

皎潔的月光下，兩人各懷心事，說話頗有些驢唇不對馬嘴，偏偏兩人誰也沒發現異常。

直到開始說到和這次副本相關的事，秦寂才徹底回過神來。

“我發現燕老對一個青年軍官異常信任，你在外面，或許可以調查一下他的身份。這次情況特殊，我沒有合法的身份，很難長時間離開這裏。”秦寂勉強打起精神。

不管怎麽說，得先找到通關的方法再說。

萬一原衡因為007所說的“代價”，比她這種普通玩家更難找到通關的線索，她停滯不前，反而會讓兩個人都錯失良機。

至於找到通關方法以後……

秦寂抿起嘴唇。

她不能讓原衡冒風險。

第一次副本就失敗的話，扣除屬性後，原衡會變得連普通人都不如。

“如果你是說合法身份的事，我想這很快就不是問題了。”原衡想起自己最近在線人那裏收到的情報，“最近那幾個軍閥都不□□分，戰爭可能隨時會爆發。”

原衡說著這些，一邊把秦寂的碎發挽在耳後，心裏卻在想著：

我不能讓她為我犧牲，她只差這一次通關，就可以回到現實世界去過幸福的生活了。

而且第一次失敗也沒有懲罰，只是後面的副本必須更加小心謹慎而已。

不過可千萬不能讓她知道真相，否則她一定會很難過。

沒有人知道這對情侶心中的痛苦煎熬，只有月亮無聲的見證著一切。

……

幾天後，因為暗地裏戒除藥癮的人越來越多，藥物的銷量急轉直下，使得四個軍閥每天可支配的資金少了很多。

然而無論是監獄還是礦場，早就因為不吃藥的人激增而人滿為患了。

總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抓進監獄。

因為這件事，丁志鵬坐在書房裏，發起了愁。

沈瑞站在他身後，一副想幫忙卻又有些笨手笨腳的樣子。

他好幾次張開嘴，最後卻什麽也沒說。

這種欲言又止、不知所措的樣子，落在丁志鵬眼裏，自然是十二分的沒心機。

居然連遮掩情緒都不會。

看著那張和自己兒子相似的臉，丁志鵬心底那些沒地方用的父愛，不自覺地泛濫了。

“想說什麽就說吧！”他看向沈瑞的表情堪稱慈愛。

“司令有什麽煩心事嗎？”沈瑞傻笑了一聲，伸手想撓後腦勺，卻發現頭上帶著軍帽，只好又訕訕地把手放了下去，看起來頗有幾分年輕人的稚嫩笨拙。

丁志鵬一方面滿意於他的單純，認為這恰恰證明沈瑞不是故意接近他的。

另一方面，他又有些不滿意。

他心想著，要是他的兒子還活著，在他身邊好好長大，一定不會像沈瑞這樣傻乎乎的。

要做大事的男人，怎麽可能這麽憨厚老實呢？

不過要是裝出來的憨厚老實，倒是有幾分像他的。

想到這，丁志鵬搖頭失笑。

這種一眼就看透的傻小子，怎麽可能在他面前裝傻？

“唉！最近藥物的銷量越來越低，可見治安是越來越不好了。”

丁志鵬這種虛偽的人，當然不會說自己錢包癟了很多，而是挑了個冠冕堂皇的借口。

“他們不怕被抓進監獄嗎？”沈瑞問道。

丁志鵬搖了搖頭，“警察能抓的人畢竟有限，而且社會的運作需要足夠的人口，總要給他們一個自我改正的機會。”

要不是沈瑞知道那些紅色小丸子背後的真相，恐怕都要覺得丁志鵬是個大善人了。

沈瑞心底鄙夷，面上卻還是那副傻小子的模樣，“會不會是因為藥物太貴了？如果藥物沒那麽貴，他們就不會冒險犯罪了。”

“你想的太簡單了，這件事……”

丁志鵬話說到一半，突然哈哈大笑。

“好小子，好小子！”他拍著沈瑞的肩膀，茅塞頓開。

是啊，正愁沒有機會，這不是送上門的機會嗎？

在沈瑞“不解”的目光下，丁志鵬約見了孟司令。

因為馬司令和白司令最近忙著調動兵力，都不在首都，丁志鵬這個在別人眼裏不擅長帶兵的人，反倒是最清閑的。

孟司令那邊聽說丁志鵬有要事和他商量，於是點頭同意了見面。

掛斷電話以後，丁志鵬就滿面春風地帶著沈瑞，坐著軍車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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