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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微之,跟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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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紛紛揚揚飄起小雪, 落在本就被白雪覆蓋屋頂。

有人站在樹梢,呼吸吞吐之間有白霧彌散。北境苦寒,身處極北之地的魔宮更甚, 寒氣侵襲入體,便是修士也要披上厚重的靈獸皮毛禦寒。

從一早開始, 便有無數的人馬自四面八方而來,為羅剎教之主,魔尊離淵三百歲壽辰道賀。

往日總是宮門緊閉, 防衛嚴密的北境魔宮在今日也敞開了大門,各處禁制也因有客來訪, 被解開了其中一部分。

“餵,你到底想怎麽辦?”裴知惜手中握著一把木梳,有一下沒一下地為謝微之梳著頭發,忍了好一會兒,還是沒忍住問道。

她實在很好奇, 難道這人還真打算代替紅綃,為尊上獻舞不成?

說起來,這些日子隨驚鴻仙子學舞的都是眼前之人,如今真正的紅綃, 可跳不了驚鴻舞。

她是真不怕被尊上發現身份?還是說, 她這麽有自信不會露餡?

謝微之看著銅鏡裏自己身後的小姑娘, 調笑道:“怎麽, 你很擔心我?”

“也不算,我現在就是有些好奇, 你到底想做什麽。”裴知惜偏了偏頭,“你若是想做什麽不利於羅剎教的事,按著以往舊例, 應該會死得很難看。”

“再說了,好歹我們也是睡過的關系,你要是死得太難看,我以後想起來,豈不是會做噩夢?”

謝微之聽她這樣說,失笑道:“放心好了,我可沒有要將你們羅剎教如何的雄心壯志。”

她擡眸,波光瀲灩,鋒銳暗芒一掠而過。

至於其他,她好不容易活下來,誰也拿不走她的命,就算是天道,也不行。

壽宴即將開始,裴知惜領著裝扮好的謝微之來到正廳外用作準備的花廳。

身為魔尊夫人,旁的尋常歌姬舞女,自然是沒有資格同紅綃擠在一處花廳的。

“我得走了,接下來,你就自求多福吧。”裴知惜算算時間,對謝微之留下這句話,轉身就要離開。

糟糕,險些忘了正事,要是敢在壽宴上遲了,免不得會被哥一頓念叨。

“餵,雖然不知道你叫什麽,若是你能活著離開魔宮,那有緣下次見面,我請你喝酒。”裴知惜在推門離開的前一瞬,停下腳步道。

謝微之看著她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這小姑娘還挺有意思啊。

她這麽急,應當是要出席壽宴,能在這場壽宴上占據一個席位,想也知道,她在羅剎教的地位不會太低。

這樣看來,這羅剎教魔尊混得很不怎麽樣啊,下屬忠心度實在有限。

房中只剩自己一人,謝微之揮手,昏迷的紅綃便出現在座椅上。

“抱歉。”謝微之在紅綃額前一點,抹去了她這幾日的記憶。等她醒來,只會覺得好像睡了很長一覺。

掐訣換了兩人身上裝扮,謝微之轉身,輕手輕腳地開門走出,接下來,就該跑路了。

不遠處,數個身著紅裙的女子來來往往,輕紗蒙面,身姿窈窕。

這應該是此番魔宮壽宴,負責上下侍奉的魔宮婢女。

謝微之捏了個幻形術,輕易便混入這群婢女之中。

嗯,看來跑路也不是太難啊。

突然,旁邊伸出一只手,精準地抓住了謝微之:“你亂跑什麽,今日這樣多貴客,可別裹亂!”

女子塞給謝微之一個精巧的銀質酒壺:“去,為宴上賓客敬酒!”

不是這麽倒黴吧...

謝微之無語凝噎,握著酒壺,被迫跟著幾個紅衣女子向舉辦壽宴的正廳前去。

若是在這裏動手,她今日怕就真的跑不了了。謝微之硬著頭皮跟上身前女子的腳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正廳之中,魔尊離淵高坐主位之上,左右便是羅剎教兩大護法,兩側北境三十六域魔道各統領按身份修為列席。

廳中數名舞姬素手纖纖,伴著絲竹之聲起舞,角落燃著味道清淺的熏香,席間觥籌交錯,叫人忍不住醉在這無邊風月之中。

離淵於主位上自斟自飲,面色冷淡,在這一片熱鬧之中甚是突兀。

但也沒有任何人敢上前攪擾他半分。

北境三十六域中人都清楚,魔尊離淵性情莫測,最是難以揣度,在他面前,最好便是少做少錯。

紅衣侍女魚貫而入,依次為席上來客斟酒。

謝微之一邊敬酒,一邊用餘光打量著廳上情形。

除了合道期的魔尊離淵,羅剎教左右護法都是化神修士,下屬北境三十六域中統領也有七八人是化神,席上元嬰數十。

便在謝微之盤算情況時,又有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只是這一次,動手的人顯然不懷好意。

“來,小美人兒,陪我喝一杯——”面色暈紅,相貌平平的中年相貌元嬰抓著謝微之,調笑道。

謝微之擡眼,只見周圍同這人一般做法的絕不在少數,靠,你們羅剎教玩這麽大麽?

正當她在猶豫要不要忍一時風平浪靜之時,那元嬰的手得寸進尺地試圖摸向她腰間。謝微之瞬間就將忍下的想法扔到了九霄雲外,她手腕一轉,輕易便將毫無防備的元嬰修士當場掀翻。

下一刻,謝微之沒有絲毫猶豫,轉身向門外遁去。

“何方宵小,竟敢闖入魔宮行兇!”註意到這一幕的人厲聲喝道。

立時便有數道不同的靈力向謝微之後背襲去。

動手的人修為至少也是元嬰,卻都被謝微之及時躲過,只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她的幻形術便無法再維持。

“紅綃夫人!”

幾道聲音同時響起,看見謝微之相貌的人紛紛變了臉色,動了手的人都不由心中一突。

身為離淵唯一的夫人,紅綃算是羅剎教下屬首要討好的對象,她的容貌,自然也是為眾人熟知的。

“這不是夫人!”當即便有人反應過來,不過築基修為的紅綃,可沒有本事躲過這麽多元嬰修士的招式。

意識到這一點,立刻有人喝道:“將她拿下!”

數名元嬰、化神齊齊動手,聲勢浩大,謝微之沈下眼,決議便是拼著受傷,也要先逃出這廳中。

離淵站起身,右手一揮,所有襲向謝微之的攻擊便被瞬間化解,在場眾人紛紛不解地看向他。

“誰若傷她,本尊便將他挫骨揚灰——”

離淵右手一抓,已經逃到門邊的謝微之便被一股巨力抓擒著退到離淵身邊。

他握住謝微之的腰,將她抱在懷中,在她耳邊輕聲低喃道:“微之,原來不是我的錯覺,你真的回到了我身邊...”

兩人姿態親密,宛如情人耳鬢廝磨。

絲竹之聲驟停,早在方才謝微之動手掀翻人的那一刻,廳中舞女便已停了動作,驚惶地退在一旁。

看見主位上這一幕,在場羅剎教眾人面面相覷,一時鴉雀無聲。

那好像不是紅綃夫人,為何尊上會對她這樣親密?何況,即便是紅綃夫人,似乎也從未同尊上這樣親近過。

羅剎教上上下下誰人不知,尊上平生,最厭有人靠近他。

坐在離淵左首的裴知與若有所思,袖中手指微微一動。

“哥,這是怎麽回事啊?!”裴知惜靠近兄長,抓著他的袖子,眼巴巴地問道。

她的目光黏在謝微之身上,心中第一時間竟是忍不住的擔心。好歹相處了幾日,裴知惜一眼就認出,尊上懷中的,就是那個假冒紅綃的女子。

事情的發展好像超出了她的想象,這張臉…

“尊上的私事,可不是我等能置喙的。”裴知與姿態悠然,慢條斯理道。

他們要做的,就是看戲便好。

“回你奶奶個頭!”被強行抓回的謝微之怒聲罵道,右手中匕首閃現,毫不客氣地刺向離淵。

離淵堂堂合道大能,自然不會畏懼這點招式,像是逗她玩兒一樣,在方寸之間與她交手數次。

藏在袖中的左手畫下最後一筆,靈光閃動,謝微之瞬間出現在幾丈之外。

毫不戀戰,謝微之再次向廳外逃去,因著離淵方才那句話,無人再敢對謝微之動手。

“微之,你逃不掉的。”離淵右手靈光浮動,幾道屏障立刻攔在謝微之面前。

謝微之飛遁向前,面色沈凝,右手畫符,靈氣相撞,打破面前屏障。

離淵並不急,謝微之修為不過金丹,要想逃出魔宮才是癡人說夢,他不介意陪她消磨一二時間。

但是就在這一刻,正廳屏障從外被人強行破開。

“小謝!”晏平生從外殺進,手中三尺青鋒,仿佛神兵天降。

謝微之說不清心中第一感覺是驚是喜,口中道:“你怎麽來了?!”

“駱飛白已經脫困,我見你不來,這才回還。”晏平生急急解釋兩句,向謝微之伸出手。

謝微之握住他的手,兩人同時沖出正廳大門。

門口,晏平生和謝微之腳下有法陣一亮,兩人便失去了蹤影。

誰也沒想到,壽宴當日竟會發生這等變故,目睹一切的羅剎教眾人均屏聲斂氣,沒有任何人敢擡頭瞧一眼離淵現在的臉色。

離淵的臉色確實不大好看,他冷笑一聲,下一瞬消失在原地。

謝微之和晏平生已經遁出魔宮,但兩人並沒有樂觀,離淵乃是合道大能,他們想甩脫他,恐怕沒那麽簡單。

二人同時畫符,借此來略微阻下離淵腳步。

可惜,金丹和合道的修為差距,還是太大。

數道幽黑光柱將謝微之和晏平生困在原地,離淵站在不遠處,看著並肩而立的兩個人,神色微沈。

他向謝微之伸出手:“微之,跟我回去。”

晏平生擋在謝微之面前,在這般危急的情況下,臉上還是帶著笑:“你做夢。”

“小小金丹,也敢在本尊面前放肆!”離淵對謝微之不同,但對晏平生,就沒有那麽高的容忍度了。

拂袖一揮,一道靈力氣勢洶洶地襲向晏平生,那是尋常金丹,決計擋不住的一招。

謝微之上前一步,和晏平生同時出手,兩道靈力匯成一股,抵消了來自離淵的靈力。

“跟我回去,微之。”離淵的面色越來越冷,他重覆了一次方才那句話。

“我為什麽要隨你回去。”謝微之勾著唇,輕嗤一聲,“你我,有什麽關系麽?”

這句話,直直紮在離淵心間。

“兩百多年了,你對我,還是這樣無情。”離淵輕聲道。“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

“微之,兩百多年前,我沒有能力留住你,但今天,我可以。”

“你同我回去,我便放過這個不知死活的小子。”離淵冰冷的目光掃過晏平生身上。

“魔尊威脅人的本事倒是不賴。”晏平生握住謝微之的手,示意她不要答話。“可惜就算微之答應,我也不會同意。”

再撐一會兒,他老爹應該已經收到他的傳訊趕來了!

若是被這魔尊將微之帶回魔宮,他老爹身為晏氏子,顧忌北境三十六域勢力,也不能強行闖宮去救微之了。

離淵比晏平生想象的更加殺伐果斷,在他話音剛落的那一刻,一道比之前威力更甚的黑芒瞬間撲向晏平生方向。

這一擊,晏平生是懷著重傷兩人的心思,絲毫沒有留情。或許離淵也意識到什麽,不惜傷了謝微之,也要先將她帶回。

便是重傷,羅剎教天材地寶無數,要治好謝微之也不難。至於晏平生,離淵根本不在乎他如何。

合道大能的認真一擊,不是兩個金丹修士能擋住的。在黑芒襲來的那一刻,晏平生轉身,將謝微之緊緊護在懷中。

他運轉靈力,竟是直接將自身化作一道堅實屏障擋在謝微之面前。

下一刻,黑芒重重擊在晏平生後背,饒是被他護在懷中的謝微之也不由氣血翻騰,她倉促擡眸,正看見晏平生口中噴湧出鮮紅的血液。

他將自己化作屏障,被他護在懷中的謝微之固然沒有受傷,但晏平生自己,卻像一面被擊碎的盾。

鮮血落在肩頭,謝微之腦中一片空白,她根本想不到晏平生會這麽做,這樣不顧一切地護住她。

“晏平生——”

謝微之不知道,在擡頭的瞬間,她眼中滿是驚惶,眼淚大顆大顆地順著臉頰滑落。

謝微之已經很多年沒有流過淚了,她以為,這世上,已經沒有什麽,能讓她落淚了。

晏平生後背血肉模糊,他眼神渙散,全靠謝微之將他的身體撐住才沒有倒下。

別怕,微之…

晏平生想說,別怕,他會陪著她,所以無論發生什麽,她都不要怕。

他借著最後一口氣,擡起手,指尖剛剛觸到謝微之臉頰,眼前的黑色漸漸擴散開,他的神智好像被強行拖拽著沈入水中,無法掙脫。

晏平生的手無力垂下,他好像一具失去生命的木偶,毫無聲息地靠在謝微之懷中。

謝微之抱著晏平生,一身衣裙被鮮血染紅,他流了好多血,謝微之從不知道,一個人,能流那麽多的血。

“相裏鏡!”她眸中含淚,赤紅著雙目看向離淵,話中帶著深沈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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