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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是夜,月明星稀,謝微之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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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明星稀,謝微之斜倚在樹枝上,手中拿著駱飛白孝敬的好酒,有一口沒一口地啜著。

月光灑在她身上,仿佛為她披上了一層薄紗,在這般朦朧月色中,謝微之的神情仿佛也變得柔和許多。

樹下橫七豎八地躺著兩個人,宋翊和駱飛白一身臭汗,卻沒有力氣捏一個清水決清理一下。

午後謝微之叫駱飛白與宋翊切磋練習之時,他還頗不好意思地問了一句:“以我的修為,對陣宋師弟是不是有點兒欺負人啊?”

謝微之讚同地點頭,下一刻便成全他,封了他幾處經脈,將他修為壓制在與宋翊相同的煉氣七層。

宋翊這些日子被謝微之鞭策著日日反覆耗盡靈氣練劍,用起浮游步來比驟然被封修為很不適應的駱飛白還要輕松一些。

不過最後這兩人也沒有一個還有力氣站起來,雙雙躺在草地上氣喘如牛。

一根發絲也沒亂的謝微之居高臨下瞧著這一幕,心情甚好地道:“今天就到這裏吧。”

底下兩具‘屍體’聽了這句話,不約而同地松了一口氣。

“前輩,能將我修為解開了嗎?”緩過氣的駱飛白拖長聲音,有氣無力地請求。

解開修為,他便不會累成這副狗樣子。

“解開作甚。”謝微之懶洋洋地回答,“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在你們學會浮游步之前,你的修為還是封著的好。”

在學會浮游步之前,這兩人連密林也不必出了。

駱飛白聽她這樣說,頓時眼前一黑。習慣了築基期的修為,如今這樣簡直就像背著一塊巨石練劍。

這位哪是什麽前輩,分明就是魔鬼啊!

轉眼便是半月,駱飛白同宋翊的浮游步磕磕絆絆,逐漸也入了門。兩個人日日被謝微之坑害著,彼此間更多了一分同病相憐的兄弟情。

暮色四合,謝微之躺在樹上,從她的角度,能隱隱看見遠處瓊華峰山巔千年不化的霜雪。

許是這些日子過得太清閑,她心中竟奇異地升起一點悵然。謝微之打了個哈欠,向樹下問道:“小駱,還有酒麽?”

“最後一壇了。”仰躺在草地上的駱飛白有氣無力地回答。

他慢吞吞地坐起身,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個比起之前更精致小巧的酒壇,用力向上一扔。

謝微之伸手接住,口中笑道:“多謝。”

和駱飛白並排躺著的宋翊歇了一口氣後,又緩緩站了起來,拿起地上的木劍。

“你還要練劍?”駱飛白已經不想動彈了。

“今日還未曾練劍。”宋翊抿著唇,側臉的線條很是堅毅,“於劍法上,不進則退。”

對於他的刻苦,駱飛白實在很佩服,這一點,他是完全比不過宋翊的。

若非宋翊靈根太差,他如今絕不止是煉氣七層的修為。

同宋翊一起修行這些日子,駱飛白被感染著,也勤奮了不少。

盤坐在地上的駱飛白瞧著宋翊使出的飛鴻劍法,忍不住道:“雖然你的飛鴻劍法練得極好,但這劍法的品階實在太低,不如我送你一門玄階的劍法可好?”

對於駱飛白這樣的內門弟子來說,一門玄階的劍法並不算稀罕。

沒等宋翊說話,樹上傳來一聲輕笑:“劍法,也並不是品階越高,便越好。”

“前輩說得不錯,可飛鴻劍法,恐怕到了築基之後,便不適合繼續用了。”駱飛白仰起頭。

樹上,謝微之握著酒壇,面上蒙著一層薄薄的暈紅,雙眸半闔,烏黑的發如瀑垂下,素衣白裙,恍然如仙。

“飛鴻劍法作為淩霄劍宗入門劍法,其實是脫胎於當年瓊華峰瓊華真人的天階劍法,洛神。”謝微之徐徐說道。“飛鴻劍法便是由其中七式簡化而來。”

聽她這樣輕描淡寫地將堪稱劍宗秘聞的事情說出,駱飛白與宋翊面面相覷,他們之前從未聽說過這件事。

“練好了飛鴻劍法,再學洛神,自是事半功倍。”謝微之帶著酒意呢喃。

若是劍宗弟子知道這件事,大約不會有那麽多人在入門不久後就將飛鴻劍法棄之不用。

駱飛白和宋翊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狐疑。

他們原以為謝微之並非劍宗弟子,但若她並非出身淩霄劍宗,又怎麽會知道這等劍宗秘聞。

“前輩,難道您是七大主峰的親傳弟子?”駱飛白小心問道。

“我可不是你們劍宗的弟子。”謝微之帶著三分酒意,輕笑道。

夜風拂過,樹梢枝葉沙沙作響,密林中一片寂靜,只聽得蟬鳴不停,擾人心煩。

謝微之突然睜開眼:“今晚月色真好。”

駱飛白和宋翊瞧著未曾得見月光的夜幕,面面相覷。

謝微之扔了酒壇,抓著青竹自樹上一躍而下:“便教你們一式劍法好了。”

未等兩人回應,她運轉靈力,縱身騰躍,青竹上匯聚瑩瑩靈力,衣袂翩然,一招一式利落灑脫,宋翊與駱飛白盯著她的身影,一瞬也不敢分神。

翻身落地,青竹狠狠劈下,劍鋒銳利,掀起一片無形氣浪。下一刻,她身前一片樹木轟然倒塌,手中青竹承受不住靈力,瞬間粉身碎骨,看得駱飛白眼皮一跳。

謝微之慢吞吞地擡起頭,眼神迷蒙:“好像...有點暈...”

宋翊和駱飛白一驚,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扶住她,謝微之這才險險站住。

聞著從她身上傳來的那股濃郁酒氣,駱飛白松了口氣:“只是喝醉了。”

宋翊的眉頭卻沒有松開:“之前,前輩沒有喝醉過。”

那麽多天都沒有喝醉,怎麽偏偏今日醉了?

駱飛白有些心虛地解釋道:“我忘了,之前都只是果酒而已,今日這一壇,卻是烈酒。”

“前輩看起來挺能喝的,沒想到這一壇就把她放倒了...”駱飛白撓頭。

“你們好吵...”謝微之推開兩人,勉強站直,左看看宋翊,右看看駱飛白,她皺著眉,“奇怪,怎麽這麽多星星?”

駱飛白好笑道:“前輩,你喝醉了。”

“小白,你什麽時候會說人話了。”謝微之拍著駱飛白的頭,醉眼朦朧道。

駱飛白被她擼狗似的手法拍得脖子一縮:“前輩...你還記得我是誰麽?”

喝醉了不會連人都不認識了吧?

“小白嘛。”謝微之答得幹脆。

沒等駱飛白松一口氣,謝微之又道:“你不就是我養的小白麽。小白乖,姐姐給你買骨頭吃——”

駱飛白一言難盡地看向宋翊:“這是什麽意思?”

“前輩她,可能把你當自己養的靈犬了。”宋翊幹咳一聲,移開目光。前輩這樣一說,他還真忍不住把駱飛白和靈犬重合在一起。

實在是…很像!

“我這樣英俊瀟灑風流倜儻,哪裏像狗了?!”駱飛白悲憤道。

謝微之皺著眉:“小白,你的叫聲怎麽這麽奇怪?”

她拎住駱飛白的衣領,輕而易舉就將他舉了起來:“小白,你叫一聲?”

駱飛白艱難地轉向宋翊,露出求救的眼神。

宋翊避開他的目光:“師兄,不如你就順前輩的意叫一聲?”

這怎麽行,他堂堂七尺男兒...

等了半晌的謝微之不耐煩了,她用力晃了晃:“小白?”

駱飛白感受到一陣窒息,終於,他妥協地低頭,屈辱地叫了一聲:“汪!”

謝微之終於放心了,摸摸駱飛白的頭將他放下,又看向宋翊。

“喵喵啊,你怎麽也不出聲?”

原來還貓狗雙全啊。

駱飛白幸災樂禍地看向宋翊,前輩說得對,好兄弟就是要有福同當有難同享啊。

謝微之拔了根狗尾巴草在宋翊面前晃了晃:“喵喵?”

這便是現世報了。

宋翊一臉菜色,心知駱飛白不會出手相助,良久,終於憋出一聲:“喵。”

旁邊的駱飛白笑得捶地,宋師弟這張臉,喵這一聲真是笑果明顯。

見貓狗都正常,謝微之好像放心了,她緩緩打了個哈欠,歪歪扭扭地走到樹下,靠著樹坐了下去。

夜風拂過,駱飛白看向宋翊,壓低聲音道:“睡著了?”

宋翊看著謝微之,好一會兒,才謹慎地點了點頭。

駱飛白長出了一口氣,可算是結束了。

夜色濃稠,謝微之又做夢了。

這一次,她夢見了那個兩百多年前,在龍闕域與她初遇的男人。

彼時的明霜寒還不是無情劍尊,不是瓊華峰首座,他只是個初入金丹的尋常劍修。

而那時的謝微之,二十三歲,金丹破碎,道途盡毀。

二十餘載歲月,於她最重要的事,不過是修煉。一朝金丹破碎,她二十三年的努力都付諸流水,謝微之失去了所有,也終於放下了心中執迷。

餘生不過三百載,謝微之離了自己的宗門,打算游歷山水,最好搞個對象,這才不負活這一生。

行至龍闕域,於小秘境中,謝微之初遇渾身浴血,與靈獸對峙的明霜寒。

本著助人為樂的原則,謝微之順手與他一起解決了這只靈獸。

‘多謝。’他生得實在很好,如高山之巔永不融化的霜雪,凜冽冰寒,便是向謝微之道謝時,面上也沒有什麽表情。

當時謝微之還在心中感慨,這人真像一塊又冷又硬的石頭。

秘境危機四伏,二人便暫時結伴而行,謝微之才知道,這是明霜寒結丹之後,第一回 外出歷練。

他與師父兩人住在瓊華峰二十多年,如今才被允準下山。

也是因著這個緣故,他七情淡薄,不似常人。

謝微之想,這樣教出來的弟子,怪不得像塊石頭。

可不久之後,謝微之便知道,明霜寒不是石頭。他只是個普通人,他也會笑,也會怒。

當謝微之舉著烤肉遞到他嘴邊,為他唱一曲歌謠時,他也會微微勾起唇角,神情柔和。

謝微之遇險之時,他不惜獨闖龍潭虎穴,屠盡邪道修士,帶著一身傷痕,將她抱在懷中。

他是謝微之那麽多年來遇見的第一個,對她那樣好的人。

可當時的謝微之不知道,明霜寒繼承的是瓊華峰一脈的無情劍,更不知道,無情劍大成者,斷情絕愛,親友愛侶,皆可棄之。

他記得他們之間所有的回憶,他記得自己‘愛’她,可她再也不會在他心上。

往日的赤誠真心,最後都化作最鋒銳利刃,將謝微之的心,刺得鮮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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