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定風停下腳步，挑眉看她：“還不錯？你還想不想去見李師師了？”

李師師作為京都第一名妓，不是什麽人都能見的。沒有以前的客人引薦，沒有點兒身家背景，有錢也未必能見到。宋朝的歌舞妓不止是漂亮，均為能歌善舞，能詩會畫之輩，撒了大把的錢說不定還嫌棄你俗氣。

顏棋聽吳定風這麽問，連忙點頭，“想，想。其實真說起來，你長得可比剛才那人好看多了，君子如玉，玉樹臨風，風姿俊秀，秀色可餐也。”

吳定風不自在地左右看了看，周圍聽到顏棋說話的人都在看他們，吳定風知道他們一定被人誤會成斷袖了。板著臉小聲道：“你在說些什麽？”可憐吳定風一個含蓄內斂的古代人，頭一次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被人這樣誇長相，不能更羞恥了。雖然成了被人鄙夷的對象，吳定風還是拉著顏棋的手沒放，只是腳下更快了，仿佛趕路一樣地去了成衣店。

最後顏棋在吳定風的幫助下成功見到了李師師，見到了真人才知道那些傳頌她如何美麗的詞句都只是蒼白的語言，真人是一個能鎖住人眼睛的鎖，能讓你忘了你正在喝酒、正在吃飯，忘了到嘴邊的話。李師師最美的不是那張臉，而是她渾身上下散發的氣質，婉約又淒迷，知性而誘惑。她可以美的像春天最亮麗的花，也可以遠的像秋天的朦朧的月。

在京都留了三個月，顏棋來見過李師師兩次。第一次是為了見美人，第二次是為了送她一條裙子，一條顏棋為李師師設計的非常美麗的裙子。顏棋不是服裝設計師出身，可是來自現代的她，做出一條讓古代人眼前一亮的裙子並不太難。這條繡娘按照她的吩咐做出的水墨風格的白綢月華裙，整條裙子用月光一樣的銀絲繡滿了荷花暗紋，襯托她婉約知性的氣質，裙擺上垂著著一抹醉人的紫色，仿佛遠山的煙霭，淒迷又誘惑。衣襟用珠繡的方式綴上華貴的珍珠玉石，低調而奢華。

這一條裙子讓顏棋名聲大噪，成了全國知名的做衣師傅。此時春天已經來了，顏棋和吳定風乘船南下，一邊游玩一邊去杭州。

顏棋聞到一陣極鮮的魚香，問到：“這是什麽魚？好香呀。”

“西施乳。”吳定風答道。

“嗯？？”顏棋沒聽說過，聽名字只覺得好香艷，不過那鮮香的味道勾著，讓她決定忽視這個香艷的菜名。拿起筷子要吃，斜刺裏一雙筷子攔住她。

“你不知道這是什麽魚，就不能吃。”吳定風對上顏棋疑惑的眼神，笑著答道。

顏棋苦惱地盯著眼前的魚，試探道：“你給個提示？”

吳定風慢悠悠吟道：“蘇子瞻有詩雲：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蔞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

“河豚？”顏棋驚道：“這是河豚？”眾所周知，河豚是有毒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吃河豚中毒死亡，嚇得她連忙丟了手中的筷子。

“這麽大反應？要吃美中鮮，拼死吃河豚。”吳定風說著率先下筷子。

“餵，你明知道可能會中毒哎，為了吃河豚，值得冒這麽大的險嗎？”顏棋瞪大眼睛看他，在他要下第二筷子時，伸手攔住他。

“但凡吃過河豚的人，沒人能拒絕它的美味。當值一死。”吳定風說著，搖了搖被顏棋抓著的胳膊，示意她放手。“這河豚我已經吃了，如果有毒吃一口也是死，吃兩口也是死，讓我吃個痛快吧。”

“你簡直、簡直就是個吃貨。”顏棋無話可說，只能幹坐在一邊看他大快朵頤。

吳定風一邊吃，一邊看著顏棋笑，他吃的很慢，一刻鐘過去了，這小小一盤河豚還剩一半。“顏棋。”

“幹嘛？”

“你的人和你的名字一樣，總有種美中不足的感覺。”

“？？”莫名其妙被人說美中不足，顏棋瞪著他道：“怎麽？難道因為我不和你一起吃河豚，就讓你覺得掃興了？”

吳定風搖頭，“顏棋、和延期諧音。給人一種滿懷期待著春天花開，結果一場春寒花期卻延遲了的感覺，失落又失落。”

顏棋掃了吳定風一眼，“強詞奪理。顏是笑逐顏開的顏，棋是琴棋書畫的棋，我好好的名字讓你給解讀成這樣。我的人又怎麽美中不足了？”

“因為你是個美人啊，你那麽美，走在街上不知道多少男子為你側目回頭，可是你從不在意，哪怕罵一聲‘登徒子’都不肯，不知道冷了多少愛慕之心。你的美麗、你的心情是你自己的事，和別人無關。”在武家第一次見到她，她一個白眼送過來，吳定風就知道她是一個有著自己世界的女人，她的委屈不屑於傾訴給旁人知道，也不稀罕有個狂妄的男人憐惜她。

顏棋將吳定風的話歸咎於古代人和現代人思想的差異，“人生在世已經有很多不如意，最主要是按照自己喜歡的方式活。事事都在意別人的想法，豈不是累上加累？你只說我，你不是一樣？為了一口吃的，就拿命去拼，也是很恣意放縱了。”

吳定風聽她嫌棄他吃河豚的事情，哈哈大笑起來。“你嘗嘗看嘛，不知河豚美，不知魚鮮。”說著夾起一塊魚肉放到一個幹凈的小碟子裏，推到顏棋面前。“你看，我已經吃過了，現在還好好著呢。”

顏棋搖頭，“我不吃，就算沒毒我也不吃。”吳定風自己試毒，她又怎麽好意思吃？那她也太無恥了。

“所以說你是一個美中不足的人，我這麽誠懇地請你吃，你這麽幹脆的拒絕。拳拳盛意被辜負，也太讓人失落了。”

顏棋看吳定風的眼睛，知道他是真的很想讓她嘗一嘗河豚的美味。只得拿起筷子，吃下碟子中的魚肉。河豚的美味果然像他說的那樣甘腴肥美，妙不可言，她的心一下子被這美味感動。

吳定風看她吃下去，又問：“你有字嗎？”

顏棋搖頭，“沒有。”

“我給你起一個怎麽樣？”

顏棋幹脆拒絕，“不要。搞得像寶哥哥和林妹妹一樣。”

“寶哥哥和林妹妹是誰？和我給你起字有什麽關系？”

最終吳定風給顏棋取了一個叫“曰諾”的字，曰諾曰諾，就是答應了，不用再怕延期了。顏棋無所謂，總覺得他從開口說要給她起字時就已經喝醉了。

第二天，顏棋極為驚愕地發現又是一盤河豚，顏棋不想讓他吃，吳定風反而安慰她：“宰殺河豚的是一個有著三十多年經驗的老師傅，沒事的。”

“人有失手，馬有失蹄，就算是有三十多年經驗的大師傅也完全保險，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萬一就是你吃的這盤有毒呢？”

“美食當前不吃，簡直是折磨我。”吳定風敷衍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如果萬一有毒也是我命裏要經歷一次河豚魚毒。”說著拿起筷子幾塊魚肉下肚。

顏棋氣結，這簡直就是用生命做一個吃貨，顏棋看著半盤的河豚已經被他從吃下去，突然想到一個辦法，便道：“不如我們打一個賭吧。”

吳定風專心悶頭大吃，“什麽賭？”

“如果我能做出比河豚更美味的東西，你以後就不能吃河豚。”

吳定風驚訝地擡起頭，遲疑了片刻道：“雖然你做飯的手藝也算不錯了，可是距離大廚還遠著呢。河豚的美味是天生的，你怎麽憑借你的手藝勝過天然的味道？”

顏棋轉了轉眼珠，不知道開水白菜和佛跳墻能不能超過河豚哦？做哪一個好?“哎呀，你別管了，等我做出來你試試看就知道了。”

吳定風點點頭，“好，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有了目標，顏棋現在是幹勁滿滿。開水白菜也好，佛跳墻也好，她都沒做過也沒吃過，最多是穿越之前看美食視頻的時候流過口水，現在誇下海口要做出比河豚要好吃的菜，一定要下苦功夫了。

吳定風看著顏棋興沖沖地回房間去了，疑惑了片刻，廚房不是在另一邊嗎？難道她藏著什麽名廚菜譜在房間？低頭看到還剩一小半的河豚，“趕緊吃，涼了就不好了。”

最後顏棋還是決定做開水白菜，這道菜味道和品相成反差，更能出其不意。

第三天吳定風還要去吃河豚魚，顏棋攔住他，“忘了我們的賭註了？”

吳定風皺眉，“你的菜還沒做出來呀，我們打的賭還沒結果呢。”

“可是我已經開始著手做菜了，我做菜多辛苦？所以你也辛苦一下，忍著吧。”

吳定風嘆了口氣，“我有功夫的，就算中毒了也不怕，你幹嘛一定要攔著我吃河豚呢？”

顏棋瞪他，繼續熬自己的湯，做開水白菜，這湯可是最重要的，清亮淳厚缺一不可，如果煮成奶白色，就不是開水了。

“哎，我覺得我們得定一個期限。”

“什麽期限？”

“賭註的期限啊，萬一這道菜你一做就是一年，我就一年不能吃了，這倒還好。”

如果你一做十年，我十年不吃河豚，這十年美食生涯要留下多少遺憾。”

顏棋要被他吃貨本色打敗了，“少吃一口河豚會死嗎？半年，半年行不行？”

半年後，顏棋如約端上她做的開水白菜，吳定風看著白色湯碗裏清清亮亮像黃酒一樣的湯裏臥著一棵小巧可愛的小白菜菜心，小心道：“就這個？”

顏棋點點頭。“開水白菜，你吃吃看。”

這半年吳定風是知道顏棋在很努力很用心地做這道菜，她好像也沒有菜譜，完全是憑記憶把這道菜做出來，期間換過好幾次烹煮的方法和技巧才終於端出這小小一碗的清湯菜心，輕吐了一口氣，吳定風拿起湯匙，心下決定無論這湯味道如何，都說這湯的味道比河豚好，讓她贏一次又何妨？

清湯入口果然不油不膩，可是湯味醇厚，不知做菜的人熬煮了多少時辰，再吃一口白菜，那種白菜特有的清香充斥齒頰，本來很家常的白菜瞬間身價百倍，勝過世間奇珍。

顏棋等他試完菜，期待又不安地問道：“怎麽樣？”

“好吃。”

顏棋等他說出是不是超過了河豚，起碼在他吃起來是不是超過了河豚，可是吳定風卻不說話了，“就這樣？結果呢？我們打賭的結果呢？”

吳定風的手不停，直到小小一盅湯喝完，才道，“你看我都吃完了，你說結果是什麽？”

顏棋驚喜道：“我贏了？”

這一贏呀，顏棋就成了吳定風專屬的廚師了，但凡他想吃好吃了，張口就道：“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蔞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

顏棋聽了只能放下手裏正在忙的事情，跑去廚房給他做飯，不過也不是每次都是開水白菜，畢竟這道菜要做出來太費神了，顏棋有時候就隨便做個炸醬面、菜粥、蔥油餅應付他，不過有時候也會很費心的做一些好菜，比如那道佛跳墻，比如要洗面、沈澱、攤皮的涼皮。

舍了一個河豚魚，換一個美人一生洗手作羹湯，也不知道是顏棋贏了還是吳定風贏了。

作者有話要說：

結束啦，下次更新就是《盜墓筆記》啦，那篇也放了好久了，有人想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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