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總是讓人浮想翩翩，尤其是在人稱鬼屋的古堡附近，好像隨時都會發生令人毛骨悚然的驚案。

“別開玩笑，什麽鬼屋，謠言而已，謠言！”

“是真的，我姐姐的同學親眼看到的！”

“雖然這屋子是挺嚇人的，但是啊，像什麽窗邊飄這個人影之類的，只是造……謠……哇哇——！”

“怎麽了？”

“那邊，窗口，有個長頭發的影子，剛剛……”

“哪裏？哇！鬼啊——”

樹上，一只鳥兒騰空而起，銀色的羽毛在漆黑夜空的襯托下，格外顯眼。

厚重的窗簾掀起一道縫，紅發的女子隨同月光悄無聲息地走進屋子。寬大松軟的床上，男子閉著眼，長長的黑發淩亂地撒在被褥上。

女子抿嘴笑了笑，躡手躡腳地解開外套換上睡袍，走到床的另一邊，掀開被褥。猛地，一雙有力的手攬住了她的腰，下一刻她已經完全被那男子壓在了身下。

“迪薩，我以為你睡了呢。”

“我怎麽會扔下你一個人睡呢？回來得真晚，雅。”赫迪薩一邊咬著雅的脖子，一邊褪去她的睡袍。“唔，你身上有花香……是卡薩布蘭卡？”

“嗯，剛才送給弗蕾妮大人作為結婚賀禮了。迪薩，你的鼻子真靈。”雅笑著。

“你怎麽把我說得像狗一樣？那是你第二喜歡的花啊。禦使的事都辦完了？”

“嗯，明天起就可以專心處理天界的事了。”

“那麽今晚，”赫迪薩撥開散亂在雅臉頰上的秀發，“你要先專心做我的妻子。”

這邊是夫妻間的甜言蜜語，可另一邊，古堡的另一間臥室裏，進行著的是另一番滋味的對話。

“雷亞，我們能活到這個歲數，已經知足了。”希度菲拍拍雷亞的肩，“沒什麽好難過的，人總有死的時候。”

“可是……”

“雷亞，你父親說得沒錯。所以，你要做個好孩子，無法看到你成年，這是我們唯一的遺憾。”希婉輝和藹地笑著，一舉一動無不透著高貴的氣質。

“母親……可是，王妃陛下不是保證一定會沒事的嗎！”

“孩子，那力量是絕對的，如果說這世上有神的話，大概就是那樣的吧。即使是陛下，恐怕也……”希婉輝側頭看看丈夫，希望他能說些什麽，卻發現他緊鎖著眉頭。

“唔，”此刻希度菲腦海中的是剛才雅那自信的眼神，透徹卻又深邃的眸子，似乎想傳達些什麽。“雷亞說的有道理。我覺得這王妃陛下不是什麽普通角色，說不定……”

“親愛的！”希婉輝驚訝著一向穩重務實的丈夫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

“一切走著看就知道了。”

“人界的半魔族是不是都在這裏了？”翌日早餐時赫迪薩如此問。

“回陛下，臣能找到的都在這裏了。”旁邊的希度菲回答道。本來臣下與君主是不能用膳的，但由於雅這個“異端”的存在，赫姆斯菲爾王宮裏的現狀是連侍女都能和王妃同桌共飲，出了王宮就更不用顧忌什麽了。

赫迪薩點點頭，接著轉向雅，“雅，你準備怎麽做？”

“這個不用擔心，只要在這裏等著就是了。”雅神秘兮兮地笑著，“昨晚回來的路上稍稍撒了個餌。”不顧周圍人的驚奇，雅換了個話題，“倒是迪薩，你又是瞞著大家出來的吧。”

赫迪薩放下叉子，一臉假正經，“這是什麽話！我又不是故意不告訴他們的。反正有必瑞特他們在，還有迷迪的那野心小子看著羅爾亞……算了，還是跟他們聯系一下吧，正好有事要查。”

餐桌上的另外三人聽著這缺乏危機感的對話，心想著這兩人真的是國王和王妃嗎？不過，立刻，赫迪薩嚴肅的話語打消了他們這種念頭。

“你們聽著，對接下來發生的事不準問任何問題，也不準洩露出去！”

見三人點點頭，雅擡起一只手，燃起一團火焰。

[魔界]

向日宮裏現在只剩下寂亞和伊利娜兩人鎮守，寂亞自然悶得發慌。還是練練魔法吧，寂亞這麽想著，在花園裏找了塊地方盤腿坐下。閉上眼睛，各種氣息充斥著感官，近一年來的練習果然有成效，現在只要稍稍集中精神，就能抓到各種波動，尤其是火的波動，一直呆在母後身邊，現在感到火的波動就像感到母後的存在一樣。是火，沒錯，火……啊？火的波動？為什麽？這個方向，是書房！

趕到書房的寂亞驚奇地看到墻上的紅色石頭在發光，以前聽母後說過這好像是通訊用的，只要輸些火系魔力進去就可以了。但是，我還沒學到怎麽使用魔力呢，怎麽辦？

寂亞歪著頭，想了片刻，決定豁出去試試——反正母後一直說我天資高。

“火啊，聽我的召喚！”

母後說過，使用魔法最重要的就是集中精力，然後想象魔力聚集後的樣子。寂亞閉上眼，拼命想著火焰從掌心燃起。

但，什麽也沒發生。

“火啊，聽我的召喚！”

燃起來啊！燃起來啊！為什麽就是不行呢？

——寂亞，放輕松，就像和火交朋友一樣，火就會聽你的了。

突然，雅的話語浮現在寂亞腦海中，就像雅從背後教導著他一樣。寂亞睜開眼，回過頭去，但背後一個人也沒有。再次將頭轉回的時候，他驚愕了——小小的火苗正在掌心上方跳躍著，金黃色的。寂亞小心翼翼地把它端到面前，火光映著臉頰，卻一點都不感到炙熱。

啊，現在不是做這個的時候。醒悟過來的寂亞連忙托著火焰對著那紅色的石頭。一下子，火苗被吸了進去，接著浮現出來的是雅的笑容。

“寂亞嗎？能燃起火焰了，了不起。”雅像知道一切一般誇獎著兒子，“去把必瑞特大人和涅琉斯大人叫來好嗎？”

“嗯！”寂亞興沖沖地點點頭，跑出了書房。

無人的書房裏接著傳出雅的聲音，“迪薩，你的兒子真是天才。”

“切，要趕上我還早著呢。”也不知道赫迪薩是出於何種想法說出這樣一句話。

“涅琉斯，陛下又不見了不是？”

“我看八成是去找小雅了吧。我們那風流的陛下居然變得那麽癡情了，唉，世事難料啊！”涅琉斯做出一副不用在意的樣子。

“涅琉斯，你就不能註意點你的用詞嗎！”

拌著嘴的兩人走在去松柏宮的走廊上，被寂亞逮個正著。

“阿，必瑞特上臣、涅琉斯大將軍，母後叫您們。”

“啊？”兩人張大了嘴，剛還在說王妃不在呢，怎麽就？

“抱歉，還特地叫兩位大人來。”雅的立體映像浮在半空中。原來是這麽回事，涅琉斯感嘆著，這東西還真方便。至於必瑞特嘛，他早就見怪不怪了。“陛下在我這裏，請放心。吶，迪薩。”

涅琉斯朝必瑞特看看，似乎在說，看吧我就說是。

映像轉變為赫迪薩。“我不在的時候有什麽事嗎？……，沒有就好。必瑞特，你替我去查查五千年前的文書，藏書庫裏應該有相關資料，看看有沒有什麽奇怪的記錄。這件事在我回來之前辦完，知道了嗎？”

“遵命。”

赫迪薩點點頭，有個能幹的上臣果然輕松。“那麽就這樣吧。”赫迪薩向雅使了個眼色，雅接過映像，說了句“辛苦了”，然後關閉了通道。

“五千年前？五千年前發生過什麽嗎？”涅琉斯不解地問。

必瑞特搖搖頭：“去查了就知道了。”

人界的古堡中，桌邊的三人對剛剛發生的事驚訝不已，從來沒聽說過有這種通信魔法的，而且還跨了人魔界。但是無奈赫迪薩下了禁令，又不能問，什麽疑問都只好往肚子裏咽。

看著一張張好奇的臉，雅只是微微一笑，不過馬上笑容凝固了。“來了。”

半掩著的房門吱呀地被打開了，沒有人，只有一個模糊的影子。厚重的窗簾隔絕了外面的陽光，影子在一片漆黑的房裏搜索了一會兒，卻好像沒什麽收獲。

突然，房間中央一簇火苗跳起舞蹈，接著傳來一個動聽的聲音。“早上好。不過隨便闖進別人的屋子可是很失禮的，天界的來者。”

那影子慌忙回頭，看到被火焰照亮半邊臉的紅發女子。“你是昨晚的……難道你昨晚是故意讓我的雀使發現的！”

雅含笑點點頭，走到窗邊拉開窗簾，耀眼的陽光射了進來，影子連忙伸手擋住眼睛，不過辛苦使出來隱匿魔法就此泡湯。

“果然，天界的隱匿魔法就是受不住光線的大幅度波動。”雅打量著現身出來的天使，就如雷亞形容的那樣，是個漂亮的妙齡女子。

“你是什麽人？為什麽連這都知道！”女子同樣打量著雅，自己在天界已經是倍受讚美的美女了，但面前的這個卻還要美得令人心曠神怡。

雅沒有回答，只是將一只手臂向側伸開，然後滿天的羽毛，雅的背後出現了許久沒展開過的翅膀——雖然那只是幻力魔法。

“火翅！你，火天使嗎？”女子不可思議地看著雅，這個自己認定是魔族的人居然擁有一對天使的翅膀，而且從她周身發出的氣息來看，的確是天界的氣息啊。

“我叫加葭雅，可以請問您的名字和來這裏的目的了嗎？”

II

[天界]

高空中的卡澤爾放眼向下望去。別系的天使領地他還是第一次來，不過看起來跟風天使的領地大同小異。唯一不同的就是那顯眼的創造之城，那種宏偉的建築風天使的領地裏從來沒有，大概只是造物系的天使能建起這種城樓。

遠遠看到東邊的樹林處有一個人影，卡澤爾降落了下去。

“我就知道你會來的。”此人正是造物系的大天使長吉麥艾爾。

卡澤爾無言地收起翅膀，在吉麥艾爾造出來的椅子上坐下。“好了，請說說您的設想吧。”

“別那麽嚴肅，來先喝點東西。”吉麥艾爾拿起腳下的酒瓶，給自己和卡澤爾斟了酒。“總算找到一個志同道合的夥伴了，”吉麥艾爾黠笑著，“帕恩斯達特老人死得還真是時候。用不著做出這種表情吧，你也一定嫌他老人家阻擾著你的進軍構想，難道不是？”

卡澤爾覺得心裏有些矛盾。帕恩斯達特確實駁回了自己的提議，自己為了地位命弗蕾妮除掉了他，為什麽事到如今心裏卻有些不舒坦呢？還是因為同系，因此不想被別人說壞話呢？

“帕恩斯達特閣下他畢竟是一手提拔我的人，此外我還欠他不少人情。”卡澤爾如是說道。

“好了，那不談這個了。其實，我早就派人開始行動了。”吉麥艾爾笑著，卻令卡澤爾不寒而栗。

“我乃造物系從天使長拉娜，”女子展開三只銀色的翅膀，“加葭雅，這個城堡裏除你之外沒有別人了嗎？真的沒有魔族？”拉娜瞇著眼盯著雅。

“從天使長都沒有感受到異樣的氣息的話又何必問我這個兩翼天使呢？”雅請拉娜坐下。本來雅並不喜歡這種欺人的手段，但比起拿劍架在拉娜的脖子上，這種方法有效多了。

“你一個火天使在這裏做什麽？”

“正巧路過此地，覺得好奇就住了幾天——這種說法好像不太有說服力呢。”雅嗤嗤地笑，“從天使長又是在做什麽呢？”

拉娜冷笑著站起身來，突然手光一顯，一把長劍抵住了雅的脖子。“抱歉，能不能請你這個樣子帶我去各房間轉轉？”

“可以啊。”雅輕松地回答。突然，她覺得拉娜手上的劍有些眼熟，一時卻想不起來。

拉娜將雅的手背到身後，用一只手抓住，另一只手則持著長劍架在雅的脖子上。從起初的房間開始，兩人慢慢移動到各房間。

“啊，王……”見到分明是被當作人質對待的雅走進會客廳，雷亞差點叫出聲，幸好及時被從各個方向伸過來的手捂住了嘴。

“你想被發現嗎？”希度菲低聲呵斥著，同時有些不安地朝赫迪薩看看。

“放心，不會被發現的。”赫迪薩回頭看看，屋子裏所有的傭人都集中在了這裏，施了好幾層隱匿魔法，加了好幾重結界，最外面還有雅的消除聲音和氣息的魔法。話雖如此，赫迪薩還是不免擔心地朝底下看看——沒錯，他們一群人現在正躲在最寬敞、天頂最高的會客廳的天頂角落裏。

雅相感應到赫迪薩的憂心一樣，用眼睛的餘光掃了一下那個角落，同時嘴角露出一絲微笑。眼尖的赫迪薩頓時放下了心。

沒發覺什麽異樣，拉娜帶著雅離開了會客廳，向別處移動。躲藏著的人都舒了口氣。

“王妃陛下她不會有事吧。”雷亞開口問道，周圍的人們的目光中也多少帶著這擔憂。

“那種角色，再來幾打雅都不會放在眼裏。”聽上去有些誇張，但那的確是事實。

“從天使長，”雅突然發聲，“這把劍，剛才我就覺得眼熟，現在終於想起來了。”

“嗯？”拉娜警覺地看著雅。

“雷從天使長用的長劍與您的很相似呢。”雅好不容易想起來，那時的劍與這把無論形狀還是風格都十分雷同，只是眼前的這把顯得更輕巧，適合女子使用。

拉娜停下腳步，皺著眉，“你認識米厲？”

米厲……確實就是這個名字。“有過幾面之交而已。”幾面之交，卻是永生難忘。

“他死了，你知道的吧。”拉娜突然松開了手。“他的劍是我給他造的，他的死亡現場我親眼去看了，能把那劍折斷的不是魔族還能是誰！魔界我去不了，但至少我要殺盡人界的魔族，為朋友報仇！”

“是這樣嗎？”雅輕輕說道，“可是，被殺的魔族也會有朋友啊。”

“那種嗜血的種族的事我才不關心呢！你不也是天使嗎？為什麽這麽替他們考慮！”拉娜激動起來。

“我並不是特別替他們考慮，只是把他們作為這個世上生命的一部分看待。難道不應該這樣嗎？”

“我不會被這種想法迷惑的。吉麥艾爾大人說得對，他們本來就不應該存在。”拉娜說著狠狠地將劍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

“吉麥艾爾大人？”

“我們造物系的大天使長閣下。他的話是對的，所以我只要遵從他的指示就可以了！”

“原來是這麽回事。”雅終於把話套出來了，“造物系大天使長派人在人界消滅魔族，我弄明白了。”

拉娜奇怪地看著雅，不安油然而生，她想揮起劍，卻發現身體已經動不了了。“你，你做了什麽！”

“我也是在遵從上級辦事呀。”雅忽然換上正經的表情，“天界想要毀滅魔族，那是不可能的。我們魔族雖然不期盼天魔大戰，但也絕不會示弱的。這一點請您記住。”

“你們……魔族……？你，不是天使！”拉娜這才意識到根本性問題。

“我乃魔界赫姆斯族王妃，不過確曾經是火天使。”

“墮天使！”拉娜咒罵著。

“天界能給她什麽！”男子的聲音刺激了拉娜的聽覺，房間裏多了幾個人影，其中一個走到雅的身邊對著被禁錮魔法封住行動的天使，“雅，幹得漂亮。你的魔法總是那麽神出鬼沒。”說完俯下身子輕輕吻了一下心愛的人。

“沒錯，就是她。”那個僥幸逃脫的半魔族立刻認出了拉娜。

“那麽，天使小姐，我們該進入正題了。”赫迪薩冷冷地宣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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