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赫卡斯陛下將一秘密任務委派與臣。”碩大的會客室裏籠罩著緊張嚴肅的空氣，端坐著的五人全神貫註，唯一未成年的希雷亞感覺快要被這種氣氛壓得透不過氣來了。

“由於家父的關系，臣自幼年起就在宮廷中長大。五千年前，赫卡斯陛下突然命臣來到這人界。

‘希度菲，我很信任你，所以將這個任務交給你。我們赫姆斯族有一樣東西，其力量足以震搖整個魔界。本來這樣東西被隱藏在很安全的地方，但最近不知誰走漏了風聲，似乎有人開始打它的主意了。所以我希望你能去鎮守住這樣法寶。’

陛下告知臣，此物在人界，而且就在這座城堡內。於是，臣攜內人自五千年前定居於此，直至今日。”

赫迪薩鎖著眉頭，露出不相信的表情，居然有這等事，怎麽他就從來沒聽說過？

“你是說，在這座人類的城堡內有足以動搖魔界的法寶？”

“正是，從前赫卡斯陛下也來過人界，此城堡就是陛下的臨時寢宮。”

也就是說，父王曾帶著那寶物來人界，並把它藏在了這個城堡的某處？這怎麽聽最多也是小孩子故事書上的情節。父王可沒有玩藏寶游戲的興趣。

“這也太荒唐了。如果真有此物，為何非要帶到人界來不可？而且，為何父王從未向我提起過此事？”赫迪薩完全就是不相信的樣子。

希度菲的神情遲疑了一下，“可是，臣確信此物就存在於此地。”

“我無法相信。”這樣表態後的赫迪薩轉過頭，“雅，你看呢？”如果連雅都沒有感覺到什麽的話，這件事就蹊蹺了。

“希度菲大人，您是否隱瞞了什麽？您與您的家人在這五千年的鎮守中沒發生過任何事嗎？”雅第一次啟口，清亮悅耳的聲音卻像鋒利的劍般戳中希度菲的心懷。

“王妃陛下，不知您這是何意？臣一直以來忠於職守……”不愧是久經沙場的老臣，語氣還是那樣平靜。可是，聆聽者卻是更勝一籌，雅漂亮的眸子此刻分明地映出了希度菲那不被察覺的心虛。

“我並不是懷疑您的忠心。我只是覺得，一個連模樣都不知道的東西，為何您能如此確信它的存在——除非您曾經親身體驗過它的力量。”

雅的話令希度菲內心冒了一陣冷汗，身邊的希婉輝有些緊張地轉頭看看自己的丈夫。真是個厲害的角色，希度菲心想著，不得不對這絕世美人重新評價。

滿意地聽著雅的問話的赫迪薩此時突然想起了什麽。“希雷亞，我記得你昨晚說過時空法則發生了變化，那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回陛下，是在在下還沒有出生時，”雷亞偷偷看看希度菲，發現他正在使眼色。雷亞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說出事實，“聽父親說大約是五千年前。”

“哦？也就是你們來這之後不久了？”赫迪薩開始有些帶著危險信號的興趣了，“是怎麽回事我倒是想聽聽。還有這個人界有記載的歷史為何只有五千年，你們是不是也知道些什麽？”

希度菲低下頭，他的妻子微微搖著頭示意他不要再說了。但是，前方的兩道金色的目光炙熱地刺在身上，另兩道紅色的雖然溫和，但卻像能洞穿一切一樣。這就是當今赫姆斯族的最高權力組合嗎？那麽，即使違反約定也無妨了。

希度菲站了起來，走到赫迪薩和雅面前，突然單膝跪下。“赫姆斯族能有如此英明的王和王妃，老臣死也不足為惜了。回陛下，五千年前，人界曾一度遭到毀滅，而目睹那一場面的只有幸存下來的臣與臣的內人。”

人界被毀滅？整個人界？！赫迪薩驚詫地站了起來。

II

“弗蕾，你還好吧？”沃格裏茲溫柔地坐在弗蕾妮身邊，握著她的手。

早上，在赫迪薩的刺激下，弗蕾妮終於將事情全盤托出了。完成了任務的加葭雅在赫迪薩的陪同下出了門，但這一離開什麽時候會再次來訪呢？下次出現的時候，是不是就會帶來元素界的判決呢？

“我沒事。”弗蕾妮輕輕倚了上去，“我沒事。”

“想不到一直微笑著的加葭雅居然經歷過那樣的事。”得知了赤炎事件後，沃格裏茲看加葭雅的眼神中多了一份敬意，能忍受那種痛苦的意志是不一般的，同時能獨自重新栽培赤炎的力量也是不一般的。“天界竟然有這樣的人！不過，要是真因此引起天魔大戰，五千年前的那一幕該不會又要重演吧。”

[元素界]

“各位，這是紅榴的報告。另外，根據這份報告，光禦使的裁斷也已經出來了。”風長老指著桌上兩塊不同顏色的石頭，向另外三位長老說明。

“這樣麽……”地長老發出難過的嘆息，弗蕾妮從小就和沃格裏茲在一塊兒，地長老也挺喜歡這個小姑娘的。“可惜啊，但這個決定的公正性確實無可厚非。”

“因此，他才是光禦使，不是嗎？”火長老拿起那塊透明的石頭，“那麽，我就讓加葭雅將此決定告知翡翠吧，既然風禦主那邊由光禦使親自處理的話。”

“人界被毀滅？這是什麽意思？”赫迪薩被聽到的話震驚了。

“具體情況臣不知。當臣初到人界時，人界並不是現在的樣子。人類的科技更為發達，依臣看那些最高端技術已經到了可以與高級魔法匹敵的地步了。但是，後來戰爭爆發了，接著突然有一天，巨大的光芒覆蓋了整個人界。光芒消失時，臣簡直不敢相信臣的眼睛，一切歸為原始，所有文明毀於一旦，唯一幸存下來的就是在這座城堡中的臣等。臣和內人都相信，就是這座城堡中的法寶保護了我們。但是，自那一刻後，時空法則發生了變化，所有當時在人界的生物都不被允許離開人界，臣等就此再也沒回過魔界。”希度菲盡量用平靜的語調敘述出這驚人的事實，但最後還是忍不住聲音出現了抖動。

赫迪薩驚愕著，希雷亞更是如此，只有雅還保持著鎮靜。

“希度菲大人請起。”雅悠揚的聲音回響著，赫迪薩這才意識到希度菲還跪著。

“為什麽那麽重大的事，魔界一無所知？”希度菲回到座位上後，赫迪薩接著問了個令人起疑的問題。

“毀滅後的人界一度自我封閉了三千年，其間沒有魔族也沒有天使來到人界。三千年後，天界已經被新一代人統領，無人關心人界的變化；而魔族本來就不喜歡來這裏。而且，臣以為有人從中阻擾毀滅一事的散播。”

“怎麽說？”赫迪薩問。

“作為唯一的見證者，臣和內人在毀滅後聽到過一個聲音。那聲音原本說要取我們的性命，但後來不知為何改變了主意。但若我們把此事告訴他人，則恐怕我們命不久已。因此，臣起初才沒敢稟告陛下。但是，現在臣看到了未來光輝的赫姆斯族，臣已經死而無憾了。”希度菲朝妻子望望，堅定的眼神傳遞了他的決心。

“居然有這種事……”赫迪薩和希雷亞都獨自嘀咕著，五千年來不為人知的秘密有了新的繼承者，但相應的，其代價是希度菲夫婦的生命。

赫迪薩不斷思考著，接下來該怎麽辦呢？帶這些人回魔界嗎？那麽這座城堡中的法寶怎麽辦？而且，改變了的時空法則能允許他們離開人界嗎？還有天界的問題又該怎麽處理？一堆問題弄得赫迪薩開始有些頭痛了。這時，雅開口了。

“希度菲大人，還有希婉輝夫人，只要陛下和我還在此，就決不會使你們受到任何傷害，請不用擔心。”雅的嘴邊浮起微笑，自信從其中透出，“我覺得眼下倒是天界的動向比較令人在意。”

察覺到雅的視線，赫迪薩放下了些心，身邊還有這麽一個厲害的禦使呢。“嗯，也是。雅，你查得到嗎？”

“如果光是在人界的那個天使的話，的確不成問題。但恐怕她的後幕在天界吧，而且還是有穿越時空能力的。據我所知，這樣的天使只有各系的大天使長和個別的從天使長——至少在我離開的時候是這樣。”

“那個，王妃陛下難道在天界呆過嗎？”希雷亞在這次會議中的首次發言。

“嗯，沒錯，我曾經是火天使。所以，雷亞你那時的指責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呢。”雅向希雷亞拋出一個狡黠的笑，而希雷亞聞言則是紅著臉低下了頭，室內的氣氛稍稍緩和了一些。“總之，這件事我會盡量去查清楚的。放心吧，迪薩。”

“那就暫且這樣吧。希度菲，今晚我和王妃要在此過夜。”

“遵命。臣已經命人將以前赫卡斯陛下用過的房間打掃幹凈了，請允許臣為您帶路。”希度菲說著站起身來，希婉輝也跟著站了起來。

“希婉輝夫人，”同樣站了起來的雅突然叫住了她，“我想借用一下洗漱室，可以請您帶個路嗎？”

希婉輝稍稍楞了一下，接著報以微笑，“當然，這是我的榮幸，王妃陛下。”

“麻煩了。”雅走近她，凝視了一會兒，隨後目光落在了從希婉輝袖口裏滑落出來的玉鐲上，“真漂亮的鐲子，很配夫人呢。”

“您過獎了，這是赫卡斯陛下賜予的餞別禮物。這邊請。”

III

“迪薩，我覺得天界的事應該去問問弗蕾妮大人，她畢竟在天界住了那麽多年。”雅現在正坐在當年赫卡斯用過的大床上。這間房間雖沒有向日宮的寢室寬敞，可豪華程度卻有過之而無不及。家具都是最上等的木材制作的，雕刻細致的花紋，好幾處還刻著赫姆斯族的皇室紋章。“而且，我也得去向他們道別。”

赫迪薩點點頭，從剛才開始，他就一直在思考著什麽。

“迪薩，你還在想五千年的事嗎？”雅走到他邊上，探出頭問。

赫迪薩又只是點點頭。雅似乎變得有些無趣，轉身想向陽臺走去，冷不防被赫迪薩從背後抱住。驚訝地回過頭，看到的是嚴肅的金瞳。

“雅，你老實跟我說，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唉？”

“有關五千年前的事，你是不是還知道些什麽？”赫迪薩的語氣並不咄咄逼人，卻明顯帶著命令的成分。

雅讀著赫迪薩的眼神，好一會兒，“迪薩真的想知道嗎？”

赫迪薩松開手，無言地點點頭。

“這件事在元素界也是機密。我作為紅榴也只知道很少部分。人界的毀滅是人類自己種下的惡果，他們向天界開戰，結果戰爭失敗，導致一界毀滅。”

“可是，我想不通的是為什麽希度菲他們會平安無事。照你所說的話，魔界應該和這件事毫無關系的啊。”赫迪薩在雅身邊坐下，開始玩弄她的長發。

“那麽，去問問沃格裏茲大人他們吧，說不定他們還知道些什麽。”雅如是建議。突然火焰在她面前燃起，火焰中，一塊透明的石頭浮現出來。“看來還非去一次不可了呢。”

[天界]

自從上次的大天使長會議後，卡澤爾就對吉麥艾爾的那番話耿耿於懷。和他合作是什麽意思？難道說他也有心攻占魔界嗎？還是說他是在試探自己？究竟該不該去赴約的問題縈繞心頭，而今天就是期限的日子了。

吉麥艾爾，比自己還年輕了三百多歲的大天使長，從小就顯示出強大的力量，性格不羈，行事果斷，不過總體給人傲慢和野心勃勃的感覺。卡澤爾放下手頭的資料，嘆了口氣。不經意地瞥了一下手腕上的旋風，一股孤獨感油然而生。弗蕾妮，至少還有你是屬於我的，不管你逃到哪裏，你永遠是我的，總有一天我要你乖乖地回到我身邊！

卡澤爾準備拿桌上的另一份文件，突然伸出去的手卻停止了動作。不知何時，桌子的另一邊站立著了一位淡金發的女子，金色的眼睛正看著自己手腕上的那個圖案。

“是風禦主吧。我代表元素界前來宣告判決結果。”

“做好心理準備了嗎？”再一次來到沃格裏茲府上的加葭雅，對著神情緊張的兩人托出那塊透明的石頭。那正是白曜，光禦使專用的通信石，而這塊石頭裏記錄的是什麽在場的三人都心知肚明。

沃格裏茲緊緊握著弗蕾妮的手，向雅使了個眼色。雅點點頭，隨即向石頭輸入了魔力。

沒有映像，只有一個女聲響起，聲音很平和，很年輕，但很威嚴。

“風禦使翡翠?弗蕾妮擅自背棄禦主，自盡未遂，觸犯‘規約’，自此日起革除禦使之職，交還風元素之力，三千年內不得踏入元素界。因下任風禦使尚未學成，特準精獸雲妲留駐此地培育青嵐。”

“這，這也太重了！為什麽，弗蕾妮忍受了那麽多痛苦，現在還……”一邊，沃格裏茲發出了不滿的怒吼，“弗蕾妮……”

“地禦使琥珀?沃格裏茲，”聲音又傳了出來，被指名的沃格裏茲立刻將視線收回到白曜上。“因庇護觸犯‘規約’之風禦使，自此日起三千年不得踏入元素界，同時三千年內不得以任何緣由辭退禦使之職。以上為對兩位禦使的判決結果。”

“怎麽會……”弗蕾妮低著頭，但淚水已經滴落了下來，“沃茲，沃茲，是我連累了你，是我……”

此時的沃格裏茲眼神變得覆雜，不敢相信的眼神，卻有夾雜著毅然接受一切的眼神。“弗蕾，不是你的錯，我早已有覺悟了，只不過……”只不過，自己也沒想到光禦使居然會如此冷酷，同為禦使，同為元素界人，卻絲毫不留情面。

“弗蕾妮大人，沃格裏茲大人，白曜中似乎還有留言。”不禁為兩人難過的雅突然發現半空中的白曜表面仍散發著淺淺的光芒。

“難道她還要給弗蕾更重的處罰嗎！”向來溫文爾雅的沃格裏茲露出了憤怒。

卡澤爾吃驚地看著面前的女子，那虛無縹緲的氣息讓他覺得很不舒服，不知哪兒來的壓迫感直逼心頭。

這種感覺，難道是光禦使嗎？卡澤爾緊張起來，下意識地看看手腕，卻突然發現那印記似乎開始模糊。

“自此日起，風禦主卡澤爾與風禦使翡翠?弗蕾妮的主仆關系不覆存在。”女子莊嚴地宣告。

“你說什麽……”

“弗蕾妮?威格哈姆因觸犯‘規約’，已被革職並放逐。與你的誓約就此告終。”清亮的聲音如湖水般平靜。

旋風的印記越來越模糊，卡澤爾連忙伸手捂住，他沖著女子大叫著，“我不同意！這種結果，我不同意！我不管你是光禦使還是什麽，我不認可！”

“這並不是請求，這是判決。”女子的聲音絲毫沒有退縮，不動聲色地揚起一只手，一道綠色的光芒從卡澤爾手腕中射出。卡澤爾慌張地移開遮著的手，那印記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那麽，請保重。”說完，女子的身影漸漸淡去，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人界的屋子裏，同樣的聲音再次響起，可是那語氣卻變得溫和。

“琥珀，弗蕾妮就拜托你了，祝你們新婚快樂。”白曜的光芒散去，重新回到雅的手上。剛剛還在氣憤的沃格裏茲和弗蕾妮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該做出怎樣的回應。

“光禦使大人果然還是溫柔，這麽一來，弗蕾妮大人與風禦主的關系也斷絕了呢。”雅微笑著。

“因此才……”沃格裏茲呆滯著，有些語無倫次，“罰我不得辭退禦使一職，也是因為弗蕾不能回元素界，所以讓我陪著她嗎？”

“沃茲……”

“什麽都沒改變，雲妲也在，一切都還是這樣。弗蕾，我們……”

雅滿臉笑容地從沙發上站起來，“那麽，我也該告辭了。前陣子真謝謝兩位。我也沒準備什麽賀禮，就用這個吧。”雅伸出雙手，一大束白色的百合出現在她懷裏，“這是我僅次於赤炎最喜歡的卡薩布蘭卡，祝您們新婚快樂。”

“謝謝。”弗蕾妮接過花束，不知不覺，淚水又湧了出來。那是幸福的淚水。

“加葭雅，不嫌棄的話，常來坐坐客吧。”

“嗯！”笑著，雅消失在了火焰中。

卡澤爾呆坐著，剛才的一幕不斷在腦海中重覆著。否認，否決，不同意，不允許！無論有多少次的吶喊，事實卻只有一個。失去了印記的自己，失去了風禦主的身份，失去了弗蕾妮，失去了最後一個同伴，失去了力量。

不行！不能這樣！我已經是代大天使長了，這一切，我已經不能回頭了！力量可以練就，同伴可以再尋找，我絕不放棄我的目標，我要攻占魔界，控制人界，我要統領三界！到了那時，弗蕾妮，我不會放過你的！

我要力量，我要同伴，志同道合的夥伴。卡澤爾下了決心般沈著頭，接著走出屋子展翅高飛。

“弗蕾，我再一次請求你，嫁給我好嗎？”

“嗯……”

兩個身影合為一個，唇與唇交織出幸福，在盛開的白百合的見證下，一段悲傷劃上句號，另一段溫情開始敘述兩人的故事。

“這樣好嗎，白曜大人？”

“嗯，暫且這樣吧。因為不久的將來……”

~金巖之篇 終~

【第五部： 光耀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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