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蕾妮，弗蕾妮?威格哈姆。”

“啊，是……”眼前的是從天使長吧。那個叫卡澤爾的風天使把自己帶到了這裏，可是這裏是哪兒呢？

“你的出生地是哪裏？”從天使長埋著頭問道。天使是從生命樹上出生的，沒有父母的概念的，所以唯一與出生有關的就是出生地了。

“呃……我，不知道。”弗蕾妮的聲音很小。

“現在幾歲了？”

“……不知道。”元素界的時間流速與這裏很不一樣，即使照實說了也沒多大意義吧。

從天使長停下手中的筆，終於擡起頭來看著面前的少女。“這裏是戶籍管理所，希望你能配合我們的工作。”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雖然說謊是不好的行為，但在這種情況下也只有說謊說到底了。

“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這時，另一位天使從邊門走了進來。

“帕恩斯達特大人，不知從哪裏來了一個自稱是風天使的小姑娘。”從天使長站了起來，想必進來的人是個更加高位的天使吧。

“哦？讓我看看。”帕恩斯達特端詳著只到自己胸口弗蕾妮，“你真的是風天使嗎？”

弗蕾妮點點頭，亮出翅膀。

“好，那麽你是從哪裏來的呢？”

弗蕾妮搖搖頭，輕聲地說：“不知道，卡澤爾大人把我帶到這裏來的。”

“卡澤爾？”帕恩斯達特回過頭詢問身後的從天使長。被問到的人立刻翻開風天使名冊，不一會兒查到了卡澤爾的名字。“有了，帕恩斯達特大人，是住在北區臨近時空交界處的兩翼風天使。”

“除了卡澤爾，你還有沒有認識的人？”獲得了信息的帕恩斯達特再次把目光停留在弗蕾妮身上。弗蕾妮搖著頭，亞麻色的頭發隨著一起晃動，如微風吹過的柳枝一樣。

“去把卡澤爾叫來。”

不一會兒，聽到傳令的卡澤爾來了，再次與弗蕾妮相遇令他有些意外。

“噢，你來了。卡澤爾，這個女孩是你帶來的吧，那麽就讓她留在你身邊吧。”帕恩斯達特如此說道。

“阿，風大天使長！是，我明白了！”卡澤爾恍然大悟般地看著只在風天使全體會議上瞻仰到過一次的風大天使長，然後視線又移到弗蕾妮身上。被註視著的弗蕾妮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連忙彎腰行禮。

“卡澤爾大人，從今以後請多多關照。”

卡澤爾的居房是北區的一幢小屋，雖然不是很豪華，但周圍有著大片的草地。清新的空氣使弗蕾妮很喜歡這個住處。

“喏，你以後就住在這間屋子裏吧。房間的擺設照自己的喜歡。”卡澤爾把靠東的房間給了弗蕾妮，“有什麽事就來找我，我住在對面的房間，那邊的是起居室和書房。”卡澤爾邊解釋邊指著不同的方位。

“給您添麻煩了……”弗蕾妮不好意思地低著頭。

“哪裏的話。有你這麽可愛的女孩子陪著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卡澤爾拍拍弗蕾妮的頭。“放松點，別那麽拘束，這裏以後就是你的家了。”

“嗯！”弗蕾妮露出明快的笑容。

“那麽，我去工作了，你收拾一下房間吧。我這個人就是不太擅長家務，所以倒是要給你添不少麻煩。”

弗蕾妮走到窗邊，打開久積塵土的窗戶。外面新鮮的空氣一下子湧了進來，舒爽的風拂過弗蕾妮的臉龐，調皮地玩弄著她的長發。“呼~~！”弗蕾妮深吸了一口氣，雙手合起，“風兒啊，請將這裏的塵土帶去他們該去的地方吧。”塵土揚起，沒多少時候，房間已經煥然一新了。

“好了，雲妲，我們去播種吧，播種我的青嵐草。”

卡澤爾從工作回來的時候，著實吃了一驚。屋子各處都收拾得幹幹凈凈，地板光亮，家具一塵不染，書房裏的書也都按類別擺放整齊。

“您回來啦，卡澤爾大人。”弗蕾妮碧綠的眼睛撲閃撲閃地看著自己。

“嗯，我回來了。這都是你收拾的？”

“我比較擅長這些事，所以正好能幫上卡澤爾大人的忙。”

“謝……”卡澤爾正準備上前摸摸弗蕾妮的頭，門口又進來了一個人。

“喲，卡澤爾，別來無恙！啊……啊！這真是你的屋子嗎？這麽幹凈，你難道轉性了？”那人熟門熟路地走了進來，張大嘴瞪著眼看著屋內的環境。

“餵，尤埃爾，好久不見你就只有這樣的感概嗎！”卡澤爾被他說得又怒又羞，不過看起來確實是舊友重逢，兩人立刻互相擁抱在了一起。

“卡澤爾，這位是？”註意到弗蕾妮的尤埃爾臉上帶著疑惑，不過下一刻他就決定要嘲弄卡澤爾一番，“你的情人？長得真可愛！”

卡澤爾的臉唰地通紅，“不，不是！”

“看這年齡也不像……難不成，是你的女兒？！唉呀，才十來年不見，連女兒都這麽大了，真不簡單！”（註：天使的壽命比魔族短，大約在一千到三千歲）

“你，你胡說什麽啊！天使哪會有子女的！”

“噢，也是。那麽究竟是什麽關系呢？”尤埃爾就是不肯放過卡澤爾。

“那個……你好，尤埃爾大人。我叫弗蕾妮，是帕恩斯達特大人讓我留在卡澤爾大人身邊的。”弗蕾妮終於出來自報家門。

卡澤爾松了一口氣，尤埃爾也無趣地嘆了嘆氣，“原來只是工作關系啊，我還以為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早跟你說了，是你自己要瞎猜！”要形容此刻的卡澤爾的話，估計那種弓著背，渾身的毛豎起的貓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好了，好了。為了賠禮道歉，我帶了西邊的土特產，今晚一起吃吧。吶，弗蕾妮小姐。”

那晚上，三人一起談笑到很晚，尤埃爾住得很近，快到早上他才舍不得地回家去了。而從沒這麽晚睡過的弗蕾妮拖著疲憊的身子，倒在床上就睡著了。

“沃茲，這裏的人都很好，所以，我不寂寞……”

早晨的太陽雖然不很刺眼，但還是打攪了弗蕾妮的睡眠。陽光從窗戶直射進來，照在弗蕾妮的眼皮上，催著她趕快起來。

卡澤爾的房間朝著西面，因此並沒有這種困撓。和平常一樣時間起來的卡澤爾來到起居室，香噴噴的早餐已經放在桌上了。日子就這樣過了幾個月，卡澤爾每天忙碌著工作，弗蕾妮在家裏管理家居。不過卡澤爾對於弗蕾妮每天那麽早起給自己做早餐一直有些內疚。

“弗蕾妮，其實你不用每天那麽早起來的，你沒來的時候我不是也好好地活下來了嗎？”

“沒關系的。”

又過了一陣子，卡澤爾帶了一大包東西回來，趁著弗蕾妮在外面照看著草地，溜進她的房間，手忙腳亂地幹了一陣子。

等弗蕾妮回來，她驚奇地發現一幅淺綠色的窗簾掛在了原本空空的窗前。

“我想，大概是早上的太陽太旺了，所以你才這麽早起來的。這個顏色是我挑的，不知道你是不是喜歡。”不擅長家務的卡澤爾很滿意的看著掛得還不錯的窗簾。

“嗯，我最喜歡綠色了。謝謝卡澤爾大人！”

II

淺綠色的窗簾飄動著，從那時到現在。可是只有它還依舊如此，卡澤爾大人變了，我也變了，從那時開始……

“卡澤爾大人平時做的是什麽樣的工作？”一起生活了許多年後，有一天弗蕾妮這樣問道。弗蕾妮本來不是那種好奇心很重的女孩，但那麽多年了，也有必要了解一下吧。

“嗯，也不是什麽值得誇耀的工作，只是巡視時空交界處附近而已。”突然被問到，卡澤爾理了理頭緒，“看看有沒有什麽可疑的人，或者有沒有魔獸出沒。”

“唔哦，那就是保衛天界的工作吧，很了不起呢，卡澤爾大人。”弗蕾妮清澈的眼睛閃著光亮。在元素界，內部不會有戰亂紛爭，因此軍隊的職責就是在邊界巡視。雖然也不見得會有人從精靈界入侵，但人們都很崇敬這些放棄了自由享樂生活的士兵們，久而久之能加入軍隊便成為了一種榮耀。“弗蕾妮也可以一起去看看嗎？”

卡澤爾很奇怪地看著弗蕾妮，這其實是兩個世界不同的價值觀的問題，天界的天使人人都想往中央去，天生就不喜歡呆在邊境。可是弗蕾妮對卡澤爾的遲疑產生了誤解。“呃，我不是想給您添麻煩，只是有些好奇，而且我想給卡澤爾大人幫些忙。”

說起幫忙，卡澤爾想到了與弗蕾妮相遇時候的事情。這個小姑娘有這與年齡極不相符的強大力量，帶著她說不定還真能提高自己的安全系數。“好啊，那麽明天你也一塊兒去吧。”

[翌日]

“哇，好漂亮！”

“弗蕾妮，我們不是來玩的。”

輕聲說了對不起，弗蕾妮還是忍不住振翅飛到高空，飽覽這一點綴著點點零星的金黃、嫣紅的碧綠草地。元素界中心城外的白晶草地雖然更為壯觀，但弗蕾妮一直住在北邊的嵐之城內，也沒什麽機會去那裏。

弗蕾妮的視線放到遠方，三面遼闊的綠色與澄清的藍天在視野盡頭融合，煞是壯麗，可是另一面卻是濃霧籠罩。

“啊，那就是與卡澤爾大人相遇的地方吧。”弗蕾妮興奮地靠近過去，來不及制止的卡澤爾連忙緊跟上前，卻發現弗蕾妮在被一片乳白色包圍前突然停了下來。

“怎麽了？”

“裏面有人……”弗蕾妮伸手指著深處。

“什麽！”視野中僅是白茫茫一片，什麽也看不見。“又是迷失的天使嗎？”

弗蕾妮搖搖頭，“氣息不一樣，好像不是天界的。”

“魔族嗎……”一陣心悸浮上來，卡澤爾身體微微一震，擺出警覺的架勢，“還有多遠？”

“不知道，只是很隱隱約約的氣息，可能還在時空交界處徘徊吧。”

“好，那就張個結界把他擋住。”卡澤爾兩手交叉，幾句咒文過後，強風襲向濃霧深處，形成一道看不見的障礙。“暫且這樣，回去向天使長們報告，請他們來查看一下吧。”隨即與弗蕾妮一起離開了。

話說那個魔族，本來眼看就能進入天界了，卻被一陣無情的風趕了回去。“切，這裏不行的話就換個地方試試。”金色的眸子一閃，甩甩漆黑的長發不爽地離開了。

實際上，不幸的不僅是那個魔族，卡澤爾在那天體驗到了什麽叫做“禍不單行”。還在擔心自己的結界是否足以驅逐那個魔族，突然察覺到弗蕾妮正在扯動自己的袖子。回過神來的時候，卡澤爾絕望地發現自己和弗蕾妮已經被一大群魔蝙蝠圍住了。數量有四十來只，足足是上回的二、三倍。

也管不了這麽多魔蝙蝠究竟從何而來，總之逃命要緊。雖然對於天使來說，這樣的情景是必死無疑的，但是身邊有弗蕾妮，卡澤爾很莫名地認定了自己能平安逃脫。

“嘖，來報仇的嗎？弗蕾妮……”卡澤爾輕聲呼喚著。

弗蕾妮明白地點點頭，雙手抱拳，立刻一個堅固的風結界將卡澤爾包圍住。“卡澤爾大人，請您在這裏等一等，我去同它們交涉一下。”

交涉？和魔獸？！“餵，你等……”卡澤爾的話還沒說完，弗蕾妮已經先行上前幾步，仰頭望著黑壓壓一群拍打著翅膀的蝙蝠。“我們不是來傷害你們的，所以能聽我說幾句話嗎？”

沒用的，卡澤爾心裏叫喊著。蝙蝠們仍舊一上一下地撲騰著，可是不可思議的是它們並沒有開始攻擊。局面僵持了一會兒後，一只體型較大的蝙蝠緩緩降落到弗蕾妮面前，夜般的眼睛盯著碧綠的寶石，吱吱呀呀叫了一陣子。

“是嗎？很抱歉，真的很抱歉。”弗蕾妮一邊道歉，一邊不停地彎腰鞠躬，“這裏是卡澤爾大人工作的地方，所以……唉？恩，我確實是，不過我才剛來。”

弗蕾妮與蝙蝠首領之間的對話把卡澤爾弄得莫名其妙，雖然弗蕾妮的結界確保了他的安全，可是他也不希望事情向著他不能理解的方向發展過去。“餵，弗蕾妮，發生什麽事了？”

“卡澤爾大人，好像是剛才的力量波動吵到它們了。這位蝙蝠先生說它們最討厭魔法，所以才會選擇住在這裏的。”

“你……能聽得懂它們的話嗎？”卡澤爾驚愕的看看弗蕾妮，看看蝙蝠。

弗蕾妮被這麽一問才恍悟過來，精靈界的人與魔獸間的語言是不相通的。即使在元素界也只有受過專門訓練的人才能與動物交談，自己在不知不覺中還是把元素界的習慣帶了過來。“呃，那個……我以前……那個，所以……”弗蕾妮漲紅著臉，不知怎麽解釋。

“那麽，它們想把我們怎麽樣？”卡澤爾看著快要哭出來的弗蕾妮，故意轉變了話題。

“它們說……啊，你受傷了嗎？”轉過頭的弗蕾妮無意識間註意到了那只蝙蝠首領的下肢邊的一道暗紅色，“不嫌棄的話，我替你療傷吧。”弗蕾妮伸出雙手，那只蝙蝠遲疑了一下，隨後慢慢接近，收起翅膀停在弗蕾妮手上。一陣微風滑過，嫩綠的光在弗蕾妮掌心浮起，包圍住了蝙蝠受傷的下肢。等光芒消失的時候，傷口奇跡般的痊愈了，絲毫看不出受過傷的樣子。那只蝙蝠拍拍翅膀，圍著弗蕾妮轉了幾圈，大概是在表示感謝，周圍的其他蝙蝠們也跟著振翅鳴叫。

“它們這回又說了什麽？”卡澤爾不禁問道，這種情景任誰都是頭一次看到。

“它們讓我們快點離開，還說，他們喜歡我……”

“呵呵，你很討人喜歡的嘛。”卡澤爾笑著，放心地走出了結界，摸摸弗蕾妮的頭，“你跟它們說，只要我還在這裏任職，就不會讓人打攪到它們——為了感謝它們的‘不殺之恩’。”

“嗯！”

蝙蝠們回去了，卡澤爾與弗蕾妮兩人正準備離去，遠處一個人影吸引到了他們的視線。

“尤埃爾？你怎麽會在這裏？”靠近後卡澤爾認出了老友，很驚奇地問。

“啊，我正好路過。其實早來了，可是那群蝙蝠把我嚇得想動都動不了……話說回來，你這助手還真是厲害，你小子運氣真好。”尤埃爾的臉色卻有點發白。

“那麽正巧，一起去喝一杯吧。”

“不，不了，我還有事，你們也去忙你們的吧。”

揮揮手，卡澤爾轉身離開，弗蕾妮匆忙地行了個禮，也跟了上去。“卡澤爾大人，您不問嗎？我的事……”

“每個人都有難言之隱，不要在意。不過這麽一來，就不能去匯報那個魔族的事了，否則又要驚動你的朋友們了。”

尤埃爾站在原地，臉上露出驚恐。也許是被數量龐大的蝙蝠們嚇壞了，但應該還不止這個原因。忽然間，他握緊拳，眼中放出仇恨的目光。“卡澤爾！”惡狠狠的聲音低沈地回蕩在一片青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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