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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第十一天(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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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郎太刀坐在廚房自帶的簡陋餐桌前, 一臉驚奇的用竹筷翻動著熱氣騰騰的面條。

“看不出來啊主人,”他擡起頭稱讚道,“在您頑皮又虛弱的外表下竟然還隱藏著廚藝大手的心。”

被強行表揚的安原時羽不由得目光一凝:“……你到底吃不吃?”

“吃吃吃, 我吃。”

次郎嬉笑起來, 手中的筷子撥開躺在面上的西紅柿片,徑直挑起幾根面條放入口中——下一刻, 他的眼睛睜大了。

“喔!好吃!”他是如此言之鑿鑿地說, “面條爽滑勁道, 入口彈牙, 麥香味十足, 不愧是主人親手煮的面!”

“你到底在說什麽呢次郎。”審神者非常疑惑的反問,“這只是兩包塞在櫃子底下被人遺忘的超市掛面而已啊。畢竟廚房裏也實在沒什麽可以吃的東西了。”

次郎太刀:“……”

慘噢,拍錯馬屁了。

他這麽想著,臉上連忙露出一個嫵媚動人的笑容,試圖補救剛才的失誤:“但這西紅柿還挺好吃的……”

聽到這話,審神者隨意掃了他的那碗面一眼,結果發現上面的西紅柿片對方分明還沒咬一口……不要這樣子啦次郎!強行吹捧只會令雙方都感到尷尬啊!

她決定忽視種種槽點,安心吃面, 不然她就要餓死在自己這碗宵夜面條前了。

很快, 餐桌上安靜下來, 只有次郎的吸溜面條聲, 盡管第一口時他似乎猶豫了一下什麽問題,但是很快就展現出極大的熱情,高高興興地吃起這碗尋常的番茄面。

“嗯?這個是……”當他翻開面條底部時, 發現裏面窩著一個圓潤潔白的荷包蛋,下意識地擡頭看向坐在對面的審神者,發現後者也在慢吞吞地吃著面。

“主人。”大太刀眨了眨眼睛,“我的碗裏有一個漂亮的荷包蛋誒。”

“啊,我知道,是專門給你吃的。”安原時羽頭也不擡地回答道。

“那你的那一碗裏有沒有荷包蛋呢?”

審神者似乎笑了一下,面條的熱氣從碗中升騰而起,有些模糊了次郎太刀的視野。

“有啊。”

為了證實自己的話,安原用筷子夾起了一小塊蛋白晃了晃,“只是我的那個荷包蛋煮碎了,沒有你碗裏的那顆好看。”

次郎頓時松了口氣,他可不想只有自己一個人吃雞蛋,然後讓成天失血過多、急需營養的主人空啃西紅柿和面條。

不過他還是好心地問道:“不如我的荷包蛋分你一半吧?”

說著他想要筷子將雞蛋夾成兩半,卻發現蛋白表皮一戳而破,金黃色的溏心緩緩地流了出來,那美味的模樣令人食指大動。

審神者似乎早已知道這樣的情況,也明白這樣的溏心蛋是很難分成兩半的,所以她也只是笑著搖搖頭:“沒關系,次郎你自己吃吧,我個人是比較喜歡煮老一些的雞蛋,而且我也有吃啊。”

於是大太刀相信了這番話,他釋然的說了聲“好”後埋頭繼續吃。

而安原時羽則是目光溫和地看著對方繼續埋頭苦幹,因為她自己那份宵夜已經吃完了——她的食量本身就比身為男性的次郎要小。

也不知道鹽會不會放多了一點……安原心裏頭想,畢竟她現在的味覺因為生病而有些偏頗,不過看次郎吃得那麽開心的樣子,看來應該放正常了。

能讓別人喜歡自己的廚藝這種事,真是太好了。

她柔和的瞇了瞇眼睛,像一只吃飽喝足的小奶狗,有些困乏的想要睡覺。

“呀,偶爾嘗嘗不是下酒菜的宵夜也很好呢。吃飽了吃飽了,謝謝主人!真是大滿足!”

次郎太刀向後倚在椅背上,心滿意足地伸了個懶腰,註意到小姑娘似乎已經很困了,連忙建議道:“剩下的碗筷就放著我來洗吧,主人你回去睡覺吧。”

安原時羽迷迷糊糊地點了一下頭,直直的站起來,差點撞倒了碗筷。

“我的天,主人你行不行?要不要我背你回去?”

審神者扶著桌角清醒了一下,“……不用,就幾步路,我直接走回去就行。”

大太刀擔憂的把她送出廚房,看著小姑娘的背影在黑暗的長廊中蹣跚離去,差點以為自己看到了一個□□十歲的老者而不是什麽花季雨季的女孩子。

不行,得趕快洗好碗筷回到主人身邊才可以。

這麽想著,次郎太刀快速收拾起兩人的空碗筷,洗凈放好。接著又給自己倒了一大杯水,像是得救了一樣的猛灌下去。

“哈……”

嘴唇邊一圈水漬的次郎顧不上擦水,而是率先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少見的飽腹感令他心滿意足——面條的鹽放得簡直是驚人,但是考慮到小姑娘專門給自己煮宵夜的心情,他還是義無反顧地裝作很好吃的模樣,強行吃完了所有食物,甚至把面湯都咕嚕咕嚕地喝下了去。

效果也很明顯,審神者原本有些萎靡的精神似乎都高漲了一些,但是後果就是他差點被渴死。

還好女孩子及時走了,不然他剛才都要撐不住了。

次郎太刀一念至此,不禁為自己剛才的機智舉動感到驕傲——他成功維護了主人的一片愛心呢,雖然鹽放多的程度真是令人發指,但是有句話不是叫做“重要的往往不是食物本身,而是和誰一起吃”嗎?

然而就在他微笑著掀開廚房專用垃圾桶的蓋子時,次郎的視線落到其中一物時,笑容忽然凝固了。

“怎、怎麽會!”

他顧不上嫌臟,連忙伸手進去翻找了一下,卻最後還是只發現了一樣東西。

那是個一分為二的空蛋殼。

而且很明顯——整個垃圾桶裏,只有一個雞蛋存在過的痕跡。

“真是的……”

次郎太刀呆呆的註視著這個空空的雞蛋,心裏五味陳雜,原本有些得意的心情瞬間被一掃而空。過了片刻,他忽然驚醒過來!

“啊啊啊我真是個笨蛋!”

這個長年醉酒的家夥抓著自己的頭發發狂。

“我居然就這樣相信了主人的話,把唯一的雞蛋給吃掉了!”

搖搖晃晃走回去的安原時羽並不知道自己苦心經營的謊話已經穿幫了,要知道她為了讓次郎心安理得的吃下那個唯一一顆雞蛋,還故意從荷包蛋的蛋白上用鏟子撕扯下一小塊放在自己碗裏,就等著對方的問題過來。

啊,她真是個聰明活潑又體貼下屬的人。

這麽想著的審神者總算安然無事地走回了自己房間,卻在看到門口的一瞬間停住了腳步。

“亂?”她疑惑的看向那個穿著白色睡裙的孩子,“你怎麽不去睡覺……啊,別、別這樣泫然欲泣的看著我啊。”

來者正是亂藤四郎,此時的他沒有穿白日裏的黑色出陣服,而是只穿了一件單薄的白色睡裙,單薄的身影在黑暗中看起來十分可憐。

“我本來是想看看主人晚上睡得是否踏實,但是沒想到看到了裏面都是血……”他委屈的說,水潤的藍眼睛裏似乎有著少許水光,同時他的臉朝沒有關緊的房間側了側,“所以主人的病還是沒有好吧?那為什麽下午時要跟螢丸他們說您的身體已經有所好轉了呢。”

“……”

安原時羽羞愧的低下了頭,欺騙小孩子真是有壓力。

“抱歉……”她低聲說道,“我只是不想讓你們太擔心。”

亂藤四郎倏然站起來,表情凝重得讓審神者以為自己下一秒因為說謊而被毆打!安原時羽一時間都要心驚肉跳了!

“我可以抱抱您嗎。”

一臉要打人表情的亂提出了這樣的要求。

最後安原時羽還是抱住了橘色長發的小短刀,對方長久地將臉埋在她的衣襟裏,發出小聲的啜泣聲。

“我們很想幫您……但是,大家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安原摸了摸他的後腦勺,像是安撫受到驚嚇的小動物一樣,柔聲道:“我知道。”

亂斷斷續續地說下去:“主人明明自己很痛苦,卻還裝作沒事的樣子,上次……上次一期哥說他都被您嚇了一跳,淋了他一臉血的那次。”

審神者不禁啞然失笑,“只是流血而已,傷口本身並沒有給我帶來太大的痛苦。”

“我才不信呢!哪有女孩子受傷會覺得不痛的!平時摔跤,哪怕擦破皮都會疼……”亂藤四郎小聲的說,忽然他的身體僵硬了,因為他環抱住審神者的雙手似乎摸到了一片濕漉漉的衣服布料。

“哎呀,被你發現了。”安原有些尷尬的說,其實她剛才被人抱住腰的時候就覺得背後熟悉的一痛!但是那個時候亂已經抱住了自己在哭,她也不能把人一把推開吧……

“很痛吧?”亂顫抖地放開她,舉起自己的手,望著手上沾滿的鮮血——審神者背後的衣服已經被血打濕了一大片。

不過女孩子還是強顏歡笑了起來,摸摸短刀的頭。

“真的,不會痛的。”

安原時羽沒有指望對方會相信這樣蹩腳的謊言,畢竟這與精心準備的荷包蛋謊言完全不同……這裏可沒有那麽多前綴可以鋪墊。

果然,亂藤四郎憂郁地搖了搖頭。

“但是主人的眼睛在告訴我——您很痛。”

“……”

“不單是身體,更多的是精神上的痛苦……您是不是要做出什麽艱難的抉擇了?”

安原時羽完全驚呆了。

臥槽這孩子有讀心術是嗎!

這件事情她從來沒有和任何人提起過,因為自從回到本丸後,一想起自己原本定下的要回家的目標,再看到這些熟悉的面龐,她就發自內心的感到猶豫和痛苦。

她希望回去,她恨不得下一秒就擺脫這個爛透了的世界。

但是……她舍不得眼前的這些人。

世間之事那麽繁雜,只有發自內心的動搖才會令人感到掙紮和無奈。

“不是的,亂,”安原聽見自己的聲音是如此平靜,無悲無喜,“你看錯了。”

亂藤四郎:“……”

嗚哇!

接下來審神者花費了足足五分鐘才把差點當場暴哭的小短刀給安撫好情緒,並展示了自己熟練的傷口愈合技巧——以及回頭又要去洗衣服的麻煩。

可是亂藤四郎還是悶悶不樂,最後念叨著“我會保護主人的”之類的話語睡著了。

安原時羽無奈地嘆了口氣,扭頭看向走廊的另一側,“出來吧。”

不知何時到來的一期一振站在黑暗的墻角裏,也不知看了多久,只是他眼眶中的金色火焰緩緩地燃燒著,像是同樣感到了深切的無奈與憂傷。

“多謝您照顧亂這孩子,剛才半夜醒來發現他不見後,我便出來找人了……沒想到他會跑來麻煩主殿。”

他把弟弟抱回懷裏後,向安原時羽點頭致謝。

“這不是什麽麻煩,亂也是一片好心。”安原扯扯嘴角笑道,她是真的很困,想要回去睡覺。

作為一振善解人意的太刀,一期當然看得出審神者滿臉不加掩飾的困倦和疲憊,他便微微欠身,“那我便不打擾您的休息了,主殿。”

“等等,一期,你剛才是什麽時候來的?”安原時羽問道。

“……在亂提及我的時候,我便恰好來了。”

“啊。”審神者的眼珠子尷尬的轉了轉,顯然也想起那天把人家淋了一頭血的場面,“那天真是抱歉,給你添麻煩了。”

一期一振有些詫異地看向她,用與她剛才如出一轍的口吻說道:“您怎麽會那麽想?那不是什麽麻煩,能為您盡些綿薄之力,我和弟弟們都非常樂意的……所以,您不需要向我,或者向其他同伴道歉。”

“生病和受傷,都不是主殿您的錯。”他誠懇地補充道,“……還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告訴您。”

“什麽事?”

“主殿……真是一個溫柔的人。”

“……一期,沒有人跟你說過,你一到晚上視力就不好嗎。”

安原時羽認真的凝視著他的面龐和那熠熠生輝的金色焰火,最終還是搖搖頭,“我不是什麽溫柔的人,你們都看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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