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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第八天(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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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原時羽最後還是放人去了, 畢竟自己一手放飛的鳥,想飛哪裏都隨便他啦。不過臨別之際,她還是讓人把此行帶出來、卻沒有用上的刀裝小球都給了宗三左文字, 並提前在上邊設定好了靈力激發的指令, 一旦宗三想用就能立刻夠用。

粉發的付喪神看著跟著保護自己的刀裝士兵人人都背著一個大袋子,有些無語, 但也沒有拒絕——因為如果拒絕帶上這些看起來傻乎乎的袋子, 審神者絕對不會放下心來的。

而安原同學還抓著他的手絮絮叨叨的像個老媽子:“一切以你的安全為重, 情報什麽的都不重要, 明白嗎?有不對的地方就趕緊跑, 刀裝不用給我省著花,剩下的我回頭再幫你跟少主大人解釋。”

宗三左文字:……

如果真如審神者所言,那他到底是去幹嘛的?公費旅游?

盡管如此,他還是溫柔的拍了拍小姑娘的手,“放心吧,主人。”

安原時羽還是不放心,繼續說:“嗯,我有個東西想給你……”說著她從袖子裏摸出了一個禦守, 猶猶豫豫地要不要遞出去, “這個禦守做出來沒幾天, 也沒去神社裏祈求過神明來賜福, 所以估計沒什麽效力……所以還是算了吧,我不給你亂添flag了……”

然而宗三左文字卻一下子睜大了眼睛,抓住了她正準備塞回去的手, 從安原時羽的手心裏輕巧地抽出了那個縫得歪歪扭扭的禦守。這針線活,宗三一看就明白了。

“這是您親手做的?”他略微的笑道。

“……啊。”

安原不好意思的點頭,然後伸出手,“還給我吧,回頭我讓人去出雲的大神社幫你捎一個厲害的……”

不知為何,宗三似笑非笑的眼神掠過她的肩膀,落到了站在審神者身後一臉羨慕的五虎退和同樣笑瞇瞇的三日月宗近身上。

“不。”宗三緩緩道,他故意舉起手,讓安原時羽的小短手根本夠不著,同時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個醜醜的禦守滑落進宗三的袖子裏。

“這個禦守對我來說,已經足夠厲害了。”

安原時羽頓時羞澀地想踢他。

不遠處已經騎上馬,準備離開的織田信忠看得啼笑皆非,沖安原大喊:“川政大人怎麽還戀戀不舍的?莫非是擔心我吃掉你的下屬不成?”說完他就覺得這個笑話很好笑,自己哈哈大笑起來了。

礙著自己的人設和盟友還看著的問題,安原時羽也不好意思踢人了,只能強顏歡笑的送走了自家的付喪神。

說真的……那個很醜啊,早知道就不拿出來丟臉了。

與此同時,此時的羽柴秀吉並沒有外人想象的那樣暴跳如雷,雖然他剛開始得知紀伊落入他人之手後的確很生氣,但是很快就冷靜下來。這主要是因為有一位秘密結盟的盟友最近恰好來拜訪他,此人用了幾句話就安撫了秀吉。

“秀吉大人派人去拉攏對方不就好了嗎?”

說話的這個人體型圓滾滾的、臉上總是在微笑,給人一種和善的親近感而非其他武將那種冰冷肅殺的感覺。不過若是知道了這個人的名字,許多人都不敢小瞧這位和事佬。

他的名字是德川家康——戰國後期的三巨頭、戰亂年代的真正結束者和德川幕府的開創人。

他一生坎坷波折,自小失去親人,為了尋求庇護,不得不去給今川義元當人質。後來好不容易趁著今川義元在桶狹間翻車,家康才抓住機會返回故鄉,重建父輩們的基業。不過這樣自力發展的好日子沒過多久,霸道無比的織田信長便找上門,強行要求結盟——家康若是敢拒絕,他就打爆德川家。另外,信長認為家康的長子意欲不軌想要造反,命令家康回去後就殺了自己的長子。

……哪有這樣找人當盟友的?這分明是找小弟嘛。

但家康還是忍辱負重的答應了一切條件。他一回到三河,便找來最信任的心腹忍者服部半藏,流著眼淚請求他給自家孩子當介錯人——誰知當剖腹正式開始後,長子痛苦的懇求介錯人動手,半藏卻哭著不願意下手殺人。眾所皆知,肚子被劃開並不會瞬間死亡,而是會原地掙紮痛苦許久才死去,為了盡快結束當事人的痛苦,半藏身負的重任就很重要。因為這位忍者實在無法下手,家康不得不臨場更換介錯人——可想而知,整個過程中作為一個父親和主君的德川家康,內心到底有多麽的絕望和痛苦。

此事過後,信長認為這家夥是個聽話的小弟,也就沒有再折磨他。而德川家康則是兢兢業業的配合著織田家的各項軍事活動,從不弄虛作假,讓人一度以為他都忘了喪子之痛。

然而直到織田信長死在本能寺,德川家康就判斷出羽柴秀吉的贏面應該會更大一些,便與這位老朋友結盟。再後來,秀吉統一日本,改名“豐臣秀吉”,官拜關白大臣一職,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於是德川便是更加小心謹慎的當小弟,從不搞事,指哪打哪,秀吉便也對他放下心來。

當秀吉死後,所有能夠阻攔德川家康的同輩人都走了,而這位隱忍了一生的好脾氣老頭子,這才露出了猙獰的獠牙,以一場關原之戰,徹底奠定了德川幕府三百年統治的基業。

其實目前的德川家康並不了解那個奪取了紀伊的家夥是哪塊小餅幹,可這並不妨礙他安撫自家盟友的暴脾氣。

當德川離開院子時,他忽然像是察覺到了什麽,擡頭朝著天守閣的方向看了看——並沒有人在上邊看自己。

啊……大概是忍者吧。

家康沒有放在心上的和其他家臣一起離開了,殊不知天守閣的某間房裏,頭戴烏帽子的暗墮付喪神沈默地註視著自己的背影離去。

更多的,他是在看隊伍中那幾個一看就不是人類的背影。

物吉貞宗、太鼓鐘貞宗、蜻蛉切……還有誰?

天守閣很高,風也很大,風吹過來卷動著他的衣袍,他眼眶中的金色火焰不由得跳動了幾下。

登高遠望,才能明白人類常說的孤寂。

盡管記憶裏關於大阪城的那場火全都是數據提前設定好的,但是只有回到這段歷史之中,才會更覺得切膚之痛。

就在一期一振發呆之際,他身後忽然有個東西撞了過來,猝不及防把他撞翻在地,差點摔下窗戶去。

“亂!你在做什麽!”厚的聲音在背後的櫃子上響起,“你又撞倒了一期哥!”

“有什麽關系嘛。”咬著短刀的綠色魚骨頭狀的生物在地上蹦跶了兩下,“一期哥又不會真的生氣。”

一臉骷髏表情的一期:……

“你不要仗著自己被寵愛就為所欲為啊。”厚藤四郎無奈極了,然後他就被另一個兄弟無意中給絆得滾下了櫃子。

“厚!你沒事吧?”因為趴在那裏所以不小心把厚給絆翻出去的平野驚慌失措地從櫃子上探出一個頭,朝地上查看,“嗚哇……你的尾巴都摔斷了。”

厚甩著自己那突兀的短了半截的骨質小尾巴,頓時大驚失色(如果看得出來的話):“真、真的誒!”

房間裏其他的刀都圍了過來,大家默不作聲的為厚失去的尾巴而默哀,平野更是愧疚極了——搞得好像摔碎的不是尾巴,而是厚本人一樣。

厚藤四郎:emmmmm……

就在他開始忍不住變得消沈起來時,一雙熟悉的手將他抱了起來,小心地查看他的傷口,然而厚不想讓人擔心,於是他故作堅強地擡起頭,“我沒事的,一期哥。”

一期一振將自己受傷的弟弟抱在懷裏,過了很久都沒有答話,同時他眼眶裏的金焰黯淡了許多,看著弟弟受傷自己卻無能為力的現狀,令他非常自責。

“……抱歉,沒辦法給你手入,厚。”

“這也不能怪你呀一期哥。”短刀有些郁悶的說,“畢竟所有的審神者都離開了我們,在這個世界上也找不到有靈力的人能夠幫我們手入……”

一期一振心裏微嘆,他知道厚說得沒錯,但他仍舊想要嘆氣。不過作為最年長的太刀兄長,一期依舊是那副溫柔可靠的樣子,只見他揉了揉弟弟的頭,將他放回地上。

不知為何,此時的一期一振忍不住又想起了還留在本丸裏的藥研和半路失蹤的五虎退……也不知道他們現在過得怎麽樣了。

當夜晚降臨的時候,一期一振才從天守閣裏走出去——他與秀吉公約定好,雖然大部分人都看不見一期和他的弟弟們,但他們也只有夜晚才能出來,至少降低嚇到人的可能性。

說起來令人沮喪,自從那晚莫名其妙的出現在這座城池裏,一期一振見到了過去的主人後,羽柴秀吉便盡可能減少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次數。

也就是說,他不想見到付喪神等人。

哪怕衣食住行方面都盡可能的提供好的條件,但代價就是他不想見到這個模樣的……愛刀。

然而一期一振並不會責怪秀吉公,因為秀吉是傳統思想的古代人類,哪怕是後世的人類對於未知的妖怪依舊存在恐懼心理——所以沒被秀吉公偷偷請來的陰陽師給招待一通,太刀都感覺很吃驚了。

他也知道自己這副尊容很嚇人,更知道同一個陣營的有些刀劍付喪神同樣蟄伏在這座城池裏,盡管後者還沒有徹底覺醒意識,只是像個混混沌沌的小孩子一樣跟著自己的主人四處行動,就像白天看到的德川家那幾位的付喪神。

一期一振不想與他們見面,因為一見面後者就緊張得拔刀來砍。雖然這些懵懂的新生兒並不明白眼前氣勢驚人的怪物是他們的前輩,但這並不妨礙他們想要保護主人的念頭。然而等級的碾壓又是另一個問題,滿級的暗墮太刀每次都能把人給吊打,偏偏還不能下殺手,只能遺憾地放走……每次都這樣,就很煩人,所以太刀也不是很想見到他們。

一期一振如以往的夜晚一般,安靜地走在黑暗的街道中,他又聽見了遠方傳來觥籌交錯的談笑聲,以及高空中呼呼作響的風聲。他知道城中的大部分貧民點不起蠟燭,便早早安睡了,所以城中的燈火耀眼處,都是有錢有勢的人家。

——明明同處一座城中,卻像兩個世界的人。

他說不出這種感受,他在過去的很長時間裏只是一把刀,刀是不會想什麽貧富差距的問題的。只有化形之後,才會思考這些問題。

明明是很期待見到舊主,見到後卻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樣……一期一振不由得嘆了口氣,這聲微弱的嘆息隨著風消散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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