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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四天(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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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片一望無際的荒涼平原上,幾個人影圍坐在位處平原邊緣的丘陵之上,放眼望去,這一帶都是這般古怪灰白的丘陵地貌,絲絲縷縷的白煙從地底透出。

“你確定主公就在下面?”

“……我確定。”

加州清光和宗三左文字正在進行著外人聽不懂的對話,身材嬌小的大太刀螢丸則是抱著武器,坐在一旁安靜地聽。

黑發紅眸的付喪神簡直是當場跳起來,他指著自己腳下踩著的土地,隔著靴子都能隱約感覺到土壤的濃烈熱度。

“這下面明明是火山啊!你跟我說主公在裏頭?在裏頭能做什麽?啊?在巖漿裏游泳嗎!”

面對同伴瀕臨崩潰的咆哮,宗三左文字沒有生氣,事實上,他也是苦惱的很,一方面是擔心審神者的安危,另一方面又忍不住牽掛不知身在何處的兄弟——但是為了找回被洪水給沖走的主公,他當機立斷的選擇留下來,順著那冥冥之中的感覺去尋找人影。

“可我的感覺就是在下面嘛……”

誰叫你們不跟她重新定立靈力契約的?

這話噎得加州清光啞口無言,如果時間能夠倒流回去,他一定在第一時間撲到審神者懷裏嚶嚶嚶的求重新簽訂契約!

要不是需要宗三來作為追蹤器,他指不定會把這個整天愁眉苦臉打擊自己的混蛋給一腳踢進滾燙的巖漿裏,好讓這把怕火怕得要死的刀能夠好好“洗個澡”。

“所以,你們到底要怎樣做?”看戲很久的螢丸終於開口了,只聽他聲音沙啞,就連原本有點嬰兒肥的臉蛋也迅速瘦了一圈,顯然這兩天裏的自責和焦慮把他折磨得不輕。清光和宗三雖然都有安慰他——主公之所以會出事,並不是他的錯,但是曾經嘻嘻哈哈沒個正形的男孩子還是變得沈默起來。

加州清光和宗三左文字一起回頭,一路上互相拌嘴的兩人,眼神在這一刻變得驚人的相似。

——閃耀著身為刀劍的厲芒。

“當然是……”

“打穿它。”

打穿現在腳下這座火山?

聽起來真帶感。螢丸吹了聲口哨,迫不及待的站起來。

“那就準備開始吧。”

————————————————————————

遠在十八層地獄副本裏的安原時羽並不知道地面上的小夥伴們正在想方設法的營救自己,因為她現在已經身陷險境,哪管得了那麽多。

箭矢鋪天蓋地的射來,原來大部分是朝著那些逃竄的騎兵為目標,少部分的羽箭才四散的紮到地面上。

縱使如此,安原也眼睜睜的看著十幾只箭矢從高空中疾射下來,空氣被撕裂開,箭頭的火焰如同毒蛇一般盤踞在側。

眼看無法躲過,山姥切國廣只能跳起來後猛然揮刀——他成功斬斷了大部分朝三人射來的流矢,但是隨即發出一聲悶哼,只見他身體忍不住的晃了晃,血花在左臂上方濺出。

可是不等下一秒,安原時羽就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人就被一個溫熱的重物給壓到在地上!到頭來對方壓在她身上,而她背後又壓著一把石切丸的本體刀……作為夾在中間的漢堡包夾心,安原感覺十分痛苦。

“青江?”

“不要走神啊!”笑面青江的腦袋擱在她的肩膀處,沒有擡頭,只是語氣苦惱的喊道,“沒看到切國都中箭了嗎,不要傻站在原地!”

審神者一邊試圖推開壓在自己身上的付喪神,一邊辯解,“我躲了!”

“不要狡辯!以後要看準地方再躲!”

不知為何,笑面青江的語氣突然變得嚴肅沈重,這讓安原有點委屈:箭矢飛得那麽快,正常人誰看得清楚落地點的位置啊……但是很快,她便聞到了濃厚的血腥味,那是從身上這人的後背所傳來的不祥征兆。

“青江……你替我擋箭了?”她有點慌神,急忙又叫道。

現在才意識到嗎?

“……笨死了。”

笑面青江也不知在嘆息什麽,徑直閉上了眼睛,體內殘存的些許靈力消散開。

“下次叫醒我的話……”

他的話沒說完,就變回了原型的肋差。

這可把安原時羽給嚇得一咕嚕的坐起來,難以置信的捧起懷裏這把銹跡斑斑的無鞘肋差,感覺它下一秒就要碎掉也是正常事情。

不是吧?在這種危急關頭,青江同學你就這樣直爽的變回原型了?是在追隨石切丸那個偷懶的家夥步伐嗎!

雖然很想這樣吐槽,但審神者也知道青江是為了保護自己才耗盡了本就不多的靈力,吐槽也要看場合。於是她拿著肋差,方一擡起頭,就看到山姥切國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把最後一個僥幸沒被射死的騎兵拽下馬來,然後一刀砍下了那個數據怪物騎兵的腦袋!手起刀落之間,數據崩潰。

臥槽被被的戰鬥力反而要爆表啊!看來現在這種危險的場合,只能依靠他了!

“噗——”

接著審神者就看見氣喘籲籲的金發少年突然噴了一大口血出來,血落在滾燙的地上,化作陣陣白煙。

他轉過看向目瞪口呆的審神者,艱難的朝這邊走了兩步,就說了一句話。

“……抱歉。”

又是一陣眼熟到令人發指的靈光閃逝後,一把傷痕累累的打刀插在地面上,刀柄上的黑色纏線格外顯眼。

“我勒個去!不是吧!被被你也跪了啊?!”

安原時羽終於忍不住破口大罵,這是什麽毒奶!她把自己給奶死了嗎!明明沒說出口的FLAG根本就不成立吧!

這種感覺就像是去挑戰某個超級難的副本,結果第一關都沒通關,隊友就紛紛跪了!大家在跪前還說加油哦都靠你了……問題是你就只有一條命,Game over後還沒辦法重來!

這算什麽“我們是由鋼鐵鍛造出的刀劍男士”啊!幹脆集體改名叫瓷娃娃得了!最好再貼上個“輕拿輕放”的標簽!

就在安原滿心震驚之際,她註意到地面開始輕微的顫抖,擡頭看去,發現是不遠處正在混亂廝殺的戰場上又分出了一支騎兵小隊,約莫十五六騎的樣子,正朝她所在的方向狂飆而來!那氣勢鋒利的就像是有著無形的尖墜在紮著她的眉心,刺得發痛!

“幹!”

審神者悲傷地大吼一聲,因為她想要把青江掛上腰帶,但是她立刻想起自己原先的腰帶被洪水沖走了!那麽塞進懷裏呢?安原又想起他雖然破破爛爛的,捋一遍刀身都是滿手鐵銹,但刀鋒依舊是鋒利的很。強行塞進去的話,估計自己就要被迫剖腹了。如果重新強行用靈力喚醒他,也幫不了自己什麽忙。

——總不能叼在嘴裏吧!

就在她苦思冥想之際,最接近她所在位置的一個身穿黑色鎧甲的騎兵已經看得見她的長相了。這個騎兵如同野獸般狂吼起來,盔甲下面的眼睛位置湧動著無數紅色的混亂代碼,只見他一揮手中的長刀,那修長鋒利的殺人利器就這樣狂猛的掃過來!

刀尖幾乎是貼著頭皮擦過去,寒芒割斷了她的幾縷軟發。安原時羽被迫像一只兔子一樣在地上打了個滾,手中還攥著那把不知到底要塞在什麽地方的笑面青江。同時她借著這一招暫時躲過了對方的攻勢,轉身撲向了插在土地上的另一把刀!

然而就在她的手要碰到山姥切國廣的刀柄之時,眼看還差了幾寸的距離,一道冷風就從斜刺裏殺來,逼得她不得不收手避讓!因為如果她不縮回手,堅持去拿武器,要被砍斷的就是她的手腕了。

“鏘!”

追上來的一個騎兵將槍尖一抖,就把可憐的打刀給直直挑飛了!審神者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它飛進了遠處的草叢之中!

沒有辦法,安原只能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改為伸手去拔背後的那把大太刀!問題是石切丸這會兒死死地沈寂在刀鞘之中,怎麽都拔不動!仿佛被膠水粘住了刀鞘口!

——他在抗拒自己。

這個結論的得出,簡直是再淺顯不過了。果然這幫暗墮的刀就是操蛋的靠不住!

剎那間,黑漆漆的戰馬與她擦肩而過,伴隨著呼嘯和帶著硫磺味道的鼻息,而那具騎兵盔甲下湧動著的惡意與殺氣,幾乎讓安原哭出來。

因為她看見了剩下的那些騎兵已經快接近自己了!為首的一人甚至彎弓持箭,目標當然是對準她這個僅存的唯一獵物。而此時自己身後的那兩個騎兵也調轉馬頭,殺氣騰騰的朝她重新沖鋒而來!

這次是前後夾擊!

怎麽辦!

勤懇能幹的山姥切國廣被人一槍挑飛出老遠,石切丸裝死耍賴的不幫她,就連唯一願意保護她的笑面青江也因為靈力耗盡,直接變回了本體!

現在這局面怎麽辦啊?

【“哦啊,一覺醒來,便看到了這般狼狽可笑的場面。”】

石切丸那溫潤中帶著諷刺的聲音在她腦海裏響起,明明語氣極具嘲諷,但在審神者聽來,不亞於世上任何的天籟之音。

“爸爸救我!”

慌不擇路的安原帶著哭腔大喊,就算再怎麽劍術天才,她也不覺得自己靠著一把銹跡斑斑的肋差來幹翻全場。

【“啊?”】

石切丸有點懵逼,他不明白對方為什麽會突然改變稱呼,但這並不妨礙他被愉悅到的心情。

【“這可真是……”】

他前半句還溫溫和和,後半句就如同雷霆般在審神者的腦海中炸起!

【“給我拔刀!”】

安原時羽毫不猶豫的將手放在了大太刀的刀柄上,握住後用力一扯!這一次,利刃出鞘的響聲完美的如同經過千百次的演練!

“哢擦——”

一往無前的拔刀術直接將疾馳而來的箭矢劈成了兩半,精確得如同她提前就知道箭矢的頂端是在哪裏一樣!

畢竟在最初見面時,加州清光就用過這一招。而只要是審神者曾經看過或者聽過完全描述的刀招,她就基本上能用得出來。

不等她重新擡起手,某種強烈而不受控制的力量從刀身上傳來,順著她的右手臂瘋狂的向上蔓延!這股不詳的力量令她渾身的靈力都感覺到了不安和騷動,它們紛紛沸騰起來。

【“你這樣太慢了!是擋不住他們的——把身體交給我!不要用靈力來灼燒我的力量!”】

石切丸的聲音冷靜無比,仔細去聽,偏偏又仿佛蘊含了說不出的戰意。

究竟是把身體交給這把暗墮的刀劍付喪神使用,還是堅持自己對抗那些騎兵?

沒有過多時間來思考,安原時羽咬了咬牙。

“拿去用吧!”她低吼道。

【“哈哈哈哈!”】

緊接著,審神者就覺得自己的身體變得不受控制起來,似乎有第二個靈魂拿走了控制權。她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不顧即將沖鋒到面前的黑色騎兵,居然轉身先對付那兩個敵人。

不再雪亮的大太刀扛住了那把槍支的尖端,眨眼間“她”也猛地跳起來,踩著筆直堅硬的槍桿一路狂奔而去!下一秒沒等對方反應過來,控制著審神者身體的石切丸就將騎在馬背上的數據怪物給直接劈成了兩半!

一旁的騎兵大驚,加速猛沖過來,它手中的長刀寒光閃閃。

安原聽見自己的喉嚨裏發出了一聲平時絕對發不出的瘋狂笑聲,然後一腳踢翻了原先殘存在馬鞍上的半截怪物屍體,隨後自己坐了上去!她看見“自己”左手扯著韁繩,強行把身下這匹黑色戰馬的馬頭給扯回來,毫無畏懼的朝著那個同樣持刀的騎兵沖了過去!

兩匹馬相對沖鋒的速度如此之快,安原時羽甚至只能看到在一片慘烈的刀光閃逝之間,與己方擦肩而過的敵人忽然腰部以上都掉了下來,而它的馬兒則是受驚般的嘶鳴狂奔,馬鐙上還拖著原先主人的半具屍體。

雖然數據是散落開,沒有一滴血,但是安原時羽還是覺得好他媽的血腥啊!

但是石切丸神色如常的調轉戰馬,手中的大太刀穩重無比,他哪怕用著一個小姑娘審神者的身體,來面對著剩下那些殺氣澎湃的騎兵們,也還是義無反顧的說出了久違的臺詞。

“——消除災禍,清凈身心!”

在陣陣砍殺聲中,安原時羽的意識越來越困倦,她漸漸什麽都感覺不到,卻在恍惚之間,看見了一片白霧。

這是……哪裏?

……她“看見”自己站在光潔亮麗的木板上,迷茫的擡起頭四處看,發現庭院裏種滿了各色各樣的鮮嫩花兒,陽光明媚極了。

一位穿著紅白色巫女服飾的審神者從門外走進來,安原覺得那隱藏在寬大衣袍下的魔鬼身材頗為眼熟,“自己”卻不受控制的發出了聲音。

“主公。”

聽到呼喚的那個女孩子頓時停下腳步,此時陽光正好灑在她的側臉上,但她還是下意識的瞇起眼睛,回頭朝安原溫柔的笑了笑。

女孩眼角的那顆淚痣,在光暈的渲染下,顯得安靜而美麗。

“啊……石切丸。”

“滾出去!”

下一秒,安原時羽只覺得腦袋一疼,整個人的意識就恢覆過來了,她頭暈眼花的打量四周,發現原本殺氣騰騰的十五六個騎兵已經全部被解決了!此時石切丸也把身體的控制權還給她,審神者卻覺得渾身酸痛得無法言喻,腹部也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感。

她連忙低下頭,發現自己右腹的衣服已經被血染濕了,不知傷口有多深。偏偏石切丸還在她腦海中憤怒無比的咆哮:【“你看什麽看!有什麽好看的?我這邊幫你辛辛苦苦的殺敵!你自己就鉆到別人的記憶裏?!”】

然而安原時羽這次真的快要哭了。

因為剛才在石切丸記憶中看到的那個審神者!她認識!

——那就是她的好友兼舍友啊!

白癡音叔!你坑我!這是你的刀——原來就是他把你的數據搞到崩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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