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雀對著鹿鳴伸出雙手，手心向上, 示意他把手機放過來：“謝謝。”

鹿鳴眉尾微揚, 冷漠的臉上多了抹生動的氣息：“謝什麽？不用謝。”

——因為他壓根就不打算這麽痛快就給她。

林雀意識到不妙。

她這個同桌，高冷不可侵的姿態時反而好說話, 每每表情鮮活一回，一準是在挖坑給她跳……

林雀沒敢多跟他浪費口舌, 怕著了他的道。

她試探性地伸手去搶手機：“快給我啊。”

沒打算真的搶, 她有意虛晃一槍看看他的反應……

林雀探向鹿鳴的手速很慢，給足了他反應空間。

她將視線放在他臉上，斟酌他的神情。

鹿鳴面色平淡, 眉眼放松地睨著她。

他散漫地倚靠在墻上, 任由她伸手來搶，但在她的手快觸碰到手機的瞬間，他手腕往右一偏。

——林雀撲了個空。

林雀擰了擰眉, 又飛快緩解開來。

敢怒不敢言。

她擡眼瞧鹿鳴。

鹿鳴饒有興致地轉動著手機，頗為挑釁地將捏著手機在她眼前轉了圈：“硬搶？那好啊, 搶到就給你。”

林雀見他並不反感她去搶手機。

咬了咬牙，她真的伸手去搶。

這回沒有像上次那樣留情，微瞇了眼睛瞄準了手機，隨即揚了手抓過去，沒給鹿鳴留反應空間。

鹿鳴也並未閃躲，似是沒有反應過來。

她一喜, 自以為運籌在握, 手碰到手機的瞬間, 他卻恍然舉起了手臂，將手機舉得高高的。

她兩條胳膊伸得直直地，使勁兒往上伸，指尖卻只能到他手腕的高度。

她虛虛抓了兩下，碰到的都是他微涼的肌膚。

——他手長腳長，手臂也比她長了一截。

林雀站起去搶。

鹿鳴察覺到她的意圖，幾乎是同時和她站起。

這回不單是手臂了，還加上了身高差距。

肉眼可見地，手機離她更遠了點。

“別鬧了，快給我。”林雀邊搶邊采取語言攻勢。

鹿鳴輕笑：“給你了，你倒是來拿呀。”

倆人身高差了十多厘米，林雀仰著頭看到的也只是鹿鳴的下巴尖兒。

沒轍。

她只得目光鎖定在他右手上的手機上，而後跳了起來去搶奪。

她手臂朝他右手伸出的瞬間，他迅速將手機丟進了自個兒左手上。

林雀：“……”

敵我差距太大。

林雀覺得自個兒就是跳一天，都搶不回來。

尋思著要不要放棄，想個其他法子再說。

鹿鳴卻跟良心發現一樣，將高舉這的手往下放了放。

——那是她能輕易捧到的高度。

林雀眼睛一亮：“謝謝。”

她擡手去取，他卻再次高舉了手臂……

太惡劣了！

她的戰鬥欲被激起，打定主意要搶過手機。

輸人不輸陣！

林雀踮著腳尖又蹦又跳的去搶。

片刻後。

林雀望著高懸在他手上的手機嘆了口氣。

算了吧。

雞蛋哪能硬得過石頭呢。

還是認慫吧。

“給。”鹿鳴將手機放在她眼前。

林雀將信將疑打量他。

他面色平平，很是正經。

林雀遲疑片刻伸手去接，他的手一偏，她再次撲空……

反覆幾次。

不一會兒，林雀就出了一身的汗，跟跑了八百米似的。

她氣喘籲籲地看鹿鳴。

鹿鳴氣定神閑，不見疲倦。

兩相對比，她太過慘烈，心裏不平衡。

蘇棟在一旁磕著瓜子看他倆鬧，語氣有點酸：“喲，行啊你倆，一大清早的就調情——”

孫澤手放在課桌上撐著下巴：“年輕人真是活力四射。”

林雀不喜被人看笑話，聞言，她在座位上坐下。

打開課本準備學習，話是對鹿鳴說的，卻沒看他： “既然你對它有興趣，那就請你先幫我保存下吧。”

鹿鳴傾身趴過來，兩條修長勻稱的前臂在桌子上，手機在她眼前晃了晃：“不要了？”

林雀拿起筆邊刷題邊說：“你喜歡的話就拿著吧。”

反正她知道，鹿鳴不會自作主張打開手機看內容的。

林雀越想越窩囊。

她撂下筆，擡了下巴挑釁他：“謝謝同桌幫我保存手機。”

她料定他不會動手機，所以格外有底氣。

“有點兒意思。”鹿鳴面對她的挑釁，非但不惱，反而笑了笑。

連聲音都比平常溫柔了幾分。

突如其來的好面孔，讓林雀的自信淡了幾分……

鹿鳴若有若無地往手機上斜了一眼：“你知道我不會打開它對嗎？”

林雀心思被戳中，底牌被他毫不留情地打掉。

心裏沒了底兒，她有些後怕，趕緊扯了個笑臉出來：“你最好了……”

試圖拍馬屁表忠心。

鹿鳴嘴角向上彎了彎，似是微笑，笑意卻未及眼睛：“我確實不會打開它。”

林雀不確定真實性，但也不敢冒然質問。

她含糊地笑著：“嘿嘿，是麽，嘿嘿……”

鹿鳴也對她笑。

笑得還挺隨和，看上去親近好說話。

林雀微微松了口氣。

倏地，他猛然往蘇棟的方向飛了個眼神過去。

他的確不會打開它。

——但蘇棟會。

一秒後。

得到了鹿鳴授意的蘇棟笑嘻嘻地伸手將手機從他手裏拿過來：“什麽好東西啊，讓我看看唄？是什麽寶貝值得你倆搶老半天。”

林雀臉白了白。

蘇棟孩子心性重，玩鬧起來往往不知道輕重，只圖一時的爽快。

以他的性子，他隨時會打開手機的。

宋穎此時還沒來上課，孫澤跑到她座位上坐著，湊到蘇棟面前和他一起看手機。

他認出了手機：“這不是上次孫澤從你桌下撿的那個手機嗎？”

當時林雀為這手機還質問鹿鳴來著，甚至搜了鹿鳴的身。

事後他們幾個討論過，覺得手機裏的內容肯定特不見得人，才讓林雀這麽好脾氣的姑娘都著急了。

十有ba九是讓人臉紅心跳的片片……

林雀點了點桌子，提醒蘇棟回頭：“蘇棟，手機給我吧，下回請你看電影。”

頓了頓，她加了句：“穎穎也去。”

蘇棟嘴角向上一彎，眉開眼笑地。

拿了手機想遞還給她。

“咳。”

鹿鳴清冷的咳嗽聲從他身後傳來。

蘇棟拿著手機的手猛地一頓。

林雀自然能看出鹿鳴是在給蘇棟施壓。

她只得繼續誘哄蘇棟：“給我吧，我用手機買票，我們今晚就去看。”

蘇棟瞅了她一眼，又往鹿鳴的方向瞄了瞄，短暫的權衡後，他說：“不用，哪能讓女生破費。”

隨即將手抽了回去。

林雀還想說什麽。

蘇棟緊急打斷她：“而且我最近有事，沒時間看電影。”

他聲音很柔和，臉上掛著歉意的笑，但拒絕的意思非常明確，很是斬釘截鐵。

孫澤疑惑看林雀：“有什麽好東西啊讓你這麽藏著掖著？”

他是真的好奇，想看手機裏的內容。

看看是不是真的被他們猜中了。

蘇棟知道鹿鳴要把自己當槍使了，他還沒法拒絕，硬著頭皮跟孫澤一唱一和：“別啊，好東西就要拿出來大家一起分享嘛！”

林雀臉色不太好，笑容漸漸消失。

蘇棟本來打算點開手機的，一看林雀這反應，他手指僵在了原地，沒敢去點解鎖鍵。

他騎虎難下：“你怎麽那麽緊張啊？不會是有A..片吧？”

他不敢真的給林雀難堪，一是林雀挺好一姑娘，他不想欺負她。

二是林雀和宋穎那麽要好，宋穎知道他折騰林雀，不得討厭死他啊？

林雀自然是不肯承認的，她說：“我也不知道有什麽，那是朋友的手機不是我的，不好看別人隱私的，給我吧。”

孫澤看不慣他們磨磨唧唧的。

擡手按了解鎖鍵，手機屏幕亮起來，桌面映入眼簾。

他楞了：“沒密碼鎖啊！”

林雀這回知道急了。

她輕輕摔了下課本，皺著一張小臉轉身對鹿鳴說：“鹿鳴，你出來下好嗎？”

語氣算不上多好，也不算很差。

只是和平時柔聲細語的她比起來，任誰都能聽出來她在生氣。

沒等鹿鳴回話，她先站了起來，往旁邊走了幾步。

蘇棟和孫澤皆是一楞，反應過來驚懼地望了鹿鳴一眼。

倆人一個是被好奇心驅使一個是被鹿鳴壓迫，本意都不想惹林雀生氣。

他們沒想到林雀生氣了——而且火氣還是對鹿鳴發的。

嚇夠嗆。

鹿鳴哪受過這待遇？如果林雀是男生，怕是會被打得媽都不認。

就算她是女孩兒，鹿鳴也有的是法子整得她跟死差不多。

不說別人，就方棠棠，方家和鹿家多少年的交情了？

就因為方棠棠欺負林雀惹到了鹿鳴，方家往鹿家跑了多少回，走了多少關系，才求得鹿鳴放過方棠棠。

方家動用一切能動用的關系力保方棠棠：“別動棠棠，她還是個孩子，不要過早把她卷入社會的陰暗面裏，其他隨便你。”

——方家小瞧了鹿鳴。

以為鹿鳴只能在學校裏欺負欺負人，能威脅到的只有還在上學的方棠棠一個，到社會上根本沒招，根本動不了方家其他人，才會撂下這麽一句話。

後來。

方棠棠雖然沒事，但方家其他人卻陸陸續續遭了大罪，方母被群眾舉報吃空餉丟了鐵飯碗，方棠棠哥哥嫖..娼被抓且大幅度曝光，影響太大壓不住，直接被革職……

方家為保住方父，對鹿家又是道歉又是送禮，最後鹿父親自出面勸說，這才得以消災。

如今的方家，地位早已大不如從前，只靠方父一人撐著。

方家曾那麽顯赫，都能被搞得落魄不堪。

林雀那麽個小家巧，鹿鳴真要整她的話，她都不夠看的……

蘇棟和孫澤對看一眼。

想幫林雀求情。

齊齊對鹿鳴笑，笑得有點勉強：“阿鳴，別生氣，我們開玩笑的……”

他們話音還未落，卻見鹿鳴慢悠悠站了起來，跟林雀身後踱步向前。

倆人：“……”

林雀走了幾步，忽然停下：“不要讓他們碰手機。”

鹿鳴斜眼瞄向蘇棟和孫澤：“聽見沒？”

孫澤比了個發誓的手勢：“我們絕對不動，而且會一直守著，也不讓別人碰！”

鹿鳴的話，他們不會不聽。

林雀這才擡步繼續走。

鹿鳴不緊不慢地跟著。

等兩人徹底出了教室後，一陣松氣和嘩然聲響起：“呼——”

孫澤佩服得不了：“林林太猛了！”

當眾懟鹿鳴的人他還真沒見過，林雀是頭一個！

還能讓鹿鳴樂呵呵地不生氣。

一直沈默著看熱鬧的沈晗揚嘖了聲：“你懂什麽？這叫恃寵生嬌——”

蘇棟一拍腦門：“還真是，林林老好人一個，對誰都笑嘻嘻，單單只對著鹿鳴兇……”

孫澤說：“要我說，戀愛幹嘛，你看鹿鳴多拽一人，走哪兒都是NO1，結果到了林雀這兒，直接地位為0……”

蘇棟和沈晗揚對視片刻，很快移開。

倆人都沒說話。

都有點憂愁……

孫澤有些慌：“雖說鹿鳴對林雀好，但是林雀當眾兇他，我總不太放心……”

蘇棟點頭：“是啊，男人都要面子，她剛才多少有點讓阿鳴下不來臺，我好怕阿鳴會給她苦頭吃。”

沈晗揚拍拍他們的肩：“趁老師沒來趕緊把早飯吃了吧，別胡思亂想。”

——

天臺。

林雀釘鹿鳴半米遠站著，她捏了捏他的袖子，垂頭耷腦很是溫順，柔聲道：“好同桌，幫幫我。”

“剛才不還挺兇？”鹿鳴雙手揣兜，居高臨下睨她。

林雀那會兒一時意氣用事，從教室出來爬到天臺這一路，吹了吹風，清醒過來，止不住的後怕。

她吃不準鹿鳴到底在想什麽。

想了想，她實話實話，免得東扯西扯惹他煩：“你知道那裏面是什麽的，被別人看到後我會被大家指指點點的，一時情急，所以……”

“我不知道。”鹿鳴看不清林雀的表情，他伸出食指，點上她的下巴，微微用力，強迫她擡起頭來和他對視：“裏面是什麽？”

林雀不好說太直接，默了兩秒後才說：“大概是你想對我做的事吧……”

她有意把話說得暧昧，迎合他的心思，讓他高興起來，把她當眾兇她的事兒忘掉。

他低哼一聲：“沒臉沒皮。”

表情和緩了不少。

鹿鳴收回手，雙手搭在防護臺上，對著旁邊的臺子拍了拍。

林雀會意，在他旁邊站著，和他一起瞭望遠方。

從這個角度可以看到整個操場的全景。

操場空曠，偶爾有上課的同學匆匆路過，後面是綠油油的小樹林。

入眼皆是勃勃生機。

鹿鳴說：“我為什麽要幫你？”

林雀不解：“啊？”

“給我一個幫你的理由。”

“看在咱倆睡過一晚的交情上——”

鹿鳴怔了一秒。

大笑。

笑意朗朗——

——

上課鈴響。

林雀和鹿鳴踩著點兒回了教室。

鹿鳴大咧咧往座位上一坐，食指中指並攏在桌前蘇棟位置點了一下：“給她。”

蘇棟趕緊把手機遞給了林雀：“給。”

林雀狠狠瞪了手機一眼，將它塞進了兜裏。

為了這麽個小東西，她臉都快沒了。

賣身求榮的事兒都幹出來了……

過了好一會兒。

蘇棟回頭看孫澤和沈晗揚，用口型說：“阿鳴是真栽了——”

當了大半輩子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小霸王，被一小妞當眾當了出氣筒。

非但沒生氣。

反而還順著小妮的意思來。

除了真愛沒別的解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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