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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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疊地順著琴聲尋去,輕輕推開一重院門,只見燕夫人正坐在月光下撫琴。

陳福輕輕走過去,輕咳了兩聲,燕夫人擡頭,看見是陳福,柔聲道:“陳總管有事?”

“王爺吩咐,以後府裏不讓彈這些唧唧歪歪的東西,擾了王爺和王妃興致。”

“什麽興致?”燕夫人不解地問。

陳福暗自嘆口氣,要說女人一沾上情字冰雪聰明的人也變得糊塗。

陳福幹咳一聲,暗昧地提點道:“什麽興致?難道夫人想不出來?”

說吧,不等她反應過來,轉身,搖頭走出院子。

留下燕夫人呆呆的,楞在那裏。

“夫人,進屋裏暖暖手吧!”丫鬟小聲地道。

第一百二十回

燕夫人屋裏,貼身丫鬟百合端著粥,坐在炕沿邊,肴了一口粥,看燕夫人闔眼,心疼地勸道:“夫人,您都兩日水米未進,在這樣下去,身子骨熬壞了可怎麽好?”

燕夫人睜開眼,目光無神,幽怨地道:“我是不是很傻?”

百合心酸道:“不,王爺早晚會知道夫人的心的。”

燕夫人搖搖頭,傷感地道:“我的心他怎麽會不知道,只不過他的心整個給了別人,再也容不下我。”

百合難過地別過臉去,走去桌邊,把粥碗放在桌子上,背著身子,站在桌邊好一會。

半天她轉過身,走到炕沿邊,安慰道:“夫人的好,王爺慢慢會明白的。”

燕夫人苦笑,闔眼,心道,他如今眼裏只有那個做王妃的女子。

“夫人不能灰心,奴婢相信夫人對王爺的癡心,誰都比不了。”

燕夫人沒說話,半晌,“把粥拿給我吃。”

百合以為聽錯了,燕夫人又說了一句,“把粥拿給我吃。”

“扶我起來。”

百合欣喜地疊聲道:“奴婢這就拿去。”

扶起燕夫人,她又快步走到桌前拿起那碗粥,用手一摸,溫熱,端起坐在炕沿邊想餵主子吃,燕夫人伸手接過,“我自己來。”

百合看著她把一碗粥吃完,接過空碗。

燕夫人抽出繡帕,沾沾唇角,“你說得對,我生是王爺的人,或許有一日,王爺會念起我。”

大年初七,朝廷開工,趙世幀既然領了國子監的差事,就每日雞鳴即起,上朝。

冬天五更天沒大亮,屋裏很暗,趙世幀摸黑起身,怕驚動沈綰貞,他剛一下地,沈綰貞迷迷糊糊把胳膊伸過來,喃喃一句,“王爺,你好壞呀!”

趙世幀以為她醒了,回過頭,看她趴在枕頭上,酣睡正香,是嘴裏說夢話,他看她的腿不老實地又伸出被子,輕輕把她的腿放回被子裏,看看她沒醒,就輕手輕腳下炕。

沈綰貞醒時,看身邊已空了,趙世幀早走了,繡菊和巧珊進來服侍穿衣,繡菊道:“側妃和夫人們今兒依例給王妃請安。”

趙世幀不在,沈綰貞可沒那麽好心腸,免了這一項,王府的小妾早就該立規矩。

“沈夫人今兒還沒上來”

“沈夫人沒來,讓丫鬟來說身子不舒服。”

“這回沒說肚子疼?”沈綰貞譏笑說,“沈夫人病得不輕,三四日爬不起炕,看來真不能大意了。”

繡菊聽主子話裏的意思,知道主子這是要整治五姑娘了,這兩日,眾姬妾看沈夫人輕慢王妃,王妃也不責罰,就都日漸怠慢。

沈綰貞坐在桌前用早膳,韓側妃和蕭夫人、徐氏姊妹立在一旁侍候,蕭夫人接過巧珊盛上的一碗粥,小心地放在沈綰貞面前。

沈綰貞一口口地吃著粥,“薛側妃和小韓夫人來給王妃請安。”門口小丫鬟進來回道。

沈綰貞沒出聲,依然不急不緩地吃著粥,那丫鬟不得要領,以為王妃沒聽清,又說了一遍,“薛側妃和小韓夫人給王妃請安。”

閆婆子橫了她一眼,“沒看見王妃用膳,食不言,寢不語不知道,一點規矩都不懂。”

那小丫頭嚇得臉色都變了,忙退出去,薛瑾和小韓夫人等在外面,以為王妃讓進去了,剛想往裏走,那小丫鬟趕緊攔在門口,“王妃用膳,側妃和夫人等王妃用完膳奴婢在進去回。”

薛瑾極不情願地站住,朝明間裏白了一眼,只好站在外面等著,也不敢回去,薛瑾當姑娘時,何曾起過這麽早,給嫡母請安,那也就是應景,回回日上三竿才去。

沈綰貞也不說話,等吃完最後一口,把銀勺扔到甜白釉小碗裏,長聲兒問:“沈夫人病還沒好?”

閆嬤嬤恭謹地道:“回王妃,沈夫人看樣子病得不輕,都三四日沒上來給王妃請安。”

沈綰貞接過巧珊遞過來的帕子點了點嘴角,扔給巧珊,站起身道:“走,跟我看看沈夫人,若得了什麽不好的病,挪出去,王府人多,防著把病氣過給別人。”

閆嬤嬤跟在後面故意道:“若是不好,就挪到寺廟裏住,有佛祖保佑,大概能鎮住。”

幾個妾聽王妃冰冷語氣,不由脊背發寒,心想,王妃真夠狠,要送寺廟裏,若王妃真這麽做,估計王爺也不能說什麽。

“燕夫人也病了?”沈綰貞邊走邊問。

閆嬤嬤道:“燕夫人的侍女來說,燕夫人忽冷忽熱,大概著了涼。”

“是大冷天在外面彈琴凍的吧。”韓側妃陰陰地道,她對燕夫人用這種方式爭寵很不屑,卑賤之人,手段也高明不了哪去。

“都退下吧”沈綰貞一邊往外走,也不看幾個妾,冷硬地說了句。

走到門口,薛側妃和小韓夫人在外面站了有一小會,總算等到她出來,蹲身行禮,“給王妃請安”

沈綰貞像是沒看見,一直走下臺階,二人鬧了個大紅臉。

沈綰貞就帶著閆嬤嬤等一幹管家媳婦婆子,往沈綰珠住的院子走,閆嬤嬤心道,要說五姑娘這人也忒不識時務,讓王妃屢次拿她作伐,還不長記性,眾人都瞪眼看著,主子若手軟,開了這個先例,日後一幹側妃夫人就彈壓不住。

沈綰貞帶著一群人剛進外間屋,正好小蝶兒出來倒水,唬得脫口道:“王妃”

“你主子在屋裏?”說著,沈綰貞腳步不停頓就進去裏間屋。

沈綰珠剛起身,正梳妝,這大冷天,去上房請安,她懶怠動彈,就托故說身子不爽,舒舒服服地呆在屋裏頭,心想,這次我不說肚子疼,看你還能把我怎麽樣?王爺又不在家,她也不短人侍候,裝腔作勢地立規矩,大清早誰愛去她那裏,看她擺王妃架子。

正自得意,她是萬沒想到沈綰貞親自來了,一聽外間沈綰貞的聲兒,她頓覺慌亂,這時,沈綰貞已進屋裏。

沈綰珠強自鎮定,站起身,略一福,算是行禮,小聲道:“見過王妃”

沈綰貞也不說話,繞著她轉了兩圈,上上下下把她打量,把沈綰珠看得有點發懵,慌亂地脫口而出,“你要幹什麽?”

這時,外面小丫鬟進來道:“回王妃,大夫來了。”

沈綰貞一早就命人去請大夫,外面大門上的人知道裏面主子病了,也不敢耽擱,忙去請了一個郎中來。

沈綰珠疑惑地瞅瞅她,閆嬤嬤冷聲道:“大夫來了,請沈夫人上炕,讓大夫好好瞧瞧。”

沈綰珠倒是忘了這茬,想說不用大夫瞧病,忽地想起自己說身子不爽,只得勉勉強強地爬上炕,撂下帳子。

“王妃傳大夫進去。”

一個中年大夫挎著藥箱走進來,先給王妃行禮,沈綰貞道:“煩勞大夫給好好看看,這沈夫人都病了好幾日,身子虛得不能出屋,連走路都困難。”沈綰貞是故意說重,待會大夫就不好說沒事,若說沒事,人都病成這樣,總要有個合理解釋。

那大夫一聽,忙坐下,認真把脈,可左右手換著摸了一遍脈象,就覺奇怪,這位夫人身體沒有任何毛病,望聞問切,看面色,膚色白中帶粉,怎麽也不像有大病之人,轉念一想,深宅婦人,錦衣玉食,無非就是多疑,心事重,你若說她沒病,定然不願意,虛得連路都走不了,又作何解釋,心道,好歹給她開幾劑方子,吃不好,也吃不壞。

就胡亂說了兩句,開了藥方。

送走大夫,沈綰貞即刻命人到藥鋪裏抓藥,親自看著熬藥,沈綰貞也不急,順手從架子上拿過一本書,無聊地閑翻看。

難聞的草藥味,順著門簾子底下飄進裏間,沈綰珠直捂鼻子,胃裏倒真的不舒服了。

丫鬟小蝶兒端起藥壺,慮幹凈藥渣子,端著一滿碗藥進去裏間。

沈綰貞看著已坐起在炕上的沈綰珠,微微一笑,命丫鬟,“侍候你主子喝下去。”

小蝶兒不敢違背,端著碗向前,膽怯地道:“主子,藥涼了。”

“拿走,我不喝這苦藥湯子。”沈綰珠用繡帕捂著鼻子,扭過臉。

沈綰貞和聲道:“妹妹,有病不喝藥怎麽成啊?”

說吧,朝她帶來的下人使了個眼色,“侍候沈夫人喝下去,由不得她任性。”

就上來幾個媳婦婆子,嘴裏勸著,“王妃為了夫人好,大夫都說夫人這病不輕,不吃藥看大發了。”嘴上說得好,手下卻不留情,就有兩三個人,按住她。

沈綰珠一看下人們硬來,她手不能動,蹬腿,奮力掙紮,扯開嗓子喊:“大膽狗奴才,狗仗人勢,竟敢以下犯下。”

沈綰貞輕笑一聲,“以下犯上的我看不是下人,恰恰是夫人你,給我好好侍候沈夫人。”

按住她的婆子手下加了把力氣,閆嬤嬤身子擋著,捏住她的兩腮,錢婆子硬生生地把藥給她灌了下去,一大碗一點沒糟蹋,都讓她喝到肚子裏。

眾人才撒開手,沈綰珠捏著脖子,幹嘔,藥湯子早已咽下肚子裏,沈綰貞冷笑一聲,“記住,沈夫人這藥一天三頓,一頓不許給我落下,直到病好了為止。”

“是,王妃”王妃發話,那個敢不尊,沈綰珠嘔得眼淚都掉下來,說不出話。

沈綰貞輕蔑地瞅了她一眼,冷哼,胳膊擰不過大腿,給你三分顏色,你就開染坊了。

出了沈綰珠的院子,沈綰貞對閆嬤嬤道:“你去燕夫人的院子,就說我聽著她琴彈得好,病好了,上我這院子裏來彈,反正王爺也不在府裏,王爺不愛聽,我愛聽。”

閆婆子得了主子吩咐,帶著兩個人往燕夫人房中來,燕夫人其實也沒什麽大病,就是心病,心裏堵得慌。

百合看見閆婆子楞了下,忙朝裏屋喊道:“閆媽媽來了。”

“你主子在屋裏?”

“在屋裏,媽媽請。”百合忙不疊打起撒花棉簾子。

燕夫人手拈著茶盅蓋子,撩了一眼閆婆子,輕柔地說就句,“媽媽來了。”

閆婆子扯了扯嘴角,略蹲了下身,“老奴給夫人請安。”

“閆嬤嬤來是有事?”

閆婆子目光閃了閃,收了笑,正色道:“王妃聽說夫人病了,讓老奴過來看看。”

“是我這身子骨不爭氣,夜裏著了涼,早起頭暈,這會子已無大礙了,勞王妃記掛。”燕夫人漫語輕聲,也不看閆婆子。

閆婆子就也不留情面,“王妃讓老奴跟夫人說一聲,王妃說她不懂曲子,可聽著夫人琴彈得好,王爺不喜歡聽,王妃愛聽,夫人得閑去上房彈給王妃聽,反正王爺也不在家。”

閆婆子說完,用眼瞄了下燕夫人,就看她端著茶盅的手輕微有點抖,臉上飛紅。

這時,一個小丫鬟撞進來,“媽媽……”還未說完,閆婆子厲聲道:“下作東西,也不掂量自個身份,想往上掙,主子可容不下你這等沒規矩的奴才。”

閆婆子指桑罵槐,燕夫人直氣得渾身顫抖,又說不出半句話來。

閆婆子看她唇都氣得發白,拖長聲道:“夫人保重,老奴告退,回去交差。”

說吧,帶著人揚長而去。

跟著她的一個媳婦道:“媽媽看沒看見燕夫人的臉色,連我等奴婢聽著都覺得臊得慌。”

趙世幀下晌回府,去上房,進堂屋,巧珊蹲身小聲道:“王爺回來了。”輕輕推開西間的門,趙世幀進去。

碧紗櫥內,香艷迤儷,沈綰貞穿著一件水紅挑金紗衣,一副憨態,睡得正香。

趙世幀輕手輕腳走過去,剛想俯下身,親吻她,沈綰貞卻睜開眼睛,嬌懶聲兒道:“你回來了?”

微瞇著著眼,慵懶地命令道:“把王妃抱起來。”

趙世幀滿眼愛意瞅著她,彎腰笑道:“奴才遵命。”

就坐在炕沿邊,把她抱坐起來,沈綰貞懶懶的,柔若無骨狀,伏在他身上。

他愛撫地把她淩亂的發絲捋了捋,“晚膳早點開,我帶你出去,省得你鎮日在家裏憋悶。”

沈綰貞一下從他懷裏坐直身,瞪大眼睛,“去那裏?”

他笑望著她,“看花燈”

上元節,是農歷正月十五日,上元節前後十日賞燈,趙世貞和沈綰貞吃過晚膳,就坐轎出府,往京城東南燈市。

下轎,沈綰貞舉目一望,東西大街,綿延二裏長,幾條街全是燈市,兩邊盡是彩樓,南北相向,朱門繡戶,畫棟雕梁,高大的燈輪、燈樓和燈樹,燈火輝煌,燈燒陸海。

兩側彩樓俱都張燈結彩,商賈雲集,街上游人如織,笑語盈盈,,街頭賞燈、猜燈謎、放焰火、鞭炮。

趙世幀緊緊扯住她的手,怕游人沖散了,侍衛著了便裝,分開兩邊人群,怕挨擠到王爺和王妃。

沈綰貞看店鋪高搭席棚,懸燈結彩,擺案子,架笸籮,大作元宵生意。

一碗碗的浮圓子現煮出鍋,冒著熱氣,滴溜滾圓,沈綰貞看著直咽口水,趙世幀看她站著看食客吃,笑道:“我陪你吃一碗。”

沈綰貞立刻扯著他,找了個地方坐下,趙世幀招呼跑堂的,“活計,來兩碗。”

那活計忙得腳不點地,響亮的應和,一會兩碗浮圓子就端上來,二人吃起來,沈綰貞幾個浮圓子下肚,瞅眼趙世幀,趙世幀悶頭吃,沈綰貞突然覺得很幸福,如果就兩個人,過普通百姓生活,沒有王府裏的一群小妾,日子該有多好。

剛撂下碗筷,一個像是大戶人家的小廝朝她們走來,趙世幀的侍衛趕緊攔住,那小廝卻喊道:“小的找這位公子有事,是我家七爺讓小的來的。”

趙世幀出言阻住,“不用攔他,讓他過來。”

那小廝過來,行禮,“三爺,我家七爺讓小的找三爺過去。”

那小廝壓低聲兒 “我家七爺成王在離此不遠的彩樓等王爺,說有要緊事。”

那小廝用手指了指南邊不遠一座高大彩樓,“就在那樓上。”

趙世幀看看沈綰貞,“這條街上人多,你在此等我,我去去就回。”

沈綰貞點頭道:“你去吧!”

趙世幀又囑咐侍衛幾句,保護好王妃,就匆匆跟著他走了。

沈綰貞閑著無事,站起身,去附近看燈,她正站在一棵燈樹下,看得入神,不防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安王妃好興致!”

沈綰貞驚愕地轉回身,闌珊的燈火下,一長身玉立的男子站在她身後幾步遠。

沈綰貞提起一口氣,半天才輕舒出來,“吳姑娘,不,沈姑娘,嚇到了?”

沈綰貞冷臉道:“是你讓人叫走他的?”

“好個聰明的沈姑娘。”平王往前走了兩步,嘴角噙著笑。

“你想幹什麽?”沈綰貞聲裏帶著怒意。

平王斂起笑,正色道:“離開他。”

“什麽,你說什麽?”

“離開他”

這時,沈綰貞驚得瞪大雙眼,張了張嘴,她赫然見趙世幀站在平王身後,手伸向鶴敞裏面,敞開的雙襟露出劍柄,趙世幀手死死握著劍柄。

平王轉身剎那,安王的手離開劍柄。

“小弟拜見三哥。”平王若無其事地行禮。

趙世幀沒說話,平王笑道:“小弟出來賞燈,巧遇三嫂,原來三哥也來了,小弟就不打擾,告辭。”

趙世幀眼瞅著平王消失在人海裏。

沈綰貞忐忑地看著他,道:“你剛走就回來了?”

“想支開我,你二人私會。”趙世幀語氣冷得瘆人。

“你誤會了,不是……”沈綰貞話未說完,趙世幀轉身大步走了。

第一百二十一回

趙世幀大步走了,燈市人流如潮,沈綰貞又不方便喊,只好跟在他身後一溜疾走,出了燈市,王府大轎子就停在路邊。

趙世幀直奔轎子過去,先行上轎,沈綰貞氣喘噓噓,趕到轎旁,扶著轎門喘了幾口氣,才擡腿邁上轎子,上去就跌坐轎椅上,起轎。

沈綰貞足喘了半天,才說話,“王爺,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我想象的什麽樣?”趙世幀繃著臉,語氣不善。

“妾身真不知道平王為什麽。”

趙世幀哼了聲,“你能否認他對你有好感,是否你二人曾經過從甚密,他性情冷淡,卻肯在你身上下工夫,足見對你用心。”

沈綰貞真有點生氣,“他怎麽做,與我何幹?”

“你不沾惹他,他平白會對你好。”能聽出趙世幀很生氣。

“你不相信我?我沒什麽可解釋。”沈綰貞也惱怒,唬著臉生氣。

二人都不說話,一時轎子裏氣氛沈悶,過了一會,沈綰貞偷眼看他,他沈臉,也不看她。

轎子到王府,擡入中門,庭中歇轎,趙世幀也不跟她打招呼,下轎徑自往內宅去。

沈綰貞跟在後面,疾走想追上他,把下人甩在後面,男人步大,沈綰貞一溜碎步,二人距離越來越遠。

天黑,走得急,沒看腳下的路,突然,沈綰貞被腳下一塊錯落的青磚絆了一跤,隨著一聲低叫,她身子一歪,腳裸刺心的疼,她一下子跌坐地上。

趙世幀在前面疾走,寂靜的夜晚,沈綰貞‘啊!’一聲,把他嚇了一跳,忙轉回身,就看她倒在地上,他三步並作兩步,疾奔回,蹲身,“怎麽了?”

沈綰貞搬著腿,疼得不敢動彈,哭聲道: “腳崴了”

這時,後面下人趕上來,趙世幀吼道:“一群廢物,怎麽不扶著點王妃。”

陳福等也不敢出聲,心裏話,王爺和王妃鬧別扭,誰敢上前,找不自在。

趙世幀二話沒說,抱起她,就往上房走,一腳把門踹開,把裏面的繡菊唬了一跳,趙世幀抱著她直接進了裏屋,把她放到炕上。

沈綰貞疼得鼻翼滲出細密的汗珠,趙世幀輕輕脫掉她繡鞋,就這一脫鞋,趙世幀很小心,動了下腳裸,她疼得呲牙咧嘴。

他沈聲道:“腳踝脫臼了”說吧,把她的腿放平,一手扶住她的腿,看她道:“挺著點。”話未說完,另一只手用巧勁一推,沈綰貞短促叫了聲‘啊!’疼出一身冷汗。

“你試試能不能動了。”

沈綰貞試了試,竟能活動了,她眉心微蹙,哭出來,嗚嗚咽咽的,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趙世幀有點急了,問,“怎麽還疼啊?”

她也不說話,掩面嗚嗚地哭,趙世幀真急了,“到底哪裏還疼?說清楚,我吩咐人找禦醫來。”

她見他要走,哽咽道:“腳不疼了。”

他才放心,把她遮面的寬袖移開,看她哭得梨花帶雨,回身扯過搭在炕沿邊的一條繡帕,就替她擦拭,“好了,都不疼了,還哭。”

“你下了轎,也不等我,在前面走那麽快,我若不是追你,能崴腳嗎?”說吧,她又委屈地哭起來。

他看她哭得妝也花了,小臉像水洗似的,哭得很狼狽,笑著,心疼地把她攬在懷裏,“我錯了,好不好,乖,快別哭了。”

他又捧起她的小臉,親著,低聲下氣地陪著不是,她慢慢地才住了聲,哽咽聲,“你為何這樣對我?”

“我錯了,錯了,我怕你離開我,我怕他死纏爛打你動心。”

“不能就這樣算了。”

“乖,想讓我怎麽樣,你才肯消氣?”

“讓本王下力氣侍候王妃,直到王妃滿意為止。”他嗤笑著,甩脫衣裳,邊說把她壓倒炕上,伸手替她寬衣解帶,她面色潮紅,小聲說了句,“熄燈”

他不容她又說話,迅疾撲上去,聽著她在身下,短促綿軟低吟,他說不出的酣暢,這番雲雨,他暢快淋漓。

他心滿意足後,二人並肩躺著,她枕著他胳膊,撒嬌地道:“以後不許生氣不理我。”

他的手撫摸她光滑如緞的嬌軀,心中無限滿足,“不知為何,你一哭我就心軟,就控制不住想要你。”

“你不是找成王,為何沒去,又折回?”沈綰貞想證實自己的判斷對不對。

“你真以為本王會相信那小廝的話,成王若找我,一定會親自來,不可能隨便派個人來,而且那個小廝混進人群走得很快,趁機溜了,我就猜到其中一定有詐,果不其然,我一回去,就看見那一幕。”

“那一幕,王爺說清楚,別含混不清,我做什麽傷風敗俗的事,讓你看到了?”沈綰貞才熄了的火氣,又勾了出來。

“我說錯了,我就順嘴那麽一說,閑聊也生氣,你脾氣越來越大了,搞得本王加著小心,生怕那句話,就不對你心思。”

“說了半天,都成了我的不是。”沈綰貞嘟著嘴,佯作不高興。

“我的不是,是我的不是還不成嗎?”

“他跟你說什麽?”趙世幀問。

沈綰貞借著桌案上那盞宮燈,仔細看他的臉,判斷他當時沒聽清二人說什麽,就扯了個謊,“剛見面,未來及說別的,你就回來了。”

“我是不是該晚出現一會,聽聽他想對你說什麽?”

沈綰貞心裏話,你這時出現剛剛好,再早一點,聽到他讓我離開你,還不氣瘋了,她思緒又回到平王說的那句話上,離開他,什麽意思?

“父皇當年想廢太子立平王為儲君。”趙世幀突然說了這麽一句。

沈綰貞吃驚看著他,“長幼有序,國之根本,先皇聖明,為何有如此想法?”

“先皇盛寵平王母蕭妃,大概是真愛吧!”

愛屋及烏,沈綰貞聽他聲音平淡,沒有不平,也沒有不甘, “後來蕭妃死了?”她判斷,宮裏太妃太嬪,先皇所遺沒有蕭姓妃子。

“是”趙世幀就不說了。

沈綰貞想難怪他化名姓蕭,原來是母姓。

春三月,草長鶯飛

“主子把王府一本糊塗賬都歸置清楚,整頓王府,任用老實忠厚平常得人心的,府裏的人心服口服。”閆嬤嬤邊說邊把下面報上來的各個庫房的實物盤點的清單歸攏,主子興利除弊,手到病除。

“也得罪不少人,不動真格的,雷聲大雨點小,到頭來,弊端未除,留有後患。”沈綰貞揉了揉太陽穴,小丫鬟墨荷很有眼色,忙上前替主子按頭。

“主子下狠茬子,不光是府裏下人,就是幾個側妃和夫人也都規規矩矩的了,請安也不敢無故不來,也沒人敢遲到了。”

“妻妾各安本分,我也不是成心跟她們過不去,畢竟都是女人,妾也是人,如果守自己本分,我也不難為她們,只要那幾個姬妾安分,我會善待她們。”

“老奴倒忘了,還有一宗事,就是含香那丫頭尋人家的事,老奴給她找好了,是府裏一個管事的,姓陳,管主子出門的車轎馬匹,年歲稍大點,今年三十歲,含香那丫鬟心高,一般的下人小廝,未必看上眼,這陳管事,就一個人,娶過媳婦,媳婦沒幾年就死了,也沒生下一男半女的,沒家口,含香過門就當家,上頭沒有婆婆。”

“嗯,這個條件不錯,你跟她說說,看她的意思,總要她同意才好,強扭的瓜不甜。”

“王妃,沈府的人捎信來,說六姑娘不好了。”巧珊急匆匆跑入,一臉的焦急。

“怎麽不好了?”

“懸梁自盡了。”

“啊?”沈綰貞大吃一驚,“怎麽好好地就自盡了。”

“來人也沒說清楚,就說昨晚上六姑娘把下人都攆出去,自個睡,虧丫鬟端雲機靈,聽屋裏有響動,叫門不開,喊人,把門砸開,就看見六姑娘吊在房梁上,幸虧救得及時,差點就鬧出人命。”

“拿衣裳,我回娘家去看看。”沈綰貞對沈綰玉沒什麽惡感,沈綰玉人愚鈍,但心眼不壞,跟沈綰珠不同。

“主子吃了晌飯在去吧!”閆嬤嬤擔心沈府有事,主子到那裏,沒心情吃飯。

“不吃了”沈綰貞邊說,已穿好衣裳,就往外走。

又交代幾句房中的小丫鬟,就帶著繡菊、巧珊和閆婆子等去娘家。

吩咐轎夫快點跑,一炷香功夫,就看見沈府的大門,大門上看是三姑娘的王府大轎,也不敢攔,直接擡入內。

沈綰貞下轎也不去上房,就直奔六姑娘沈綰玉的屋裏。

一進堂屋門,就聽見裏間有隱隱哭聲,這哭聲像是丁姨娘的,好像屋裏不少人。

“三姑奶奶來了。”門口小丫鬟一聲,裏間屋人都聽見。

沈綰貞一腳邁進屋裏時,就見沈綰玉面色灰白,倚靠在炕上,丁姨娘正守著哭,府裏的幾個姨娘,張姨娘、鳳兒,小孫姨娘,通房喜姐都在,吳氏坐在炕邊椅子裏,有一句沒一句地勸。

“三姑奶奶回來了?”這種情況下,眾人也不客套,見禮,丫鬟搬過椅子,擺在吳氏身旁,沈綰貞坐下。

“六妹妹這是怎麽了?”她看沈綰玉臉色很差,眼神無光,有點直勾勾的,也不看房中一幹眾人,就連她姨娘也不看。

丁姨娘捏著帕子,光是帕子打濕了,都換了好幾條了。

吳氏嘆口氣,用帕子點點發幹的眼角,“你六妹妹自打生下你甥女,身材就走樣了,為了討得你表兄的歡心,整日飯也不吃,餓得頭昏眼花,強撐著瘦下來,可誰承想,人是瘦了,身上卻長了毒瘡,這不,你表兄怕過給你甥女,就把你六妹妹送回來了,你六妹妹一時想不開,就尋死了。”

說吧,感嘆,“這是命啊!六丫頭若生下個男丁,還不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張姨娘撇撇嘴。

沈綰貞看她臉上潔凈,但從露出的領口看到一兩處的留下的疤痕,看樣子已好得七七八八的,沈綰玉為何還想不開。

吳氏說完,丁姨娘哭得很是傷心,相反,沈綰玉呆呆的,眼睛發直。

“那甥女呢?”

“外孫留在吳家,有奶娘照看。”吳氏答道。

這時,沈綰玉闔眼,像是困倦了,吳氏道:“都出去吧,讓她睡一覺。

眾人出去堂屋坐,說起沈綰玉的病情,吳氏道;“你妹妹的病已好得差不多了,就是身上留下疤痕,像是麻子點,你妹妹難過受不了。”

突然,跟沈綰玉的陪嫁的小丫鬟哭著道:“奴婢有話,不能不說,姑娘開始減了飯量,沒見多少成效,姑娘就找郎中開能瘦身的湯藥,開始吃了好好的,誰知後來就變成這樣,當著自家人,奴婢今兒就實話說了,主子懷疑那湯藥裏動了手腳,拿去查驗,多了一味藥,後來跟大爺說,大爺查了,也沒查出來是誰幹的,就處置了煎藥的小丫鬟,草草了事,大爺還怪我家姑娘不該亂吃藥。”

沈綰貞立時明白了,沈綰玉中了別人算計,這算計之人,無非就是甄氏和那兩個通房,極大可能是甄氏。

“你妹妹心直,哪能鬥得過吳大爺的屋裏人。”丁姨娘一旁抹淚道。

沈綰貞嘆一聲,“吳府送回來時,說什麽了嗎?”

小孫氏在旁邊道:“沒說什麽,就給人送回來了。”

沈綰貞明白,這是吳景蘭不想要她,也沒說好了接回去的話。

那小丫鬟哭著道:“少夫人不待見我家姑娘,在大爺跟前沒少給我家姑娘使絆子,大爺說我家姑娘鎮日吃醋拈酸,自我家姑娘納進門,家宅不寧,房中失和,對我家姑娘厭煩已久,這回怕是不想要我們姑娘,親戚面上又不好說,借著病送回娘家。”

沈綰貞問;“那老夫人和夫人的意思?“

“少夫人總在老夫人和夫人面前明裏暗裏說我家姑娘不好,姑娘又生女,老夫人和少夫人對我家姑娘就不像從前。”

看樣子,沈綰玉真是回不去了,沈綰貞心裏話,這種情況,接回去,有的罪受,明智之舉是吳景蘭一紙休書,沈綰玉從此自由,可看樣子沈綰玉癡心,還放不下吳景蘭。

正說著話,門外丫鬟喊了一聲,“老爺來了。”

眾人起身,沈老爺進屋裏,沈綰玉醒了,膽怯地道:“父親來了”

沈老爺走到炕前看看女兒,肅臉道:“好好的,尋死覓活的,傳揚出去,成何體統?你身下還有弟妹,給她們作出什麽榜樣,莫都學了你,親家送回來,你就安心養病,病好了,我派人把你送回吳府,你生是吳家人,死是吳家鬼,”

沈綰玉赧然垂下頭,明白她父親的意思,要死死在吳府。

沈老爺說完這番話,又瞅瞅丁姨娘,“她不懂事,你當姨娘的也不懂事,就由著她鬧,著人看好了,病好了,馬上送回吳府。”

沈老爺不是內宅婦人小心思,他對吳府很是不滿,兩家親戚,不看僧面看佛面,瞅了眼太太吳氏,似乎怪她娘家做事太絕情,沈老爺的意思很明顯,人是他吳家的,嫁出去,死活都與娘家無幹。

沈老爺看看無事,就走了。

沈綰玉睡了一覺醒來,暫且把尋死的心思放下。

一幹眾人又開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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