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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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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吳氏道:“你想想她能去那裏?”

吳氏也想不出沈綰貞究竟躲去那裏,詹伯府打死沈綰貞都不會去的,那能去那裏?

沈老爺看吳氏的眼神冷了幾分,肅色道:“可見你平時是怎樣對庶女的,太後說得不錯,你的的確確是沒上心。”

吳氏咬嘴,心裏暗恨沈綰貞,竟給她點眼。

沈綰貞躲在偏僻的地方,這院很大,白日看,院子裏果然堆放著做豆腐的家什。

秋已盡,雁南飛,沈綰貞站在院裏,看院子裏一棵棗樹葉子都落光了,落了一地的棗子,沒人撿拾,爛掉埋入土裏,光禿禿的棗樹孤零零地立在寒風中,沈綰貞突然又想到那個人,那晚寒風中孤零零地身影,她眼中蓄滿了淚水。

“主子,天冷,進屋吧。”繡菊看她出去半天沒進屋,推開門,招呼她,沈綰貞仰起頭不至讓淚掉下來。

外屋是竈間,東西屋,兩間屋裏面都設南北兩鋪炕,幾個人住著倒是寬敞,一進門,一股熱氣,炕燒得滾燙,沈綰貞凍得冰涼的手放到炕頭上,想他那晚會不會凍病了。

沈綰貞幾個人一整日也不出院子,這地方雖然偏僻,可人都熟頭熟腦,出門讓這裏人看見,會覺得好奇,是以買東西都是錢寬去,錢寬在這裏住有一陣子,周圍鄰裏也都熟悉,各家各戶,獨立小院,關上院門,屋裏動靜外面也聽不見,是以,沈綰貞幾個來了五六日,這裏的住戶也沒發現。

沈府的人是想不到這裏的,沈綰貞安心住下,但等風聲一過,便啟程趕奔南邊。

慈寧宮

寂靜無聲,氣氛緊張壓抑,鑲金鏤空鳳穿牡丹拔步床前懸著魏紫色紗帳,禦醫圍在鳳床前,一籌莫展。

“回太後娘娘,王爺是風寒所致。”禦醫回奏。

“王爺高燒不退。”又是一陣忙亂。

趙世幀只覺雜亂的腳步聲,眼前人影晃動,他闔眼想睡,眼皮發沈,眼睛酸酸的,沈綰貞站在面前,朝他笑,朝他揚手,又他和她相擁立在一條畫廊船頭,望著遠處江面。

“太後娘娘,您都守了三天了,還是歇歇吧。”崔長海看太後眼窩深陷,精神頭不濟,勸說道。

“這大冷的天,他竟在外面守了兩個晚上。”太後聲兒有一股失落,淡淡的傷心。

沈府

沈綰珠和張姨娘正在屋裏說話,丫鬟進來,“老爺回府了。”

沈綰珠道:“父親氣得夠嗆?”

張姨娘臉上綻出笑容,挪動身子,拉住女兒附耳小聲道:“自打三丫鬟跑了,這些天你父親就沒好臉色,把太太怪上,太太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出。”張姨娘心花怒放,又想起,忙掩上門,從匣子裏取出那張紙給沈綰珠看,“有了這個你弟弟就不愁了,你將來也能借力。”

沈綰珠從張姨娘手中接過來,大略看了一遍,驚喜地道:“父親同意了?”

張姨娘趴在她耳邊,小聲嘀咕,沈綰珠道:“姨娘準備何時拿出來?”

“來年寒食節,祭祖,開祠堂,我就把這個拿出來,不怕你父親不答應。”說吧,張姨娘仔細地收好。

母女在屋裏說話,門外卻有一人隔著門縫,聽見裏面對話,這丫鬟就是老爺收用過的丫鬟秋蟬,聽完,得意地笑了,這回太太該用上她的時候,若這個功勞立下,還怕太太不扶她做老爺的妾。

沈老爺怒沖沖地走到後宅,奔上房來。

院子門口一個丫鬟看見老爺望這廂來,趕緊跑回屋,“太太,老爺朝這邊來了,好像走得很急。”

吳氏一聽,忙穿鞋下炕,迎出去,沒等到大門,沈老爺就進院子。

吳氏趕緊上前,蹲身,“老爺回來了。”她對沈老爺是一點不敢怠慢,老爺如今正氣頭上,她格外殷勤小心。

沈老爺跨步進明間,往椅子裏一坐,重重出口氣,吳氏陪著小心,“老爺今兒回來得早?”

她不問還好,這一問,沈老爺啪地一聲,拍到身旁桌子上,“你還問我,皇上今兒你知道對我說什麽?”

“說什麽?”他一拍桌子吳氏嚇得一激靈,有點草木皆兵,看自家老爺氣惱,忙問:“說什麽?”問完,心驚膽顫地,怕他說出不好的事。

“皇上說了,沈愛卿家務事都管不好,工部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準假回家找女兒去吧。”

吳氏頓時傻了,這是免去官職,當時兩眼一閉,差點暈過去,幸好丫鬟扶住。

好半天,才鎮靜下來,進言道:“皇家要臉面,三丫頭一跑,皇上生氣那是自然,若我們把三丫頭找到,皇上氣也就消了。”

“說得輕巧,這都過了十幾日,有一點線索嗎?”沈老爺派人在城門早晚守著,十幾日都沒見人影,只好眼光放到遠處,派人到山東老家問,可山東老家說三姑娘壓根沒回去過。

沈老爺氣得瞪了吳氏一眼,起身,一甩手,就出了正房。

吳氏這些日子可遭了罪,老爺官職若弄丟了,還能和自己甘休,這些天,把房中的丫鬟查問,都賭咒發誓說,自己與這事沒關系。

吳氏對鳳兒有幾分懷疑,卻不敢明著對她怎樣,現如今老爺正氣頭上,只有她還能說上幾句話,老爺就還能聽進她的話,翻來覆去,拿話試探,鳳兒也沒什麽反應,反覆一掂量,鳳兒也沒理由這麽做,就把懷疑她的心移到別處。

正這時,張姨娘的丫鬟秋蟬進來,瞧瞧左右無人,忙掩門,走到吳氏身旁,附耳悄聲說了幾句,吳氏頓時臉色大變,直盯著她,“你聽清楚了?那東西你看到了?”

秋蟬悄聲道;“奴婢那日趴著門縫,看得真真的,姨娘鎖在匣子裏了。”

吳氏是不如意事一宗連著一宗,想了想,“這件事你誰都別說。”

秋蟬點點頭,“奴婢明白。”

“等三丫頭的事有著落,這事有了結果,我就回老爺擡你做姨娘。”

秋蟬喜得趕緊跪下,給太太叩頭謝恩。

爬起來,又買好地小聲道:“那日,我聽說三姑娘和四姑娘吵起來,四姑娘生氣為三姑娘勾引王爺,要進王府的事。”

吳氏嗯了聲,心思轉到沈綰珠身上,放走沈綰貞的會不會是她?還有她姨娘?沈綰貞走對她最有利。

京城城郊

“主子,城門這幾日盤查得松了,方才奴才去打探,走親戚出門辦事的都讓出城,盤查不緊了。

錢寬一進門就把這消息告訴沈綰貞等。

“是時候了,這一晃都等了十幾日了。”閆婆子掐指算算,“可不出來十五六天了。

沈綰貞一個是等風聲過了,在一個等入冬,穿得多,不容易辨認,她猜測,沈家一定在找她,也許太後也在找,畢竟她跑了,有損皇家尊嚴,太後一定盛怒,下令捉拿她。

京城剛下了一場大雪,氣溫驟然降低,京城管道上,出行的人都捂得厚實,一乘馬車前面坐著車老板和一個中年粗壯的男人,車子裏坐著四個人,兩個年老的婆子,和一個中年婦人,那中年婦人梳著低髻,臉捂得嚴實,穿得臃腫,搭眼看呈現老態,可就那雙靈動的雙眼,洩了底。

好在城門不嚴,沒人細看,車子順利出京城。

第九十八回

半月後,

趙世幀病愈,去慈寧宮給太後請安,行禮後默默站過一旁。

郭太後小心地盯著兒子的臉,躊躇片刻,道:“你心裏恨哀家?恨哀家拆散了你們?”

“兒臣不敢。”趙世幀面無表情說了句,就不再開口說話。

太後還想說什麽,看兒子唇角緊抿,神情淡漠,嘆息一聲,把要說的話咽了回去。

揮揮手,讓他退下。

太後看著兒子寥落身影消失在寢殿門口,自言自語道:“我難道錯了嗎?我不該管嗎?他連句話都不願意跟哀家說。”太後有點傷心。

“太後娘娘,您哪能這麽說,您是王爺的母親,到啥時候,王爺的事,您能不操心?”崔長海心裏話,攔著兒子不讓娶他喜歡的姑娘,又心疼兒子受罪,別看是太後,也一樣是當娘的心。

“派人去國舅府,傳哀家口諭,讓孝恩侯親自帶人找,不管她躲在那裏,一定給哀家找回來。”孝恩侯乃是太後一奶同袍的弟弟,皇帝即位後,為報答太後多年養育,對太後家族推恩,封為侯爵。

崔長海偷瞅太後陰沈像是要滴水的臉,躬身道:“是,奴才這就去。”

太後無力地靠在貴妃榻上,兒子昏迷時整晚喚著一個名字,她聽了心疼,兒子現在整日陰沈著臉,親母子因為這事生分,太後心裏不是滋味。

沈綰貞扮作一個老媼,繡菊兩個扮作年輕少婦,一行六人出了京城,不敢走水路,怕太招搖,萬一有事,無處躲藏,走旱路往南,過州府縣,繁華重鎮一律繞行,曉行夜宿,一路有錢寬花銀子弄來的路引,沒過多盤查,一口氣就到了河間府地界。天道回暖,天黑,車夫就不準備走了,錢寬算了車錢,找個客棧住宿,客棧不大,人少,就她們幾個客人,打理客棧只有夫婦倆。

沈綰貞幾個人要了一桌子酒菜,店家嫂是個中年婦人,轉瞬便酒菜齊備,賠笑說,“客官慢用,要什麽在吩咐我。”就識趣地退下,也不多言多語。

出來幾日,著急趕路,也不敢停留太久,繁華城鎮皆繞行,到了河間府才敢停留。

出門在外,說不得規矩,主仆同桌用飯,錢寬呷了一口酒,道:“主子,是不是歇兩日在走,路上趕得急,人困馬乏。”

“也好,歇上二日,明兒上街買幹糧備路上用。”

主仆歇了一晚。

次日,吃過早飯,和店家娘打聽附近買吃食的地方,幾個人就上街去,往南走天熱,穿戴越少,沈綰貞在扮作老媼顯然不合適,於是繡菊把她一頭烏發綰成墮馬髯,就妝成個中年婦人,沈綰貞舉起銅鏡,看鏡中自己眉梢下拉,嘴角下垂,又一臉膩粉,十足毀了自身形象。

錢婆子一進門看見,笑道:“這丫頭手巧,打扮什麽樣就成什麽樣。”

繡菊臉紅了,“媽媽誇我,別細看才好,細看就能發現破綻。”

閆嬤嬤接話茬道:“主子身段窈窕,走路的身形還是能看出來的,著老奴的寬衣大衫,略能遮掩一二。”

閆嬤嬤早已找出一件,沈綰貞換上青布大衫,又對繡菊和巧珊道:“你二人換上單衣,恐不像年紀長的,就還是丫鬟打扮吧。”

二人也換回自己衣裳。

沈綰貞等一出房門,店家娘看見她,唬了一跳,笑道:“昨兒天黑,夫人穿得多,以為年紀不輕,原來不老,瞅瞅我的眼神,生生把夫人看成老婦了。”

沈綰貞幾個低眉,沒搭腔,走到外面都笑了,沈綰貞對繡菊化妝手藝心裏佩服。

河間府府治河間縣,河間縣城繁華熱鬧,一路小心謹慎,都是天黑住宿,白日沒逛過街,可算是見了天日,繡菊和巧珊最是興奮,一路賣零碎就是針頭線腦攤子都看,尋了間看著潔凈的鋪子,買了上路幹糧。

正準備逛到晌午,直接在外面吃了晌飯在回客棧,突然,前面一下子混亂起來,錢寬總在外面行走,看出苗頭,回身小聲道:“不好,前面大概是官府盤查路人,大概又有事發生,趕緊回客棧去。”

沈綰貞幾個一聽,緊張起來,繡菊和巧珊一下子沒了興致,一行人疾走回客棧。

到了客棧,一進門,店家娘子看見她們道:“剛才官府來查,我說你們幾個出去了,估計還會來。”

沈綰貞瞅瞅錢寬,錢寬的眼神意思是盡早上路,錢寬出去雇車,沈綰貞等備足幹糧和水,算了店錢,匆匆離開,上車奔城門,沈綰貞撩起車簾,看城門處剛開始盤查,不算很嚴,車子就隨著人流出城。

雖有驚無險,也不敢大意,過繁華重鎮就也不入,走相對偏僻路線,不日到了山東府地界,陽谷縣是沈綰貞老家,一行也沒敢停留,沈綰貞怕父親和嫡母早已派人回山東老家找她。

沈綰貞一路盤算,古代有人口籍帳戶帖,登記黃冊,記載原籍、現籍、居住地、姓名、性別、年齡、與戶主關系等,官府三年一造計帳,戶籍簿一式三份,一份留縣,一份送州,一份送戶部,為穩妥起見,就決定先去找吳玉蓮,她有吳玉蓮夫家住址,錢塘縣附近,一個喚作桃溪塢的小地方。

沈綰貞一行到了錢塘縣附近,天已近黃昏,打聽桃溪塢,過路的一個老者,指著不遠處一湖對面道:“過了湖對面就是桃溪塢。”

沈綰貞等下轎子,付了轎子錢,車轎不出州,她們是走一段都要另雇車轎。

江南冬季,剛剛還響晴天,轉眼就下起小雨,幾個人出門時,北方是冬天,加之一路走得匆忙,沒備雨傘,此刻,天空陰雨連綿,冷雨打在湖面,茫茫不見有船,附近又沒有人家,古代地大人稀,不少地方都是沒有人煙。

突然,巧珊朝湖中央一指,“那不是一條船。”

湖面很寬,蒙蒙細雨中湖面有一條畫廊船,好像很大,隱約船頭站著一個男子,往遠處湖面眺望。

沈綰貞等站的岸邊沒有遮擋,幾個人就把手做成喇叭形喊船家。

那條大船半天像是沒聽見一樣,繡菊幾個喊了半天,那條船才慢騰騰地劃了過來。

離岸上不遠,那船家喊道;“客官,是要坐船?”

“要坐船。”繡菊和巧珊喊道。

“不行啊,船是這位客官包下,游湖的。”

船行岸邊,沈綰貞看這條船雕梁畫棟,新油漆紅,裏面桌椅擺設考究,看那船頭立著的男子,賞落雨的湖面,是那麽恣意,仿佛超然世外,全然不理會幾個人。

沈綰貞看這條船船家也做不得主,就對那男子喚道;“公子,路上遇雨,行個方便。”

那人方轉過頭,離著岸邊不過三五十米,看清楚那男子長相,二十歲上下,清秀儒雅,衣著華麗,不似普通窮書生,兼著船尾船側還有兩三個人,看似隨侍,顯然是保護和照顧這位貴公子的。

沈綰貞不得不硬著頭皮,朝船上那貴公子,斂身一福,揚聲道:“公子,若不是今兒遇雨,也不敢打擾公子雅興,公子若覺得實在不便,我等也不勉強。”

那年輕公子瞅瞅她,掉轉身,沈綰貞以為沒戲,沒想到船卻朝岸邊靠過來。

停穩,繡菊和巧珊扶著沈綰先上船,沈綰貞對著那貴公子飄然下拜,“謝公子行方便。”

那公子神情淡淡的,對著她,只微微頸首,淡漠沒什麽表情,突然,朝她投來目光有點異樣。

沈綰貞看他盯著自己臉上看,然後掉過頭,赫然見他唇角挑起,似有一絲嘲諷。

沈綰貞伸手朝臉上摸了摸,不好,摸了一手膩粉,這是她扮成中年婦人,繡菊特意給她精心上的妝容,可雨水一澆,妝容花了,臉上估計很狼狽,沈綰貞尷尬地笑笑,演技太拙劣,穿幫了。

沈綰貞既被人識破,也不裝下去了,抽出帕子,抹去頭上臉上雨水。

那年輕貴公子無意朝她又看一眼,眸中露出驚奇,這女子擦抹幾下,面上肌膚竟潔白細膩,透出清純,可為何妝扮成中年婦人,他雲淡風輕心境,徒然生出幾分興趣。

沈綰貞看這公子神情冷淡,也就敬而遠之,離他稍遠,站立船身一側觀雨中湖面景色。

錢寬和船家聊天,船家搖櫓,邊和錢寬說些風土人情。

巧珊慣是嘴閑不住,在船側和那公子的下人,一個小廝搭話閑聊,沈綰貞就聽那小廝問:“你們是那裏人?”

沈綰貞不由看看巧珊,怕她說漏嘴,就聽巧珊道:“山東府的。”

那小廝問:“走親戚。”

巧珊快言快語,“我家姑奶奶嫁在此處,捎信讓過來。”

沈綰貞暗自笑了,這丫鬟還算機靈。

又聽巧珊問:“你們是那裏人?看著不像本地的?”

那小廝年輕,看巧珊人長得秀氣,又一副機靈模樣,就有幾分好感,幾句話下來,就熱絡地道:“我們是京城人,我家爺……。”剛說到這,船頭那貴公子便沈聲道:“小順子。”

嚇得那小廝一伸舌頭,不敢在跟巧珊搭話。

沈綰貞朝那公子背影望過去,只覺有點眼熟,怎麽也想不起那裏見過,可一搭眼這公子就不陌生,可那裏見過,一時也想不起來。

船靠岸,錢寬問船家打聽吳玉蓮信上書寫的地址,那船家土生土長,一聽問,就知道,熱心地道:“桃溪塢不大,就一家張記點心鋪子,下船朝西走,不遠就是。

沈綰貞上岸,蒙蒙細雨中小鎮子不大,百十戶人家,都是一帶白墻,河水彎彎曲曲,繞鎮子內流淌,石拱小橋,縱橫交錯,煙雨江南,風景如畫。

上岸,沈綰貞一回頭看那貴公子也跟著上岸,那方才跟巧珊搭話的喚作小順子的手裏拿著兩把雨傘追上她們,送給巧珊,道:“這是我家爺讓給你們的。”

沈綰貞回頭瞧瞧,那人正往岸上走,沈綰貞笑著對小順子道:“多謝你家主子。”

地方不大,一打聽便找到地方,來到門首,高高掛著幌子,“張記”

沈綰貞無意朝後瞅瞅,那公子帶著仆從也跟著過來,她納悶,看那公子進了左側偏門,沈綰貞自嘲笑了,是自己多心,人家非是跟著她們,是人家家住在這裏。

沈綰貞邁步進了鋪子,一個夥計在櫃臺裏面,看見進來人,滿臉堆笑問:“客官,要買點心嗎?我們這的點心都是獨家手藝,乃一絕,別處買不到的。”

沈綰貞上前客氣地道:“敢問掌櫃的在嗎?”

那夥計有點意外,不是來買點心,就找他主人,瞅瞅她們幾個,“掌櫃的出門了。”

“掌櫃娘子可在?”

那夥計哢吧下眼睛,“是找我家奶奶,就朝後喊一個小夥計,說前面來人找奶奶。”

一會,裏間簾子啪嗒一響,走出一個女子,身材嬌小,眉清目秀。

“誰找我啊?”

一眼看見沈綰貞,驚喜喚了聲:“姐姐。”

快步上前,抓住沈綰貞的手,喜得直搖晃,“姐姐怎麽突然來,也不打聲招呼?”

“妹妹這要是沒有地址,還真不好找。”

吳玉蓮興奮地道:“姐姐屋裏說。”

這是個前店後宅,兩進院落,吳玉蓮將她帶到廳堂,招呼一個小丫鬟倒茶。

小丫鬟倒茶,她又吩咐屋裏站著的一個老婆子,“帶她們幾位下去歇著,準備酒菜,豐盛一些。”

繡菊幾個就跟著下去,喝口水,廂房歇著。

沈綰貞和吳玉蓮,互敘別後的發生的事情。

吳玉蓮的丈夫,算是吳玉蓮的舅父一個遠親,曾娶過親,先頭的娘子指腹為婚,姑娘時就病病歪歪的,成婚後沒幾年,人便故去,她舅父就有意把甥女許給他,張少掌櫃的見過吳玉蓮,很滿意,就托人上門提親,吳玉蓮看他日子還算殷實,人也老實,就是年歲二十七八歲,稍許大了點,就答應了,成婚後日子過得不錯,這幾日她男人出門學做點心的手藝,留下她一個在家。

聽了沈綰貞的事,吳玉蓮高興地道:“正好,你妹丈不在家,這幾日呆著無事,姐姐來正好陪著我。”

沈綰貞看她有好結果,很欣慰,“我住一二日便走。”

“姐姐想去那裏?”

“吳江縣。”

吳玉蓮搖搖頭,不讚同,“姐姐貿然去,身份容易暴露,讓人發現,不如,姐姐先在妹妹家裏住上一段,過一年半載,待王爺立了王妃,沒事了,姐姐在走。”

沈綰貞也有擔心,聽她說是實情,人生地疏,可又一想,吳玉蓮新婚不久,住在她家裏,不方便,就有點猶豫,吳玉蓮看出她心思,道:“我男人父母早已亡故,又無兄弟,房屋寬敞,正對著鋪面是正院,旁邊有東西偏院,東偏院剛賃出去,住著一個書生模樣的公子,西偏院無人住,不如姐姐幾口先住著。”

沈綰貞想這樣最好,就道:“我按租付錢。”

吳玉蓮挽著她胳膊,嗔怪道:“姐姐說什麽話,妹妹能要姐姐的錢,走,妹妹領姐姐去看看屋子。”

吳玉蓮就帶著她從正院墻門進去,西偏院也是二進院子,幾個人住很寬敞。

沈綰貞看吳玉蓮夫家家底殷實,前面開著自家點心鋪子,閑置房屋租賃,得些銀錢,生計綽綽有餘,心想,吳玉蓮雖嫁作小門小戶,上無公婆,日子舒服自在,比當吳府庶女的日子都好過,雖不是大富大貴可也過得。

沈綰貞一再說叨擾,吳玉蓮很高興,能幫上沈綰貞的忙,略為答報沈綰貞當日出手相救之情,一說住下來,錢婆子等都高興,錢婆子放下東西,和她男人立刻拾落院子。

繡菊和巧珊灑掃屋子,忙得不亦樂乎。

閆嬤嬤燒熱水,倒入木桶,侍候沈綰貞洗浴,沈綰貞浴後,換上月白刻絲薄棉衣裙,繡菊正忙著,沈綰貞就把一頭略潮濕的烏油發隨意松松挽了個髻,一邊想親兄弟明算賬,還是從包袱裏取出五兩銀子,大約半年的房租,走去給吳玉蓮送去。

雨停了,雨後空氣清新,天邊露出亮色,沈綰貞出了透花墻門,沿著水洗般的青石板路,往正院上房走,忽見那年輕公子從東跨院出來,見她明顯一楞,朝她上下打量,沈綰貞明白了,自己換了衣衫,不似方才中年婦人打扮。

沈綰貞感激搭船,他送傘之情,朝他蹲蹲身,那公子頸首,出去了。

晚上,吳玉蓮備了酒菜,幾個人酒足飯飽,心滿意足地歇下。

桃溪塢山清水秀,家家門前清泉繞屋,縱橫交錯小石橋,這是她做夢都想來的地方。

住上三五日,東跨院那個年輕貴公子的情況就略知一二,原來他姓蕭,京城人,是游歷山水,無意中雲游到這裏,這江南不起眼的小鎮,美麗安靜,風景如畫,就住下。

蕭公子帶著五六個隨從護院住在東跨院,見過幾次,出入從不與人搭訕,看見沈綰貞就點下頭。

沈綰貞對外是張家大奶奶的娘家親戚,和吳玉蓮可也確實算是表姐妹。

這日黃昏,沈綰貞一個人閑步走到鎮子外小溪旁,溪水緩緩向北流淌,南方冬天,來得不很分明,不似北方幹冷。

一片葉子飄落,正落在她的腳邊,她蹲身,又一片葉子落地,她撿拾起來,看那兩片葉子驚人的相似,她一陣惆悵,心系那個人,蹲身在溪水邊一塊石頭上,把兩片葉子並肩輕輕放到水裏,讓它順著水流飄遠,她一直看著,那兩片葉子,不離不棄,始終沒分開,一直飄離她的視線。

離她不遠處,一個人也站在溪水旁,黃昏餘暉灑在水面,波光閃閃,他眼光不經意看見,一個女子蹲身溪水邊石頭上,手裏拿著兩片葉子,放到水裏,那女子神情淒婉,錯落的光影下,似乎籠罩一層淡淡的憂傷,他呼吸停頓。

他認出這是和他毗鄰而居的女子,那個奇怪的女子,不知有何隱衷。

禦書房

督統王進回皇帝話。

“沈氏還沒信?”

“回皇上,臣周圍查過,沒發現蹤影。”

“這就奇怪了,難道上天入地,無影無蹤。”皇上來回踱步,思謀著突然道:“這麽多天,不會在京城附近,傳詔各州、府、縣務必找到她,你親自帶人就查,近處沒有遠處找。”

“是,皇上。”

“沈氏一女流之輩,不會跑太遠,往南沿著水路查找。”皇帝納悶,沈氏一跑,竟消失得無影無蹤。

“還有,此事瞞著太後,秘密進行。”

“臣遵旨。”

第九十九回

三五日後,夜裏,叮咚的細雨聲,細密敲打木格花窗,打在青石板甬道。

沈綰貞閑坐屋裏一整天,找吳玉蓮借了兩本閑書看,離晚飯時辰還早,她喚繡菊取了把油紙傘,巧珊屋裏憋悶得難受,要出門,又恐繡鞋濕了,就打消了跟出去的念頭。

張家的宅子在店鋪旁設有一個角門,這樣行走方便,可以不用經過店鋪,沈綰貞和繡菊從小門出來,沿著古老厚重的青石板路閑步,小鎮子上空寂無人,雨天少有行人,也省去鎮子上人投來好奇的目光。

沈綰貞從吳玉蓮口中知道,這小鎮子上婦女都有一手好繡活,江南女子心靈手巧,沈綰貞住的對面就開著一家繡坊,織出的綢緞精美無比。

“主子,要是能在這裏過上一輩子,奴婢也願意。”繡菊個性貞靜,不喜喧囂,尤愛這種有韻味的小地方。

“那就在這裏給你找個女婿,嫁出去。”沈綰貞打趣道,心道,日子過得真快,眨眼倆丫頭都大了,過一二年,就該嫁人了。

“繡菊寧願陪著主子,終身不嫁。”繡菊羞紅臉,把油紙傘舉高些,怕遮擋主子視線。

沈綰貞想,這丫鬟實誠,一門心思侍候主子,不像巧珊那丫頭,來了才三五日,就跟蕭公子的下人小廝混熟,下人丫鬟沒多忌諱,往來也隨意,不似主子出身約束。

於是問:“巧珊那丫頭也覺得這裏好?”

“巧珊說了,比京城自由自在。”沈綰貞抿嘴笑了,這丫頭到哪裏適應能力強,沒幾日就熟絡。

“這要是王爺也一起來就好了。”繡菊偷瞧主子的臉,那日王爺是要跟著走,可主子不答應,繡菊就很不理解。

沈綰貞心針刺了一下,面色一滯,隨即,就淡淡語氣道:“王爺若來,你還有這樣平靜的日子。”

繡菊低頭,看著繡鞋尖被打濕了一塊,不說話了。

二人走到鎮子外的湖邊,立在岸邊看茫茫湖面,籠罩著灰蒙蒙的雨霧,煙波浩渺。

遠處一個亭子裏,一個小廝指著道:“爺看,那不是對門住的姑娘,好像和一個叫繡菊的丫鬟。”

蕭公子偏頭瞅了他一眼,心道,好小子,人家剛來幾日,連名字都知道了。

朝他指的方向看去,穿過細細密密的雨霧,就見湖岸邊站著兩個姑娘,打著油紙傘,那丫鬟指著湖面,那女子眼光盯著遠處,飄逸的衣袂如煙,她是他見過的一個很不同的女子。

他眼睛瞇起來,一直朝那主仆所站之處望著,直到那主仆離開,他才收回目光。

“主子,該回了。”身旁小廝提醒道。

他看一眼空無一人的岸邊,就也下了亭子,小廝趕緊撐起傘,往回走。

小鎮子水路暢通,前面主仆轉眼不知走去那裏,他一下子有點失望,等他走到一間繡坊門前,方才的主仆二人卻從裏面出來。

這時,雨停了,蕭公子的小廝收起傘,沈綰貞看見他,不期雨天遇見蕭公子,微笑著略一福身,“公子好!”

“姑娘好!”蕭公子不知不覺間,已不似頭幾日拒人千裏。

既然遇見,不好避開,沈綰貞落蕭公子半步往張家宅子走。

“姑娘很喜歡這裏是嗎?”蕭公子先尋找話題,主動問。

“是,這地方清幽古樸,舒適安寧,我很喜歡,公子也喜歡這裏?”沈綰貞喜歡這裏,空氣永遠那樣純凈,溪水永遠那麽清澈,人淳樸善良。

“我去過很多地方,一來這裏,就不想離開,像是有什麽東西拴住腳,挪不開步子。”蕭公子飄忽聲兒道。

這時,那小廝也和繡菊小聲攀談,套近乎,繡菊紅著臉,極少搭腔。

那小廝聽主子說,接話道:“爺就別走了,就住在這裏,吳姑娘也不走,一塊住的豈不是熱鬧。”沈綰貞如今對外未嫁,不姓沈,姓吳,吳玉蓮的姐姐。

蕭公子回頭瞪了他一眼,咳了聲,那小廝吐吐舌頭,知道說話造次了,原沒那麽熟,就是一時想吳姑娘這倆丫鬟挺好,想親近,別處無趣。

沈綰貞回頭瞅瞅二人,不覺好笑。

心裏卻想,要像繡菊說的,他也能來這裏,過上一世也不嫌長。

“吳姑娘請。”到了張家宅子角門,蕭公子讓過沈綰貞先行。

二人進到正院,沈綰貞蹲身告辭,帶著繡菊往西跨院,蕭公子頓下步子,帶著小廝往東跨院去了。

沈綰貞進西跨院時,巧珊從堂屋被風吹起的竹簾子縫隙看見,忙忙打起竹簾,“姑娘,吳表姑奶奶叫人來催過去吃晚飯。”

這剛進屋,外面又落了幾點雨星,繡菊撐起油紙傘,三個人就去正院上房,東屋吃飯。

走到正院,就看見張家那個婆子一手打著傘,一手提著食盒往東跨院送去,食盒三屜,好像很重,巧珊忙跑過去,熱絡地道:“我來幫媽媽提。”

那婆子看眼沈綰貞笑道:“吳姑娘會調理人,連身邊的下人都有眼力見。”

沈綰貞笑道;“媽媽讓她提,她年輕腿腳快。”

吃飯時,吳玉蓮道;“姐姐若覺得無趣,改日天好,我陪姐姐鎮子裏逛逛。”

沈綰貞笑道:“你不忙嗎?家裏大小事情要你這掌家奶奶拿主意,還有生意上的事操心,那有空閑陪我一個閑人。”

吳玉蓮笑了,“看姐姐說的,陪姐姐就是最大一樁事。”

半月後

沈綰貞倚著竹塌看書,江南冬季,太陽出來,比屋裏暖和,她命繡菊隔扇窗半支開,溫暖的陽光照射進來,突然,她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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