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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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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已到府門前了。”婆子張張惶惶跑進來,吳氏帶著一家大小在中門候著。

丫鬟仆婦簇擁下浩浩蕩蕩進來一群人,為首的沈老爺,後面跟著顧姨娘、張姨娘、丁姨娘、小孫姨娘和通房喜姐,張姨娘手裏牽著寶哥,小孫氏抱著百天的大姐。

吳氏看見沈老爺身後一群姨娘心裏像是吞了蒼蠅,可看見沈老爺展開笑顏,迎上去,“老爺一路辛苦。”蹲身,沈老爺忙笑著扶起來,“夫人在京辛苦。”

“拜見父親。”沈綰貞姊妹上前行禮,齊齊道。

“這幾個女兒出落得更加出色,這都是太太的功勞啊!”沈老爺雖一路風霜,精神頭不錯,臉上泛光,聲音洪亮,看著如花似玉的女兒們,像是個慈父。

“老爺過獎,進屋去說。”

沈老爺和太太並肩往廳堂走,後面跟著一群人,進了廳堂。

沈老爺和太太上座,沈綰貞又重新行禮,落座。

幾位姨娘上前行禮,“參見太太。”

其她幾個還好,都低頭,不敢擡眼,獨張姨娘眼皮朝上瞟了一眼,吳氏耐著性子,佯作沒看見,當著老爺的面也沒搭理她,和顏悅色地道:“都起來吧,一路辛苦,酒菜已備好,一會家宴,今晚就可以踏實睡個好覺。”

妾室通房都退到下首站立,丫鬟仆婦分批上前行禮,禮畢,束手恭立於主子身後。

張姨娘從奶娘手中扯過寶兒,特意拉著寶哥兒堂中跪下,教給他道:“快拜見太太。”

寶哥大概張姨娘在家教好了,也大模大樣朝上叩頭,“參見母親。”

吳氏看張姨娘站在邊上,笑得張揚,剎那心堵,臉上笑容卻未減,“寶哥,半年未見,長高了。”只說了這麽一句,也沒喚他去身邊坐,不大親近

太太冷落,張姨娘有點不滿,心裏冷笑,訕訕地扯過寶哥,站過一旁,眼睛四處亂看。

一眼看見小孫氏身旁,奶娘懷裏抱著大姐,心中一喜,忙走上前,裝作逗大姐,沖著小孫氏笑道:“太太還未見過姐兒,妹妹抱過去給太太看看,讓太太也高興高興。”

她明知小孫氏生女吳氏心裏不舒服,卻故意這麽說,如今老爺就寶兒一個兒子,看在寶兒面上,也給她三分顏面,慣得她更加驕縱,目中無人,在府裏硬氣起來,對吳氏也不甚恭敬。

吳氏厭惡,不易察覺變了下臉,就又裝作歡喜聲,“把大姐抱過來,我看看。”

小孫氏聽太太發話,只好從奶娘手裏接過孩子,把大姐抱到太太跟前,吳氏接過去,掀開蒙臉的單子看看,女嬰小臉紅撲撲的,胖嘟嘟的,很健康,“侍候得不錯,賞那奶娘。”

大姐的奶娘跪下接賞,叩謝太太。

吳氏把懷中的大姐還給小孫氏,擺手招呼丫鬟,丫鬟端過一個托盤,上面放著一個金鎖,“賞給大姐。”

小孫氏把孩子遞給奶娘,跪地叩頭,“婢妾替大姐謝太太賞。”

沈綰貞笑著起身,趁機也拿出金項圈,命丫鬟遞給小孫氏,“姨娘拿去給妹妹玩吧。”

下首坐的沈綰玉也賞了一對金手鐲,小孫氏高興接下,替大姐一一謝賞。

“小孩子家沒那麽金貴,況一個女孩家。”沈老爺看有點冷落寶兒,替張姨娘母子出頭。

“老爺,女孩家嫁好了也能光宗耀祖。”吳氏手捏著帕子,點點唇角,本想說男子若不爭氣,一樣敗家,給沈老爺留三分面子,沒說得太漏骨。

但意思大家都明白,喜姐笑著接話道:“可不是,宮裏的皇後娘娘,貴妃娘娘,不都是好樣的,比養十幾個男兒都強咧!”

張姨娘瞪了她一眼,心想,這裏說話,哪有你通房插話的份,站在那不忿,她的兒子寶哥無人理會,反倒是這個小丫頭更招人待見。

沈老爺看一眼沈綰貞,“三丫頭如今也嫁人了,姑爺怎麽沒來,讓為父也見見。”沈老爺對三姑娘這樁婚事很滿意,原沒指望她能攀上高門,太太這樁事辦得不差。

沈綰貞來時就想好說辭,起身道:“夫君本來是想來拜見父親,臨時有事,就沒來,說過二日,登門請罪。”沈綰貞和詹少庭的關系,不想讓娘家人知道,這個爹唯關心的是仕途,再就是子嗣。

“玉兒嫁入舅家,看來過得不錯。”沈老爺又朝丁姨娘道:“當初你還說做妾不甘心,這不是挺好。”

沈綰玉小腹凸顯,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站起身,“謝父親惦記,女兒很好。”

丁姨娘看看女兒,再看看她身旁的沈綰貞,心裏不是滋味,看女兒笑得開心,暗自搖搖頭,她尚不知宅門裏做妾的女子的難處。

“雲兒的婚事已定下日子,喜期不遠了,嫁妝置辦好了嗎?”沈老爺側頭問吳氏,沈老爺心中還是重視嫡女的,況四姑娘嫁都察院左都禦史李家嫡次子為嫡媳,嫡女出嫁定是要風風光光的,不比幾個庶女打發了事。

吳氏聽沈老爺問四姑娘,心裏才高興起來,笑著道:“東西置辦好了,喜期特意選在四月份,就等老爺來京主婚。”

“珠兒這次備選秀女的事,有信了吧?”沈老爺問太太吳氏。

“打聽戶部的人說,這兩日便進宮。”吳氏捧茶給沈老爺,沈老爺點點頭,“入宮選秀女,這也是條出路。”沈老爺偏寵張姨娘,張姨娘常吹耳邊風,沈老爺覺得這幾個女兒裏五姑娘沈綰珠最為出色,立意尋一門好親事。

張姨娘一提女兒進宮選秀,立刻身價百倍,胸脯挺起,“五姑娘這等容貌,定能選上,老爺就等喜訊吧。”

沈綰貞想這生養她姨娘就是見識短,把女兒送到宮裏,歷來後妃爭寵,無所不用其極,不如嫁給平民百姓,過踏實日子。

可看沈綰珠一提到進宮選秀女,小臉揚起來,一副得意。

沈老爺看眼沈綰珠,心想,五姑娘的樣貌只怕京城也沒幾個人能比,高興得對吳氏道:“別不舍得花銀子,好衣裳多預備幾套,入宮的大多官宦人家小姐,太寒酸惹人看不起,銀子錢另預備下,珠兒身上多帶些銀子,留待上下打點,入宮見機行事。”

吳氏幹答應著,眼角掃向這母女,這母女喜得不知天高地厚。

“老爺旅途勞頓,妾身看還是先去後堂歇息,離開宴還有一會。”吳氏岔開話題。

沈老爺坐了幾個時辰轎子,也覺得有點乏了,就和太太去後堂歇息。

沈家姊妹就去東間閑話玩耍,丁姨娘總算盼到老爺和太太走了,拉住沈綰玉走去耳房,門一關便問,“在吳府過得怎樣,女婿對你如何?舅夫人對你可好?少夫人難沒難為你?”

沈綰玉過了孕吐階段,飯量長了,人眼瞅著豐滿了,氣色很好,被她姨娘問得不知先答那句,低頭,一副滿足,“表兄對我好,夫人對女兒也好,少夫人面上客氣。”

又沒心沒肺地悄聲道:“甄氏就是愛吃醋拈酸,妒表兄寵我,冷落她,人前和善,背人冷言冷語,被表兄知道,更懶得去她屋裏,見天跟女兒呆在一處。”

丁姨娘這才放心,沈綰玉嫁做姨娘,她只覺天都快塌下來,沒有活路,自己做妾的命,生下女兒還給人做妾,聽沈綰玉的話,心稍安,看女兒小腹微微隆起,如今說別的也改變不了事實,權且盼著她生男,不受氣,錦衣玉食就行。

又囑咐她,當著吳景蘭的面,對甄氏恭敬,吳景蘭喜她懂事,會更疼寵她,甄氏拿不住錯,即便是嫉妒,也無可奈何。

沈綰珠被她姨娘拉到東次間,沈綰貞靠著東面墻板壁炕上坐著,隱約就聽裏面張姨娘教給女兒怎樣討好皇上,勾引皇上,都是些姨娘小妾下三濫上不得臺面的小伎倆,沈綰貞搖搖頭,沈綰珠若真聽了她姨娘,怕不會有好果子吃,嫡母是不會好心腸讓她去做什麽宮妃,宮苑深深,宮鬥不比宅鬥,一步踏錯,死都不知是怎麽死的。

“薛表姑娘、吳府兩位表姑娘來了。”門口丫鬟清脆一聲,沈府姑娘都站起來,

“都在這裏,我就說今兒一定熱鬧。”一進門,就聽見薛瑾張揚帶笑聲兒。

今兒外面不是響晴天,屋子裏光線有點暗,可薛瑾一出現,讓人眼前一亮,她穿著華麗,光彩照人,“珠妹妹、珠妹妹。”薛瑾揚聲喚著,四下裏尋找。

“跟她姨娘在裏間。”沈綰雲道,馬上朝東次間喊:“五妹妹,薛姑娘來了。”

沈綰珠裏面聽見,馬上掀簾子出來,身後跟著張姨娘,“姑娘好。”張姨娘見了薛瑾異常熱情,拋下吳府的兩位姑娘不理,只趕著巴結薛瑾,“姑娘坐,外面冷不冷,待我喚丫鬟火盆添碳,姑娘先暖暖手。”

眾姊妹一一見禮。

沈綰雲看吳愛蓮跟在後面見禮,默不作聲,忙拉著她的手,問長問短,吳愛蓮話也不多,只簡單對答,任沈綰雲說,她也不提話頭,和從前反差很大,沒了傲慢,反倒有點自卑,眼神躲閃,不敢與人對視,退婚後,門都不出,這次還是母親逼著她來的。

胖胖的吳慧蓮進屋就找八姑娘沈綰馨,倆人相見甚歡,玩得投機。

薛瑾對沈綰貞略福了福,算見了禮,沈綰貞還禮,“聽說妹妹要進宮?”

薛瑾巴不得有人問,故意大聲說,“昨兒已接到戶部傳諭,明兒入宮備選,珠姐姐接到傳諭了嗎?”這目中無人架勢,儼然已選中皇妃,

“姐姐昨兒幾時接到戶部的信?東西可都準備好了?”沈綰珠一連串問話,顯得有些急切,張姨娘正用鐵鉤子撥弄炭火盆的炭塊,想要燒旺一點,停下手,豎著耳朵聽信。

“戶部傳諭昨晚就到了,衣物都提早都備好。”薛瑾那個姨娘,得薛將軍寵,私房錢不少,除了明面上的,又偷著塞給她數目很大的銀票。

“姑娘,別怪姨娘多嘴,銀子錢多拿,宮中上上下下,那個不需要打點,少了不夠使,入宮選秀的姑娘大多出身高,家事好,太寒酸就比下去了,你嫡母薛夫人對庶女大方,想是拿了不少銀子。”張姨娘話裏有嗔怪之意,像是對吳氏不滿,沈綰貞想,吳氏會多拿銀子錢給你母女?薛夫人也是沒轍,拗不過薛將軍,那個願意給庶女陪嫁多。

薛瑾朝左右看看,這些姊妹打過招呼,都各找知己聊天,沒註意這廂,薛瑾用手比劃一個數,張姨娘猜測說,“一千兩?”

薛瑾搖搖頭,張姨娘瞪大眼睛,“一萬兩銀票?”

薛瑾眨眨眼,點點頭,張姨娘驚得眼睛瞪得老大,隨即咳了聲,小聲嘟囔,“還是你嫡母好,給你拿這麽多銀子。”

薛瑾搖手,示意別說出去,壓低聲道:“是我父親給的,沒讓我嫡母知道。”

沈綰珠倒覺得不可思議,知道她姨娘得寵,可沒想到薛夫人卻當不起家,“你嫡母知道還不得鬧?”

張姨娘心裏不是滋味,“你嫡母真好。”心裏把吳氏怨怪,恨吳氏刻薄,只給五百兩銀子,沒等入宮,只這麽一比,高低立現。

薛瑾高昂著小臉,一副鄙夷神色,越發壓低聲道:“好是表面的,內裏你們是不知道,嫡母知道父親給我這些銀子,鬧得夠嗆,父親已經給了,難不成還要回去。”

張姨娘拉住薛瑾的手,熱絡地囑咐道:“你和你珠姐姐都是表親,到宮裏要互相照應,姑娘若上去,可別忘了你姐姐,你姐姐若得了好處,自然也是想著姑娘。”

薛瑾扯著沈綰珠的手,高興地道:“那是自然,我們倆個人總比一個人孤單強,遇事還有的商量。”

張姨娘道:“宮裏不比府裏,凡事小心,一同選進宮的秀女要處處提防,皇上面前要得體,皇後也要奉承著。”

薛瑾湊近沈綰珠耳邊,低低聲道:“聽說這次初選是方妃主持,最後一輪覆選才是皇上和皇後拍板。”張姨娘忙湊過去,奉承薛瑾,“薛姑娘知道的多,不像我們姑娘,井底之蛙,煩姑娘快說說,也好知道宮中主子們喜好,免得莽撞瞎闖觸了黴頭。”

“方妃,姐姐聽說多少……”沈綰珠拉住薛瑾的手,急切地道,薛瑾和她二人嘀咕聲更小。

間或又聽見說,宮裏總管,皇上、太後、皇後身邊的當紅的管事太監、姑姑,看來薛瑾對宮中情況了如指掌。

對本朝選秀,沈綰貞多少知道點,官員之女和選上平民女子,經初選,再覆選,再覆選後,留牌的秀女,分出兩撥,一撥秀女是宮中留下,另一撥秀女賜親王府的,宮中留下由帝後主持,幾輪覆選,方封位分。

沈綰貞嗤笑,這二人若被選入宮,宮中怕要掀起風浪,落入親王府,是非不斷。

正這時,簾子外響起一個急促聲,“五姑娘、五姑娘,戶部來人了。”

一個老婆子撞進來,把門簾子大力摔在兩旁,氣喘噓噓,“珠姑娘,戶部來人,在前廳,姑娘快去吧。”

張姨娘驚喜道:“準是傳諭來了,姑娘快出去。”說吧,便著急推著沈綰珠出去。

沈綰珠忙忙出去,眾人都在屋子裏聽信。

不大工夫,沈綰珠興興頭頭進來,薛瑾迎上去,“怎麽樣姐姐,是不是戶部傳諭到了。”

沈綰珠興奮地點點頭,張姨娘跟在身後,頭也擡高了,聲兒也響亮了,“老爺說了,好好打算打算,姑娘若有什麽心思,只管和老爺說。”

沈綰貞想,沈老爺今兒才到,沈綰珠明兒就要入宮,置辦什麽能來得急,嫡母算計得精明。

張姨娘問薛瑾道:“薛姑娘準備什麽了?告訴我們,也照著給我們姑娘準備。”

薛瑾就說預備了多少套新衣裳,多少件新打頭面首飾,多少帶點炫耀誇大,張姨娘聽了,有點傻眼,“姑娘準備這樣齊全,可我們姑娘如今連套正經衣裳都沒有,這可怎麽好,不行,我回老爺去。”

說吧,就朝外走。

沈綰珠也一臉的焦急,薛瑾不僅是嫁妝豐厚,她父親還提前請了宮裏出來的老嬤嬤,教授她宮中禮儀,又花大價錢請教坊司名歌舞妓教習歌舞,而自己嫡母壓根就沒打算送她入宮,她未嫁,年齡又在備選秀女之列,嫡母不得已才送她入宮。

張姨娘腳步匆匆,走去上房,門口站著個小丫鬟,小聲道:“老爺和太太在屋裏敘話。”

張姨娘也不顧這些,大聲道:“婢妾來是和老爺太太商量姑娘入宮備選一事。”

吳氏在屋裏聽見,眉頭一皺,心道,越來越沒規矩,礙於沈老爺在,就朝外道:“讓她進來吧。”

張姨娘疾走入,只略行禮,開口便道:“老爺,婢妾方才問薛姑娘準備什麽,薛姑娘的嫡母為其準備豐厚,衣裳幾十套都是上好宮織料子,新打頭面首飾,光是銀子就帶了這個數。”說吧,伸出一個手指頭。

沈老爺驚訝道:“一萬兩?”

張姨娘怕老爺不信,忙道:“老爺太太若不信婢妾說的,薛姑娘就在偏廳,叫來一問便知婢妾沒說謊。”

沈老爺臉便沈下來,偏頭對吳氏道:“五姑娘太太給準備了多少?”沈老爺就有幾分生氣,看太太的臉子也不好看。

吳氏手裏擺弄一個玉如意,淡笑一聲,慢條斯理地道:“皇家富貴,那會在乎臣子區區幾個錢,沒人會問姑娘帶多少錢,比的是相貌、人品,才學,薛將軍乃三品武官,我們沈家怎麽比得了,如銀子錢帶多了,少不得讓人懷疑,聖上最忌諱外放官員貪汙腐化,宮裏不比府裏消停,那個人不是長著一萬個心眼子,沒的讓人拿住把柄,自己就先敗下陣來來,還談什麽日後得聖寵。”

吳氏一番話早已想好,竟說得頭頭是道,沈老爺聽了,也覺有幾分道理,一個五品外放文官,那來的那麽多銀子,別是女兒選秀女不成,在為自己招來禍事。

張姨娘急了,忙道:“銀子錢不便多拿,可像樣的衣裳總得有幾套,姑娘穿得太寒酸,丟沈家臉不是。”

沈老爺就有些不滿,張姨娘說的也是,銀子錢不便多拿,可衣裳總得撿上好的宮紗做上幾套,怎麽連這個也不周全。

看著吳氏皺眉道:“怎麽不給珠兒做新衣裳,我信任你,你平時做事心細,怎麽珠兒大事上,這樣敷衍?”

吳氏聽丈夫已不是不滿,公然指責,向著小妾母女,儼然把小妾母女看重,氣得半天才道:“老爺,珠兒和平遠候趙章的婚事沒成,才動了心思進宮選秀女,倉促間,妾身就趕緊請京城最好的裁縫來府中,給珠兒定做了十幾套衣裳,首飾來不及新打,就把妾身陪嫁舊頭面首飾,重新炸了,給了珠兒,妾身覺得也算體面,不知張姨娘今兒一來京,就生出許多口舌。”

吳氏滿口都是理,這張姨娘剛見女兒,也未及細問,只聽女兒說嫡母沒準備什麽,衣裳料子也不好,首飾沒幾件像樣的,一急,就趕過來說,沒承想,她有來言,太太有去語,堵得她啞口無言。

沈老爺臉色變過來,不滿地沖著張姨娘道:“你太太安排的妥當,你就不用操心了,總是一個姨娘,沒見過世面,能知道多少。”

張姨娘被沈老爺這麽說,臉微紅,無話,只好告退出去,走到門口,就聽裏間沈老爺哄吳氏聲兒,“知道你辛苦,貞兒的婚事辦得很好,還有我這官職,都托賴太太出力,我心裏有數,她不過是個妾,懂什麽,跟她計較。”

就聽吳氏嗚咽聲,“老爺就知向著小妾母女,全不把我和雲兒放在心上,不管怎麽說雲兒也是嫡女,老爺怎麽就不問問,婚事籌備如何?”

沈老爺低聲下氣聲兒,“好了,好了,雲兒是嫡女,我是不會虧待的。”

窸窸窣窣的,傳來吳氏嬌喘,“老爺青天白日,正經點,妾身給老爺物色個丫頭,等閑了老爺相看相看,若不中,妾身還有好的。”

聽到這,張姨娘心一驚,吳氏給老爺預備下年輕丫頭,籠絡老爺,也顧不得聽,就匆匆出去。

伯府

英姨娘摩挲著小腹,別提心裏多憋屈,二爺搬去上房,沈氏夫妻和好,那自己算什麽,白忙活一場,落得被人恥笑。

“姑娘,紅姑娘又出門了。”

英姨娘跳起來,趴在窗子上看,外面天蒙蒙黑,看清楚真是紅箋扶著玉兒從東廂房門裏出來。

“玉兒手上好像提著個包裹。”春曉臉緊貼在窗子上,連五官都壓扁了。

英姨娘也主意到,這主仆好像做賊似的,偷偷摸摸的,先是玉兒趴著院門朝四處看看,才招呼身後的紅箋。

“春曉,你快扶我跟著她,看看紅箋這小蹄子到底要幹什麽,鬼鬼祟祟的。”英姨娘著急扯過椅背上一件褂子披上,春曉扶著,出門追趕紅箋主仆去了。

第七十六回

紅箋主仆也未敢提燈,抄小路向後花園去了,紅箋悄聲問:“看門的老婆子打點好了?”

“打點好了,今兒輪值看門的是老夏婆子,夏婆子愛喝幾口,我把錢給她讓她打酒,她高興得什麽似的,一個勁地說讓奴婢帶她謝姑娘破費,說姑娘放心,天黑,她留門,這陣子剛吃過晚飯,花園裏後角門附近輕易無人去的。”

“小心點,別讓那屋裏的知道。”紅箋有點不放心。

“放心吧主子,那屋的奴婢註意沒在外面。”

“囑咐那老夏婆子別往外說,私通外男,說出去,讓少夫人和爺知道,定然怪罪。”

“老夏婆子說,讓姑娘快點,別耽誤了,怕有人經過看見,就滿身是嘴也說不清。”

二人邊走邊說,根本沒想到身後不遠跟著英姨娘主仆,紅箋主仆走到後花園,看看左右無人,奔西北角門過去,果然那裏一個人都沒有,角門上了大鎖,紅箋道:“那老婆子去那裏了,怎麽門上鎖,你當時跟她怎麽說的?”

玉兒朝四處看看,老夏婆子連影都沒有,奇道:“明明說好了的,怎麽門竟鎖上了。”上前,動了動上面銅鎖,一擰竟然是開著的,欣喜道:“姑娘,老夏婆子果然沒食言,留著門。”

玉兒取下鎖頭,推了推角門,‘吱呀’一聲,主仆嚇了一跳,看周圍沒動靜,忙悄悄溜出去。

就看不遠大樹底下,站著吳堂貴,吳堂貴等得有點焦急,聽見門響,忙迎上來,壓低聲兒道:“妹子,為兄以為你不來了。“

紅箋接過玉兒手裏的包裹,遞到他手裏,道:“裏面有幾件衣裳,值幾個錢,典當了,還有五兩銀子,我就這些了,裏面有封信,交給我哥哥。”

吳堂貴一聽五兩銀子,有點失望,接過,道:“妹子,我做生意賺錢,一定還你,日後我上京在來看你。”

二人離得近,紅箋看見他略有失望的眼神,口氣也不親熱,“你趕緊走吧,若讓人看見不得了。”

她表兄就匆匆告辭走了。

紅箋看他走遠,跟玉兒進了角門。

這情景被英姨娘和春曉都看在眼裏,二人躲在樹後,等紅箋和玉兒走遠,才從樹後出來,春曉道:“要不要告訴爺,私通外男,爺若知道輕饒不了她,。”

英姨娘想想,搖搖頭,“暫時先別往外說,等該說的時候我自然會說。”

吳府

張姨娘腳步匆匆從上房出來,沈綰珠等在外面,迎上來,“姨娘,怎麽樣,父親答應給銀子了嗎?”

張姨娘小聲道:“走,去我屋裏說去。”

母女二人就來到張姨娘住的小院,進屋裏,把小丫頭打發出去,掩門,張姨娘賭氣坐在炕上,道:“你父親倒是想給你銀子,可架不住你嫡母橫檔豎攔,我從東說她從東堵我,我從西說,她從西堵我,橫豎都是她有理,不給銀子說怕人閑話,怕上峰懷疑你父親為官不清廉,又說給你做了十幾套新裙子,把她陪嫁的首飾都給了你,倒顯得她有多賢惠。”

沈綰珠一聽也洩了氣,坐在椅子上,氣鼓鼓地道:“說得好聽,我拿出來姨娘看看,衣裳家常穿穿使得,穿著入宮,沒的讓人笑話。”

張姨娘道:“你看三姑娘嫁入伯府,你長相不知好過她多少倍,反倒不如她,你若不進宮,太太也不會把你嫁好人家,姨娘想你進宮,或可以搏一搏,也許就能混出頭,哪怕封妃,嬪,姨娘也能揚眉吐氣,你兄弟也不至於至今落不到太太名下,還頂著庶出的名。”

沈綰珠低頭,擺弄衣角,“如今怎麽辦?明兒大家都著華麗衣裳,獨我進宮穿得寒酸,惹人笑話不說,就是宮裏管事太監嬤嬤,也瞧不起,那還能出人頭地。”

張姨娘一聽,著起急來,“這怎麽好,明兒午時就進宮,只好太太給你置辦的衣裳拿出來桃兩件。”

沈綰珠蔫蔫的,喃喃道:“只好如此。”站起身,和張姨娘去她屋子裏,和丫鬟月白三個人,把太太給置辦的東西都拿出來,擺在炕上,挑來挑去,沒有一件合意的。

張姨娘用手掂量這件,放下,又拾起那件,瞧瞧,放下,嘆口氣,“這瞅著光鮮,識貨的人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料子,都是水貨,就是告訴老爺,老爺一個大男人也辨不出好壞,太太會說料子是京城大店裏買的,我的私房錢都給你拿上,可衣裳現做也來不及了。”

母女都坐著,咳聲嘆氣,沈綰珠出了半天神,突然道:“姨娘就沒有壓箱底的好東西?”

張姨娘懊惱地道:“太太摳錢摳得緊,老爺偷著給的都貼補你身上了,手頭私房錢倒是有一些,可我的衣裳都是山東裁縫做的,那比得了京城,若穿出去一看就是遠道來的外放官員之女,京城都是些名門閨秀,排擠外來的。”

張姨娘突然拍手,想起,“有了,三姑娘不是有兩件好衣裳,進宮穿,也不過時,你不妨借來穿穿。”

沈綰珠也想起來了,道:“三姐姐那日穿了件雨過天晴薄紗綴水晶珍珠衫和百鳥織金裙,說是太太賞的,太太的陪嫁之物,有了這兩樣,就不消擔心什麽。”

張姨娘一聽來了精神,忙扯住沈綰珠就走,“去找三姑娘借來穿。”

沈綰珠這才高興起來,挨著她姨娘道:“多虧姨娘幫著張羅,不然我一個人在京,沒人替我出頭。”

離家宴還有一會,沈綰貞就在上房的西耳房略歇歇,繡菊領著閆嬤嬤進來,沈綰貞從榻上坐起身,高興地道:“媽媽來了。”

閆嬤嬤走上前,恭恭敬敬地跪下給沈綰貞叩了三個響頭,眼含著熱淚,“老奴沒承想還能見到姑娘,死了也閉上眼了。”

沈綰貞忙命繡菊和巧珊道:“快扶媽媽起來。”

繡菊搬了個矮杌子給閆嬤嬤坐,閆嬤嬤死活不坐,“人老了,不能忘了規矩,主子在小也是主子,奴婢老也是奴婢。”

沈綰貞也就不勉強,各敘別後的事,閆嬤嬤嘆道:“這一晃姑娘都嫁人了,老奴不能跟著姑娘,姑娘多保重。”沈綰貞陪嫁丫鬟婆子是有定數的,兩個丫鬟,兩個仆婦,冉家的告假,占個分例,沈綰貞不好在要閆嬤嬤,舍不得閆嬤嬤忠心,想想道:“瞅機會方便我同太太要媽媽過去。”

閆嬤嬤心裏放不下姑娘,又趴在地上叩了個頭,“老奴就巴望著能侍候主子,別無所求。”

“姑娘迷瞪一會,老奴不打擾姑娘了。”閆嬤嬤爬起身,往出走,走到門口,戀戀地回頭看看。

繡菊給沈綰貞蓋上一床被褥,放下帳子,躡手躡腳地出去了。

少頃,門又輕輕推開,沈綰貞闔眼躺著,聽見門響,以為是繡菊幾個,沒睜眼問,“什麽事?”

“姑娘,是我們娘倆。”沈綰貞睜開眼,隔著帳子,見眼前站著張姨娘母女。

忙翻身起來,一把拉開帳子,“姨娘請坐。”又拉住沈綰珠坐在床上,張姨娘就坐在一張椅子上。

“姨娘一路勞累,沒瞇一會兒?”沈綰貞與這母女在一個宅子裏住的時候,極少往來,張姨娘得寵,也不把她這個沒娘的庶女放在眼裏。

“這不五姑娘明兒就入宮,也沒件像樣的衣裳,五姑娘想起姑奶奶那日穿的珍珠衫和百鳥織金裙,想借去穿,五姑娘怕姑奶奶不肯借,我就說三姑娘在家時,就手松,不看重錢財,姊妹情深,姑奶奶不會吝惜一件衣裳的,五姑娘說了,仔細點穿,一定不會穿壞了。”

沈綰貞看今兒,沈綰珠朝她笑得很親近,倒真像是親姊妹,這個妹妹,從未把她當成姐姐,可要不借,顯得自己小氣,在說一件衣裳也不值什麽,左不過自己也不愛穿,太惹眼,心想,沈綰珠打扮出眾,不是件好事,在宮中會成為靶子,這話說了,母女也聽不進去,話到嘴邊又咽回去。

繡菊端上茶水,沈綰貞道:“派人去把我的珍珠衫取來。”

“還有那件白鳥織金裙。”張姨娘擡擡屁股,忙補充道。

“對不起,姨娘,那條裙子,府裏洗衣房的下人給洗壞了。”沈綰貞歉意地笑笑,手裏接過繡菊遞過來的茶水。

張姨娘和沈綰珠互相看看,大概以為她不舍得借,“洗壞就算了。”張姨娘笑得有點勉強,沈綰珠握著杯子表情很不自然。

繡菊見狀,知道二人多心,在旁道:“洗衣房的人沒見過這種裙子,不會洗,便洗壞了,主子仁厚,也沒讓下人包賠。”

沈綰珠心裏直嘆可惜,張姨娘賠笑道:“有衫子也好。”

“找個小廝回去讓鳳兒找出來,說有急用。”沈綰貞又囑咐一遍,繡菊有點不大情願,沈綰貞遞了個眼色,她才磨磨蹭蹭地出去了。

吳氏的丫鬟素蘭奉太太命各處找三姑娘,一個婆子朝西耳房指,“三姑奶奶好像在裏面,我看三姑娘奶奶的兩個丫頭出出進進的。”

素蘭從西廂房抄手游廊快步拐過正房,走到西耳房的門口,揚聲道:“三姑奶奶在屋裏嗎?”

“誰呀?進來。”裏面傳來沈綰貞清透的聲兒,素蘭進去,看見沈綰珠母女一楞,沈綰珠母女站起身正要走,張姨娘皮笑肉不笑的道:“素蘭姑娘來,找三姑奶奶有事?我和五姑娘就不打擾了。”張姨娘母女看沈綰貞派人回府取,一時半刻,也回不來,也不好等著,只好先告辭,出門去了。

素蘭看看二人背影在門口消失,納悶這二人來做什麽,調轉過頭,朝沈綰貞道:“太太找三姑奶奶。”

沈綰貞就隨素蘭過上房,就吳氏一個人在,翻看沈綰雲的嫁妝,看沈綰貞進來,掀開箱子把東西一樣樣放進去,沈綰貞也不便插手,行過禮,一旁立著,“母親找我?”

吳氏把最後一塊料子放進箱子裏,闔上蓋子,“聽說你有個丫頭叫鳳兒的,我想要過來使,不知你可否方便。”張姨娘過上房找老爺,吳氏為籠絡丈夫,臨時編出說看好個丫頭,其實就是那日金婆子閑說了一嘴,還沒跟沈綰貞提。

沈綰貞不知她何時看上鳳兒,就上次回娘家帶鳳兒來過一次,吳氏眼睛夠毒的,鳳兒卻是不錯。人機靈,長相標致,可吳氏不缺丫鬟使,定是給沈老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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