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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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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後的夏末, 明仁集團內部發生了一場大地震,這場地震讓明仁集團從上到下大換血。

集團大股東,戴蘭因私下大量吸收股份、蓄意操縱證券市場被查實, 其終身不得參與集團管理。傅荀又將傅承德與安城已故財務總監合謀貪汙一事, 擺到戴蘭面前, 戴蘭不得不拿出當初承諾的股權來作為交換條件, 以換取傅承德的自由。

戴蘭就此倒臺, 傅荀便順理成章成了集團最大股東, 擁有一票否決權,股東大會後他正式出任董事長之職, 對行政事務擁有最高發言權,明仁集團一切生殺大權徹底被他緊攥在雙手。

短短一個月,他便將集團內不利於發展的部門、崗位全部進行撤除, 將不利於集團發展的人員撤職,不論職務高低、是否握有集團股權。

家族式企業徹底成為過去式。

進秋,天氣漸涼, 總裁辦卻一直熱鬧, 不斷有人找上門來要與傅荀考究親戚情份。

像這類人, 陳望一人便擋下了。

陳望為人唾罵的亂臣賊子、看門的狗、在清朝那就是太監的苦差總算也差不多混到頭了,這些天,這些皇親國戚幾乎都打發完了。

他掐著人頭算著。

“您回去, 董事長不在辦公室。”

“你給我起開,我是看著他長大的, 我是他表叔,我就不信他真要開了我。”

“我說您怎麽就想不通?”陳望經驗豐富的拉住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阻止他硬闖傅荀的辦公室,“董事長已經仁至義盡了, 集團未來有更好的發展,您手上的股權不就更有價值了嗎?又何必要來公司辛辛苦苦的打卡坐班,現在公司的制度對您這樣的人物非常不利,這點你還不清楚嗎。再說,這些年董事長做出的成績也是有目共睹的,你難道連這點兒未來前景也看不到,……”

傅荀表叔最終當然沒能進入。而他走了以後,又來了個更難纏的人物——傅承德。

“傅總,董事長不在,您有什麽事,我替您轉達。”

傅承德笑了聲,“董事長,你倒叫的挺順口。還是我太心慈手軟,”傅承德伸手指向辦公室的方向,“那間辦公室老子用的時候就該將你這條狗宰的徹徹底底。”

被罵作狗,陳望卻彎唇笑了,“要是您能妥善管理,我就真的倒黴了。傅先生!”傅承德已經被撤去了原先的職務。

這句諷刺刺的傅承德完全放棄了身份與體面,他橫沖直闖,任誰也推不住拉不住,他硬是和一幫年輕小夥子拼蠻力,闖的到了辦公室外間,“滾開,你們這群趨炎附勢的狗東西!”

“傅荀,你大逆不道,你六親不認,你給我滾出來,總有一天你要遭報應!你這麽做明年清明拿什麽臉去掃墓,你夜裏不做惡夢麽,……”

在辦公室外間辦公的秘書小吳被眼前這副景象嚇的傻眼。

最近公司裏發生了大變故,總裁辦不安寧,但她這裏一向是安全的,也沒人能沖得到這裏來。

桌子上的內線電話響,她心上驚了一下,接起來,“讓他進來。”電話裏沈沈的一聲後便掛斷了。

小吳趕緊上前,拉了陳望,“陳助理,董事長讓傅總進去。”

總裁辦的一幫秘書在陳望的一身令下後,齊齊的收了隊。他們個個西裝深沈,一點情面也不講,傅承德氣的鼻子哼氣。“老子總有一天要讓你們這幫狗雜碎全他媽的給我滾蛋!”

傅承德拍了拍被揉的不像話的西裝,他幾步上前,暴躁推開那扇厚重的木門。

傅荀坐在辦公桌前,俯著眼睛看文件,比起傅承德的面紅耳赤,他精致的深藏色西裝潔凈的同色襯衫端正的坐在那裏,真是體面幹凈的過份。

辦公室門關上,傅荀丟下手中的文件,站起身來,從辦公桌裏走出來,手指勾了勾領帶,他臉色沈,眸色冷,領帶松開,手指開始不緊不慢的解了領口的扣子。

見傅荀出來,傅承德昂了下巴,扯了扯西裝領口,挺胸,大義凜然的走上前來。

他是來質問傅荀的,而傅荀卻先開了口,傅荀抵近,“嚷嚷什麽?”

“大逆不道!六親不認!”傅承德說。

“大逆不道,呵,你真知道什麽叫大逆不道?”傅荀目光在傅承德臉上流轉,“大逆:危害尊長、禍害家族叫大逆。所謂不道:違反論理道德叫不道!”

傅荀衣領微敞,松開的領帶掛在脖子上,深沈的藏色西裝剪裁精良,人利落的像一把利劍。他聲音沈而冷,是權威的氣勢,“難道這不是跟你更符合麽,嗯?”

“你,”

不及傅承德出言,傅荀再上前一步,抵的更近的看人,目光像刀鋒刺進傅承德眼睛裏,“好好的一個明仁交到你的手裏,一年,一年時間兩輩人的努力,被你消耗殆盡,二叔,你教教我,這些年的清明你是如何有臉去的?”

“我那是時運不齊!你少在這兒危言聳聽,你對家人也耍手段,對自己的親奶奶也下狠手!你攆走親眷,寧願將錢給外人賺也不便宜自家人,我傅家怎麽出了你這麽個狼心狗肺的忤逆子!”

傅承德說話,傅荀並不著急打斷,倆人面對著面,他等傅承德說完,略勾了勾唇角,“所以那一年裏有很多人發了財,是你念及親情特意放的?還是壓根就是你們一起攛掇?一塊兒發財,明仁虧空,你們個個撈的盆滿缽滿?”

傅承德臉色一僵。

“你明知到這個局太大,老太太也不會讓你一家獨享,做的好與壞也不過是她夢想國之中的傀儡。所以你反其道而行?所以明仁才會垮的那麽快?”

傅承德胸膛深深起伏了兩次,像被戳了要害,他狗急跳墻似的朝傅荀猛沖上去,這一點他和妻子潘秀華真是如出一轍,說不過了理虧了,便只能用手應答,只是還不及他作出任何有效動作以前已經被傅荀反拽住了衣領。

傅荀簡直是將他提拎著的,他狠狠的將傅承德抵到了一道墻壁之下。

“你撈夠了錢把這麽大爛攤子丟給我,現在錢花完啦?拉攏一堆只想賺錢不想幹活的人罷免我?你把這爛攤子丟給我多長時間?這三年你都幹了些什麽?現在出來罷免我?魚肥了該宰啦,你就出來了?安城分公司的事死無對證了你就逍遙法外?”

傅荀緊揪著傅承德的衣領一句句的質問,將人逼的面紅耳赤,“我每天拼命的時候你在哪?每天下午你在哪?周末在哪?端午節中秋節他媽的聖誕節情人節你在哪?我在哪?”

“每一個缺席的法定工作日你都在哪兒?哪個溫柔鄉?”

“我呢?我得到了什麽,我每天公司公司公司,我吃在公司睡在公司,你有什麽資格!有什麽資格!”傅荀的手攥到發顫,眼睛裏怒火萬丈。

“你到底有什麽臉,什麽勇氣罵上門來!”傅荀松了一只手,一拳揮向被問的啞口無言的傅承德。

若不是他們欺人太甚他又何必這樣苦心經營!

明仁的這一年是個多事之秋,傅荀打著籠絡人心、收夠股權的名聲虛張聲勢;戴蘭背地裏早就在動手實實在在的操作,準備沒收了越來越不可控制的傅荀的職務另扶傅承載上位;而傅承德亦收攏了一批人,要集體請願罷免了傅荀在集團的總裁職務。

傅荀一直在下的便是這盤棋,從一開始局就布下了。

他為取得戴蘭的認可,他沒有生活;他為了鞏固地位,事必躬親;他一手作戲一手設防,請君入甕,蘇蕓受了戴蘭一輩子的氣,他拿回來了,傅承厚當年辛辛苦苦幾十載的成果他拿回來了。

可是他卻為此弄丟了一件東西!

傅承德半躺在地,傅荀單膝跪在他身旁,仍然揪著他的衣領,“你這輩子已經是賺了,你賺的盆滿缽滿,你打著明仁的晃子天上地下的招搖,你吃喝完樂了一輩子,你賭錢賭掉了老太太一輩子握在手裏用來制約所有人的武器,你該知足了!”

傅荀手指狠攥的像要將手中的衣料捏碎,他尖刀似的目光在傅承德油光水滑的臉上雕刻,咬牙切齒,“識相的就拿著你的股份安安靜靜的養老。見好就收,我的二叔!”傅荀松了手,雙掌在傅承德肩膀上重重拍下,傅承德被拍的直往下躺。

無論卑鄙的無恥的不擇手段的,抑或高尚的道德的,明仁的內憂就此落幕。

傅荀的地位已無人能撼動。

下午,一場遠在海城的宴會需要傅荀出席,一行人伴著他從總裁辦出來,前呼後擁進了電梯,出來也是浩浩蕩蕩一群人。

地下停車場,一輛紅色豪華轎車上正下來一個中年女人,人群中間傅荀目光望出去,看了她一眼,眼中沒有一絲溫度,短暫的停留後淡然轉開,冷冷的大步前進。

轎車前的潘秀華被那一眼看的渾身發毛。

她看著那個小子咬碎了牙。

那邊傅荀短發盛著燈光,清俊的臉上一股不容情面的凜冽。

車門被秘書打開,利落上車,空留一道深色剪影。

兩輛黑的錚亮的豪車駛出停車場,轉彎,車輪與光潔的環氧地坪摩擦出聲音。

江城小雨淅瀝,車闖開雨幕,一路前行,最後駛進江城機場附近一個專為商務機使用的機場內。

私人飛機現在成了傅荀跨越地區工作的一個重要交通工具。

車門打開,雨傘開路,風掀著他深藏色的西裝,被擁著,踏上飛機。

夜幕拉開,飛機在海城商務機場降落,這邊天氣晴朗,分公司早有人來迎接。

一列黑壓壓的商務轎車一起離開機場。

出機場後車隊分開,一部份人同傅荀出席宴會,一部份人去往分公司,各自完成各自的使命。

車駛向一座華麗的建築,在門廊上停下,有侍者擁來,頷首開門,傅荀下車,手指握上西裝邊沿,扣上了一粒扣子。

西裝挺括,是從頭到腳的矜貴感。

一行人整裝前進,傅荀在前,個個西裝深沈,浩浩蕩蕩而來,宴會廳早已人滿為患,這是一場企業家協會舉辦的宴會,會長是一個六十多歲的男人,財富榜上有名的人物,傅荀到來不久,便被其從人群中找到。

簡單的一陣寒暄後,餘會長熱情的握著傅荀的手,“傅總這樣的青年才俊才是行業未來的希望,大有可為啊!”

“餘會長您過譽了,”

“不不不。”餘會長冗長的搖頭,在喧嘩裏更靠近了傅荀一些,“你一定以為我是在跟你客套,我和你父親有過一些交道,青出於藍勝於藍!最近明仁的事我有些耳聞,這場改革是勝利的!年輕人放心大膽的去幹,做出更多的可能性!”

“餘會長有心了。”離的近,傅荀對人苦苦一笑。

宴會結束,傅荀在明仁集團旗下超五星酒店下榻。

海城這個有幾千萬常住人口的大城市,是國內首屈一指的商務金融中心之一,繁華、開放、包容。

退了所有人,傅荀獨自一人站在酒店頂層房間的落地窗前,遙看腳下星河般的不夜之城,眼底空空。

像繁華落幕,只剩下他一人。

他做到了,他站上了控制一切的頂峰,他打倒了壓在靈魂之上的大山,卻一刻也未感受到過喜悅,更不提快樂。

他擁有很多,夜深人靜,卻也只躺了一張床,占其中一半,身旁空空,他轉頭往外看,那一側的枕頭被窗外溢進來的淺淺光線照出輪廓。

床很大,和家裏的那張一樣大,他從來只睡一側。

他喜歡睡內側,夜裏醒來,透過窗外的光線可以看清身旁人的輪廓,那感覺很安心。

他閉了眼,轉身向內側,背對了窗,他蜷起腿,手臂抱著頭,他開始數數。

不靠藥物,這是唯一的辦法。

失眠,成了這世上唯一與他為敵的東西。

私人飛機,從海城到江城,再從江城到康城、安城、寧城、蓉城……

實際上眼下的明仁已經鏟除了內憂,有嚴密的制度約束,傅荀大可不必再如此輾轉辛勞、事必躬親。

但他需要這樣的忙碌充實填滿靈魂,否則,他會被失眠折磨的痛苦不堪,否則他會有工夫對眼下的一切產生懷疑,對自己不惜代價追求而達成的結果產生懷疑。

他甚至不太願意回城南面對母親,或許她根本不需要他做成這般,或許他壓根不該為此而傾盡所有。

最後,輾轉回到江城。

因為江城電視臺有一場晚宴,他應約參加。

如今,他的一切行程皆隨行程表而定,因為他實在無需私人時間,就算在江城,也常住公司。禦華府,已經很久不住人了。

他回到了最初的生活,他沒了生活。

江城衛視是國內之最的前三甲,收視口碑皆名列前茅。這是一場專門感謝各界企業的答謝宴會,宴會邀請了社會各界名流到場,熱鬧非凡。

宴會初始,是江城衛視一位非常出色且社會地位頗高受人尊敬的男主持在臺上講話,幽默風趣的說清了此次宴會的目的,最後臺長簡單結尾,感謝企業的風雨陪伴,多年不離不棄的信任與支持。

觥籌交錯,滿堂的人影攢動。

此種社交場合,是權貴人的天堂。

“傅總,在這兒遇到您了。”

“傅董事長您好您好!”

“明仁城今年新投放的廣告真是大手筆啊!”

“傅董事長,您現在可是大忙人,想要見您一面真是得算日子了,”

敬酒的來了又走了,換了一波又一波,傅荀由陳望、趙楊二人陪同深陷在人圈之中。偌大的宴會廳,水晶燈璀璨晶瑩,滿堂流光溢彩。

“傅董事長可是難得一見,今兒怎麽也得敬您一杯,”一個中年男人上來寒暄了幾句,便要喝酒,陳望正想開脫,傅荀卻擡手對他輕輕一揚,打斷,示意接受。

嘈雜中,陳望看了他一眼,雖然胃病是好多了,但也得將養著,大可不必為這種沒有利害關系的人而喝酒。

中年男人朝身旁的助理側了下臉,助理忙對廳中托著酒盤的侍者招手,侍者過來,助理取了一杯香檳,中年男人接過恭敬送上。

傅荀看了眼大驚小怪的陳望,轉了臉來伸手接,目光掃過,越過中年男人,宴會廳的那一頭,一張熟悉的臉驟然入目。

酒杯從他手中滑落,砸在腳邊,清脆的碎裂聲過,酒灑了一褲腿。

酒是從傅荀手中松開滑落的,中年男人卻責怪起了助理,一陣忙亂,助理彎腰要擦,一旁的侍者在托盤中取了帕子擠來,趙楊也傾身,只有陳望隨著傅荀的目光看去。

離開江城一年多的林恩筱在那頭,手握高腳杯,一襲米綢色輕紗過膝長裙與人侃侃而談。

燈光下,嘈雜中,傅荀緩緩放下頓在半空,早已沒有酒杯的手,他看著那個女人,眸色一點點變深。

林恩筱長發又短了些,中長,批在背上,發尾微微卷曲,在暖色燈光下略點帶棕色,妝容濃淡適中,既沒有張揚的帶攻擊性,卻也不是誰都敢和這樣的女人搭訕。

她笑容真誠,舉止從容,與她談話的人說了句什麽,她略擡手作掩唇動作,未及碰到唇纖瘦的手指又落下,舉了酒杯與對方示意相敬,酒杯舉起,臉略擡,酒杯碰唇,纖直的頸脖線條流暢,身後的長發輕柔垂下。

幾人談話中新加入了一人,她大方的伸出手去,手臂纖細,在燈光下白的泛光,與對方輕輕一握,優雅的松開。

我盡力爆肝雙更、更肥章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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