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人數越來越少，黃媽媽對剩下的人的看管也沒那麽嚴格了。只要她們不出這驚鴻閣，可以任由她們在驚鴻閣裏走來走去。

到了晚上，下人們按時將晚餐送到了蘇伊的房間。蘇伊蜷縮在床頭，只是隨意應付了一句，讓人把飯菜放下就好了。送飯的下人聽命將晚餐放在了桌上，順帶取走了桌上已經冷掉的午餐。不吃不喝，這樣的事在驚鴻閣裏時常發生，下人們早就見怪不怪了。

只聽得‘嘎吱’一聲，房門被合上的聲音。屋內回歸寂靜之後，遠處大堂的歌舞升平在這裏聽來愈加熱鬧。耳畔纏繞的鶯歌燕舞之聲，讓蘇伊原本平靜的心情忽然煩躁起來，。

既然房內呆不住了，蘇伊所幸起身去外邊透透氣。剛出房門，一陣喝彩之聲就從前面傳來，今夜的驚鴻閣似乎格外熱鬧。腦中靈光一閃，蘇伊一下子就明白過來這些掌聲從何而來。今夜，是菱悅第一次登臺的日子。

勾欄裏都有不成文的規矩，長相秀美的姑娘初次登臺，都是要叫賣第一夜的。也就是誰出的價錢高，誰就可以成為這個姑娘第一個男人。當然，最後賣出的價格越高，這個姑娘以後在這裏的地位也就越高。不過就算是天價又能如何？還不是被人蹂躪，隨意揉捏的玩物，誰也不比誰高貴到哪裏去。

今早蘇伊選擇那杯茶，其實是故意為之。她出身名門望族，自幼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受到了良好的教養和熏陶，怎麽可能會連最簡單的分辨南北茶都不會。黃媽媽說得沒錯，蘇伊是為了保護月牙兒，才故意拿走了那杯北茶。可是她沒想到，菱悅會搶走那杯茶。

成也蕭何敗蕭何，估計是昨日她的表現讓菱悅以為她是一個自私自利的女人，所以才會以為她選的一定是杯南茶。天意弄人，誰曾想會事與願違呢？

前廳的喝彩聲越來越清楚，蘇伊不知道為什麽，竟鬼使神差般朝著前廳走去。剛到了前廳的偏門，蘇伊便看見大廳裏被人圍的水洩不通。高高的秀臺上，妝容精致的菱悅坐在紅木椅上。

似乎是已經認命了，此刻的菱悅沒有了下午的劍拔弩張，滿身的戾氣已經化成了繞指柔。眼波流轉，顧盼生輝，雖然還顯生澀，但是一顰一笑間已經開始有了風情，惹得臺下的男人們為之瘋狂。

她從未見過這樣美的菱悅，可是菱悅的笑容越是燦爛，蘇伊就越覺得刺眼。歡客們不過逢場作戲，博得一樂而已，誰會在意臺上女子滿臉笑意下滴血的心。

為了一筆為數不多的錢，就要讓一個女人喪失自己的尊嚴。蘇伊忽然覺得這滿屋子的男人都是此人的野獸，又有哪個懂得什麽叫做真心實意。

菱悅的叫價已經到了五兩黃金，這似乎已經是一個不錯的價格了。臺上的黃媽媽笑得合不攏嘴，一個勁的哄擡價格。蘇伊再不忍心看下去，便準備轉身離開。

不過她剛一動，就被人攔住了。身著白衣的了了不知道在何時站到了她的身後，視線擦過蘇伊的臉頰望向了臺上，了然道：“不忍心看嗎？可是為什麽不看呢？這不就是之後我們要面對的嗎？”

對於這個了了，蘇伊總覺得她和別的姑娘不一樣。月牙兒告訴過她，她們都是向黃媽媽妥協的人，可是了了怎麽看都不是這麽沒骨氣的人。

見蘇伊一直一言不發地盯著自己，了了擡眸，長長的睫毛撲動了一下，依舊淡淡道：“你在愧疚？其實大可不必如此。早一日晚一日又有什麽差別，只不過是從五金提到了十金罷了。終究已經是歡場女子，這是一輩子都擺脫不了的烙印。”

“你好像一點都不害怕？”這是了了第一次跟蘇伊講這麽多的話，看著這樣超凡脫俗的女子淪落風塵，蘇伊心裏有說不出的可惜。

“如果註定躲不過，害怕又有什麽用呢？再說了，我不怕當妓女，我只怕那個人看不到我當妓女的模樣。”了了目光依然朝著前方大大廳，可是蘇伊卻覺得她的目光已經穿過了大廳，到了一個很遠的地方。

雖然很好奇‘那個人’是誰，但是蘇伊沒有多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過去，那不是自己該過問的。

菱悅的叫價已經到了六金，或許已經是極限了，黃媽媽沒有再鼓動大家加價，而是將菱悅推到了一個滿面油光的員外懷裏。那員外少說已經過了半百，大半的頭發花白，笑起來的時候滿臉褶子。菱悅明明很害怕，可是臉上依舊掛著笑，在眾人的哄笑聲中隨著那員外進了一間廂房。

那扇房門之後發生的事情，蘇伊不敢想象。她的呼吸忽然有點不順，再轉過頭的時候，身後的了了已經不見了。她就像是一只鬼魅，來去無聲。或許早在被‘那個人’拋棄的時候，她就已經是一具空殼了，行屍走肉般活在這個世上。

“你在看什麽？”黃媽媽的聲音突然在蘇伊背後響起，嚇了蘇伊一大跳。

她不由得想，這驚鴻閣裏活著的人難道都是鬼，怎麽走路都沒有聲音的：“屋裏太悶，我只是出來隨便走走。”

“隨便走走？”黃媽媽挑眉，反問道：“怕不止是隨便走走吧？”

被人看穿了心思，蘇伊也不再掩飾什麽，大方道：“我來看看自己將來的下場不可以嗎？”

停了蘇伊的話，黃媽媽‘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搖頭嘆道：“你跟她們和我都不一樣，你比我們幸運的多，驚鴻閣不是你的歸宿，你大可不必如此緊張。”

蘇伊不明白，身處這種地方，自己的‘幸運‘從何而來：“黃媽媽是覺得，我可以賣個比菱悅她們都高的價格嗎？”

“當然，而且不僅僅高出一點。不久的將來，你會成為這驚鴻閣裏身價最高的姑娘。”黃媽媽兩眼放光，眼裏有蘇伊看不懂的意味。

看得出黃媽媽似乎不是在說瘋話，可是蘇伊更加糊塗了：“黃媽媽倒是對蘇伊很有自信，連蘇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原來這麽值錢。”

忽略掉蘇伊話裏的譏諷，黃媽媽高興道：“記得救你出驚鴻閣的洛公子嗎？他是江南首富洛家的當家人。在你回來的第二天，他就派人出了一萬金要幫你贖身。不過，我沒答應，因為你值得一個更高的價錢……”

“江南洛家……”蘇伊喃喃自語，她沒有想到，自己偶然遇上的，竟然是洛家的人……

PS：終於二更了，婷子的大信用已經沒有了，不過還有小信用，愛你們，晚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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