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寧念稚臉上那和年齡不符的深沈，想到她母親和外婆，葉森然似乎明白她為什麽會說出那樣的話了。

希望的人生和真實的人生從來都是兩碼事。

他沒有說話，沈默在兩人之間不斷地蔓延。

沒多久，他的車子在警察局外停下了。

察覺他們所在的方向，寧念稚的心裏有些意外，她的雙手不安地揪在一起。

沒有錯過寧念稚那細微的動作，葉森然沈聲說：“你希望報警嗎？報警的話，能讓警察早日抓到兇手，最起碼，能少些人遇害。”

對上葉森然的眼眸，遲疑片刻，做好了心理建設後，寧念稚朝他點點頭。

她下了車，跟葉森然一同走進警察局裏。

做筆錄的時再次回憶了不久前可怕的一幕，她的身體不受控制地發抖。

後來，帶著警察去指認現場，警察才說那個人已經是慣犯了，前幾天才襲擊了一個夜跑的女孩，警察也在抓他。

做完筆錄後，葉森然繼續開車送寧念稚回家。

“今天謝謝你了，你在前面的路邊放下我就行了。”回到了市區，寧念稚心情漸漸地平覆，不再像一開始那樣緊張了。

感覺到了寧念稚地防備，葉森然也沒有勉強，他很清楚，在她的心裏，他跟路上任何一個路人甲並沒有太大的差別。

G市的有名的不夜城，即使時間已經不早了，路上也滿滿都是腳步匆匆的行人和密密麻麻的車子。

“讓你丟掉了咖啡館的工作我很抱歉。” 在人多的路邊停下了車子後，葉森然側過頭來，神情認真地看著寧念稚。

“沒關系，反正那份工作的薪水也不高，我之前也有打算換工作。”似乎沒料到葉森然會突然說起這件事情，寧念稚楞了一下，回過神來後，她才接過話題。

葉森然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又說：“我聽朋友說，你後來在一家珠寶店又找了一份工作，不過，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情，你現在也沒能在那裏上班了，對嗎？”

“我不是小偷。”想起安若素在珠寶店裏叫她小偷導致她被辭退的事情，寧念稚的心裏很不是滋味。她咬咬唇，本能地為自己辯解。

“我的朋友出言不遜，我代她向你道歉。”葉森然態度誠懇地說。

之前沒有深入接觸，他對寧念稚確實有很多的誤解。

了解了寧念稚的身世，他才發現，她其實是一個很堅韌的人，起碼，她力排眾議，不顧辛苦地照顧著她的植物人母親。

在心底嘆息一聲，寧念稚自嘲地笑了笑，說：“算了，那些事情都過去了，現在說也沒有什麽意義了。工作還能再找的，沒有關系。”

“其實，你有沒有想過，一邊工作一邊進修，起碼拿到了文憑，你以後也能找到門檻高一點的工作。” 盯著明明在笑，眼底卻是一片悲傷的寧念稚，葉森然又說。

“說實在的，我也很不喜歡現在的生活，也很想遠離那個讓人厭惡的圈子。”抿緊下唇，寧念稚眼中的難堪並沒有消失，她說：“但是，我沒有辦法，即使我拿到文憑，換了一份門檻相對高的工作，剛入門的我能拿到多少工資呢？別人或許能慢慢地等到熬出頭的那天，我拿什麽來熬呢？即使我熬得起，我媽也熬不起。”

一想到母親，她的心就像是被無數支針狠狠地刺著，疼痛不已。

看著似乎被生活逼得沒有辦法喘氣的寧念稚，葉森然那稀少的同情心又跑了出來。

他看著寧念稚，脫口而出：“如果你希望，我可以幫你，我幫你墊付你母親的醫藥費，等到你賺到了錢，你再慢慢地還給我。”

對上葉森然那認真的眸子，有那麽短短的一瞬間，寧念稚似乎被蠱惑了，她差點就點頭答應了。

不過，她僅存的理智把她拉了回來，她對葉森然搖搖頭，笑得無悲涼。

她說：“我很想答應你，畢竟，這是能將我從深淵邊緣拉回來最有效的辦法，可是，我知道自己不能答應你。我和你非親非故，我不能答應你的幫助，我很清楚，我的母親相當於一個無底洞。”

總覺得此刻的寧念稚固執得猶如一頭牛，葉森然似乎失去了耐性，他說：“你怎麽回事啊？我都主動說要幫你了，你就應該趕緊答應啊！畢竟，這樣的機會不是什麽時候都有的。”

“我明白你的好意，也知道你是一個好人，謝謝你了，我的事情我會再想辦法的。”

說完，沒有理會看葉森然錯愕的目光，她拉開車門下了車。

在車外感激地朝葉森然鞠了個躬，隨後在葉森然的註視下轉身走進了人群中。

看著寧念稚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葉森然心頭蕩漾著莫名的情緒。

察覺自己的反常，他嘆息一聲，把怪異的感覺全部從心裏趕走，他踩下油門，車子慢慢地朝前開去了。

坐車回到家裏，徹底地冷靜下來，寧念稚只覺得鼻翼間似乎還充斥著那個男人那令人作嘔的味道。

她的胃裏再次一陣陣地翻滾，她捂住嘴巴，沖進了浴室裏，對著馬桶把胃裏的酸水全部都吐了出來。

吐完後，她的眼睛裏布滿了血絲，她打開了水龍頭，任由冷水從頭往下澆。她倒了一堆沐浴液在手上，擦著被流浪漢碰過的地方。

等到她離開浴室，回到房間，夜已經深了。她拉過被子，緊緊地裹在身上，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過疲憊，她沈沈地睡去了，可是，她睡得一點都不安穩。

恍惚間，她的身後出現了好幾個可怕的怪獸，那幾個怪獸張牙舞爪地朝她沖過來，那兇狠的模樣像是下一秒就能將她拆骨入腹。

她想要放聲呼救，可是，她的喉嚨被堵住，根本沒有辦法發出聲音，她只能不斷地往前跑。

很快的，她跑到了一條荊棘小路上，銳利的荊棘劃破她的皮膚，她只覺得一陣陣錐心刺骨的疼。

她想要停下來，不再跑，可是，怪獸的叫囂聲在她的耳邊響起，讓她不敢有任何的松懈。那一條黑暗的小道漫長得像是沒有盡頭。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到了一陣刺耳的門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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