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聖誕，啟城的大街小巷都染上了濃郁的節日氛圍，各式各樣的聖誕樹擺在了商店門口，聖誕活動也接連推出。

三酒找到葉肅語，求他幫忙去給自己直播間的聖誕歌會撐場，葉肅語一開始想也沒想地就拒絕了。

“我都退出江湖多久了，早就沒人記得我是誰了，你叫我去也沒用。”

葉肅語正在商店裏挑選聖誕裝飾品，拿起一個小雪人看了看又放下。

耳機裏三酒還在喋喋不休地試圖勸服他：“不是，夜哥，你也沒必要這麽妄自菲薄吧？”

“你之前是什麽人氣你自己不知道嗎？混圈的人來來去去也就那麽一批，只要你肯來，還怕沒人捧你的場？”

“我要人捧我的場幹什麽，沒空，別吵了。”

“不是，你知道聖誕活動的狀況有多激烈嗎，現在這個行業越來越不好做了，耳伴不是提高了提現的手續費嗎，好多之前在耳伴混的大神都出來自己開工會單幹了，你記得之前那個zzzz嗎——就是還給你刷過禮物的那個！”

葉肅語正要把另一個裝飾拿起來的手一頓，他語氣沒有變化地問道：“他怎麽了？”

三酒向來是沖在八卦消息最前線的，聽到葉肅語的問話，立刻開始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

“這個zzzz之前不是也消失了很長一段時間嗎，後來他回來了以後就搞了個陪玩工會，現在名氣比之前還大了，他們弄的聖誕夜直播五黑活動有好多富婆老板要去呢，哥，你看看人家是怎麽賺大錢的，你再看看你！”

葉肅語聽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以後，便敷衍地嗯嗯了兩句，還沒等三酒說話，就掛斷了電話。

站在商店的貨架旁，明亮的燈光灑落在那些包裝精美的裝飾品上，葉肅語沈默了兩秒，拿起一個聖誕花環，放進了購物車裏。

又挑選了一些零食和生活用品，葉肅語推著車去結賬。

結完賬，提著兩大袋東西走出超市，有個熟悉的聲音叫出了他的名字。

葉肅語側頭看去，穿著黑色大衣的周憬站在紛紛揚揚落下的雪中，戴著一條駝色的圍巾，看起來挺拔又清俊。

“你不是這個點應該才下課嗎，怎麽來了？”葉肅語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地走過去，臉上露出歡喜的表情。

周憬很自然地幫葉肅語接過手中的塑料袋，看了眼露出一角的聖誕花環，朝他解釋道：“今天上課的內容不多，我提早走了。”

——這是周憬難得違背自己的行事準則為他破例，葉肅語卻沒有感覺到有多開心，他勾了勾嘴角，心裏沒能泛起一絲波瀾。

“就這一會兒我還等得了。”

葉肅語看了眼在雪中好看得像一幅畫一樣的周憬，又說道，“今天我們吃火鍋吧，我買了肥牛卷還有丸子。”

“我都行。”

兩個並肩往葉肅語屋子的方向走，腳步在積了淺淺一層雪的地上留下一個又一個腳印，或許是因為周憬手中提了東西的緣故，兩個人的肩膀始終沒能挨到一起。

把青菜下入翻滾的番茄湯裏，這頓晚飯就算是來到了尾聲。

周憬平時吃飯的時候從來不看手機，但是這一次葉肅語註意到他在飯桌上頻頻舉起了手機好幾次。

“這麽忙啊？”葉肅語一邊把煮好的青菜挑出來，一邊問道。

周憬不愛吃青菜，所以火鍋的掃尾工作並沒有他的參與，回覆完消息以後他把手機按滅放在桌上，看著正在呲牙啃青菜的葉肅語，眼裏浮出一絲笑意。

“嗯，最近工作比較多。”

“英英他們知道你去不了聖誕聚會都挺失望的，讓我問你跨年那天晚上你去不去啊？”

周憬似乎是沒有想到葉肅語的朋友們聖誕聚完跨年又要聚，怔了一下。

“我看看吧。”

周憬放在桌上的手機又亮了起來，他瞥了一眼，然後對葉肅語說道。

葉肅語把碗裏的青菜啃完，沒有再繼續說這個話題，周憬很自覺地拿起碗筷走到廚房去洗碗，葉肅語回過頭去看周憬的背影，感覺心口處有什麽東西漸漸涼了下去。

時間很快就到了平安夜當日。

啟城大大小小的酒吧在這一天晚上基本上都全部爆滿，掛著各色霓虹燈帶的街道上也擠滿了出來玩的人，今年平安夜還很應景地下了雪，不少情侶站在街邊的雪人旁拍照。

葉肅語已經好久沒有參加朋友們的聚會了，今天一來，被不少人圍著灌酒。

“不是，葉哥，聽說你談戀愛了？談戀愛了就把嫂子帶出來見見人啊，怎麽還金屋藏嬌呢？”

“哈哈哈，葉哥忙著和嫂子過二人世界，哪裏有空搭理你們這群孤寡老人啊。”

酒吧今天弄了聖誕主題夜，穿著性感聖誕裝的漂亮女孩們舉著酒在場內走過，葉肅語躺在皮沙發上，單手解開了自己襯衫的第二顆扣子。

連喝了一排shot，葉肅語感覺自己有點熱得慌。

“誒誒誒你們差不多得了啊，葉肅語現在是有家室的人了，哪裏能讓你們這麽灌。”

葉英英雖然這段時間總是嘲諷葉肅語，但是在別人面前還是很護著自己哥哥的。

平時忙得看不見人影的李荔山今天也來了，正在和對面的女生solo骰子，身上那股頹廢懶散的勁比之前勾人多了。

葉肅語和朋友們玩了一會兒，心裏裝著的事讓他始終無法徹底放松，看了眼時間，葉肅語還是忍不住打開了某直播軟件。

要打聽到周憬陪玩工會的直播間號是再容易不過的事，葉肅語本來沒覺得自己會去看的，但是到底還是忍不住用小號溜進了直播房間裏。

和酒吧的喧囂熱鬧一樣，這個直播間人氣也很火爆。

直播界面放著王者榮耀的游戲畫面，切了一小半屏幕放yy頻道的房間界面，在麥上的五個人id旁時不時出現綠色的說話標識，下面還蹲著很多游客，旁邊的聊天信息和直播間的彈幕飛快地刷著。

“誒誒誒，完了完了完了，對面打野來下路了！”玩孫尚香的老板慌張地開麥說道。

“z神z神，救命啊——”

……

葉肅語垂下眼，聽到耳機裏傳來那熟悉的聲音。

“來了。”

酒吧裏不知道是誰搖骰子掉骰了，傳來一片噓聲和起哄喝酒的聲音，把周憬的聲音壓下去了不少。

葉肅語手指放在屏幕上，遲遲沒能退出直播間。

“幹嘛呢！”葉英英發現葉肅語有些心不在焉，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葉肅語從恍惚中回過神來，他把直播app從後臺裏劃掉，仰起頭對葉英英笑了笑。

“看個消息。”

“來來來，世界大戰，葉肅語，我們倆當莊！”

朋友興致勃勃地找葉肅語玩游戲。

葉肅語把手機扔到一旁，輕笑了一聲，戲謔道：“怎麽，這麽久沒被我虐，皮癢了是吧？”

這一大桌上，大部分都是葉肅語熟悉的人，也有幾個是朋友帶來的朋友，都是俊男美女，沒有一個長得不好看。

葉肅語劃拳贏了，第一個就選了斜對面戴著毛線帽穿得很潮的帥哥。

“他跟我這隊。”

葉肅語一說完，就看見朋友露出誇張的表情。

“不是吧，這可是我帶來的壓軸王牌，你怎麽知道他是骰王的啊！你不許選他！”

“我可不知道他是骰王，只知道帥哥美女都要跟我這隊。”

葉肅語懶洋洋地支著下巴，朝男生笑了笑。

葉英英早就習慣了葉肅語的行事作風，說句實話，前段時間葉肅語那麽反常她還覺得很不安，現在一看葉肅語還是原來的樣子，安心了不少。

葉肅語選完人，第一個出戰。

贏了三個人以後，葉肅語梭哈敗給了葉英英，他嘆了口氣，朝男生勾了勾手。

“骰王，到你了，要給我爭口氣啊。”

男生一看也是經常混夜場的老手了，在葉肅語面前卻莫名有點緊張，他點了點頭，開口去問葉英英：“你要玩什麽，骰子還是梭哈？”

聽到男生的聲音，葉肅語楞了一下。

幹凈磁性的青年音，入耳很好聽。

葉英英似乎對這個帥哥有點意思，在桌下踩了葉肅語一腳，示意他不要壞自己的好事。

葉肅語在心裏罵了一句葉英英這婆娘真是狠心，向後靠倒在沙發上。

帥哥骰王和葉英英正在solo，一個人叫三個一，一個人叫四個一，葉肅語就這樣看著，腦海中偶爾閃過周憬的身影。

只不過這一次，他已經沒有了什麽負罪感。

這本該就是他的生活，也是他原來的樣子。

他可以接受周憬擁有自己的生活和工作，那周憬也必須接受他的習慣。

這很公平。

不知道是誰給他遞來了一根煙，葉肅語叼在嘴裏，垂下眼，一雙修長好看的手正在為他扣下打火機。

葉肅語看著煙被點燃，骰王帥哥贏了葉英英，朝他露出有些靦腆的笑容。

點到為止，葉肅語沒有再做出什麽回應，他只是轉頭去和自己的朋友互動。

吐出一口煙霧，看著白霧彌散在空中，又消散，葉肅語突然有種自己突然醒過來了的感覺。

當零點過去，聖誕節到來，酒吧燈光暗下，鈴兒響叮當的音樂響起。

穿著火爆的辣妹在升起的臺柱上扭動著身體，葉肅語一邊看著，一邊拿起手機給周憬發了一句聖誕快樂。

這是他們在一起的第四個月。

終於，走過了熱戀。

再重覆一次。

都不是好人，罵他們可以，別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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