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半個月後，葉肅語準備去四川涼山支教的時候，葉英英才知道原來葉肅語已經快要談戀愛了。

在以前，但凡有個什麽新鮮感興趣的獵物，葉肅語早就和兩個發小分享了，但是在周憬這件事上，他想說的東西卻越來越少。

或許正是因為在意，所以才不敢輕易開口。

“所以，他這算是和你表白了？”葉英英看著正在打包行李的葉肅語，對於自己哥哥這可以算得上是長征結束的勝利感到欣慰，“哥，你這也太不容易了一點，不過你怎麽不答應啊？”葉肅語把收拾好的行李箱扣好蓋子，看了一眼正在舔冰棍的葉英英，心情很好的他抑制不住地勾出了笑容。

“你也知道我太不容易了一點，怎麽能隨隨便便就答應他？”葉肅語拍拍箱子站起身來。

“哦哦，你現在屁股一拍跑去支教了，要是到時候你回來人家改變了主意，你後悔都來不及。”

葉英英看到葉肅語得意的樣子，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窗外蟬鳴不止，艷陽高照，把客廳照得金燦燦的。

葉肅語想到周憬問他要不要在一起時的模樣，心口泛起的甜蜜就怎麽也無法散去。

他用手掌擋了擋陽光，感受著那把人照得暖洋洋的溫度，只是搖了搖頭。

好事多磨，他不在乎再等待這麽一點時間。

臨山大學的支教隊坐上去往山區的火車前，葉肅語給周憬打了個電話。

那日從酒店離開前，他拿著周憬的手機，親自把自己的電話號碼存了進去。

火車站人聲嘈雜，支教隊的同學們興奮地聊著天，他拉著行李箱，耐心地等待著電話接通。

周憬似乎在忙，葉肅語等到電話快要自動掛斷時，那邊才接了起來。

“餵。”

穿越了嘈雜的環境音，周憬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

葉肅語抓著行李箱把手的手指縮緊，沒有立刻說話，沈默了兩秒。

周憬也沒繼續說話，隱約可以聽到，那邊還有王者榮耀的游戲聲。

果然又開始接單了。

葉肅語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登錄耳伴了，那段做陪聊的日子好像一下子離他特別遙遠，此刻聽到熟悉的游戲聲，他竟然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周憬。”

他開口叫他的名字。

“嗯。”

周憬一邊操作一邊回應著葉肅語，他坐在客廳裏，空調呼呼地吹著涼風。

考完了的周旸難得的也迎來了不用學習的日子，自告奮勇地幫周憬分擔單子，兄弟倆就像以前還在小巷子裏一樣忙碌地賺著錢。

如果以前有人和周憬說，有一天在他工作的時候會抽出空來接別人的電話，他一定會覺得這個人是傻逼，但是現在他卻真的耐心地一邊接著單一邊等待著葉肅語講話。

他的生活好像一點都沒有變，又好像變了很多。

“周憬，我要去支教了。”

葉肅語對周憬說道。

周憬垂著眼，操作的動作不停，聽著葉肅語和他分享自己的生活規劃。

“周憬，我們去的地方在涼山的一個小縣城……”葉肅語說話的聲音和游戲的聲音交替著響起，火車站喧嘩的背景音讓他有些聽不清葉肅語具體說了什麽，但是周憬一直沒有掛斷電話。

“周憬，到時候我可能不能經常給你發消息了，你要記得想我哦。”

……水晶炸裂的畫面出現在手機屏幕上，這局游戲勝利了。

周憬轉過頭，看了一眼放在一旁的手機，通話界面已經結束，跳轉到了手機桌面。

他遲疑地伸出手，把手機拿了起來，點進微信，葉肅語給他發了幾張坐上火車後的照片。

這大概是他第一次坐火車，所以感到新鮮吧，周憬在心裏想。

離葉肅語和他說要考慮一下的日子已經過了半個多月，六月來到了尾聲，啟城正式進入了盛夏。

周憬不是一個做了決定以後喜歡反覆拖沓的人，葉肅語說要考慮一下，他也沒有改變自己的想法，更沒有催促葉肅語。

組隊的麥裏老板正在叫他，周憬從恍惚中回過神來，開麥和老板說話。

消失了近一年重新回歸的Z神依舊很快就重新擁有了一大批老板，和從前一樣的厲害而沈默寡言，但是屬於草莓脆脆鯊的賬號卻一直沒有上線。

他和葉肅語的聊天記錄不像之前一樣充滿了輕易說出口的寶貝，也沒有了之前那些甜言蜜語，葉肅語把所有玩世不恭的態度都收斂了起來，用生疏而小心翼翼的真誠在和他聊天。

發生在葉肅語身上的轉變實在是過於巨大，周憬有些時候，甚至會想這樣值得嗎？因為他，變成一個自己陌生的樣子，脫離了自己舒適的生活圈。

周憬又開了一局游戲的時候，開往遙遠西邊的火車發動了。

葉肅語確實是第一次坐火車，狹窄的車廂過道和必須彎腰才能坐著的床鋪讓他有些不習慣，好在這一節車廂都是支教的同學，大家帶了撲克牌和零食，說說笑笑也不覺得漫長的旅途有多麽難捱。

在去支教之前，葉肅語和自己的父親久違地進行了一次談話。

從小生活在優渥的家庭裏，沒有感受過太多煩惱的葉肅語，曾經也把自己那點對於家庭關系的不滿當做是巨大的困苦，他故意填報一個父親不喜歡的專業，離開家宣告自己的長大，把接單賺錢當做是自己經濟獨立的手段，但是逐漸的，在和周憬的相處過程中，他感受到了自己的幼稚和高高在上的優越。

葉肅語只能從旁人對周憬的只言片語中感受到周憬曾經遭遇的痛苦，他更無法想象周憬是怎麽一個人帶著周旸從那段時光裏走出來的，每一次看到周憬眼裏那些深沈的、見不到底的戾氣，他也會被感染到。

他想離周憬的世界近一點。

兩天兩夜的火車行程到了終點，一開始還能打牌聊天的年輕人們都變得蔫兒吧唧的，再提著大包小包的行李坐上大巴車，一路顛簸地行駛在山路上，不少人暈車暈的厲害，車內安靜得聽不到一點聲音。

葉肅語撩開窗簾往外看，盤山路外是一重又一重的山，月色清淡地灑在山頭，靜謐幽森，感覺看不到一點人煙。

舉起手機拍下一張照片，想要發給周憬，信號卻弱的半天圖片都沒能發送出去。

周憬此刻在幹什麽呢？靠著車窗，葉肅語也有些暈車，手機只剩下為數不多的電了。

是不是在接單？有沒有遇到喜歡他的老板？……葉肅語合上眼，手指扣緊手機。

過了許久，才昏昏沈沈地睡了過去。

啟城的月亮被雲層掩蓋，光芒黯淡。

大排檔晚上不管月亮明亮與否，一樣的熱鬧人聲鼎沸。

周憬和紀園坐在店外的圓桌旁，紀園最近染了一個粉色的頭發，配上耳朵上的五六個耳釘，看起來十足十的非主流。

“阿憬，你想好沒有，報哪所大學？”咬下簽上的羊肉，紀園開口問道。

周憬和往常一樣點了一份炒河粉，正在往外挑裏面的青菜。

“以你的成績其實可以去更好的大學，但是我知道你肯定還是會留在啟城，畢竟周旸還才上高中。”

“臨山還是啟大？我知道啟大的計算機比臨山的好一點，不過啟大這幾年風評沒有臨山好……”……周憬把青菜挑完，點了點手機屏幕，並沒有收到任何一條微信消息。

“誒，阿憬，你是有什麽事嗎？吃這一頓飯看了多少次手機了？”紀園從來沒見過周憬這種等信息的模樣，新奇又八卦地問道。

“……”聽到紀園的問話，周憬沈默了一瞬。

撩起眼皮，周憬開口說道：“臨山吧。”

“臨山好啊，他們的老校區就在這一片，離家還近。”

紀園並不意外於周憬的選擇。

“啊，你那個歷史家教，不就是臨山的嗎？上次莫名其妙就跑來酒吧找人家這件事我還沒有忘記呢，周憬，你該不會是因為這個歷史家教才去的臨山吧？”紀園對於這個發小實在是太過於熟悉，周憬的一兩次反常他都記得清清楚楚，隨時都能翻出舊賬來和周憬對峙。

周憬從來也沒有想過要瞞著自己唯一的朋友，他挑了一根河粉送入嘴裏，味同嚼蠟地吃完，看著紀園說道：“是。”

“是……”“是？！！”紀園沒想到能從周憬的嘴裏聽到肯定的回答，嚇得簽子差點插進嘴裏。

剛剛滿腦子都還是幹飯的他立刻把桌上的燒烤拋到了腦後，一雙眼睛盛滿了探照燈一般的八卦光芒。

“周憬，這是怎麽回事，你喜歡上人家了？是不是上次去酒吧找他的時候就已經喜歡上了？我操，你這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一出手就是大帥哥，之前你和我說你是GAY我還以為你在開玩笑，沒想到你一高考完就開始要談戀愛了，快點給我具體說說——”太聒噪了。

周憬伸手從桌子上拿了一個燒餅，塞進了紀園的嘴裏。

啟城的天空常年看不到什麽星星，在這樣的天幕之下，周憬想起葉肅語，想起他說的那個偏遠西南山區的小縣城，不知道那裏的天上是不是閃爍著無數的繁星。

紀園把燒餅從嘴裏拿出來，又要繼續追問，就看見自己那常年冷著一張司馬臉的發小露出了難以名狀的，溫柔的笑意。

……眉眼英挺氣質冷冽的男生笑起來的時候，舒展了眉目，看起來就像春風化雪一般柔和。

“紀園，我也不清楚，但是我想試一試。”

周憬從來不相信人和人之間有什麽長久的愛情，小時候，父母也曾恩愛過一段日子，但是後面發生的一切讓那段恩愛顯得那樣滑稽又可憐。

一開始接觸葉肅語，他只覺得這個人就是他最討厭的那類人中的一個，游走於聲色犬馬之間，因為自己的家境和外貌而高高在上，淺薄、浮躁。

他被這樣的人所吸引，所以他無比地抗拒掙紮。

但是……這樣的人，也是會有真誠和愛情的嗎？周憬忘不掉那張被他燒掉的拍立得，忘不掉那淺淺的桂花香，更忘不掉那束熱烈又嬌艷的白玫瑰。

他想試一試。

紀園拿著燒餅，看著溫柔了眉眼的發小，整個人怔楞住了。

和周憬不同，紀園談過不少次戀愛，不用周憬再做過多解釋，他也能看出來自己的發小這是已經動了心。

把餅放在盤子裏，紀園囁嚅了一下唇瓣，他知道周憬對於戀愛這件事情有多麽抗拒，在驚訝之餘，他難免對那個曾經調查過的歷史老師產生了巨大的好奇。

究竟是怎樣一個人才能把周憬這座冰山融化啊？紀園根本無法想象。

拿起啤酒瓶，紀園給自己和周憬倒上了滿滿的一杯酒。

兩個人舉起杯相碰，紀園看著周憬，突然覺得有些欣慰。

雖然說，戀愛的結果不一定是甜蜜，但是這樣的周憬，不再把自己囿於那個小小的圈子裏，終於有了人氣。

“周憬，我們都還年輕，試一試就試一試。”

冰啤酒灌下肚裏，紀園豪爽地對周憬說道。

他沒有說出口的，卻還有很多。

比如說，就算有一天，因為這次嘗試而受傷，也不要留下遺憾。

又比如說，周憬，歡迎你，來到一個充滿未知的挑戰領域。

七月三十號，高考志願填報開始。

啟城的夏日已經炎熱得有些嚇人，周旸也歇了出去到處玩的心思，乖乖待在家裏幫哥哥接單順便預習高中的知識。

周憬自己組建的代練工作室已經走上了正軌，他又找了做家教錄網課的活，一直在爭分奪秒地利用暑假的時間賺錢。

臨山大學的支教分隊已經在山坳坳裏待了一個月，大部分學生在經歷了各種生病水土不服後適應了山區的生活，甚至有語言能力好的學生已經操起了一口流利的當地土話。

晚上，周憬從補課學生的家裏回來，周旸吃多了冰棍鬧肚子，蹲在廁所一直不出來。

周憬站在廁所門口無奈地訓了周旸一頓，把帶回來的輔導書放到周旸的房間，看見周旸的桌上不知道什麽時候擺上了一個粉紅色的小熊。

嘖。

周憬看著這個格格不入的粉色小熊，撩了撩眼皮。

沒說什麽，周憬走了出去，回到自己的房間裏。

累了一天，周憬很想痛快地洗個涼水澡，無奈周旸一直在廁所磨嘰不出來。

空調打得很低，周憬把濕了的襯衫脫下，用毛巾擦了擦身子，換上一件幹凈的T恤。

電腦屏幕亮著，填報志願的界面依舊是一片空白。

他在等一個電話。

滴答、滴答、時間一分一秒地走過。

廁所裏傳來沖水的聲音時，葉肅語打來了視頻電話。

周憬看著手機界面，心中有點說不出的不爽，故意等了兩秒，但是又想到葉肅語那邊信號不好，打個電話也不容易，又趕緊接了起來。

葉肅語好像是在一片山谷裏，聲音空曠而寂寥。

他的鏡頭對準著滿是星子的天空，一片明亮璀璨，美不勝收。”

周憬！！！“葉肅語對著山谷喊他的名字，蕩起一陣又一陣回聲。

……周憬看著這在城市裏見不到的美景，聽著葉肅語的聲音，心跳開始一點點加速。

“周憬，志願填臨山大學吧，我們上一個學校好不好！”……星河懸掛在幹凈的天幕中，周憬看見鏡頭畫面一轉，曬黑了不少的葉肅語五官朦朧地出現在視線裏，唯獨那雙笑彎的眼睛依舊明亮灼人。

葉肅語對著手機喊道，熱烈地，放肆地。

“周憬，我們談戀愛吧！”……周憬感覺，此刻男生眼裏的光，比他身後的無邊星夜還要璀璨美麗。

作者有話說：開啟校園戀愛新篇章，學弟周憬和學長葉肅語的絕美愛情故事正式拉開序幕，鼓掌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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