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26章

關燈
只是與上回遇見的那頭駭人的銀角怪不同, 今次這個巨獸,說實話還挺討人喜歡。

那是一只背有雙翼的白虎。

白虎本就罕見, 眼前的這只身材勻稱皮毛雪白,一雙眼睛炯炯有神, 更是白虎中的極品,更何況其背後還有一對翅膀, 姿態美極, 一看便知是瑞獸。

瀛若起先不知是什麽東西, 還充滿警惕,待看清白虎的形態,卻忍不住驚喜起來。她長這麽大只見過兩回白虎, 上一次還是很久以前跟隨父君赴東岳神君的法會時看到的,但東岳神君的那一只沒有這只精神,更沒有雙翼。

凡人懼怕虎, 仙者可不一樣。

瀛若打心眼裏喜歡,有些躍躍欲試,極想上前摸一摸,然而只見白虎懶洋洋的從面前經過, 只擡眼瞧了瞧自己, 並沒有半點特別的反應,便去了一旁的草地上,趴著曬太陽去了。

粗大的尾巴緩慢而有節奏的敲擊著地面, 草地上的白虎顯出一派舒適悠閑, 看樣子很熟悉這園中環境, 該是屬於岫極宮無疑。瀛若不禁在旁感嘆,不愧是帝尊的瑞獸,連氣勢都有所不同呢!

方才雖被忽視了一回,但並沒有打擊到瀛若的好奇,她試著又上前去,慢慢靠近白虎,眼看它沒有排斥,方敢伸出手,輕輕撫摸白虎毛茸茸的大腦袋。

白虎沒有抗拒,許是因她手法得當,反而閉上眼任她撫摸,喉間還發出隱約的呼嚕聲,狀似十分愜意。

她大喜,又試撓了撓它的耳後,唔,白虎微瞇著眼睛瞧了瞧她,似乎更享受了,呼嚕聲更大了呢!

同白虎玩了一會兒,她試著問道,“你是帝尊的寵獸嗎?我怎麽從來沒有見過你?”

她日日在這花園裏練功,今日卻是頭一回見。

然白虎只是呼嚕,並不回應,一時興起,還順勢往草地上蹭腦袋。

巨獸不發威,與貓兒無異,她不禁失笑,無意間轉動目光,發現不遠處有人正看著自己。

那是兩具身影,衣袍一玄一黛,竟是玄武星君與帝尊。

她趕忙立起身來要跟兩人打招呼,卻聽玄武率先笑道,“難得白翳肯叫生人靠近,看來它與公主很是投緣呢!”

而紫桓只是笑望著她,目光柔和。

當然該是投緣的,還記得那時他曾告訴她,說岫極宮有一頭白虎,她當時盼望著過來看一看,哪知一隔就是兩千多年,等到現在才叫她見到。

玄武的話音落下,瀛若眼睛一亮,忙問道,“星君說這只白虎叫白翳?這果真是尊上的寵獸嗎?”

玄武點頭說是,卻聽紫桓否認道,“寵獸算不上,偶爾累了騎一騎罷了。”

騎一騎?瀛若一楞,“這是尊上的坐騎?

紫桓點頭嗯了一聲,又問道,“你若是喜歡,可以送給你。”

且先不論他是否玩笑,瀛若忙婉拒道,“小仙確實很喜歡它,但不敢與帝尊奪愛,再說,小仙也沒地方養它,還是叫他好好跟著尊上吧。”

這白虎立起來比她都要高,這麽大的寵物,養在太庈是不合適的,畢竟自己還是個弟子,連師父都未曾有過什麽寵物呢。

而養在龍宮就更不行了,白虎可是陸上的動物,所以就算紫桓是真心想送,她也不敢要。

紫桓便也沒再多說,反正這岫極宮都是她的,只是早晚的事。

玄武方才已將要事稟報完畢,此時見兩人要說話,便不多打擾,同紫桓告了退,花園中除了懶洋洋的白虎,便是他們二人。

雖說是紫桓的坐騎,但白翳架子未免太大了些,主人在旁,它連起也不起來一下,不過紫桓似乎並不在意,且還學著方才瀛若的樣子俯身下來,輕揉那毛茸茸的腦袋。

鮮少見他這般樣子,瀛若心間一動,忍不住也伸手一同撫摸,問他說,“白翳一直在岫極宮嗎?小仙來了幾日,今日才見呢。”

此刻兩人挨得近,她的發香傳入鼻尖,叫人心曠神怡,紫桓溫和答說,“我從前不常在宮中,便把它養在行宮的山上,那裏地方大,比這裏好。”

行宮地方大,由著白虎折騰,散養了這麽多年,終於養出如此健壯的體型,白虎其實也比較喜歡行宮,但因著聽見瀛若喜歡,他才把它召了回來。

聽見這話,瀛若不由得心生好奇,總聽說近千年來他不常在岫極宮,此時趁閑聊之際,她試著問道,“那尊上從前做什麽去了?莫非不喜歡這裏,一直住在別處嗎?”

她覺得岫極宮春光明媚氣候宜人,同在天庭出門便是各位大神,是處很理想的居所啊,莫非紫桓不喜歡熱鬧?

卻見他將她深深望了一眼,答說,“我沒有不喜歡這裏,只是過去很長一段時間,一直在忙一件蠢事。”

“蠢事?”瀛若大感驚訝,“尊上為什麽要這麽說?”

怎麽帝尊也會有犯蠢的時候嗎……

她眼睛睜得很大,一臉的不可思議,引得他不由得一笑,說,“因為我做了錯誤的判斷,致使做了很多年的無用功。”

倘若他早就發現她已經重生,那該多好。

他還是說得籠統,瀛若似懂非懂的哦了一聲,想了想,試著安慰道,“沒關系的,及時發現及時止損,總比一直錯下去的好。”

他嗯了一聲,又深深看了看她,道,“今次不會錯了。”

“那就好。”她雖依然不是很明白,但聽他這樣說,也由衷得替他高興,臉上重現明澈笑容。

曾經肝膽俱裂,所幸如今歲月安好,若能一直看她這樣笑,這仙途也是無憾了。

見她又將目光投向白虎,流露滿眼的喜歡,他於是問道,“想不想坐一坐?”

她楞了楞,“什麽?”

卻見他站直了身子,對白虎發話,“白翳,起來。”

原本懶洋洋的白翳得了旨令,立刻從草地上站了起來,且主動矮下身子,等著人乘坐的樣子。

瀛若見狀終於明白,驚訝道“我,我可以……坐嗎?”

這可是帝尊的坐騎啊!

紫桓卻笑了笑,“有何不可?它在等你,快上吧。”

她其實很是期待,於是應了一聲,爬了上去。

等她坐好,白虎便立起身來,寬大的雙翼陡然展開,帶起好大一陣風。

瀛若沒來得及驚呼一聲,白虎拍拍翅膀,已經飛了起來,出了岫極宮,在雲頂之上飛行。

神仙誰都會飛,只是坐在白虎背上飛還是頭一遭。不用念禦風訣,不用辨別方向,只要告訴白虎想去哪,他就帶你去了,而乘坐的人甚至還可以抽空打個盹兒,或是閉目養養神。

瀛若此時終於體會到了坐騎的好處。

她記得小時候在東海,有時想去龍宮外面玩,父王母後便派龜相跟著她,有時候玩累了,她就叫龜相馱著自己。然而龜相也不是年紀大了還是怎麽,總是小心翼翼,游得極慢,她當時只覺得,坐騎這東西有時候是個累贅,還不如自己動手來的痛快。

雲頂之下,景色盡收眼底,平常自己飛行時沒時間瞧,今日瀛若可就過足了眼癮,瞇著眼睛仔細欣賞著雲下的景物,她看見了天庭中輝煌的殿宇,還看見了浩蕩的天河,明晃陽光之下宛若一條玉帶,倘若飛得遠點,應該還能看見太庈吧,只是不知能不能看到極頂的天池……

白虎飛的很快,叫她過足了癮,不過也隨之而來了一個問題,那便是風太大了……

不知為何,瀛若能抵禦得了涵元洞的寒冷,卻抵不了這風,她漸漸覺得有些冷意,因為本就處在覆原期,怕自己又著了涼,只好沒出息的同白虎道,“白翳,我們回去吧。”

白虎沒什麽意見,調轉方向,又往岫極宮飛去。

南天門外,守門的天兵遠遠望了一眼,驚奇道,“那不是北極帝尊的白虎嗎?今兒帝尊好興致啊!”

將那情景看了個清楚的千裏眼嗤笑一聲,“什麽帝尊,騎白虎的明明是位姑娘!”

“姑娘?”

另一個天兵立時眼睛一亮,“什麽樣的姑娘?”

北極帝尊的白虎叫一位姑娘騎著……有情況啊!

千裏眼胡亂敷衍道,“沒看清,不認識。”硬是不肯透漏。

今次一定要管住嘴,就算認出那是那位東海公主也不能亂說,上回的事情天庭人盡皆知,卉鸞公主同東海公主起了爭執,落得一位被投進寒淵,另一位被發配去昆侖的下場。千裏眼覺得,自己悄悄替茹青查探二殿下的行蹤,在此場禍事中起了很重要的作用。

幸虧此次沒有累及自己,否則現如今被發配去昆侖的,很有可能就是自己了……

~~

來到岫極宮的上空,遠遠看見花園中仍立著一人,一身黛色長袍,無疑是紫桓。

瀛若有些吃驚,白翳載著自己飛了這麽大一圈,怎麽他一直在等嗎?

待到白翳四只虎爪平穩落了地,瀛若立刻跳了下來,同他道,“尊上久等了。”

紫桓說無妨,還有些意外,“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然沒等她回答,他便發現了有些不對,她面色有些蒼白,不似方才的紅潤。

他皺眉問道,“不舒服了嗎?”

如果說是風太大怕冷,會不會很沒面子?瀛若想說自己沒事,卻冷不防的,被他捉了手腕去。

他不太放心,打算親自替她診脈看看,卻察覺到了她手指冰涼。

他一頓,“冷嗎?”

既然被看出來了,她也只好不再強裝,點頭道,“白虎飛的快,風有些大,我穿少了。”

他這才恍然,不由分說解了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

瀛若實在沒料到他會如此,怔怔的看著他行雲流水的動作,一時忘了阻攔。

那外袍帶著他的溫度,待到那隱約的寒山香浸入鼻尖,終於叫她驚醒,她紅著臉道,“不必了尊上……”

“穿著。”他卻語聲堅定,不容抗拒,“今次是我考慮不周,你尚未完全恢覆好,還是該靜養。”

說著見她面染緋紅,又凝起眉來,伸手去觸她的額頭,“莫不是燒了?臉怎麽又紅了?”

瀛若忙搖頭,“沒有,小仙好好的,就是有些冷,沒有燒……”

修長的手指穿過她額前薄薄的劉海,觸到了她的額頭,他的手掌並不算燙,然只是短暫的接觸,卻有一股暖流傳遍她的全身,乃至指尖發梢。

她果真並沒有發燒,額頭甚至比自己的手掌還涼,他放了放心,然見她臉蛋又紅了幾分,只好道,“回房吧,我煮些熱茶給你。”

身上已經披著他的衣裳,怎麽還能勞動他為自己煮茶,瀛若從神思恍惚中清醒過來,忙搖頭婉拒,“不必了,小仙自己煮就好,不敢勞動尊上。”

他想說沒事,卻忽然想到她的惶恐,斟酌了一下,只好將話止住,點頭說好。

還是該慢慢來,不要叫她有壓力。

~~

與他道了別回到殿中,瀛若坐在床邊呆楞。

臉頰依然在發燙,她伸手撫了撫,又忍不住回憶起方才。

他的手覆在她的額頭,雖是那麽短暫的一下,卻叫她清楚感受到了他的溫度。

並不燙,溫和的如同他的人,但不知為什麽,那一瞬間,她感覺到了一股久違的安心之感。

像是苦苦尋覓終於有了結果,又像是多年的夙願得償,她也說不出究竟是什麽原因,總之那一刻,很是安心。

她忍不住微微笑笑,卻又凝起眉來,為什麽總在他面前臉紅心跳,從小到大都沒出現過這種情況,近來是怎麽了?

她無端又想起那個夢,近距離接觸後才發現,原來紫桓帝尊同那個夢中很是相似,溫柔親切,對她有著無限耐心,甚至稱得上關懷備至。

這樣的相處,除了他沒有跟她求婚,簡直可以說同夢中一模一樣了……

求婚……

這個念頭一起,她又羞愧的厲害,瞬間陷入自我譴責中——帝尊明明說過,是因為父君與師父的關系才對她這樣好,他老人家全然一片照顧晚輩之心,她怎麽能這麽花癡呢……

而且最要緊的,帝尊還曾是祖師的未婚夫,她居然敢覬覦他,若是傳出去,全仙界一定會譴責死她的!

她搖了搖頭,妄圖驅散心中雜念,然而總是不成功,老是想起他的面容與聲音,如同有股吸力一樣……

屢試屢敗後,瀛若終於發現了原因——紫桓的袍子仍被她穿在身上,那幽幽的寒山香繚繞周身,是他特有的味道。

怪不得她老是想著他!她慌忙將袍子脫了下來,然後驚訝的發現,自己的衣裙上都已經沾上了味道……

雖然寒山香聞起來很讓人安心,可她不願把接下來的時間都花在花癡上,畢竟時機難得,她還得抓緊練習心法呢。

她於是索性去沐浴了一番,換了衣裳,又花了半天的時間念了幾遍清心咒,方摒除了心間雜念。

~~

第二日。

上午的心法學完,午後小憩起來,瀛若暫時沒心思練功,想到昨日的事,她忙抱起床頭已經洗凈疊好的衣裳,打算去還給紫桓。

唔,這可是她頭一次為別人洗衣裳,雖說殿中的宮娥要來幫忙,但她本著一腔誠意,仍是親手替他洗了。

——那畢竟是他親手披在她身上的,她怎麽能由著別人觸碰呢……

一路穿過殿宇與□□,很快來到了他所在的殿中,她方才已經打聽過了,他這陣子應該沒什麽事。

果然,很快便有仙侍引她入內,她入到殿中,待看見他的樣子,卻不由得意外。

他執筆坐在書案前,似乎正在寫些什麽。

神職高的仙者,必定有近身的文官,譬如父君的龜相,或者秦珝的觀言,而紫桓身邊除過玄武,還有貪狼,朱雀等其他的星官,想來無論如何都用不著他親自動手寫什麽文書的。

她不禁好奇起來,先同他問過好,又試著問道,“尊上在寫什麽?”

這幾日接觸下來,面對著他,她已經不像初時那般謹小慎微了。

紫桓樂見她的這種“大膽”,因為這就意味著,兩人之間原本的隔閡正在消失,她正與他慢慢親近起來。

也是許久沒有動筆書寫了,他微有些感慨,說,“那日答應要給廣寒仙子《沖虛卷》,回來後才發現藏經閣裏找不到這本書,只得親自寫一本送給她了。”

這叫瀛若著實意外。

《沖虛卷》的大名她當然聽過,乃是上古四卷真經之一,令她意外的並非是他能將這部上古真經寫出來,而是他答應了廣寒仙子……

廣寒仙子居於月宮,是仙界有名的美人,聽聞她柳腰蓮步,舞姿驚鴻。而紫桓何時與這位美人攀上的交情呢?

尊上與廣寒仙子都是輩分高的仙者,比自己不知早生了多少年,漫長仙途中,人家有些交情,又豈是她能了解的?然而道理雖懂,不知為何,瀛若心間卻有股莫名的不舒服……

見她問過之後便沈默下來,紫桓有些奇怪,擡眼看著她道,“怎麽了?”

瀛若有些沒精打采,只是道,“聽聞廣寒仙子是位大美人,小仙還從不曾見過呢……”

卻見他笑了一下道,“想見她還不簡單,改天我們一同去月宮釣魚,你便能見到了。”

“釣魚?”瀛若一楞。

這話是什麽意思?莫非帝尊與廣寒仙子是釣友?

見她不解,紫桓又笑了一下,解釋道,“月宮是人家的地盤,想吃凝玉潭裏的魚,自然要同人家打聲招呼啊。”

聽到這裏瀛若終於想了起來。

此前他說過那好吃的桂花魚是從月宮釣的,這樣說來……莫非他給廣寒仙子《沖虛卷》,是因為釣魚一事?

紫桓見她的神情像是懂了,便沒再多說下去,月宮裏的魚當然不是誰都能釣的,那是萬年的寒潭水,雖說他是北極帝尊,也須用一部上古真經才能換來。

意識到紫桓是為了給自己釣魚才給廣寒仙子抄書,瀛若頓時內疚起來,忙道,“《沖虛卷》很長嗎?不然小仙替尊上來寫好了?”

“嗯?”紫桓有些意外的看她,“你會寫《沖虛卷》?”

在他印象裏,除過現如今天庭的幾位神尊,並沒有多少人看過這部真經的,畢竟那是由上古文字寫就,晚生的仙者根本不認得。

至於清漪從前看沒看過,他倒並不清楚。

瀛若不好意思道,“小仙的確不知道,不過可以尊上念,小仙來寫,尊上就不必這麽累了。”

紫桓明白她的意思了,這是心疼他累麽?

心間有絲暖意,叫他忍不住唇角上揚,他看著她滿是真誠的臉,緩聲道,“無妨,沒剩多少了,自己來就可以。”

說著無意瞥見她懷中抱著的衣袍,問道,“你這是……”

瀛若忙道,“小仙來同尊上還衣袍。”

紫桓哦了一聲,因為手中執著筆,便直接道,“煩勞你幫我放去內間可好?”

內間是他的寢殿,雖然外人不太方便擅入,但他沒有把她當外人。

因為兩人方才說話,殿中並無仙娥仙侍,她也知他不方便騰手,便應了聲好,往寢殿中走去。

將衣袍小心在衣架上擱好,瀛若便打算退出去了,只是目光無意間掃到一旁桌上的物件,不由得怔在了那裏。

那是一枚玉佩……不,準確的來說,它圓中有缺,應該被稱作玉玦。

只是這玉玦……怎麽同秦珝的那塊那麽像?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