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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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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冬雨被兩個男人押著往前走的時候,是面無表情的,直到看見站在對面的男人冷銳如冰的神情時,她的眼裏才露出了一絲絲的喜意。

她一直擔憂會不會在她出現前,兩方人馬就打了起來,或是這幾個老不死的使出什麽齷齪手段制住他,現在看他還好好的,她安心多了。

武軒夔沒有註意到她那一閃而過的放心,他幾乎壓抑不住怒火的吼道:“放了她!她跟這件事一點關系也沒有!”

王之渙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有沒有關系,我難道不會查清楚嗎?嘖嘖!沒想到就你這樣的鄉野漢子,倒還有不少姑娘青睞,透露這些消息的可是你們自己村子裏的小姑娘,要不是她,我們宋賢弟只怕還不知道自己還有一個女兒,甚至都已經成了親了。”

武軒夔和宋冬雨連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個人是誰,林茉兒能出賣他們第一次,再出賣第二次也沒什麽好奇怪的,至於她為什麽會知道宋冬雨跟宋紹季的關系,想來武雲花也少不得從中使了一把勁。

王之渙覺得挺有趣的,呵呵笑了兩聲,而宋紹季到底不像他這般心狠手辣,實在無法配合他一起笑,宋冬雨只是受不了的大翻白眼。

這人真是宛州知府?該不會是吃了什麽“仙藥”,吃到腦子有問題了吧?

這個猜測一起,宋冬雨忍不住多看了王之渙幾眼,馬上就發現了問題,他眼中血絲過重,臉色過於紅潤,雙手顯得幹瘦,比較像是體內生機過度耗損。

正陷入思緒的她,一時之間沒留心聽王之渙等人在說些什麽,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巴掌毫不留情地打在她的臉上,留下了一個深刻的五指痕。

耳朵嗡嗡作響,眼神也有點飄忽,但她還是可以看見武軒夔急著想要往她這裏沖過來的激動反應,至於他是不是喊了什麽,她則是真的聽不見了。

她的頭微微的轉了回來,她被人帶著往後退,一路退到了王之渙的身後,她舔了舔嘴角的鮮血,嘗到一股鹹腥味,眼裏的寒意不斷加深,除了學武必要的摔打外,她可以說這十來年,從來沒被人打過。

王之渙自然不知道自己剛剛的那一下重手,對所有人來說代表著什麽,他得意地看著眼裏著怒意、幾乎要控制不住沖過來的武軒夔,囂張的說道:“乖乖的把冊子交給我,說不得我還能夠保她走出這兒,好歹她是宋賢弟的女兒,我也不好太落了他的面子,可若是你再不識相,你這臉嫩的小媳婦兒會如何,我就不敢保證了。”

武軒夔看著低著頭的宋冬雨,目眥盡裂,記憶中沈痛的那一幕再次湧現,滿目的血腥染紅了他的眼,可是他卻什麽都做不了。

同樣的歷史重演,他起軟劍,目光一沈,緊盯著王之渙,他早已知道今日自己活著走出去的可能不大,可是對想在今天了結一切的他來說,一條命換他們這些人的命也夠了。

只是對於她,他總是愧疚的。

明明不想把她給牽扯進來,假如當初她提起婚約的時候他裝作不知,不貪戀那美夢成真的短暫幸福,會不會就不會有了現在這樣的痛苦掙紮?

他沒有答案,也沒有人可以給他答案,他只知道他沒有退路。

他沒想過要用方子來換她的命,對於王之渙有多麽心狠手辣,他早已領教過,即使他乖乖的把方子交了出去,他們依然走不了。

他早已下定決心,不管接下來王之渙說了些什麽,等到他打算再次對她出手逼迫他的時候,他也會跟著出手,彼此間的恩怨糾葛趁機做個了結。

還沒等到他出手,從剛剛被打後就一直低頭沈默的宋冬雨,緩緩擡起頭來,臉色淡漠,即使她的雙手被箝制著,但她只是輕輕動了動手指,束縛著她的力量就瞬間消失了,兩個男人一臉錯愕的看著自己就這麽松了手,隨即身子像面條一樣,直直的軟倒在地。

這麽大的動靜,其它人自然馬上就察覺到,可是除了武軒夔以外,沒有人認為這是宋冬雨做的。

王之渙疑神疑鬼的看著四周,警戒的喝問:“誰?是誰?!”

宋冬雨就站在他身後,擡手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裳,如鬼魅般低喃,“不必找了,沒有別人,就是我。”

王之渙猛地轉過頭,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狠狠?了一巴掌,那力道比起剛剛他打在宋冬雨臉上的,絕過有過之而無不及,因為他被打得嗆出了一口鮮血,還噴了一顆牙。

王之渙從來沒有受過這種屈嬖,他微晃著頭,大吼道:“把這個賤人給我殺了!我要把這些人全都拿去填肥,用他們的血水澆灌藥材,就連他們的骨頭都給我敲碎了撒土裏。”

宋冬雨冷冷一笑,“那我們就看看到底是你會先讓我拿去施肥,還是我會先成了那惡心藥方子裏頭的一部分吧!”

倏地,從屋子四周不斷竄出人來,即使他們全都來者不善盯著她,甚至已經有人抄著兵器進攻,可是她絲毫不畏懼,對那些人全都視若無睹,自顧自的往武軒夔走去。

她眼中只看得見他,在他揚起刀劍為她擋下所有攻擊的時候,她從袖口拿出了一顆藥丸含在嘴裏。

無比苦澀的味道化在嘴中,讓她加快了腳步,幾平是飛撲進他的懷中,在眾目睽睽之下,她吻上他的唇,與他分享自己口中那苦不堪言的滋味。

看著這一幕,宋紹季倏地瞪大了眼,心中滿是錯愕。

王之渙則是恨恨地罵道:“傷風敗俗!不堪入目!”

宋冬雨對於身後人的反應充耳不聞,留戀的舔了下武軒夔的唇後,緩緩地推開他,回過頭帶著嘲諷的笑意,看著那些人慢慢地往地上倒去。

砰砰砰,人的身子撞擊地面的聲響不斷響起,不到一會兒,滿院子裏還站著的只剩下她和武軒夔,至於屋子裏一直都沒出來的老道,則是徹頭徹尾被忽略了。

王之渙的眼神有點渙散,還搞不懂自己為何會突然倒地,而且手腳都沒了知覺,這種無力的感覺讓他心慌的太道:“你居然對我們下藥?!”

宋冬雨拉著還有點懵的武軒夔慢慢走到王之渙身前,看著他像一癱軟泥似的,只能張大嘴像只蛤蟆一樣呱呱叫,她終於有了一絲報仇的快感。

她狠踢了王之渙一腳,稚嫩的臉上帶著惡意的笑,“瞧瞧!現在是誰要先去當肥料呢?我剛剛忘記告訴你,我這個人報仇的信念是,有仇就得馬上報,要不拖得太晚了我怕會吃虧。”

如果他沒有打她一巴掌,或許她還有心思跟他們周旋,也不至於一下子就放倒了他們。

這些人就算解了毒,之後肯定也會留下後遺癥,這樣殺傷力過大的藥物,她本來是不隨便亂用的,平日只是貼身收著,被她視為非常不得已才能夠動用的毒藥。

可沒想到這毒藥都要讓她給丟了之前,居然還能夠找到讓它發揮作用的時候。

“不可能!你這樣下藥,怎麽就只有你們兩個人沒事?!”王之渙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看著依舊站得直挺挺的兩人,啞聲嘶吼。

宋冬雨很好心的讚他解笞,“因為我們已經先吃了解藥。行了,別啰唆了,既然你還有力氣太吼大叫,不如讓我先看看這冊子裏頭到底寫著什麽驚天動地的仙方,讓你們一個個寧願拋卻人性良知!”

武軒夔打從剛剛就一直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他是抱持著必死的決心來的,開頭跟他想的一樣,可是自從她主動吻了他之後,事情的走向就已經超越他所能想像的範圍了。

他神色有些覆雜的把手中那本冊子交給了宋冬雨,一邊依然提著心,看著地上那些無法動彈的人,就擔心他們會突然使出什麽陰招,直到她把那本冊子隨意地又扔回給他。

“我還以為真是什麽精妙無比的仙方,全都是在胡說八道!”宋冬雨失望的皺起了眉頭,原本看見藥方的作用她還有些期待,可是再仔細看,這些方子根本再普通不過,至於藥材要用人血栽培,有些方子則要用人肉當配料,全都是用來哄騙傻子的。

她像看傻子一樣看著王之渙還有她從沒至認過的親爹。

王之渙大喊道:“你明白什麽?這方子都是切切實實的,有多少人因為這個得了孩子,求得了自己的血脈傳承,無知婦人,不過懂得些雕蟲小技,哪裏明白天師所傳方子的巧妙之處,這方子能夠永駐青春,甚至回春少年時,無論哪一種都是萬人渴望的好處。”

宋冬雨可不想理會這種被人隨意哄騙的傻子,她看回武軒夔,挑了挑眉,回道:“難道你也覺得是我看不懂這方子的好處在哪兒?還永駐青春呢,這方子不過是用日後的壽元填補現在的精血,一時瞧起來青春了,可是多一日青春,卻是少十日以上的壽命,為了年少無雙成了短命鬼,這樣的好處你們也敢要?可不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武軒夔對於這些本來是不信的,更不相信這樣造孽多端的方子真能夠有什麽奇效,自然馬上搖了搖頭,“我不信這些,如果真要犧牲數十、數百人的鮮血才能夠求得子嗣,那對孩子來說也不是福氣,反倒是孽障。”

她點點頭,看向還穩坐在屋子裏的老道,喊道:“既然同是醫者,不如讓你自己出來說說這藥方到底有效沒效!”

老道不吭一聲,動也不動,宋冬雨可不是好脾氣的人,她幹脆大步走了進去,把那老道給拉了出來。

老道除了一雙眼能夠驚懼的轉著,身子如同其它人一般動彈不得。

王之渙如果剛剛還抱持著一點點希望的話,見到狼狽程度和他們不相上下的天師,心下一涼,也找回了所剩無幾的理智。

如果真是天師的話,為什麽對這女子所下的毒也沒有招架之力?

有時候人們不是完全的愚昧,只是在犯錯之後就不敢去深想那些明顯可見的問題,可一旦一切惡行被赤裸裸地攤開,人們才會發現那些欺騙自己的,終究只是欺騙,一旦捅開了那層紙,所有的汙垢都會在陽光下展現。

老道的外表是有幾分仙風道骨,可是一雙眼已經混濁不堪,加上這毒性對年事已高的老道來說實在太過,以致於他的嘴角有些歪斜,已有中風的前兆。

“就這樣的貨色,隨便拿了本說是仙丹的東西,也能夠把你們這些官給騙得團團轉?”宋雨雨不屑的把人給踢到一邊,本來想問的話她覺得也不用再問了。

若這樣的人還能夠有幾分真本事的話,那她跟著師父日夜苦讀十年,甚至見過那些亂七八糟的屍體又算什麽?

王之渙無法相信自己這些年來被個滿謊言的老道給騙了,咬緊牙,瞪著半昏迷的老道喊道:“天師!天師!趕緊讓這無知村婦瞧瞧你的仙法,就像當初你空手取藥一樣,取出能夠化解我們身上毒物的仙丹就行。”

宋冬雨聽王之渙越喊越淒厲,但那老道連擡手都不能,也沒什麽反應,就算真有仙法也使不出來。

武軒夔看著這困擾他們多年的宛州知府落得如此下場,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滋味,他看了看宋冬雨,又看看依然躺在地上的木紹季,低聲回道:“這些人該送哪兒去?如果單單是我們報官把人送去,只怕宛州府衙上下都是他們的人,到最後可能還要被倒打一耙。”

要他說,斬草除根自然是最快的方法,可是看著那本冊子上寫的方子,加上這些年來他們不知道散了多少方子還有藥材出去,不知道犧牲了多少無辜的人命,殺了他們還算便宜了。

“送官自然還是要送的,可是不能這麽簡單就送了。”宋冬雨微微笑,想到自己之前救的人裏,倒是有不少個能夠發揮一點作用的,就算那些人都沒用,難道連請當今皇後幫忙也沒用嗎?

武軒夔知道了她的打算,雖說覺得太輕輕放過了,可是不管如何,現在王之渙等人還是朝廷命官,即使罪無可赦,也輪不到他們動用私刑。

解決了該解決的,他覺得肩頭上的擔子輕了不少,心情也放松許多。

宋冬雨沒想到這些惡人狠話放得兇,連一包毒藥都敵不過,還有那個有什麽神通的老道,她連他的名字都還沒回出來呢,就發現他可能很快就再也說不出話了。

屋子裏除了宋紹季的雙手還算幹凈些,其它人都是幫著王之渙四處造孽許久的幫兇,所以對於他們落得躺在落雪後的庭院之中這樣的境地,宋冬雨也沒覺得有哪裏不好。

可宋紹季卻不是這麽想的,耳邊是王之渙不斷咒罵的聲音,偶爾還能聽見一些人因為不明疼痛造成的呻吟聲,再加上她說了要報官,就算丟了面子他也顧不了那麽多了,他眼神中帶著期盼,哀求道:“雨兒!雨兒!我是你爹啊,你還記得爹嗎?這麽多年沒見到你,爹可想你了啊。”

他發自真心的呼喚著,可是剛剛任憑他絞盡腦汁,也想不出自己這個女兒的全名,為表親近,他只好冒險叫了她的乳名。

宋冬雨在來打算進屋子裏去,看看還有沒有這幾個人殘留下來的藥物可以當做證據,卻沒想到會聽見宋紹季用那膩人的聲音喊著她,還不斷說著這些年對她是多麽的思念。

她冷一笑,覺得這世上最荒謬的事情莫過於此了。

她的腳步明顯頓了一下,宋紹季以為自己打出親情牌真的有了效用,正打算用父的眼神看著她,表達自己這些年的關懷之意時,卻赫然發現她根本沒有回過頭,且什麽話也沒說,又邁開步伐走進屋裏,拋下他在屋子外頭受凍。

宋紹季楞住了,用更加哀戚的語氣表達自己這些年的思念之情,甚至開始詛咒起自家夫人,指責都是她阻了他們父女親情,繞是這場戲他一個人演得再認真,汲舊無法打動宋冬雨。

武軒夔想要說什麽,可是最後終究還是什麽都沒說,因為進了屋子以後,她就轉過頭來對著他說了一句話,打消了他所有的動慰——“不是所有的過錯都能夠被原諒。”

起碼,宋紹季的錯,不能讓她來原諒,而那個能夠原諒他的女人,早已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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