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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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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太陽升起時,寧縣望月廟裏已經人滿為患了。

經過上次驅鬼之後,沒過幾天後陸家一行人便浩浩蕩蕩搬進了新宅子,這相當於活招牌,常安可謂是一戰成名,原本就不小的名聲更加響亮。

望月廟有一個高大的影壁,影壁前的方形石臺上端坐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長得花容月貌,被臺下帶著敬意的百姓的擁簇著,顯得驚為天人。

因天氣炎熱,她將袍袖挽起來一塊,露出一截瑩白的手臂。

那正是疲於養家糊口的常安。

常安垂著眼在一個本子上記下一些東西,濃密的睫毛描畫出她眼睛的大體形狀,小扇似的打下淡淡的陰影,因為人群擁擠空氣更加不流通,她光潔的額頭上浮起幾滴汗珠。

石桌上擺著一爐香、符紙、以及一只小瓷盤,裏面不知盛著什麽動物的血液,由於時間長而變成了暗紅色,與她食指上佩戴的獸頭戒指的紅寶石相映成趣。

常安神色淡淡地聽人們講述自己的遭遇,然後嘆出一口濁氣,做出望聞問切那一套。只有偶爾有那麽幾個人值得讓她提起毛筆,給他們畫一道符。

這些人怎麽就不聽話,明明是生病了,非跟她爭辯什麽鬼上身!

雖說巫醫不分,但寧縣卻是以巫為尊,醫術的地位極低。寧縣盛行巫蠱之術,幾乎每家每戶供奉神佛,即便臨近繁華大都市景州,卻依舊像是生活在前清時期。

在這裏能站得住腳的要麽是手裏有槍桿子,要麽是世家大族的通靈之人。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常安都不像是個靠譜的人,但偏偏能在這個風氣極差、不受管束的地方立住了腳,這一切都要從一年前說起。

一年前,常安在一間黑屋子中醒過來。

醒來後最先看到的是頭頂的青麻石板,她不停地轉動眼睛觀察周圍,至於為什麽是轉動眼睛,那是因為她發現自己的四肢有些不聽使喚,甚至連搖頭的動作都很難做到。費了半天的勁兒,也只是能動動手指而已。

她現在也記不清楚醒來的第一眼是什麽心情了,有點麻木,也有點莫名其妙。她似乎遺失了某些記憶,其中就包括自己為什麽被困在這裏。

潛意識中她知道自己躺了很久,但又覺得是剛剛睡下,因為她能清楚地感覺到身體內血液的汩汩流動,平穩而久遠,躺了很久的人絕不可能會有如此鮮活的身體。

她細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這裏像是一個密室,因為四周都是黑咕隆咚的一片,視線所及之處的光明全要仰仗石床四角上分別擺放著的四顆夜明珠,她敏感地察覺出擺放位置是有講究的,常安根據方位猜測,這是一種防禦的陣法。

可是誰把自己關進這暗無天日的密室,卻又無聊地設了陣法保護自己呢?

慢慢的,她記起了十幾歲以前的大部分記憶,只是後來的…她想不到了。

什麽也想不起來,思索到頭腦發脹時才隱約看到記憶中的一個背影,是頭發花白的男人,脊背卻是這個年紀所不可能擁有的挺直,他朝前走著,漸漸隱入黑暗中。常安想抓住他,卻是連他的衣角也碰不到。

常安靜靜等了一段時間,大約小半天她才能重新操縱起自己的身體來,讓靈魂與□□重新契合。她起身,拍拍身上的一層薄塵,一手掩著口,慢慢觀察著周圍的環境。

石室極其簡單,除了自己躺著的石床外,還有一張小桌,小桌上擺著一只戒指,薄薄的灰塵掩蓋了它的花紋。常安沒有貿然動它,繼續摸索四周,突然歪了歪腦袋,天真地笑起來。

怪不得她躺在床上時見周圍一片烏黑,原來不是別的,只是因為四周全是墻,四四方方像一個堅固的牢籠,一絲光源也進不來。

常安圍著墻壁拍了一圈,終於發現了兩道縫隙,這應該就是出口了,但由於全部是實心的,所以她猜測機關在小圓石桌上。

果然,一番摸索後她不但打開了石門,還在石桌中心的空洞中發現了幾樣小物件和一本無題書。臨走前她帶上了擺在石桌上的那只獸頭流蘇戒指。至於暗格裏的其它寶器和書籍,她連看也沒看。

擺在桌面上的是給她的,藏起來的也是給她的,但既然放在兩處了,那主人家必定有自己的用意。她一向是這樣,該好奇的好奇,不該好奇的連碰都不會碰。

常安轉過身,靜靜註視著四顆夜明珠,又看了看外面秘道裏一望無際的黑暗。最後沈思片刻,還是拿起東南方向的夜明珠,破了陣法。常安看得出,這陣法只是為了以防萬一,密室的方位陽氣正盛,並無邪祟需要驅趕,常安也沒有感受到任何不適。

夜明珠很大,常安兩只小手並用才堪堪捧住,她一邊走一邊感嘆這是一塊風水寶地,這裏的氣息竟然出奇的純凈,而且沒有活物幹擾,正是修行的好去處。

但她畢竟還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喜歡新鮮的東西,此刻只想趕緊出去,見見外面的世界。

常安發現這密室大概真的只是用來閉關修煉的,因為除了密門外,竟再無一處機關。

排除危險因素後,常安便不緊不慢順著秘道走,她很快便看到了光亮,她知道自己這是已經走到頭了。

出口是個只有半米大小的洞口,常安失望地爬了上來,抹了一把臉,一摸一手泥。她淡色的瞳孔中帶著一絲不屑,原本以為是個多麽莊重的密室,然而直上直下地看,這密室的出口竟像是一個不起眼的土坑,下去之後方能看到側方的暗門。

常安想,她沈睡百年醒來之後做的第一件事竟如此不符合她的修為與境界,登時垮下了一張明艷的小臉。

但前後不過幾秒鐘,她的臉上便重新掛起了笑,因為她發現一個有趣的事

她後面有人!

常安一下來了興趣,於是開始在樹林裏跟那人捉迷藏。她倒是身材嬌小,隨便一棵樹都是一人環抱那樣粗,到處都是常安的藏身處。

她頑劣的性子註定了她不會滿足於這樣幼稚的玩法,常安伸出手指虛空化了一道符,同時口中念念有詞,不一會兒便從地下召喚出一具白骨和幾縷殘魂,並將魂魄強行附在白骨上。

然而,常安由於被困了太久,法術施得不太到位,那白骨動作僵硬,一不小心踉蹌著,猛地晃到了那個神秘人的眼前。

一個男人淒厲地尖叫一聲後,便是一個重物落地的聲音。常安知道事情不妙,氣急敗壞地咬著嘴角,迅速從樹後閃了出來。

原來男人被嚇跑了,倒地的是那副白骨。

常安松了一口氣,差點以為自己殺人了。

魂魄已經灰飛煙滅了,即便森林茂盛地幾乎葉與葉挨在一起,也依舊或多或少地有陽光照射進來。

常安興致缺缺地將破損的骨殖鎮回地下,她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只好憑借著大體的方位尋找下山的路。她並不急著找出那個把自己關進地下的人,因為她知道,如果別有目的的話,那那個人遲早會主動來找她的。

常安不知道自己已經沈睡了一百年,看著身上一扯就壞破舊道袍心生疑惑。靈敏的聽力使她可以聽到山前熙熙攘攘的聲音,為了不生端倪,她專挑人煙稀少的小路走。

常安手中轉著一只玉葫蘆,那是她一直帶在身上的,雖然她忘了它是怎麽來的,但在玉石中間竟然隱約印著兩個字,也不知道是什麽工藝。

她擡起頭,將玉葫蘆對準陽光,那兩個字逐漸清晰起來,一個“常”一個“安”,大概是她的名字罷。

常安一邊把玩,一邊不知想到什麽突然笑出聲來。

清脆的童聲嚇走了樹上的幾只飛鳥,在群鳥的展翅聲中,常安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

但身體畢竟是近百年時沒用過了,小打小鬧尚且覺不出異樣,但真要正經地畫符念咒就生疏了很多。還未等常安反應過來,一個深色的軟布就捂住了她的口唇,常安覺得腦袋一麻暈了過去。

等她醒過來時已經在寧縣的望月廟了。

常安的適應能力很快,雖然知道自己一覺睡了百年後很是震驚,但她很快平靜下來,盤算著以後的生活。

常安還發現,她的身體對香火變得熱衷起來,每次聞到那個味道,她都能感覺到渾身經絡被打通的快-感。

對於她來說,舒服就是喜歡,喜歡就要得到。她才懶得去探索身體為什麽變成這樣,也不去好奇為什麽自己從前清睡到現在還能活著。

世界上的怪聞奇談太多了,哪裏是能弄清楚的呢,她可不想活的那麽累。

常安虛與委蛇地在寧縣生活了小半年,她覺得自己已經熟悉了新的生活環境之後,便將那兩個綁架她的人販子繩之以法了。

常安小時候不懂事喜歡玩弄屍體,雖然長大了也喜歡,但她不幹傷天害理的事。

那二人多次拐賣小孩到街頭賣藝,明明是搖錢樹好生供著也就罷了,卻是對那些孩子非打即罵。從南介到江北,這一路上被他們虐待而死的孩子兩只手都數不清。

當然常安也有私心

寧縣人頑固死板,她只能用事實證明自己是通靈的天人,這樣才能不被為難,在寧縣好好生活下去。而這兩個人便是她的踏板,她故意將最近發生的火災和頻繁鬼打墻事件都按在這兩人身上,最後證明自己是來拯救他們的天人。

不過她自認為自己也做了不少好事,比如超度了無數個跟在那兩個惡人身邊死於非命的鬼孩子,幫助十幾個被綁架的人重獲自由,還治好了當地的許多瘧疾。

寧縣人不信醫生郎中,但被邪祟上身的畢竟只是少數,大多數人只是普通的陰虛或火旺,常安買來草藥做成藥丸,謊稱是自己煉的丹藥他們服食。

……

常安轉了轉手腕,伸了個懶腰。想著自己剛來寧縣的光景,這裏的人極其閉塞,思想也頑固死板,但一旦被他們認可了,他們便會打心底裏心悅誠服。

但她的生活還不夠順風順水,她還要一步步推翻那幾個世家大族,尤其是那個唐家,沒有什麽本事不說,還經常來找她收保護費。

本來收一收別人的也就算了,但偏偏招惹到她了,那常安就“是可忍熟不可忍”了。

“吃飯啦飯桶!”

常安正在思考怎樣整治他們,那邊就傳來熟悉又令人惱火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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