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是猴哥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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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聖接了水挨個餵, 八戒和沙悟凈也過來幫忙，三藏站了一會兒，近前問徒弟，“那屍魔已經被除掉了麽？”
大聖笑道：“那廝也忒不?經打, 一棍子就死了, 是個白骨夫人, 作惡多端, 死有餘辜。”
三藏道了聲阿彌陀佛，未再多說什麽，接了小徒弟準備好的面糊，餵給虛弱的傷患吃。
先前的農家女姓杜, 醒來見了父母，才知自己錯怪了好人, 滿臉羞慚, 上前見禮, 又專門給大聖道了歉, 道了謝。
大聖放了把火, 燒掉了屍魔洞, 瘴氣一除, 山色清明許多, 恰好小白龍在溪水裏洗漱過一次，水流到哪裏, 富饒的土地到哪裏, 倒在這崇山峻嶺中，開出了一片肥沃的土地來，只要細心耕種，這幾戶人家, 便再不?會有餓肚子的荒年了。
村民?們感恩戴德，下山後又準備齋菜，師徒六人就在杜家休息了一晚。
黛玉袋子裏還裝著許多的樹莓和地石榴，收拾好後便將果子洗幹凈，送去師父師兄們的房間。
八戒抓了一把，笑道，“就是小師弟貼心，知道猴哥不愛吃齋菜，所以就常常摘了野果子來，還有榛子！”
尋常也是這麽說，本也是事實，今晚黛玉聽了便反駁道，“是給師父師兄們一起吃的。”
說完聽二師兄嘿哈笑著，又覺此地無銀三百兩，黛玉想起那法旨，不?免亂了心神，自己先回屋，早早洗漱了準備歇息。
躺下時耳朵又格外靈敏，聽到大師兄又上了房梁，起來拿了毯子，還有小挎包裏的蛋，要出門，又躺下，躺下又覺自己做賊心虛，太刻意，輕咳了一聲，照舊抱著毯子出去了。
“大師兄，晚上涼，還是蓋一蓋罷。”
如果不?是她與師父師兄們性別不同，需要分住兩屋，大師兄守夜，也不?需要在外頭走廊上了。
“謝謝小師弟。”
大聖嘿笑一聲，接過來披著，他雖然不怕冷餓，但小師弟每次都會拿風袍或者毯子給他。
大聖接過那枚蛋，擱在掌中拋舉了兩下，裹在懷中捂住，又拿出來，“小師弟，你可曾給它取個名字？”
黛玉搖頭，大聖躍躍欲試，“那就叫笑笑怎麽樣，讓小師弟你笑口常開，孫笑笑，好聽！”
黛玉心裏別扭極了，心臟不受控制，跳得很快，砰砰砰的怕大師兄聽見，一把將蛋搶過來了，“這是我的，怎麽要跟你姓，跟我姓，叫林笑笑。”
大聖撓撓手，笑道，“一時間沒想起來，小師弟勿怪。”
他又問，“那還要我幫你孵蛋嗎？”
黛玉是肚子裏裝了鬼，現在聽什麽都覺‘月色甚好，夜風微醺’，沒說用，也沒說不?用，自己疾步進屋關了門，拍了拍臉頰，又回了被窩裏，默背心經，躺了一會兒，還是從行囊裏找了本《法華經》，翻看著，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夢中好似在人間仙境，花海桃林，西斜的太陽寧靜安和，黃昏後的月亮掛在樹梢上，她禦劍，在桃林中自在穿行，一片葉子一片葉子地拉起來看，等在桃樹葉下找到想找的人，便雀躍地喊了一聲，“原來你在這裏，找到你啦！”
那人穿著一身文武袖，綠葉間睡得香甜，跳起來轉過頭，卻是一張毛臉，晶金眼晶亮，“小師弟，桃子熟了麽？”
是大師兄！
黛玉一下就坐起來了，看了看窗外月色，知道自己才睡過去半個時辰，躺下拉好被子，接著睡覺，她明天想試試站在劍上貼地飛行，大師兄教她和二師兄雖是教得耐心，但常常會露出吃驚的表情，想來不是吃驚她和二師兄學得快，是吃驚怎麽這麽簡單的道理她都理會不?了！呔！
必須要養足精神，快點學會禦劍飛行，非要大師兄稱讚她一句不可！
黛玉心裏哭唧唧兩聲，翻了個身接著入睡。
這一覺卻好似回到了大觀園，她身體好好的，每日看書，寫詩，念詩給架子上的小鸚鵡聽，她賦詩寫詞時，小鸚鵡跟著背誦，她撥弄古琴的琴弦，小鸚鵡站在琴頭上聆聽，她拿著花鋤去栽花澆水，小鸚鵡站在桃樹上，啄桃子吃。
她在夢裏笑彎了眼睛，“小鸚鵡，你這樣喜歡吃桃，我給你種一大片桃樹，可好？”
那小鸚鵡嘎嘎笑著，一下變換了模樣，卻是生了一個猴頭，一身華彩鎖子甲，帶著紫金珍珠冠，穿雲縷靴，陽光下閃閃發光，熠熠生輝，耀眼奪目。
黛玉睜開眼，心裏啊啊啊叫喚了幾聲，發了誓要勤加修煉，好早早種出桃林，了卻這一個心願，省得夢裏夢外都是桃，夢裏她眼睛也成桃心的了！
可能是她睡覺的姿勢不對，也可能是因為懷裏有林笑笑這顆來歷不?明的蛋，黛玉坐起來，把被褥和枕頭拉整齊，蛋放去架子上，用毯子捂著，接著繼續睡。
這回夢得喜慶，夢裏面叮叮當當吹拉彈唱，熱鬧歡騰，她穿著大紅的衣衫，鳳冠霞帔，頭上蓋著紅色的繡帕，耳邊都是恭賀新喜的道賀祝福。
“哎呀，愛嗨呀，成親好熱鬧呀！”
“恭喜了！”
“兩人真是般配，天造地設的一對。”
紫鵑守在旁邊，笑道，“林姑娘，您先前留的字紫鵑收到了，此番得償所願，和喜歡的人在一處了，可是開心歡喜？”
黛玉心臟砰砰跳，要看看紫鵑，卻是聽落轎了，身體往前傾，轎簾被掀開，有只手伸過來，在她面前攤開，要接了她出去。
那手毛茸茸的。
黛玉卻只覺心裏歡喜，伸手握住，毛茸茸的觸感很是軟和溫暖。
啊啊啊啊——
黛玉像一只旱魃，一下坐起來，四處看了看，發覺是做夢，神魂才歸位了！
天吶，她怎麽會做了這樣一個夢，她是一個人，再?不?濟也是一株草，不?同綱不同目的，怎麽會夢見成親了，和一只猴子！還是一只石猴！
黛玉羞得無地自容，捂住自己的眼睛，連眼瞼都是燙的，掌心往下摸了摸，發覺自己唇角是彎著的，臉上更是熱辣，崩潰地揪了揪耳朵！
天吶，她為什麽會做了這樣一個奇怪的夢！
“小師弟，你怎麽了，可是那金光迫害於你？”
大聖被驚醒，擔心小師弟，跳下來就要推門進去。
黛玉正沒臉見他，連忙出聲制止，“不?是，是有蚊子，我這就睡了。”
說完又補充，“晚間我請杜姑娘幫我看過了，背上什麽都沒有，許是藏起來了。”
大聖聽她聲音還好，四下看了看，雖未察覺有蚊蟲，還是照舊做了個了壁罩，罩住整座院子，“那小師弟你快歇息，我拿壁罩罩著房子，不?會再?有蟲子咬你了。”
黛玉握緊撫在心口的帕子，應了一聲，躺下卻再睡不著了，腦子裏一時是大師兄降妖除魔的模樣，一時是大師兄笑逐顏開，又是被大師兄相救。
兩本心法就放在枕頭旁，尋常她想起來就會翻看……
啊啊啊，不?能再想了！
黛玉揉揉因?為不自覺笑著有些發僵的臉，被子拉得蓋住自己的腦袋，必須要睡覺，不?能胡思亂想了！
可是夜裏靜悄悄的，這般藏在被子裏，就只剩下了自己的心跳聲，噗通噗通的。
黛玉睜著眼睛到了尋常修煉的時間，起來輕手輕腳收拾了東西，目不斜視地出了房門，出去林子裏找地方修煉了。
大聖有些吃驚，因?為小師弟頭發蓬松著，沒有梳好就出來了，不?過無傷大雅，他也就沒出聲相擾。
黛玉游魂一樣蕩出去，時間差不?多又蕩回來，收拾好東西時發現自己沒梳頭就出門，大師兄面前走了一個來回，又羞又懊惱。
天色這樣暗，大師兄註意不到吧，黛玉自我安慰了一番，催眠似的，心臟稍稍平穩一些。
早起師徒六人又踩著微曦的天光上路。
原本黛玉清晨都會牽小白龍吃草喝水，後頭想起每次去都會碰到大師兄，昨夜又做了極不?靠譜的夢，黛玉不?好意思見他，就遲了些出門，也不?去牽馬了。
出了門也是埋頭匆匆走過，並不停留。
大聖跳到小師弟身側，問道，“小師弟，你怎麽了，怎麽眼睛像是那食鐵獸。”
黛玉聞言避過身體去，從小挎包裏拿了塊小鏡子出來，照見自己青黑了眼圈，捂著臉不讓他看了，“昨晚被那屍魔嚇到了，睡不好。”
實則是她神思不?屬，翻來覆去烙餅一樣，好在她修煉《梅心訣》，身體時刻在吸收靈力，一兩日不專註，倒也不?打緊，黛玉不?欲和他多說，召喚出了神劍，催動靈力。
大聖卻覺得小師弟垂著臉有些古怪，笑道，“只是眼睛青黑了，比先前蓬頭垢面的樣子好多了，不?打緊，小師弟不?要緊張。”
黛玉就想起來了，剛跟著師父往西來時，她每日只顧著能不能看見第二日的太陽，完全沒工夫管皮膚怎麽樣，樣貌怎麽樣，也不?敢多討要時間梳洗，整個比乞丐都不如。
全都落在大師兄眼睛裏了。
黛玉通紅了臉，“快快忘記了那些，莫要再?提了。”她早已經好了，因?為修煉，有靈力，連原先手上磨起來的繭子也掉了，沒留下疤痕，每日也有時間梳洗，幹幹凈凈的。
大聖笑話?小師弟面皮薄，黛玉照舊用幹凈的小水囊灌了靈泉水，遞給大師兄喝，跑到別處，專註地學習禦劍飛行。
大聖先拿小銅壺裝了水，底下吹了把火，水燒暖，又重新裝到小水囊裏，遞給小師弟，“敷敷眼睛。”
水囊的溫度剛剛，貼著皮膚溫暖，卻不灼人，黛玉忽而鼓足了勇氣，看向大師兄。
大師兄的眼睛雖然漂亮，臉卻不能昧著良心恭維。
拐子臉，雷公嘴，不?笑也帶三分笑，耳朵長得偏上，粉紅色，薄薄的兩片，有時他搖頭晃腦，耳朵也會跟著晃動，整個人看起來極其古怪，雖然不是白骨洞裏的真骷髏，卻因為身形單薄，常常被妖怪們喊病癆骷髏鬼。
當然——這是以人的審美。
她敢保證，以猴子的審美來看，大師兄肯定是只美猴王。
黛玉發覺自己代入了一只猴子的視角，心裏忙搖頭，又去看大師兄。
大師兄性子不?定，應下和鎮元子下棋的邀約，苦惱了好一會兒，約莫只會變作個棋子，在棋盤上玩耍，走路也沒個定性，飛來飛去到處摘花摘果，撿了芝麻，就丟了西瓜，實在是……很另類。
這麽看著，不?挪眼，黛玉砰砰跳著的心臟慢慢平穩下來了，唇角彎著的笑也漸漸能控住了，果然，她只是被那法旨上的話?影響了而?已，她並沒有喜歡上大師兄。
大聖覺得小師弟古古怪怪地不爽快，彎折了身體，一顆猴頭伸到小師弟眼睛下，笑道，“小師弟，你想看就大大方方看，莫要忸怩，人人都說俺老孫長相醜陋，但其實在猴子眼裏，我很俊，是名副其實的美猴王，小師弟多看兩眼，也就眉清目秀了。”
黛玉猝不?及防，面頰被他的柔軟的猴毛擦過，騰地蒸起來一層紅，黛玉往後退了兩步，揪緊了小背簍的帶子，自己先跑遠了，不?管如何，她只是受那法旨的影響，才會做了奇怪的夢，對大師兄並沒有非分之想。
黛玉想通此節，腳步輕快地追上師父，又召喚出軒轅劍來，回頭看距離大師兄有三十幾丈遠，心臟安穩了些，專心致志地學禦劍飛行。
大聖往前張望一會兒，跳到八戒身邊，問道，“八戒，你有沒有發現小師弟怪怪的。”連她已經能離開師父四十丈也沒察覺，也不?知在想什麽。
八戒抱著耙子搖頭，“女人心，海底針，難測，要老?豬說，今日師父也怪怪的。”
大聖聽提起師父，就拉住呆子，“師父怎麽了？”他昨夜便覺師父有心事。
八戒揣著手，嘿笑著往前擡了擡下頜，“襪子穿反了耶，往常師父最註儀容，老?豬跟了他這一年，還是頭一次看見師父這麽不?講究，稀奇，稀奇。”
大聖也跟著笑，推了呆子一把，“還不?去提醒師父一聲，專門看笑話?。”
八戒嘿嘿笑著，當真追上前去，“師父，您襪子穿反啦。”
三藏慌張低頭看，“你這孽徒，怎麽不?早說。”
八戒平白挨了一頓罵，悻悻退回來，“潑猴你忒不?仁義，下次這種事，別叫我。”
大聖笑，也不?誆騙他，袖子裏摸出個饅頭，八戒歡歡喜喜吃了，又猴哥猴哥的喚。
這一日西去，路途平坦，三藏多是騎馬，走了有四五十裏路，天色漸暗，到了一座小城，師徒幾人便打算在城中歇腳，天明再行路。
城樓上浮雕了泊爾城三個字，人來人往的很是熱鬧，這一路往西去，衣著打扮已和中原越見不?同，男子多冠帽，街道上也賣好些稀奇古怪的東西，許是趕上什麽年節，賣東西的多，買東西也多，人山人海的。
八戒先是臉揣在懷裏，後頭嫌逛得不?方便，也學著猴哥沙師弟一起，頭臉裹上一層毛巾，一則擋一擋風沙，二則遮了形容，不?驚擾路人，也不?惹來矚目，能逛個開心。
人潮往街中心湧，黛玉發覺她和師父之間束縛已解時，已經在街面上晃蕩小半個時辰了，無論她從哪裏走，走出去多遠，都再不?能感受到熟悉的骨痛，連續試了好幾次，都沒有陣痛反應，好似魂識都是輕松的。
雖然能解了束縛是一件好事，但總覺得這樣沒頭沒尾的，黛玉心底有些隱隱不?安，卻思量不出什麽結果，只得暫且作罷。
黛玉常常在山林裏挖些草藥來賣，師徒六人不?缺錢，平時是二師兄管賬，入城前他給大家一人分了些。
黛玉請軒轅劍給金箍棒打過招呼，便也不?著急找師父師兄，只在店裏面閑逛，給自己買一點換洗衣服，看見有賣帽子的，就忍不?住進去了。
各式各樣的帽圍，都很新奇漂亮，要是大師兄在這裏，肯定挨個試過。
帽子店裏也有賣玩偶的，大部分是動物，有吉利的豬，長鼻子大象，小老虎，山貓，獅子，猴子也有。
黛玉想給大師兄買頂帽子，想想還是算了，打算去書肆走走，要出店門時卻看見角落盒子裏有只猴子玩偶，桃心紅臉，頭上兩根長長的翎毛，黃色打底的小衫，正紅色外袍和披風，手裏拿著金箍棒，因?著頭大身子小，整個只有巴掌大一個，看起來就格外可愛。
黛玉拿在手中，見這玩偶非但孤零零擠在盒子的角落裏，胸口上還被勾壞了口子，露出裏面的白色棉絮來，就問店家，“這是店家做的麽？”
店家笑道，“不?是不是，這是東邊來的，老?一代人都知道，齊天大聖孫悟空，大鬧天宮，那是個說皇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家的人物，可惜被壓山下五百年，小一輩的，也不?太聽過他的名?頭了，長得不?好看，也就不好賣。”
黛玉拿在掌中翻著看，“是因為店家沒保存好，讓勾子勾壞了線頭，才不?好賣的。”
今日蘭盆節，店家忙著，沒空掰扯，“你這瘦弱的小子，想要就送你了。”
黛玉被人群擠到了角落，想了想，從背簍裏拿了針線，把玩偶壞掉的地方縫起來，又飛針走線，在它胸口上縫上一朵小花，淡粉色的，自己拿在手中翻來覆去地看，自個樂呵。
“小師弟，你在哪裏，快出來，師父不見了！”
黛玉聽到大師兄的喊聲，慌忙應了一聲，估量著店家賣其它玩偶的價錢，給了兩倍多，將玩偶揣在袖子裏，急忙出去了，“大師兄，我和師父之間的束縛好像解開了，現在感知不到師父在哪裏。”
大聖撓撓手，“先找找看，土地公說這附近有個五莊觀，沒什麽妖邪敢作祟，該是和我們走散了。”
黛玉沿途打聽，倒是不少?人看見過一個白凈和尚，兩人沿著街道走，大聖在街角看見師父時，笑道，“人長得俊，大家都能註意到。”
兩人走上前卻是呆住了。
三藏左手拿著根竹簽，右手還舉著一根糖葫蘆，聽見他們的喊聲，轉過頭來，簽子隨手一扔，身形筆挺，端地好風姿——如果沒有嘴巴上一圈糖漬的話?。
黛玉和大聖對視一眼，都覺有些古怪。
大聖思量道，“昨晚師父便好似有心事，時不時看星辰，我還笑話?他是觀星象，佛學轉道家了。今日行路的速度極其快，以往縱是平坦，一日也就二三十裏，今日快有五十了，也從未聽師父喊過一聲累，一聲餓，這會兒竟像個小孩子，買個糖葫蘆吃，哈哈，怪稀奇的。”
黛玉遲疑道，“想來是因為街上熱鬧，我們又還沒用午飯，肚子餓了。”
倒不?是做了和尚，便不吃甜了，只是師父自從有了徒弟後，徒弟服其勞，齋飯也都是徒弟化的，他平常得了個什麽野果，也會留著與徒弟們一起吃。
大聖暗中打量三藏幾次，也未發覺不?妥，又見他憐惜樊籠裏的生靈，情?態絕非作假，便暫且收了疑慮。
黛玉走上前，接過師父肩上的包袱，“師父，是不是肚子餓了，我們找家客棧先住下來罷，今日路趕得急，肯定餓壞了。”
三藏略松了口氣，應了聲好，“剛才實在餓壞了，又找不見你們，虧得身上還有幾個八戒塞的銀錢，不?然要餓暈過去了。”
黛玉笑應著，走一會兒看見有素饃賣，正好做上路的幹糧，便和師父大師兄打了個招呼，順道買東西。
客棧就在前面不遠，大聖先送師父回去休息。
買完點心，黛玉見百十步後頭還有賣果子的，忍不?住就想過去看看，要是有些以前沒嘗過的果子，也可以買來嘗嘗，如果好吃，就種在識海息壤裏，以後哪怕是冬日，師父和師兄們也有新鮮果子吃了。
除了桃，越人頭，香蕉，還有一種叫百香果的特別酸甜，黛玉也買了一些，加起來足足兩籃子，裏頭桃子都挑揀著好的，不?拘價錢。
不?防備卻被人撞了一下，掛在肩上的布包晃蕩著掉出一個卷軸來。
“沒長眼睛啊你！”
“對不起，抱歉。”
卷軸上的絲線已經散開來了，黛玉道了歉，忙將明黃的卷軸撿起來，拿在手中，看著卷軸上熟悉的蓮花祥雲紋路，一角露出來的一個天字，心裏跟著一突。
這卷軸外觀和她那日在白骨洞中看見的一模一樣，那張裏面也有個天字。
依然有祥瑞的金光從卷軸上散出來，若非此時有夕陽光映襯著，定要被看成是什麽寶貝了。
黛玉打開來看。
[孫悟空六根未凈，與林氏女姻緣天定，此二子枉顧清規戒律，墮入紅塵，難至西天，假僧假徒不?除，三藏難得真經。]
多陀阿伽陀西天如來佛法旨。
是佛祖的法旨，和她毀掉的那份一模一樣，字跡符號相同，只這一份比上一份，多了後頭枉顧清規戒律，難得真經這一段。
這張法旨是要趕她和大師兄走了。
黛玉依然不信，想否認，但看著地上放著的兩籃新鮮果子，還有同樣從袖間掉出來的小玩偶，緊握著卷軸，臉色煞白。
她再如何自欺欺人，也騙不?了自己，她喜歡上了大師兄的事實……
也沒什麽想不通的，除了故去的父母親人，大師兄是對她最好的人了，和大師兄在一塊，她總是很開心，沒有危險，也沒有煩惱……
“小師弟，傻站著幹嘛，快過來，老?豬餓壞了，等你吃飯哩！”
黛玉回頭，見二師兄來接她了，大師兄在後頭，慌忙系好了卷軸，重新塞到包袱裏，又去撿地上的玩偶。
八戒趕上來看見了，樂顛顛來搶，“小師弟，這是什麽，是猴子！是猴哥沒錯！好可愛！老?豬看看！”
眼看大師兄就要過來了，黛玉也顧不上其它，急得臉頰紅透，搶了一把揣袖子裏就跑，“二師兄你是什麽眼神，這是一只小老?虎，買給林笑笑玩的，二師兄你該拿點決明子嚼一嚼了！”
黛玉握緊了玩偶不敢松手，一時歡喜一時憂愁，她該怎麽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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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聖笑道：“那廝也忒不?經打, 一棍子就死了, 是個白骨夫人, 作惡多端, 死有餘辜。”
三藏道了聲阿彌陀佛，未再多說什麽，接了小徒弟準備好的面糊，餵給虛弱的傷患吃。
先前的農家女姓杜, 醒來見了父母，才知自己錯怪了好人, 滿臉羞慚, 上前見禮, 又專門給大聖道了歉, 道了謝。
大聖放了把火, 燒掉了屍魔洞, 瘴氣一除, 山色清明許多, 恰好小白龍在溪水裏洗漱過一次，水流到哪裏, 富饒的土地到哪裏, 倒在這崇山峻嶺中，開出了一片肥沃的土地來，只要細心耕種，這幾戶人家, 便再不?會有餓肚子的荒年了。
村民?們感恩戴德，下山後又準備齋菜，師徒六人就在杜家休息了一晚。
黛玉袋子裏還裝著許多的樹莓和地石榴，收拾好後便將果子洗幹凈，送去師父師兄們的房間。
八戒抓了一把，笑道，“就是小師弟貼心，知道猴哥不愛吃齋菜，所以就常常摘了野果子來，還有榛子！”
尋常也是這麽說，本也是事實，今晚黛玉聽了便反駁道，“是給師父師兄們一起吃的。”
說完聽二師兄嘿哈笑著，又覺此地無銀三百兩，黛玉想起那法旨，不?免亂了心神，自己先回屋，早早洗漱了準備歇息。
躺下時耳朵又格外靈敏，聽到大師兄又上了房梁，起來拿了毯子，還有小挎包裏的蛋，要出門，又躺下，躺下又覺自己做賊心虛，太刻意，輕咳了一聲，照舊抱著毯子出去了。
“大師兄，晚上涼，還是蓋一蓋罷。”
如果不?是她與師父師兄們性別不同，需要分住兩屋，大師兄守夜，也不?需要在外頭走廊上了。
“謝謝小師弟。”
大聖嘿笑一聲，接過來披著，他雖然不怕冷餓，但小師弟每次都會拿風袍或者毯子給他。
大聖接過那枚蛋，擱在掌中拋舉了兩下，裹在懷中捂住，又拿出來，“小師弟，你可曾給它取個名字？”
黛玉搖頭，大聖躍躍欲試，“那就叫笑笑怎麽樣，讓小師弟你笑口常開，孫笑笑，好聽！”
黛玉心裏別扭極了，心臟不受控制，跳得很快，砰砰砰的怕大師兄聽見，一把將蛋搶過來了，“這是我的，怎麽要跟你姓，跟我姓，叫林笑笑。”
大聖撓撓手，笑道，“一時間沒想起來，小師弟勿怪。”
他又問，“那還要我幫你孵蛋嗎？”
黛玉是肚子裏裝了鬼，現在聽什麽都覺‘月色甚好，夜風微醺’，沒說用，也沒說不?用，自己疾步進屋關了門，拍了拍臉頰，又回了被窩裏，默背心經，躺了一會兒，還是從行囊裏找了本《法華經》，翻看著，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夢中好似在人間仙境，花海桃林，西斜的太陽寧靜安和，黃昏後的月亮掛在樹梢上，她禦劍，在桃林中自在穿行，一片葉子一片葉子地拉起來看，等在桃樹葉下找到想找的人，便雀躍地喊了一聲，“原來你在這裏，找到你啦！”
那人穿著一身文武袖，綠葉間睡得香甜，跳起來轉過頭，卻是一張毛臉，晶金眼晶亮，“小師弟，桃子熟了麽？”
是大師兄！
黛玉一下就坐起來了，看了看窗外月色，知道自己才睡過去半個時辰，躺下拉好被子，接著睡覺，她明天想試試站在劍上貼地飛行，大師兄教她和二師兄雖是教得耐心，但常常會露出吃驚的表情，想來不是吃驚她和二師兄學得快，是吃驚怎麽這麽簡單的道理她都理會不?了！呔！
必須要養足精神，快點學會禦劍飛行，非要大師兄稱讚她一句不可！
黛玉心裏哭唧唧兩聲，翻了個身接著入睡。
這一覺卻好似回到了大觀園，她身體好好的，每日看書，寫詩，念詩給架子上的小鸚鵡聽，她賦詩寫詞時，小鸚鵡跟著背誦，她撥弄古琴的琴弦，小鸚鵡站在琴頭上聆聽，她拿著花鋤去栽花澆水，小鸚鵡站在桃樹上，啄桃子吃。
她在夢裏笑彎了眼睛，“小鸚鵡，你這樣喜歡吃桃，我給你種一大片桃樹，可好？”
那小鸚鵡嘎嘎笑著，一下變換了模樣，卻是生了一個猴頭，一身華彩鎖子甲，帶著紫金珍珠冠，穿雲縷靴，陽光下閃閃發光，熠熠生輝，耀眼奪目。
黛玉睜開眼，心裏啊啊啊叫喚了幾聲，發了誓要勤加修煉，好早早種出桃林，了卻這一個心願，省得夢裏夢外都是桃，夢裏她眼睛也成桃心的了！
可能是她睡覺的姿勢不對，也可能是因為懷裏有林笑笑這顆來歷不?明的蛋，黛玉坐起來，把被褥和枕頭拉整齊，蛋放去架子上，用毯子捂著，接著繼續睡。
這回夢得喜慶，夢裏面叮叮當當吹拉彈唱，熱鬧歡騰，她穿著大紅的衣衫，鳳冠霞帔，頭上蓋著紅色的繡帕，耳邊都是恭賀新喜的道賀祝福。
“哎呀，愛嗨呀，成親好熱鬧呀！”
“恭喜了！”
“兩人真是般配，天造地設的一對。”
紫鵑守在旁邊，笑道，“林姑娘，您先前留的字紫鵑收到了，此番得償所願，和喜歡的人在一處了，可是開心歡喜？”
黛玉心臟砰砰跳，要看看紫鵑，卻是聽落轎了，身體往前傾，轎簾被掀開，有只手伸過來，在她面前攤開，要接了她出去。
那手毛茸茸的。
黛玉卻只覺心裏歡喜，伸手握住，毛茸茸的觸感很是軟和溫暖。
啊啊啊啊——
黛玉像一只旱魃，一下坐起來，四處看了看，發覺是做夢，神魂才歸位了！
天吶，她怎麽會做了這樣一個夢，她是一個人，再?不?濟也是一株草，不?同綱不同目的，怎麽會夢見成親了，和一只猴子！還是一只石猴！
黛玉羞得無地自容，捂住自己的眼睛，連眼瞼都是燙的，掌心往下摸了摸，發覺自己唇角是彎著的，臉上更是熱辣，崩潰地揪了揪耳朵！
天吶，她為什麽會做了這樣一個奇怪的夢！
“小師弟，你怎麽了，可是那金光迫害於你？”
大聖被驚醒，擔心小師弟，跳下來就要推門進去。
黛玉正沒臉見他，連忙出聲制止，“不?是，是有蚊子，我這就睡了。”
說完又補充，“晚間我請杜姑娘幫我看過了，背上什麽都沒有，許是藏起來了。”
大聖聽她聲音還好，四下看了看，雖未察覺有蚊蟲，還是照舊做了個了壁罩，罩住整座院子，“那小師弟你快歇息，我拿壁罩罩著房子，不?會再?有蟲子咬你了。”
黛玉握緊撫在心口的帕子，應了一聲，躺下卻再睡不著了，腦子裏一時是大師兄降妖除魔的模樣，一時是大師兄笑逐顏開，又是被大師兄相救。
兩本心法就放在枕頭旁，尋常她想起來就會翻看……
啊啊啊，不?能再想了！
黛玉揉揉因?為不自覺笑著有些發僵的臉，被子拉得蓋住自己的腦袋，必須要睡覺，不?能胡思亂想了！
可是夜裏靜悄悄的，這般藏在被子裏，就只剩下了自己的心跳聲，噗通噗通的。
黛玉睜著眼睛到了尋常修煉的時間，起來輕手輕腳收拾了東西，目不斜視地出了房門，出去林子裏找地方修煉了。
大聖有些吃驚，因?為小師弟頭發蓬松著，沒有梳好就出來了，不?過無傷大雅，他也就沒出聲相擾。
黛玉游魂一樣蕩出去，時間差不?多又蕩回來，收拾好東西時發現自己沒梳頭就出門，大師兄面前走了一個來回，又羞又懊惱。
天色這樣暗，大師兄註意不到吧，黛玉自我安慰了一番，催眠似的，心臟稍稍平穩一些。
早起師徒六人又踩著微曦的天光上路。
原本黛玉清晨都會牽小白龍吃草喝水，後頭想起每次去都會碰到大師兄，昨夜又做了極不?靠譜的夢，黛玉不?好意思見他，就遲了些出門，也不?去牽馬了。
出了門也是埋頭匆匆走過，並不停留。
大聖跳到小師弟身側，問道，“小師弟，你怎麽了，怎麽眼睛像是那食鐵獸。”
黛玉聞言避過身體去，從小挎包裏拿了塊小鏡子出來，照見自己青黑了眼圈，捂著臉不讓他看了，“昨晚被那屍魔嚇到了，睡不好。”
實則是她神思不?屬，翻來覆去烙餅一樣，好在她修煉《梅心訣》，身體時刻在吸收靈力，一兩日不專註，倒也不?打緊，黛玉不?欲和他多說，召喚出了神劍，催動靈力。
大聖卻覺得小師弟垂著臉有些古怪，笑道，“只是眼睛青黑了，比先前蓬頭垢面的樣子好多了，不?打緊，小師弟不?要緊張。”
黛玉就想起來了，剛跟著師父往西來時，她每日只顧著能不能看見第二日的太陽，完全沒工夫管皮膚怎麽樣，樣貌怎麽樣，也不?敢多討要時間梳洗，整個比乞丐都不如。
全都落在大師兄眼睛裏了。
黛玉通紅了臉，“快快忘記了那些，莫要再?提了。”她早已經好了，因?為修煉，有靈力，連原先手上磨起來的繭子也掉了，沒留下疤痕，每日也有時間梳洗，幹幹凈凈的。
大聖笑話?小師弟面皮薄，黛玉照舊用幹凈的小水囊灌了靈泉水，遞給大師兄喝，跑到別處，專註地學習禦劍飛行。
大聖先拿小銅壺裝了水，底下吹了把火，水燒暖，又重新裝到小水囊裏，遞給小師弟，“敷敷眼睛。”
水囊的溫度剛剛，貼著皮膚溫暖，卻不灼人，黛玉忽而鼓足了勇氣，看向大師兄。
大師兄的眼睛雖然漂亮，臉卻不能昧著良心恭維。
拐子臉，雷公嘴，不?笑也帶三分笑，耳朵長得偏上，粉紅色，薄薄的兩片，有時他搖頭晃腦，耳朵也會跟著晃動，整個人看起來極其古怪，雖然不是白骨洞裏的真骷髏，卻因為身形單薄，常常被妖怪們喊病癆骷髏鬼。
當然——這是以人的審美。
她敢保證，以猴子的審美來看，大師兄肯定是只美猴王。
黛玉發覺自己代入了一只猴子的視角，心裏忙搖頭，又去看大師兄。
大師兄性子不?定，應下和鎮元子下棋的邀約，苦惱了好一會兒，約莫只會變作個棋子，在棋盤上玩耍，走路也沒個定性，飛來飛去到處摘花摘果，撿了芝麻，就丟了西瓜，實在是……很另類。
這麽看著，不?挪眼，黛玉砰砰跳著的心臟慢慢平穩下來了，唇角彎著的笑也漸漸能控住了，果然，她只是被那法旨上的話?影響了而?已，她並沒有喜歡上大師兄。
大聖覺得小師弟古古怪怪地不爽快，彎折了身體，一顆猴頭伸到小師弟眼睛下，笑道，“小師弟，你想看就大大方方看，莫要忸怩，人人都說俺老孫長相醜陋，但其實在猴子眼裏，我很俊，是名副其實的美猴王，小師弟多看兩眼，也就眉清目秀了。”
黛玉猝不?及防，面頰被他的柔軟的猴毛擦過，騰地蒸起來一層紅，黛玉往後退了兩步，揪緊了小背簍的帶子，自己先跑遠了，不?管如何，她只是受那法旨的影響，才會做了奇怪的夢，對大師兄並沒有非分之想。
黛玉想通此節，腳步輕快地追上師父，又召喚出軒轅劍來，回頭看距離大師兄有三十幾丈遠，心臟安穩了些，專心致志地學禦劍飛行。
大聖往前張望一會兒，跳到八戒身邊，問道，“八戒，你有沒有發現小師弟怪怪的。”連她已經能離開師父四十丈也沒察覺，也不?知在想什麽。
八戒抱著耙子搖頭，“女人心，海底針，難測，要老?豬說，今日師父也怪怪的。”
大聖聽提起師父，就拉住呆子，“師父怎麽了？”他昨夜便覺師父有心事。
八戒揣著手，嘿笑著往前擡了擡下頜，“襪子穿反了耶，往常師父最註儀容，老?豬跟了他這一年，還是頭一次看見師父這麽不?講究，稀奇，稀奇。”
大聖也跟著笑，推了呆子一把，“還不?去提醒師父一聲，專門看笑話?。”
八戒嘿嘿笑著，當真追上前去，“師父，您襪子穿反啦。”
三藏慌張低頭看，“你這孽徒，怎麽不?早說。”
八戒平白挨了一頓罵，悻悻退回來，“潑猴你忒不?仁義，下次這種事，別叫我。”
大聖笑，也不?誆騙他，袖子裏摸出個饅頭，八戒歡歡喜喜吃了，又猴哥猴哥的喚。
這一日西去，路途平坦，三藏多是騎馬，走了有四五十裏路，天色漸暗，到了一座小城，師徒幾人便打算在城中歇腳，天明再行路。
城樓上浮雕了泊爾城三個字，人來人往的很是熱鬧，這一路往西去，衣著打扮已和中原越見不?同，男子多冠帽，街道上也賣好些稀奇古怪的東西，許是趕上什麽年節，賣東西的多，買東西也多，人山人海的。
八戒先是臉揣在懷裏，後頭嫌逛得不?方便，也學著猴哥沙師弟一起，頭臉裹上一層毛巾，一則擋一擋風沙，二則遮了形容，不?驚擾路人，也不?惹來矚目，能逛個開心。
人潮往街中心湧，黛玉發覺她和師父之間束縛已解時，已經在街面上晃蕩小半個時辰了，無論她從哪裏走，走出去多遠，都再不?能感受到熟悉的骨痛，連續試了好幾次，都沒有陣痛反應，好似魂識都是輕松的。
雖然能解了束縛是一件好事，但總覺得這樣沒頭沒尾的，黛玉心底有些隱隱不?安，卻思量不出什麽結果，只得暫且作罷。
黛玉常常在山林裏挖些草藥來賣，師徒六人不?缺錢，平時是二師兄管賬，入城前他給大家一人分了些。
黛玉請軒轅劍給金箍棒打過招呼，便也不?著急找師父師兄，只在店裏面閑逛，給自己買一點換洗衣服，看見有賣帽子的，就忍不?住進去了。
各式各樣的帽圍，都很新奇漂亮，要是大師兄在這裏，肯定挨個試過。
帽子店裏也有賣玩偶的，大部分是動物，有吉利的豬，長鼻子大象，小老虎，山貓，獅子，猴子也有。
黛玉想給大師兄買頂帽子，想想還是算了，打算去書肆走走，要出店門時卻看見角落盒子裏有只猴子玩偶，桃心紅臉，頭上兩根長長的翎毛，黃色打底的小衫，正紅色外袍和披風，手裏拿著金箍棒，因?著頭大身子小，整個只有巴掌大一個，看起來就格外可愛。
黛玉拿在手中，見這玩偶非但孤零零擠在盒子的角落裏，胸口上還被勾壞了口子，露出裏面的白色棉絮來，就問店家，“這是店家做的麽？”
店家笑道，“不?是不是，這是東邊來的，老?一代人都知道，齊天大聖孫悟空，大鬧天宮，那是個說皇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家的人物，可惜被壓山下五百年，小一輩的，也不?太聽過他的名?頭了，長得不?好看，也就不好賣。”
黛玉拿在掌中翻著看，“是因為店家沒保存好，讓勾子勾壞了線頭，才不?好賣的。”
今日蘭盆節，店家忙著，沒空掰扯，“你這瘦弱的小子，想要就送你了。”
黛玉被人群擠到了角落，想了想，從背簍裏拿了針線，把玩偶壞掉的地方縫起來，又飛針走線，在它胸口上縫上一朵小花，淡粉色的，自己拿在手中翻來覆去地看，自個樂呵。
“小師弟，你在哪裏，快出來，師父不見了！”
黛玉聽到大師兄的喊聲，慌忙應了一聲，估量著店家賣其它玩偶的價錢，給了兩倍多，將玩偶揣在袖子裏，急忙出去了，“大師兄，我和師父之間的束縛好像解開了，現在感知不到師父在哪裏。”
大聖撓撓手，“先找找看，土地公說這附近有個五莊觀，沒什麽妖邪敢作祟，該是和我們走散了。”
黛玉沿途打聽，倒是不少?人看見過一個白凈和尚，兩人沿著街道走，大聖在街角看見師父時，笑道，“人長得俊，大家都能註意到。”
兩人走上前卻是呆住了。
三藏左手拿著根竹簽，右手還舉著一根糖葫蘆，聽見他們的喊聲，轉過頭來，簽子隨手一扔，身形筆挺，端地好風姿——如果沒有嘴巴上一圈糖漬的話?。
黛玉和大聖對視一眼，都覺有些古怪。
大聖思量道，“昨晚師父便好似有心事，時不時看星辰，我還笑話?他是觀星象，佛學轉道家了。今日行路的速度極其快，以往縱是平坦，一日也就二三十裏，今日快有五十了，也從未聽師父喊過一聲累，一聲餓，這會兒竟像個小孩子，買個糖葫蘆吃，哈哈，怪稀奇的。”
黛玉遲疑道，“想來是因為街上熱鬧，我們又還沒用午飯，肚子餓了。”
倒不?是做了和尚，便不吃甜了，只是師父自從有了徒弟後，徒弟服其勞，齋飯也都是徒弟化的，他平常得了個什麽野果，也會留著與徒弟們一起吃。
大聖暗中打量三藏幾次，也未發覺不?妥，又見他憐惜樊籠裏的生靈，情?態絕非作假，便暫且收了疑慮。
黛玉走上前，接過師父肩上的包袱，“師父，是不是肚子餓了，我們找家客棧先住下來罷，今日路趕得急，肯定餓壞了。”
三藏略松了口氣，應了聲好，“剛才實在餓壞了，又找不見你們，虧得身上還有幾個八戒塞的銀錢，不?然要餓暈過去了。”
黛玉笑應著，走一會兒看見有素饃賣，正好做上路的幹糧，便和師父大師兄打了個招呼，順道買東西。
客棧就在前面不遠，大聖先送師父回去休息。
買完點心，黛玉見百十步後頭還有賣果子的，忍不?住就想過去看看，要是有些以前沒嘗過的果子，也可以買來嘗嘗，如果好吃，就種在識海息壤裏，以後哪怕是冬日，師父和師兄們也有新鮮果子吃了。
除了桃，越人頭，香蕉，還有一種叫百香果的特別酸甜，黛玉也買了一些，加起來足足兩籃子，裏頭桃子都挑揀著好的，不?拘價錢。
不?防備卻被人撞了一下，掛在肩上的布包晃蕩著掉出一個卷軸來。
“沒長眼睛啊你！”
“對不起，抱歉。”
卷軸上的絲線已經散開來了，黛玉道了歉，忙將明黃的卷軸撿起來，拿在手中，看著卷軸上熟悉的蓮花祥雲紋路，一角露出來的一個天字，心裏跟著一突。
這卷軸外觀和她那日在白骨洞中看見的一模一樣，那張裏面也有個天字。
依然有祥瑞的金光從卷軸上散出來，若非此時有夕陽光映襯著，定要被看成是什麽寶貝了。
黛玉打開來看。
[孫悟空六根未凈，與林氏女姻緣天定，此二子枉顧清規戒律，墮入紅塵，難至西天，假僧假徒不?除，三藏難得真經。]
多陀阿伽陀西天如來佛法旨。
是佛祖的法旨，和她毀掉的那份一模一樣，字跡符號相同，只這一份比上一份，多了後頭枉顧清規戒律，難得真經這一段。
這張法旨是要趕她和大師兄走了。
黛玉依然不信，想否認，但看著地上放著的兩籃新鮮果子，還有同樣從袖間掉出來的小玩偶，緊握著卷軸，臉色煞白。
她再如何自欺欺人，也騙不?了自己，她喜歡上了大師兄的事實……
也沒什麽想不通的，除了故去的父母親人，大師兄是對她最好的人了，和大師兄在一塊，她總是很開心，沒有危險，也沒有煩惱……
“小師弟，傻站著幹嘛，快過來，老?豬餓壞了，等你吃飯哩！”
黛玉回頭，見二師兄來接她了，大師兄在後頭，慌忙系好了卷軸，重新塞到包袱裏，又去撿地上的玩偶。
八戒趕上來看見了，樂顛顛來搶，“小師弟，這是什麽，是猴子！是猴哥沒錯！好可愛！老?豬看看！”
眼看大師兄就要過來了，黛玉也顧不上其它，急得臉頰紅透，搶了一把揣袖子裏就跑，“二師兄你是什麽眼神，這是一只小老?虎，買給林笑笑玩的，二師兄你該拿點決明子嚼一嚼了！”
黛玉握緊了玩偶不敢松手，一時歡喜一時憂愁，她該怎麽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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