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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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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夕陽西沈, 天色漸暗,一團漆黑的烏雲在溫州上空凝聚。

濃黑的顏色沈沈壓在每個市民的心上,正是下班高峰期, 許多上班族見到這明顯要下雨的天氣, 紛紛加快腳步, 急匆匆地跑向最近的公交站臺、地鐵口。

人煙稀少的小公園停車場中,溫州鬼差姣好的臉龐在看到那片恐怖的濃雲後, 變得猙獰扭曲。

轟隆隆的聲音,在雲層中沈悶地響起。

市民們擡頭看了眼天空。這是已經開始打悶雷了?

打悶雷,雷還沒從烏雲裏落下來, 但是在看不見的雲層裏, 閃電已經劈了下來, 說明即將下雨。

這時, 天地間,忽然只見一道刺眼的紅光閃過!

“轟——”

一道裹雜著點點金光的血紅閃電驟然劈下,直直地劈向那站在血海中央的神秘男鬼!

“大人, 快讓開,這不是普通的雷!”更夫疾聲說道,不用他說, 捩臣已經來到連奚的身邊。二話不說,他拉起連奚的手腕, 下一刻,兩人已經瞬移到數十米開外。

閃電轟然而下,將那男鬼的天靈蓋劈開, 他發出慘烈的嚎叫。

“啊啊啊!”

“不!”溫州鬼差美麗的容顏如皸裂的大地, 他雙目赤紅,竟然迎著紅色閃電而上, 奔向自己的愛人。

這樣感天動地的愛情,讓連奚、捩臣和更夫三人都不免詫異。這道雷有多麽可怕,三人都清楚。連奚和更夫都不覺得自己能活下去,捩臣倒沒想過這道雷能把自己劈死,可他也不會閑的沒事去遭雷劈。

誰能想到,這對奸夫淫夫居然還是真愛。

第一道雷活生生地將男鬼的腦殼劈成兩半,露出裏面白花花、血淋淋的東西來。然而,他沒有被劈到魂飛魄散。

溫州鬼差沖上去,一把將人抱在自己懷裏,眼淚滾滾而下。

“不,不要,不要!”

天空中,烏雲沒有消散,沒給這對癡情男男一點喘息的機會,第二道閃電,再次劈下!

“快,你快躲開!”

“閑雅,不,我要和你在一起!”

也不知男鬼從哪兒來的力量,他那張俊秀的臉龐因為被雷劈,此刻眼眶崩裂,恐怖無比。他用那張並不好看的臉擡頭看向自己的愛人,然後用盡最後的力量,將溫州鬼差推了出去。

“閑雅!!!”

“轟——”

第二道雷劈下,男鬼整個人倒在地上,充斥在他身遭的血海被這道雷劈得幾乎消散。

緊接而下的,是第三道雷。

這道雷劈下時,整個溫州,深山老林中的老鬼、隱居市野的玄修,包括那些頗有些靈性的普通凡人,忽然,耳邊響起一道清脆的破裂聲。

“哢擦!”

好像有什麽東西碎裂了,當這道聲音響起後,以男鬼為圓心,他身體周圍的血海突然沸騰起來。

遠處,更夫看到這一幕,驚駭道:“竟然是百鬼筏!”

連奚扭頭看他:“百鬼筏是什麽?”

更夫臉色一沈,快速解釋道:“百鬼筏是一個還算不錯的法器。大人只是凡人,並沒有去過地府,所以並不知道,忘川之上,不渡鬼魂。任何鬼神,哪怕是那高高在上的十殿閻羅,只要沾上忘川的水,都會沈入河底。所以這個時候,就出現了一個法器,叫做百鬼筏。”

更夫接著道:“百鬼筏可隱匿魂魄氣息,它本就是忘川的產物,以彼岸花的葉莖做舟,花瓣做帆。鬼魂乘上百鬼筏,就可以在忘川上自由游走。忘川黃泉橫渡整個地府,用百鬼筏作為代步,穿行其間,可大大減短腳程。”

捩臣:“還有這東西?”

更夫點點頭:“是,但是這東西,說很厲害,因為它可以隱匿一定程度的鬼魂氣息,瞞過忘川的沈鬼之力;說它不厲害,因為它真的很雞肋。那些能夠橫行地府的大人物,法力高強,哪裏需要用這種小東西當作代步,他們一步一世界,眨眼間就能前往想去的地方;至於那些需要用百鬼筏的小嘍啰,比如小的我,我們的工作範圍就那麽大,閑著沒事跑到地府其他地方幹嘛,根本沒必要,所以這東西也被當作垃圾,塞進鬼差業績排行榜的獎勵裏了。”

連奚忽然察覺不對:“等等,你說這也是鬼差業績排行榜的獎勵?”

更夫:“是啊。”

連奚:“我沒在獎勵欄裏看到這個。”

更夫一拍腦袋:“誒對,難道我從來沒和大人們說過,九大地區的鬼差,只要拿到自己地區的業績排行榜第一,就能直接登上全國排行榜?全國鬼差業績排行榜一共有九個名額,只要上榜,就能獲得百鬼筏。百鬼筏是最雞肋無用的垃圾獎勵。我真的沒說過嗎?”

連奚:“……”

捩臣:“……”

你沒有!

原本連奚以為,摻雜著國運的恐怖紅雷是想直接劈死這男鬼,畢竟對方殺鬼無數,那無盡血海裏沈浮的每一個魂魄,都是被男鬼吞吃的鬼魂。然而奇怪的是,只劈下三道雷後,天空中的雷雲就慢慢散去了。

停車場的角落,溫州鬼差滿臉是淚地抱住那個被劈得渾身是血的愛人,痛哭流涕。

三人走了過去。

溫州鬼差聽到腳步聲,擡起頭,目光含恨,咬牙切齒道:“你們到底是誰?”

更夫沙啞一笑:“我們是誰並不重要,但是你很聰明,居然想到用百鬼筏來隱藏你這個奸夫的氣息。”

奸夫?溫州鬼差臉色一變:“你到底是誰,你怎麽知道的?”

江浙滬三十五市的鬼差,至少有一大半不知道“江南道鬼差”的存在,不知道自己一直在為別人打工,比如無錫黑無常狐小離和白無常唐梓。但這個胖子居然脫口而出就知道自己在偷情,溫州鬼差神情不斷變換,難道他認識江南道黑無常?他知道自己是黑無常豢養的小相公?

更夫猥瑣地搓手奸笑,像極了一個反派:“你給我同事戴綠帽子,你說我怎麽知道的。”

溫州鬼差花容失色,驚道:“你是江南道白無常!”

不怪他沒認出更夫。

不是每個黑白無常關系都很好,更夫和他同事關系真的很一般,兩人幾十年不見一面,見了面也未必打招呼,就是最純粹的塑料同事情。

江南道黑無常很寵自己的小相公,可那完全是當個寵物養著。你會刻意把自己的玩物,介紹給自己並不熟、關系也不怎麽樣的同事麽?

更夫:“你很聰明啊,想到用百鬼筏為這個外國鬼遮掩氣息。百鬼筏是你能得到的最合適的法器了,它一來可以幫你遮掩住這個鬼生前不是華夏人的氣息,把他偽裝得和凡人一樣;二來他吃了這麽多鬼魂,十惡不赦、天理不容,鬼差證的指引金光一定會指向他。不僅是你的鬼差證,因為他實在作惡多端,溫州周圍的那幾個城市,臺州、麗水……這些地方的鬼差也一定會收到剿滅他的指引金光。但是百鬼筏一遮掩,他就完全被隱藏了,哪怕站在跟前,我都沒發現他居然是個鬼,直到三道血紅的雷把他身上的百鬼筏劈碎。”

溫州鬼差臉色煞白,他死死抱著懷裏奄奄一息的愛人。沈默良久,他忽然笑了:“您和黑無常那個狗東西關系並不融洽吧。”

這話一落地,更夫面露訝異。

一旁,連奚和捩臣也頗為好奇,看向那鎮定起來的溫州鬼差。

溫州鬼差:“我不知您為什麽大駕光臨,來到我這小小的溫州,但總之,我在陽間做什麽事,並沒有危害到您的利益。江南道黑無常是什麽樣的畜牲,您也是知道的吧。他的那些手段……”說到這,苦笑一聲,沒有再說。

連奚頓時了然。

捩臣挑眉問更夫:“什麽手段?”

更夫一個頭兩個大,他同事手段殘暴,風評也不怎麽樣。很多長相漂亮的女鬼、男鬼被他玩弄過後,都氣息衰弱,只差一點就會魂飛魄散。而他同事直到對方要死了,才把人送去投胎。雖說投的都是好胎,可是那被黑無常玩弄的痛苦,沒有一個鬼魂願意承受。如果讓他們選,他們或許可能寧願魂飛魄散,都不要經受那些非人的折磨。

更夫尷尬道:“不是什麽好的手段……”

溫州鬼差露出淒涼的笑意,他直接把更夫認成三人中的主導者:“白無常大人,您在地府的風評可比那畜牲好許多,如果我說,我願意把我這些年得到的所有東西,包括幾十年業績排行榜的獎勵,以及那個畜牲的黑無常證給你,你願意放我和他一條生路嗎?你一直打不過那個畜牲,但只要你拿走他的黑無常證,說不定你就可以壓他一頭。”

他這麽說,更夫目光閃爍,真有些心動了。

然而這時,一道清冷的男聲響起:“他是日本人?”

溫州鬼差身體一頓,他緩緩擡頭,看向連奚。許久,他道:“是。他叫山田閑雅。”

連奚淡漠地看著他,一聲不吭。

溫州鬼差看他這模樣,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咬牙道:“對,你猜的沒錯,我生於民國二十二年,十六歲時遇見了閑雅。閑雅出身貴族,他是個軍官,他在遇見我之前確實參與一些戰爭,做了一些侵略的事,但自從他和我相識相愛後,他就一直和我在一起,沒再殺過一個華夏人。他是個好人,他只是被誤導了,認識我之後,他就醒悟了。”

連奚聲音平靜:“那片血海呢。”

溫州鬼差手指縮緊,面不改色道:“閑雅在陽間等了我幾十年,他不是華夏鬼,想要不被當地鬼差發現,只能靠吞噬鬼魂來掩蓋自身氣息。不過那些鬼也不算死了,只要把他們送去地府,他們就能投胎。”他擡頭看向更夫,“白無常大人,普通鬼差做不到,您身為江南道鬼差,能做到的吧。”

更夫幹笑著點點頭:“確實可以,如果你說的是真的,你的奸夫真的只是吞噬鬼魂,沒有吸收他們的力量的話。”

聽到“奸夫”兩個字,溫州鬼差的眼中閃過一抹幽光,他正要開口,捩臣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引得他下意識地擡頭望去。

捩臣終於理清楚了事情經過:“所以是,幾十年前你們死了,你去了地府,被江南道黑無常看中;他留在人間,為了找你等你,就吞吃了很多鬼魂。後來你回來了,你又找到了他,又在一起了。”頓了頓,男人漆黑冷漠的眼沒有感情地看向哭得梨花帶雨的溫州鬼差,淡淡道:“那我有最後一個問題,你是怎麽每次都在最後一秒,突然暴漲幾萬業績的?”

大腦迅速運轉起來,一個一直被忽略的問題忽然閃過心頭。溫州鬼差:“你們也是鬼差?!”

連奚和捩臣都沒有回答。

溫州鬼差卻猜到了:“蘇城鬼差?”

沒有回應,卻是默認。

溫州鬼差咬緊銀牙,忽然後悔起來,但仔細想想,也是無可奈何。他早就知道,自己每次都在最後一秒超過蘇城鬼差,肯定會引起懷疑。可他也是無奈之舉。只有拿到第一,才能進入全國排行榜,獲得百鬼筏獎勵。

百鬼筏是消耗品,每月用一個都不夠,至少得用三個,才能遮住山田閑雅身上的鬼魅氣息。所以他每次都至少得排到全國前七,才能得到三個百鬼筏獎勵。

以前他以為自己的對手只有其他八個地區排行第一的鬼差,可不知道為什麽,兩個月前,蘇城鬼差異軍突起,成了他的競爭對手。

溫州鬼差也是無奈至極,只能想方設法地穩住自己的第一寶座,否則他幹嘛閑得無聊,一定要幹那麽明顯的作弊行為?

溫州鬼差:“如果我告訴你,你能放過我們嗎。我們真的沒做什麽壞事,一直安安穩穩,只想過我們的小日子。”

捩臣掃了他一眼:“哦。”

溫州鬼差松了口氣:“是江南道黑無常證上的存貨。”

更夫:“存貨?”

溫州鬼差:“對,就是存貨。白無常大人您不知道,我來到陽間後就發現,我的江南道黑無常證可以從別的城市的鬼差那兒抽取提成,獲得他們抓鬼得來的業績。”

“這個我知道啊。”

“但您不知道,其實這些業績是可以存起來的!”

“啊?”三人都楞住了。

溫州鬼差解釋道:“首先,我在江浙滬三十五市裏,是沒有敵手的。所以過去這幾十年我存了很多業績在無常證裏沒有用。我不貪心,每次只抽取能排到全國第七的業績就收手,一來是怕別人發現不對,二來是細水流長,防止突發意外。”

連奚恍然大悟:“所以你的黑無常證裏有很多業績,需要多少就抽出多少?”像銀行卡那樣。

“對!”

“那你現在有多少存款業績?”

“九百二十多萬。”

連奚、捩臣、更夫:“……”

溫州鬼差誠懇地看著捩臣,他抱著自己不成人形的愛人,道:“蘇城鬼差,我願意把我的黑無常證送給你,都給你。只要你們別送他去投胎,我帶他走,我們找一個不為人知的地方 ,絕對不會再出現。”

江南道黑無常證,裏面有九百多萬業績存款?

三人都沒有吭聲。

然而看著他們沈默的模樣,溫州鬼差心裏的大石終於放下了,他道:“我們只想活。”一邊說,他一邊從懷裏掏出江南道黑無常證,就要遞給捩臣。可是他的手停在半空許久,不見捩臣去取。

“……蘇城鬼差?”

“我有說過放過你們?”

溫州鬼差神情僵住,他睜大眼:“你答應了的!”

更夫咳嗽一聲,好心提醒捩臣:“大人,您真的答應了。”

捩臣蹙眉:“有麽。”

更夫認真道:“真有。”

捩臣:“哦,忘了。”

更夫:“……”

溫州鬼差氣得雙眼通紅:欺人太甚!

捩臣懶得搭理他,直接轉首看向自家同事,他清淡冷漠的目光在連奚平靜的臉龐上停留了幾秒,問:“你想放他們走?”

連奚擡目望他,片刻後,搖搖頭。

捩臣勾起唇角,笑了:沒猜錯嘛。

連奚擡步上前,目光淡靜地看著這對十分悲慘的小情人,他問:“為什麽不讓他投胎。”

溫州鬼差身體一僵:“投胎後,我還能找到他嗎?我們只想長相廝守!”

連奚:“不是因為你早就知道,他既然死在華夏,就受華夏地府管轄。他下地府後不會有好下場,說不定還會魂飛魄散。”

“你不要欺人太甚!”溫州鬼差目呲欲裂,怒吼出聲。

連奚面無表情地俯視他。

美艷的鬼差小心翼翼地打量連奚,目光又瞄向他身後一臉看熱鬧的更夫和滿臉不在乎的捩臣。他這算是懂了,這三個人裏,只有眼前這個青年是人類。而人類,才會真正的懂得感情。

鬼神無情,皆是異類。想要讓這三個人松口,還得看眼前這個青年。

溫州鬼差淒美地笑道:“我和您講個故事吧。”他不動聲色地換了敬稱,黃昏的光輝中,他聲音低柔動聽,令人不由聽了入神,帶著一絲美妙的腔調。想來幾十年前他還活著的時候,一定是個驚艷芳華的傳奇戲子。

“那一年,是梨花剛開的時候,閑雅的軍隊開著卡車進了城。他其實沒那麽壞的,他是個讀書人,是個文人,很儒雅文靜,他喜歡聽戲,所以……”

“等等。”

溫州鬼差的聲音戛然而止,他茫然地擡頭看著連奚。

這一刻,夕陽正式沈入大地,黑夜侵襲。昏暗的光亮自青年身後照耀過來,在連奚的身遭浮上一圈淡淡的灰金色。

連奚奇怪道:“你們每個鬼都喜歡給別人講故事博同情麽。”

溫州鬼差僵在原地。

連奚:“有句話我以前對一個女鬼說過,現在我還想對你說……”

“我不想聽你的故事,也不想知道你們之間的愛情有多麽淒美,包括你改變了這個人,讓他不再參與戰爭。”頓了頓,連奚淡然道:“看你的表情,我猜對了?或許你還想說,你還勸他救了幾個華夏人。”

溫州鬼差神情震裂,他想說的每句話都被連奚猜到了,這正是他要描述的那個故事!

連奚:“那這個故事是真的還是假的呢?”

溫州鬼差眼神晃動。

連奚:“還是半真半假?”

“蘇城鬼差,你聽我說……”

“那都不重要。”

溫州鬼差楞住。

連奚淡漠地俯視他:“你只需要知道,他,必須去地府。至於去地府後有什麽結局,那不歸我們管。而你,也應該去地府。”連奚扭頭去看更夫:“這情況是該送他回地府吧?”

更夫楞了楞,接著嘿嘿笑了:“大人說得對。”

捩臣淡定道:“現在開始送去地府麽。”

這三人自顧自地說著,根本不給溫州鬼差說話的機會,就已經決定了他和懷裏奸夫的結局。

不對,不該是這樣的。

眼看更夫翻手取出自己的江南道白無常證,溫州鬼差也知道自己根本不是這三個的人的對手。他身體顫抖,面露恐懼,難以言喻的驚慌這時湧上心頭。

他急切地站了起來,因為太過激動,懷裏虛弱的愛人被他扔在地上,但此刻也顧不上了:“等等,你們聽我說。其實我也沒做什麽壞事對吧,我和你們唯一的恩怨是什麽?搶了你們兩次第一?我願意把我所有得到的獎勵都給你們,我都不要了!”他望著連奚,“你是華夏人,你是因為太仇恨閑雅,所以不管如何都要送他去投胎嗎?”

連奚有些驚訝,他看著溫州鬼差著急的模樣,仿佛想起了什麽:“算是吧。”

溫州鬼差:“那你們可以只放了我嗎?”

眾人倏地楞住。

十一月冰冷的夜風吹拂樹葉,發出嘩啦啦的聲響,冰冷而無情。

溫州鬼差有些尷尬,但他咬著牙,豁出去了,道:“你們蘇城鬼差不知道那個畜牲有多恐怖,但江南道白無常,你是知道的吧。我在地府陪了他上萬年啊,上萬年!人間一天,地府一年。我是十八歲那年死的,也就是1940年。我直到87年才從地府出來,他終於答應放我走。那些年的每一天,我過的是什麽日子!我如果這樣回去,他會弄死我的,他一定會弄死我的!蘇城鬼差,你說的沒錯,閑雅生前確實殺了不少華夏人。他是個日本軍官,還是在前線的,肯定做過不少奸淫擄掠的事。我可以作證,但我是無辜的,我也真的勸過他,他也確實認識我之後,就沒怎麽殺人了。”

空氣安靜下來。

良久。

“這就是你們人類總說的愛情?”神明嘲弄地笑了,笑聲清雅涼薄。

連奚回首看向捩臣,神色淡定地糾正自己的同事:“所以我從一開始就覺得,這兩個人都很不順眼。不過,這不是人類總說的愛情,這是人類總說的虛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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