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劍放出的流光在空中劃出一道道五色的長痕，猶如璀璨的星光閃爍，一時間太陽的光芒也弱下去幾分。無數修士在坊市上空來來往往，各色飛行法寶絡繹不絕，活像人間任意一個大型集市。

幾乎沒有休整，紀諾汐就讓雲姬帶路來到坊市末。

“一年一度的修真界盛會除了交易外，還有五年一次的門派選人大比。”雲姬指向山後薄霧繚繞的地方，“今年正好是四大門派選人之時。”

霧氣縈繞間，五光十色的法寶光芒仿佛隱隱透過雲朵，帶來強大的壓迫感。鬥法聲響徹雲霄，離得近了，才看清楚那是一個龐大的擂臺，兩個修為相近的煉氣期弟子正拼了命的向對方攻去，法寶符篆齊出，非要置對方於死地不可。

而一旁的高臺上，三名身著道袍的人正不緊不慢的喝茶。兩男一女，兩位男道士的道袍屬同一素色系，看樣子應該是同一個門派的。而那位女修士道袍呈水色，遠遠望去就有種瘆人的涼意。

“那是我的師父，六道真人。”雲姬眼睛一亮，絲毫不顧形象的大喊了句“師父”，急切的心情仿佛下一秒就要撲過去一般。

六道真人此時正不緊不慢的喝著茶。他看起來慈眉善目，面上也總是樂呵呵的。聽到雲姬的聲音，他握著茶杯的手一頓，眼中露出些許笑意，“雲兒怎麽來了？”

“師父，我……”雲姬後怕的瞥了六道真人身旁的修士一眼，動了動嘴，聲音哽咽，“要不是有兩位道友好心相救，徒兒怕是要命喪於此。”

“怎麽回事？”六道真人面上漸漸變得嚴肅起來。別看他挺好說話的，可是出了名的護短。而雲姬還是他一手帶大的，自是感情深厚。如今眼看著自家徒弟被人欺負，他必然不會善罷甘休。

“越翎師兄因為我不小心將他在集市裏淘到寶物的消息告訴上官師姐，隨後不僅將我的本命法寶擊碎，還密謀要殺死我。要不是關鍵時刻有人相救，怕是……”

“此事當真？”六道真人渾身氣勢一變，目光炯炯的掃了旁邊的修士一眼，語氣中不無諷刺，“紫陽師弟，你的愛徒可真是好本事啊，都欺負到我頭上來了。”

名喚紫陽的那名修士面容俊逸，眉間頗有神氣，只可惜眼中的一點陰翳使他年輕的面容覆上幾層陰郁，讓人不自禁的對其加重防範之心。他的目光一刻也沒有從擂臺上離開過，現在聽到點自己的名字，也只是模棱兩可的說，“這只是小丫頭一面之詞，不可全信。”

“我徒弟從來不會說謊。你不信，我就證明給你看。”六道真人冷哼一聲，拂塵一掃，一抹輕如羽毛的白光便落在雲姬身上。下一秒，又飄向紫陽真人。

這是修士中分享記憶的秘法。遇見比自己修為低的，就可以用這種秘術看見對方的記憶。當然，前提是需要對方同意。同時消耗也不少，有時甚至還會失敗。

“給我也看看。”一旁沒有說話的女修士突然開口了。她僅僅說出幾個字，那股白氣便如同有靈性一般，半途中像水波紋朝她散去。不一會，就完全消失不見。

“水月，你可別多管閑事！”

面對六道真人的怒火，水月長老表現的相當無所謂。她輕輕敲了敲桌面，水波紋般的裂縫便一圈圈散開。片刻後，嘴角勾起一絲漫不經心的淺笑，“越翎是我愛徒的雙修伴侶，作為師父，這事我當然有權知情。倒是你們南無齋，怎麽，還內訌起來了？”不知是不是有意，她將“內訌”兩個字咬得很重。

“這是我們南無齋的私事，與你們天鶴山無關。”六道真人一字一頓的說。他的聲音依然溫和，但卻透出一絲強硬。同紫陽真人身為南無齋的“雙絕”，他本身就實力強勁，外柔內剛。只要觸碰到逆鱗，那就會一發不可收拾。

水月長老微微擡眼，繼續望向擂臺，竟沒有接話的意思。她身為天鶴山最有威名的一代長老，若是同這兩人鬥起法來，也是絲毫不懼。凡是知道她的人都知道，其主修功法“水紋決”的詭異與可怕。一般的修士，哪怕願意同六道兩人交手也不願遇見她，可見其兇名不是一般的遠揚在外。

“在查清楚之前，我還需要謝謝兩位道友。”六道真人面孔突然一變，又恢覆平日裏的和善。他望向紀諾汐二人，習慣性的用神識感知其境界。然而瞬間，他卻面色大變，“如此天資，當真是萬年一遇！兩位可有意加入南無齋？”

見一時無人回答，六道真人以為是條件太少，於是接著說，“只要加入南無齋，即可享受內門核心弟子的身份。丹藥，法器，功法都可以享有……”

“我們天鶴山同樣。”水月適時插來一句話。話音未落，她又迎著南無齋兩人的目光泰然的挑了挑眉，“而且條件只會更加豐厚。”

一旁的雲姬驚訝的張大了嘴。她沒有想到，隨隨便便救下自己的人竟然可以在師父那裏得到如此評價！可想起差點被一心信任的師兄越翎殺死，她的心情不由得就沈重幾分，雙手緊緊攥成拳。

“師父……”

六道真人嘆了口氣，目光撇向一旁的師弟，聲音聽不出喜怒，“紫陽師弟，你是不是應該先給我一個交代？”

“殺人奪寶，修真界之常態。是你徒弟自己沒用。”

不耐煩的擺擺手，紫陽真人眼中劃過一道狂傲之色，硬生生將六道真人氣得半死。可眼下那麽多人看著，他也不能冒然出手，只能先忍著。六道真人緊抿著唇沒有說話，臉色黑得嚇人。

這時，擂臺上的結果也出來了。煉氣十二層的用法寶將煉氣大圓滿擊得魂飛魄散，順利獲得進入宗派的名額。

許多修士之所以擠破頭來參加比試選拔，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通過門派的資源讓自己在修真一途上走得更遠。要知道，普通修士是沒有太多機會接觸到厲害的功法，以及更廣闊的平臺，所以這次選拔就成為他們最後的砝碼。

趁著幾人爭論誰將獲勝者收入門下的時候，雲姬失望的嘆了口氣。她與六道真人對視一眼，不甘心的撇撇嘴，扭頭道，“你們隨我來吧，這坊市後還有一個門派間的小型交流會。參與人員都是四大宗派的修士，含金量很高。”

真是什麽時候都不忘為門派拉人。紀諾汐沒有拒絕她的好意，平靜的點點頭。

離那三名長老遠了，她才不經意的問道，“這裏怎麽只有兩個宗門的長老？”

“嗯，這個……”雲姬停頓一下，似乎在思考怎麽組織語言，“因為龍鳳書院和乾坤涯在前幾天已經收滿弟子了，所以就沒有來。”

坊市的各項工作早就開始進入尾聲。紀諾汐她們本來就來得比較晚，又因為北齊阻撓耽誤了不少時間，也無怪最繁盛的景象沒遇上。不過就算是坊市收尾，修真者們依舊人山人海，禦劍飛行有時都擁擠的無法前行。

唯一只會隨時間規模越來越大的，是交流會。每到坊市後期，大家都過足購物癮，就可以靜下心來討論修真一道心得，不亦樂乎。這種時候，往往一些德高望重的長老會說兩句金口玉言，心情好了還會提點一下後輩，自是皆大歡喜。

當然，人員是絕對有限制的。長老在傳授的過程中，會涉及到本門的一些秘法。所以保密工作也是相當重要。像雲姬這次肯帶“外人”去，明顯可以看出南無齋是下了血本的。

穿過一片翠綠的竹林，林間有一處小屋，磚瓦下流淌著一條透明的溪流。清澈的溪水中，倒映著一層薄霧，那是陣法的影子。

雲姬碾碎一張火符，火焰瞬間化作一只張開雙翼的鳳凰，向著溪水撲去。片刻後，一縷白煙從水中裊裊升起，迷蒙的水霧覆蓋了半片天空。若隱若現的水幕下，露出一個缺口。

“跟我來。”雲姬率先向水幕走去。前腳踏進門的那一刻，她仿佛消失了一樣，看不見人影。

紀諾汐遲疑一瞬，緩步向前走去。突然，她感覺自己的手被緊緊握住。不用扭頭，她也猜得到是誰。唇角微微勾起，“怎麽，害怕了？”

“哪有。”蘇楚涵撇撇嘴，“我是怕你走丟。”

紀諾汐正欲說話，眼前忽然一亮，一片秀麗飄渺不似人間的景象出現在視野裏。

水幕後，自有一方天地。

溪水緩緩，幾只奇異的靈獸趴在水中，水流經過它們時濺起幾朵不大不小的浪花。岸邊立著稀稀落落的翠竹，竹葉搖曳間落下幾片金色的光暈，落在未幹的水珠上。一座小亭子屹立在水中央，亭角微微翹起，其後是聲勢浩大的瀑布。

交錯的溪流將小亭子與外界分開，這裏更像是一座獨立的小島。雲氣繚繞間，清風微拂，古琴聲如同珍珠落入玉盤，穿成墜回蕩在靜謐的風中。

亭中，隱隱約約立著三五個人影，古琴聲就是從中透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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