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俟天奇滿眼血絲，臉色憔悴，估模著已經連續半個月沒有休息。

但他的精神非常好，可以說是亢奮。

楚灼對上他的雙眼，覺得此時的煉丹師，就像一個吸嗨了的癮君子。

“楚姐，給你。”萬俟天奇將一瓶靈丹遞過來。

“這是什麽？”楚灼饒有興趣地問，覺得能讓萬俟天奇這般亢奮，一定不是簡單的東西。

封炤、幻虞、海兔、小烏龜和水蛇也好奇地圍攏過來。

特別是海兔和水蛇，他們這段時間沒少從楚灼這裏得到靈丹作為獎勵。

對於妖獸來說，靈丹就是他們的糖豆和大補丸，吃多少都能消化，楚灼給的靈丹雖然品階不算高，但卻是符合他們現在的修為，給他們貧瘠簡陋的妖生帶來意想不到的變化，就算是在水中城，也不見得每一個妖修都能將靈丹當糖豆吃。

這過得要有多奢侈，才能讓每只妖獸將靈丹當糖豆吃，這種妖生簡直不能更幸福。

他們都知道，楚灼給的靈丹是洞府裏正在研究換形丹的煉丹師煉制的。

此時看到萬俟天奇拿出一個丹瓶，想到靈丹的滋味，兩只妖不爭氣地吞咽了口唾沫。

“這是我根據換形丹研究出來的四象丹。”萬俟天奇激動地說。

“四象丹？”聽到這名字，楚灼心中一動，“是不是補足換形丹缺陷的一類靈丹？”

“對，它算是九品的靈丹吧，品階雖不高，卻很符合半妖的身體情況。”萬俟天奇難掩激動，不用他們問，已經滔滔不絕地說起來，“我這段時間研究換形丹，先前走進一個誤區，很久都沒研究出個大概，後來得到火鱗姐帶回來的關於換形丹材料的名單後，發現它之所以能讓未開智的妖獸強行換形，裏面有幾種吞噬性的靈草，使其以損耗壽命和修為為代價，將妖獸強行開智轉換，導致被迫轉換的妖獸先天不足。”

“四象丹以陰陽為主，陰陽生造化，補足換形丹中缺少的陰陽之造，即可補足半妖換形後的天生不足……”

隨著萬俟天奇的解說，楚灼的雙眼越來越亮。

直到他說完後，楚灼已經驚嘆出聲，“阿奇，你真厲害！”

萬俟天奇嘿嘿地笑出色，難得狂妄地說：“我可是無極不天奇！是楚姐你認定為將來一定能成為皇級煉丹師的人，這些對我來說不算什麽。”

作為一個煉丹師，畢生的追求，便是像前人一般，不斷地研究創新，創造屬於自己的丹方。前人留下的丹方可以參考，並作為修煉一途中的輔導指點，但煉丹師更需要做的是研究創新，創造更多符合萬物眾生需要的靈丹，解決修煉一途中遇到的各種疑難雜癥。

萬俟天奇將用換形丹被迫轉換的半妖當成一種疑難雜癥來研究。

換形丹既然是煉丹師創造出來的靈丹，他為何不能也創造出新的靈丹？

楚灼沒想到萬俟天奇能給她這樣的驚喜，或者說，縱使她早在上輩子時就知道萬俟天奇的天賦成就，現在依然忍不住被他驚艷。

換形丹這東西，不是沒有煉丹師研究它，但都不得其法，否則天之河的妖修也不會和那些面具人換。

有這四象丹，半妖的處境將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瞬間，楚灼就想了很多，嘴裏問道：“阿奇，煉制四象丹的靈草是哪些？難不難尋？”

“不難的。”萬俟天奇笑瞇瞇地說，“只需要陰陽兩種屬性的靈草就行。水屬陰，陸屬陽，天之河中就生長著很多水屬性的靈草，至於陽性靈草，在陸地上購買就行。恰好以前我買了很多靈草，湊齊了這陰陽兩類的靈草，暫時可以煉制出一批……”

楚灼等人安靜地聽著他絮叨，知道他此時的激動，都沒打斷他。

幻虞、海兔、玄淵和水蛇看著那丹四象丹一陣好奇，再次忍不住暗暗吞咽口唾沫。

又是一陣滔滔不絕後，萬俟天奇終於想起什麽，忙道：“不如先找個半妖來試試四象丹罷？”雖然他對四象丹很有信心，不過還是得找個半妖來試丹過後才知道結果。

楚灼聽到這裏，心中微動。

按照半妖的壽元，金瑚的壽命只剩下三年。

金瑚是半妖中極為聰明的一個，若是他能活久一點，說不定將來他能改變半妖的處境和命運。雖然因為地心靈水之事，他們算是欠半妖一個天大的恩惠，心裏也想要幫助半妖，可半妖的禍根無法徹底根除，他們不可能長久在天之河逗留，不如幫助半妖強大起來。

金瑚是最好的人選。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往紅刺果林那邊去。

在紅刺果林中摘紅刺果的半妖們見到他們，紛紛跑過來。

被一群年紀不大、面容昳麗、身姿纖細的少年少女圍著，縱使楚灼和萬俟天奇一顆紅心向太陽，此時也免不了有些臉紅，忍不住想入非非。

實在是半妖這種存在，很容易勾起修煉者心中潛藏的黑暗和破壞欲。

怨不得大多數的半妖，都會經歷那般不堪的侵犯，他們被人用惡意制造出來時，本身就是一種罪。

“大人，你們有什麽事麽？”

“大人，你們是來找金瑚哥的麽？”

“大人，你們有什麽事盡管吩咐。”

……

半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聲音綿軟甜蜜，聽在耳裏，身體都酥了大半邊，特別是那清澈的眼睛、敬仰的神色，就算是水蛇都忍不住軟下蛇身。

封炤看了一眼那些半妖，用尾巴圈住楚灼的脖子，微微用力。

楚灼腳步一頓，聽到他低哼的聲音，覺得這只毛團好像吃醋了，趕緊對那些半妖道：“我們來找金瑚，他在麽？”

“在的，金瑚哥在教其他半妖認識幻陣呢。”一個容貌稚嫩的半妖脆生生地說，朝楚灼睜著一雙像是會說話的大眼睛。

楚灼克制不住伸手捏捏半妖水嫩嫩的臉，心裏感慨，蘿莉正太這種生物真是太犯規了。

封炤尾巴圈住她的手腕，將她的手扯回來。

楚灼笑瞇瞇的，隨著一群半妖穿過紅刺果林，就見到荊棘木屋前，金瑚和伏青正給一群半妖們講解幻陣。

金瑚看到楚灼等人過來，先是有些驚訝，等看到形容憔悴、精神卻極好的萬俟天奇，隱約有感，縮在袖子裏的手指都克制不住有些發顫。

“楚姑娘，你們怎麽來了。”伏青脆生生地說，忙不疊地請他們進木屋。

金瑚深吸口氣，趕緊迎上來，將他們迎進木屋。

楚灼也不啰嗦，將四象丹和他們說了。

聽完後，金瑚和伏青一群半妖楞在原地，一時間反應不過來，等回過神時，半妖們忍不住熱淚盈眶，捂著嘴，哭得不能自抑。

金瑚同樣眼眶發紅，強行仰制住心中沸騰的情緒，撲通一聲跪下，哽咽地說：“幾位大人的恩情，我等半妖無以回報，若是有一天用到我們的地方，半妖就算傾盡性命，在所不惜。”

淺薄的言語無法表達他們心中的感情，金瑚給他們磕了九個響頭。

伏青等半妖見狀，反應了慢半拍，也紛紛跪下。

“別這樣。”萬俟天奇有些手足無措，雖然水靈域的修煉者不將半妖當成個體看待，但在他眼裏，半妖是個完整的智慧生命體，那就應該受到生命該有的尊重。

上天有好生之德，人若無需要，不會無緣無故去獵殺一只小動物，何況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智慧生命體。

萬俟天奇研究出四象丹，除了幫玄淵還半妖贈予的地心靈水外，也有一種攻克難題的興奮，他並非想要半妖的感激或性命。

不過，這種感激確實讓人心情很好，怨不得人人都喜歡做好事。

楚灼也道：“我們既然答應要幫你們，自然要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你們先別高興太早，還須用過四象丹，看看結果才知道。”

金瑚爬起身，昳麗的面容不再平穩，多了幾分慷慨激昂，說道：“不管它效果如何，幾位對半妖的幫助，我等銘刻於心。”頓了下，他又道：“煉丹師大人，能否讓我做這個試丹者？”

反正他的壽命也不長久，比其他半妖多活幾年，就算現在死了也沒什麽。

楚灼看他這副為半妖肝腦塗地的模樣，忍不住有些黑線，說道：“你們放心吧，這四象丹沒有危害，就算有問題，也不會弄死人的。”

金瑚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她笑了下。

萬俟天奇將四象丹遞過去，金瑚毫不猶豫地吞下，如此也可以看出他對他們的信任。

金瑚吞下四象丹後，便盤腿坐在地上，催動身體裏的靈氣化解四象丹的藥效。

屋子裏所有的人都盯著盤腿打坐的金瑚，不放過他身上任何反應，很快就能看到金瑚渾身的肌膚都像是燒熟了一般，紅彤彤的，周圍有些冰冷的河水也漸漸地變熱。

金瑚五官扭曲，仿佛在經受十分痛苦的事情，他的皮膚越來越紅，越得就像個小紅人似的時，身上的熱氣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排散出來，以他為軸心，周圍的河水的溫度漸漸升高。

如此過了一個時辰，金瑚身上的熱氣才壓下，他的臉色也慢慢恢覆正常。

除此之外，他身上的氣息也在悄然發生變化。

楚灼心中一動，使出探測術，驚訝地發現，金瑚的壽元已經開始發生變化，從三十年的壽元，漸漸地增長，一直增長到八百年方止。

人王境修煉者的壽元，正是八百年。

金瑚如今的修為，正好是人王境三重。

原本半妖被換形丹強行轉換後，不管他們是什麽修為，都只有三十年的壽元，三十而終。如今金瑚服下四象丹後，四象生陰陽，陰陽生造化，補足換形丹的缺陷，生生讓他擁有正常修煉者一般的壽元，打破換形丹的桎梏。

不過，很快楚灼又發現，人王境已經是半妖的終點。

不管半妖以後如何修煉，只能止步於人王境，不管什麽天材地寶，皆無法讓他們再次突破桎梏，再上一層。

這是天道的制衡，半妖並非是自然開智修煉的妖獸，與正常的妖修不同，這也是為何修煉者從來不將半妖當正常修煉者看待的原因。

金瑚慢慢睜開眼睛，首先感覺了下身體的情況，雙眼迸發出強烈的光芒，縱身而起，再次跪在楚灼他們面前。

萬俟天奇修為不高，無法使用探測之術，自然無法知道金瑚身上的變化，一把將他揪起，問道：“怎麽樣？你有什麽感覺？”

雖然相信自己的煉丹術，但他還是要確認一下的。

金瑚嘴唇微顫，沙啞地說：“大人，我現在很好，我的壽元和修為無限貼近，只要我不被人無故斬殺，我還能再活七百七十三年……”

伏青等半妖聽到這話，頓時激動得雙眼通紅。

他們都聽明白金瑚的意思。

萬俟天奇眨了下眼睛，欣喜地說：“果然，四象丹能補足換形丹的缺陷。”

楚灼看了看他們，輕咳一聲，將自己的發現告訴他們。

探測術是星靈境修煉者才能修行的術法，這裏只有她和封炤是星靈境以上，也唯有他們能看出金瑚身上的界限。

金瑚聽了後，臉上並未露出失望的神色，微笑著說：“縱使只能止步於人王境，我等已經感激不盡。我們半妖原本就只能修煉到人王境，而且只有三十年壽元，如今卻能得到與人王境相契的壽元，這幾百年間，能做的事情很多、很多……”

看到他臉上壓抑不住的瘋狂，楚灼知道這只半妖是個聰明能幹的，以前是礙於壽元即將耗完，除了選擇在臨死前大搞一場——將準備給四位鎮河尊者的地心靈水偷了，唯一的心願只希望這世間不再有半妖。

這會兒，擁有幾百年的壽命，雖然這點時間對於高階修煉者來說不算什麽，可對於一個能搞事的半妖來說，能讓他做很多很多事。

楚灼望了望天，有種預感，以後天之河估計不會太平靜。

咳咳咳，挺好的，誰釀的苦果，誰來承受，沒問題。

確認四象丹有用後，萬俟天奇決定給這些半妖煉制一批。

金瑚詢問清楚需要什麽靈草後，自發地接過準備靈草的責任，帶著同樣吞服過四象丹的伏青等半妖，悄無聲息地離開黑棘林。

荊棘林外的三條魚發現有半妖離開後，只看一眼就收回目光，沒當回事。

直到後來他們聽說半妖搞毀了一座水中城後，他們才驚悚地發現，那些壽命短又膽小的半妖的破壞力有多強。

不過現在，他們是不知道的。

楚灼也無法預測半妖的破壞力有多強，她知道金瑚是個喜歡搞事的，等發現金瑚連赤水域那邊換形失敗的半妖都能聯合起來，四處煽風點火後，她才清楚地認識到金瑚這只半妖搞事的本事。

碧尋珠和玄影回來時，給她帶回了這個消息。

楚灼：“……”好像一個不小心，引發了妖修和半妖的鬥爭了？

封炤打量這兩個小弟，矜持地道：“不錯，挺會來事的嘛。”

然後又問這兩個小弟最近在赤水域做了什麽，這麽久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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