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攸低頭看向地面。

那層薄薄的冰, 並非是純粹的透明，或者白色，而是帶著一點深灰色, 反光性很強, 可以映照出一點家具的“倒影”。

如果安卡沒有被這東西固定住，她會覺得，這“冰面”還挺好看的。

——或許可以讓莫攸幫她在房間裏鋪上一層，當做是免費的地面鋪裝。

不過現在，安卡沒有這個心思，她平靜地等著莫攸的答案。

半晌。

房間內只剩下鐘表滴答滴答的聲響。

最終, 莫攸沈默無聲地俯下身, 手指在冰面上面輕點了一下。

冰面隨著這個動作, 一點點升華, 消失不見。

安卡重新恢覆了“可以行動的能力”。

她腳腕微微活動後, 走到桌子旁邊, 自顧自開了一瓶偏粉紅顏色的酒, 酒倒在杯子裏, 看起來好看, 但味道並不太濃烈。

至少，比起之前杜游拿的“工業酒精”, 要弱太多了。

她隨意喝了一口。

看向坐在桌邊的莫攸。

這人的神情, 像是剛剛從墓地裏走出來一樣。

安卡有意緩和氣氛，卻又一時間想不到, 在這樣的情況下，說點什麽，才能讓氣氛歡樂起來。

她只是輕拍了下莫攸的肩膀，像是勸慰一個剛剛在競技場裏面失敗的隊員一樣, 緩緩道：“莫隊，別哭呀。”

莫攸：“……？”

安卡坐下來：“我什麽時候說要離隊了？”

“你一直在說。”

莫攸這句話說得冷淡，但是安卡硬生生聽出了幾分莫名的“委屈感”。

她笑：“沒打算走。”

莫攸看向她。

安卡繼續說道：“但是還是那個要求，你答應我，參加競技場。”

“我說過，希望莫隊能看看周圍，看看對手，也看看隊友，總能從中看出一點出路的。你得相信出路一定存在。”

——如果實在不相信出路了，相信我也行。

後半句話不太符合她現在的身份，所以安卡沒有說出來。

莫攸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行。”

——他覺得自己像是殘缺不全的旗幟。

安卡給他倒了一杯橙黃色的酒液，橘子味的，聞起來十分清甜。

她又問了一次：“喝一點？”

莫攸這一次沒有拒絕。

安卡拿著杯子和他碰了一下，好像這樣的舉動，就算是安卡加入隊伍後，短暫的“慶祝儀式”了。

兜兜轉轉。

亂七八糟的場面好像都可以用“勸酒”來解決，這是安世筱曾經總結出來的“應對莫攸十八式”其中之一。

……

這酒並不是普通的酒，有治愈的功效。

大約過了十幾分鐘，莫攸手上原本很嚴重的傷口已經開始結痂，他能夠感受到，有一股熱流從喉嚨經過心口。

將之前的那一股血腥味壓了下去。

直到整個胸口處都泛起微微的熱度，很舒暢。

他看了安卡一眼。

安卡晃了晃杯子，帶著笑，在他開口之前說道：“不用謝。”

莫攸：“……”

安卡說完後，低頭拿起自己的賬號卡，她看了一下上面的狀態更新。

在進行登記之後，賬號卡姓名那一欄的後面，會多出一個“隊伍標志”，此時，上面是一個斜體“X”的銀色標記，閃著一點光。

這和安卡做隊長時候的標記一模一樣。

莫攸自己創建隊伍之後，連隊標都沒有改，直接用了原來的嗎？

安卡手指從那個標志上面劃過，正想著的時候，莫攸突然間的發問打斷了她的思緒。

“個人賽打算參加哪一個？”

安卡把賬號卡調到個人賽的界面，上面林林總總有幾百個比賽項目，比賽項目之間沒什麽關聯的，都是完全不同的。

看上去千奇百怪。

其中有一些是安卡以前參加過，還有很多她沒有嘗試過的。

在這三年來，游戲開發組推出了很多新的比賽項目，而且越來越花哨。

安卡也參與設計過一個游戲。

她默默將界面劃到最後，看到了那一個名稱是“落城”的個人賽。

作為比賽的設計者，安卡對這個項目很熟悉。

不過，以她目前的實力，還沒有參與的必要。

進入“落城”個人賽的玩家，在排行榜上多多少少都有些名號，最低也是和莫攸一樣的紫級，更多的是“黑級”。

這個比賽開始推廣以後，因為它對“實力”的要求已經到了過分的程度，所以，這很快就變成了“黑級”玩家的專屬娛樂場。

低等級的玩家幾乎不會作死去碰。

根據主神空間游戲開發組的數據報告，安卡能夠了解到——

在這兩年中，總榜第一小隊的隊長，也是曾經和安卡有過一面之緣的君潛，幾乎沒有錯過任何一次“落城”開賽。

——安卡還不想這麽早就和那人碰上。

看了一圈，沒什麽特別在意的比賽，於是安卡把這個問題拋給了莫攸。

“莫隊有什麽推薦嗎？”

莫攸同樣拿著自己的賬號卡，瀏覽著那些個人賽的名稱。

“新人一般會選擇不需要拼硬實力的比賽，這種類型的比賽娛樂性更強，游戲體驗更好。不過，相對而言，變化也更多，很依賴運氣。如果你想要嘗試這種類型的，可以從編號五十到六十之間選。”

安卡沒有看具體的比賽都是什麽，對於一個選擇困難癥重度患者而言，避免病癥發作的最好辦法，就是根本不進行選擇、把一切交給“天意”。

“那就五十五吧。”

她折了個中。

——安卡的態度看上去過於隨意。

——好像真的是去娛樂，而並非是認真的比賽。

莫攸輕微皺了下眉，想說什麽，但最終沒有開口。

安卡手指輕動，將賬號卡的界面向下劃，直到看清五十五號比賽的名稱。

她突然一笑，說道：“運氣挺好，是個我擅長的。”

——逆向臺球。

她點進去，看見了其中的具體規則。

【比賽人數：100人。】

【“逆向臺球”總共包括三局比賽，預計時長為一個半小時，請玩家合理安排時間，比賽過程中可能會有體力消耗，並且中途沒有食物補給，請參加比賽的玩家做好賽前準備，避免在比賽中遇到突發情況，難以應對。】

【下面為比賽內容介紹。】

【第一輪：四人一組進行臺球游戲，游戲規則如下：場上包含七枚全色球（一號黃球、二號藍球、三號紅球、四號紫球、五號粉球、六號綠球、七號棕球），以及一枚黑色八號球。】

【開局後進行抽簽，小組內的四位玩家，每人將會隨機抽到兩枚不同顏色的臺球，玩家彼此之間不會透露各自抽中了什麽球。】

【開局後，小組內四位玩家依次進行擊球，擊球順序不限】

【玩家的勝利條件，是將別人抽中的球擊入孔洞，而保護自己的球不被擊中。最後，場上除白球外，將剩下最後一枚帶顏色的球，初始抽中這枚臺球的玩家，為勝者。】

【一輪勝者共二十五人。】

【第二輪：第二輪比賽開始後，將繼續進行分組，二十五人，總共分成六個四人組，剩下一位玩家獲得“幸運兒”稱號。】

【六個四人組的比賽延續第一輪比賽規則，將決出六個勝者，進入第三輪。】

莫攸和安卡一樣看著賬號卡上面的小字，他讀出了游戲規則：“幸運兒將不會參與第二輪的分組比賽。”

安卡笑：“下面那一句才是重要的。”

莫攸：“嗯。”

【“幸運兒”將會單獨進行“臺球轉盤”的個人挑戰，挑戰成功者，將會直接進入第三輪，並“一定程度”提升賬號卡的等級。】

【當前“幸運兒”的挑戰成功率：0.005%。】

安卡：“挑戰成功才能算是幸運兒，如果不成功，就是單純的臉黑、踩了個坑而已。”

雖然莫攸這兩年沒有參加過競技場，但是不知為何，他卻對競技場中的規則和比賽項目非常了解。

他說道：“第一輪比賽要小心，裏面有小動作的人很多。”

“作弊？”

“嗯。”

“不會被主神空間發現嗎？”

安卡想到自己設計的游戲，如果在“落城”中有任何輕微的作弊行為，都會被當即淘汰。

莫攸道：“不能完全算是作弊，只能說利用了游戲規則的漏洞而已。”

安卡點頭。

莫攸繼續道：“第二輪幸運兒的臺球轉盤是個很考驗運氣和記憶力的項目，這個隨機性很強，沒辦法進行預估。如果幸運兒通過挑戰，第三輪就是七個人，如果幸運兒沒有通過挑戰，第三輪就是六個人。”

【第三輪：進入第三輪的玩家，將會進行“逆向臺球”淘汰賽，一人一桿，沒有打進球的玩家直接淘汰，最後剩餘的人，成為最終勝者。】

【最終勝者將會獲得提升賬號卡等級的提升。】

【特別聲明——】

【比賽過程中，禁止一切暴力行為。】

【不可通過致殘對手的方式取得比賽勝利。】

【如有違反，將會取消該玩家未來一年內的個人賽參賽機會。】

看完游戲規則的最後一行，安卡點了下“確認報名”的按鍵。

頓時，那個紅色的按鍵變成了“已報名”的灰色。

成就點扣除了100點，並且顯示出了距離比賽開始，剩餘的時間。

——還有十二個小時。

安卡壓了壓肩膀，放松著身形。

莫攸說道：“你休息一下吧，我先走了。”

——剛剛經歷了一次二十四小時的副本游戲，現在本應該是睡覺休息的時間。

而且，安卡在十二個小時之後，還有新的個人比賽。

安卡看著莫攸邁著腳步一點點走到門口、開門，她突然想起什麽，問道：“莫隊之前給我的那枚護身符，是從哪裏來的？”

莫攸停住腳步。

那枚護身符中，殘留著一部分“安世筱”的能量。

自從安世筱死亡之後，莫攸就一直帶在身邊。

他曾經翻遍了亂葬場，也沒找到安世筱的屍體。

但是，主神空間排行榜上消失的名字，卻又證明著，安世筱已經“死亡”。

她就像是人間消失一樣，沒有留下任何蹤跡。

這枚護身符是莫攸唯一還能夠感受到安世筱存在過的物品。

察覺到安卡和安世筱的相似之處後，他將護身符給安卡，希望能夠通過觀察護身符的“反應”，來判斷安卡和安世筱是否是同一個人。

後來，護身符留給了佐西保命。

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是私人物品。”

莫攸說道。

安卡點了點頭，她理解中的私人物品，是指並非從主神空間或者游戲內獲得，而是在進入主神空間前，玩家身上就已經攜帶的物品。

——莫攸自己帶著的？

——她以前怎麽沒見到過？

莫攸沈了沈視線，他的語氣中包含著一點疑問，似乎想要問出那一個“象征著某種希望的問題”：“你是不是……”

問到一半，莫攸又突然間停住了。

安卡：“什麽？”

“算了。”

說了這兩個字之後，莫攸像是要躲避什麽一樣，沒有回頭，直接踏出房門、離開了。

安卡看著他離開時候的背影，原本握著杯子的手指相互交錯，扣在一起，輕輕轉動了一下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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