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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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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他這一句低語令烏蔓全身過電, 讓她一下子亂了呼吸。

她輕捶了一下他的背:“你這不是追人,這是耍流氓。”

“那阿姐懲罰我好了。”追野將她直接抱進門內,放到沙發上, 才松開手臂, 蹲著的姿勢看著她,“我什麽都聽你的。”

“那我讓你現在走?”

她故意地問。

追野呼吸一滯, 輕咬著牙皺了皺鼻子:“阿姐,你不想我嗎?”

他幹脆撒起了嬌。

烏蔓頓時被這語氣一磨,沒了任何脾氣。

“你是不是還沒吃飯?我叫了外賣, 你留下來吃完再走吧。”

門外適時地傳來了門鈴,烏蔓擡起腳尖似有若無地踢了踢他的膝蓋:“去開門。”

他頓時從地上蹦起來, 小跑向門口,回來時拎著袋子, 好奇地問:“點了什麽?”

“牛油果三文魚飯和沙拉。”她想了想,“沙拉給我,飯就給你吧。”

“這你怎麽吃得飽?”

“我平常晚飯也只吃一份沙拉,今天心情不錯才點多的。”

“這不行。”他擰起眉,“我重新叫一份火鍋吧, 順便再叫點酒。”

“不用了吧……”

“喬遷新居講究要吃一頓熱騰騰的飯,阿姐肯定沒註意過吧。”追野掏出手機碎碎念,“該有的儀式感還是要有的, 更何況這麽值得慶祝的一件事兒。”

烏蔓呆坐在沙發上, 註視著他認真搜索附近火鍋外賣的樣子, 即便低著頭,身高擺在那兒還是那麽挺拔,瞬間將她的小蝸居撐得滿當。

見她沒反應,追野轉過臉, 眼巴巴地柔聲問:“好嗎,阿姐?”

她含糊地點下頭。

追野便彎起笑眼掰著指頭說:“不要辣,必備的要蝦滑、山藥、鴨血對嗎?”

烏蔓的臉色閃過一抹詫異,太可怕了,比她的助理薇薇都記得清楚。

“……你怎麽知道?”

“錄《演技派》吃火鍋的時候,你坐我對面,專愛夾這幾樣菜,我都記著。”

烏蔓無話可說了,她的心在這刻化作一灘柔嫩的濕粉。

追野三兩下點完,把手機往旁邊一擱。

“大概半個小時左右送到吧,我趁這個機會洗個澡。”

烏蔓睜大眼:“我這裏可沒有給你換的。”

追野拍了拍他背的單肩包:“我都帶了。”

……她琢磨著這似乎不太對勁啊,他也太有備而來。

“衛生間是那兒?”

他指著拐角,烏蔓無奈地點頭:“不要給我搞得到處濕答答的,櫃子下面有新的毛巾,你可以用那個。”

“遵命。”

他認真聽著的模樣讓烏蔓感覺自己是個幼教,正在教育小朋友如何洗澡。

一個背部寬闊到可以把毛衣的肩線撐得無比平展的小朋友。烏蔓支著頭看他進了衛生間的背影,情不自禁地想笑。

很快,裏頭傳來嘩啦啦的水聲,像是整個房間都被籠罩在一場氤氳的雨中。

她的耳膜被水柱的聲響砰砰地敲擊著,讓她覺得渾身都很躁動,坐立難安,幹脆起來落地窗前來回踱步,連腳底板都在發癢,好像濕熱的水汽從那個小方間中飄散出來,對著她緊追不舍。

烏蔓索性打開了電視機,裏頭是她昨夜看完的電影,她就任它放著,想讓人物的對白和潮濕的水聲抗衡,分散她的註意力。

過了一會兒,水聲停止,這場磨人的雨終於下完了。

烏蔓的手指在沙發上畫著圈,故意不去理睬身後向她走來的腳步聲。

“阿姐在看什麽,這麽入神?”

他站在她的沙發後,一邊擦著頭發一邊提問。

濕發飛濺的水珠有幾滴濺到她的臉頰,烏蔓仰起臉,正對上他垂下來的臉。背著頂燈,陰影將他臉部的輪廓線條雕刻得很危險,讓她一瞬間窒息。

她伸出手,夠到他濕滑的頭發,撇到一邊說:“好好擦,不要像個小狗似的亂搖頭。”

追野兩手往沙發一撐,聲音帶著剛出浴的潮音:“我帶來了《敗者為王》的碟,阿姐幹脆看那個吧。我希望國內第一個看到它的人是你。”

“看你怎麽被揍得慘無人道嗎?”

“我最後贏了的!”

“……傻子,你劇透了。”

追野鼓起嘴巴,臉上露出懊喪的神色。

“再說吧,我對那部電影不是很感興趣。”

這當然不是真話,其實她好奇得不得了。但是自從知道了電影背後的花絮,知道那段是怎麽拍的,她就特別害怕目睹那一段名場面。

她看不得他被欺負,她知道自己招架不住。

烏蔓的視線從他黑色的T上劃過,這副身體看上去如此青春蓬勃,但衣服底下大概是無數塊沈積的淤血和烏青。

追野卻以為她是真的不感興趣,懨懨地哦了一聲,聽到門鈴聲便耷拉下眼皮說:“火鍋到了,我去拿。”

接著,他便只字未提《敗者為王》。

烏蔓沒有察覺到小朋友情緒的低落,她太久沒有吃火鍋,被三鮮的湯底勾去了魂,一心撲了進去,食指大動。

她掃過桌邊的一大紮子啤酒:“未免也買太多了吧?”

他撇下一罐推給她:“其實阿姐你可以試一下喝醉的感覺。”他頓了頓,“不用害怕失控,因為我在。”

她拉開易拉罐,毫無猶豫地咕咚灌了一大口,輕描淡寫地說:“我已經不害怕失控的感覺了。”

追野微微一怔,舉起啤酒,在她的那罐身上輕輕一碰。

“那看來我今天一定得把阿姐灌趴下。”

火鍋的白煙彌散開來,很小的客廳充斥著香濃的氣息,但吃完之後這股味道就糟糕了。她支使追野把窗戶全都打開。

結果,一只小蚊子趁著縫隙偷溜進來。

烏蔓詫異道:“怎麽大冬天還有蚊子?!”

追野淡定自若:“放心吧阿姐,有我在,蚊子一般都來咬我。”

“蚊子也很喜歡咬我啊。你是什麽血型?難道是O?”

坊間傳言蚊子最喜歡咬O型血來著。

“我是B。”

“那我也是B啊。完了,蚊子指不定對我倆誰先下手。”烏蔓一拍腦門,“閣樓上有電蚊拍,你去拿一下。”

“咦,還有閣樓。”

小朋友眼睛亮亮的,三兩步就從轉角的樓梯跑上去,好半天才下來。

烏蔓已經在空中對著蚊子合掌無數次:“你怎麽去這麽久,我已經起了好幾個包包了……”

追野的表情有一絲她品不出的怪異。

他慢吞吞地朝她走近,忽然張開手臂,動作迅猛的獵豹撲上他夢寐以求的麥田。

烏蔓被他撲得整個人後仰倒在了沙發上,手邊的啤酒差點灑了一身。

“餵……”她惱怒地用手肘擋住他,瞪著他,“突然發什麽神經。”

追野埋下腦袋,在她肩頭輕蹭,吸著她身上的味道,吃吃地笑起來,像個小傻子。

“我看到了。”

烏蔓納悶道:“你是看到流星還是怎麽的?”這麽興奮。

“《時代周刊》,你放在閣樓,我看到了。”追野撐起上身,細致地盯著她的眼睛,不允許錯漏她臉上任何一種情緒,“關於我的那幾頁你翻了好幾次吧,頁面都有褶皺。”

“……”

烏蔓失語,不知道該說什麽的時候,轉移話題就對了。

她揚了揚手中的啤酒:“你再不起來,我倒你身上了。”

追野無賴地說:“倒吧。我跟著蹭你身上。”

烏蔓還是不想承認,隨口胡扯:“工作室新招的人有你的粉絲,是她買的。”

“哪個人?我下次見見。”

“……”她被他磨得實在沒脾氣了,“我買的,行了吧。”

追野的表情卻沒有她預想得笑或是那種顯而易見的開心。

他輕輕攏起眉,將頭挨到她心臟的位置,說了一句《斷背山》裏的臺詞。

“I wish I knew how to quit you。”他的聲音隱下去,很低很低,“在你還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在你一次次遠離我的時候,我總會忍不住這麽想。但我知道,我毫無辦法。”

她的喉嚨被不知名的沈悶堵住,好像那是他的情緒,被她一並感知了。

“生日那一次,你想送給我的,其實是一首詩,對嗎?”烏蔓用手指輕輕梳著他後頸的絨毛,“我認真看完了你給我的書,稗子和稻子是不同的,我現在知道了。”

它們非常相似,卻從根本上不同。

稻子是被春天迎接的莊稼,按部就班地長大,一路順風順水。

而稗子是長在農田裏的一種惡性雜草,它必須和稻子爭奪生存的養分。一被發現,就意味著夭折。因此稗子的生長非常動蕩。

追野拱在她的懷中,享受著她的撫摸,閉著眼睛呢喃:“稗子是不是很卑鄙的植物?要靠搶奪別人的生命野蠻生長。不光如此,他還要搶奪別人的愛人。不然他只能獨自一人,離經叛道地長在這個世界上。”

“可我不覺得你是稗子。”烏蔓放軟語氣,“你知道嗎?你其實是一片廣袤的土壤,能救活快要奄奄一息的藤蔓。”

追野擡起眼,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

好像她這麽簡單的一句話,就將他救贖了一般。

烏蔓很少會說這麽好聽的話,剛說完一張臉就尷尬地泛出赤色,將他從自己身上推開,結巴說:“你不是說帶來了《敗者為王》嗎?拿出來看吧。”

追野立刻蹦起來:“我去拿!”

他興致勃勃地從書包裏拿出碟,關上燈,只留下電視機裏的白色熒光。

烏蔓抓了一個抱枕在懷裏,免得自己看到那段名場面時手足無措,她需要一個東西在手心裏蹂/躪以便釋放那股憋悶。

追野這回倒挺老實的,安分地坐在一邊,像個被檢閱作業的小學生。

他們一邊看,一邊喝著酒。當她看到他被Declan揍得奄奄一息時,心臟猛得一抽,易拉罐都被捏變了形,爆出酒沫子。

追野被她嚇得渾身一抖。

她已經逐漸喝上頭,腳邊是一罐罐空的酒瓶,被她隨意往地板一扔,稀裏嘩啦滾得到處都是。

追野只能一邊幫她收一邊有些後悔地說:“阿姐,要不……少喝點吧。”

她跑下沙發,醉醺醺地湊近電視機,指著Declan那張臉怒罵:“你虐待小孩兒,我要報警讓警察把你抓起來!”

追野:“……”

他確信她已經喝大了。

原來阿姐喝大的時候,會發酒瘋。

怎麽辦,胡言亂語的樣子看著更加可愛。

追野懷抱著滿手的空酒罐子,站在原地傻傻地註視著烏蔓。電視機的熒光在黑暗中將她的側臉照亮,她清透得像一只螢火蟲。

烏蔓對著熒幕上的Declan翻了個重重的白眼,惱怒地摁滅了電視機。

整個房間陷入黑暗。

她大著舌頭說:“不看這麽糟心的了,我要去看星星!”

她東倒西晃地往閣樓的方向走,追野趕緊把空罐子往垃圾桶裏一扔,沖上去半摟住她,免得她在黑暗中磕磕碰碰,或者從樓梯上摔下來。

在他的保駕護航之下,她得以安全地上了閣樓。

只是很可惜,今晚不是什麽花好月圓夜,天空像樓下那臺被關掉的電視機,什麽都看不見,只餘一片漆黑。

烏蔓躺倒在她布置的懶人沙發上,扶著她的追野被一起帶了下去,兩人的四肢在天窗之下糾纏到一起,他的黑T被她扯皺,露出底下一塊又一塊的淤紫。

烏蔓的動作停滯了。

她傻楞楞地盯著那些傷口,嘴唇微抖。

盯著的眼神非常認真,認真到追野懷疑這一刻她的酒勁似乎過去,已經清醒了。

然而下一刻她又迷糊地胡言亂語說:“原來星星跑你那兒去了。一顆、兩顆、三顆……”

她冰涼的指尖撫摸著他的傷口,一塊塊地流連過去。

“怎麽這麽多星星啊,都數不完了……”

她從腰摸到肩胛骨,咬住嘴唇,忽然就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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