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北楞了一下，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按了一下開機鍵，屏幕一片黑暗什麽動靜都沒有。

“沒電了。”

所以不知道你打了電話過來。

綠間真太郎嘴唇動了動，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讓開了門的位置。

樓北拿出鑰匙打開門，“進來吧。”

門裏面都是黑的，還有一股很濃郁的蘋果味，那是早上樓北煮的蘋果粥，還來不及收拾。

“今天不補習，你沒有告訴我。”綠間開口。

青年走到桌子邊端起盤子放進廚房，“……抱歉，今天在學校有些事，忘記和你說一聲了。”他打開水龍頭，沖洗碟子上的汙漬，聲音裏的歉意沒那麽濃

“……連說一聲都會忘記嗎……”

水聲有點大，他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

綠間真太郎的捏著手機，手上繃著青筋，有些控制不住心中的情緒，是憤懣？還是委屈？亦或是那種想要不顧一切宣洩的奔騰感？

洗完碗後樓北坐在沙發上，點起了一支煙，狠狠的吸了一口，隔了很久，才慢慢的說道，“還住在這裏？”

應該是會答應的，可是沒有。

綠間真太郎搖了搖頭，“昨天就在這裏。”

不可以連著兩天都不回家，媽媽會擔心的。

樓北了然的點點頭，“那我送你回去吧。”他又吸了兩口煙吐出了漂亮的煙圈，那煙圈一個套一個，很有後現代的藝術感，然後在空氣中消散了。

綠間真太郎看著他，沒有表情。

路上人不多，大夏天的晚上，雖然不至於悶熱但終歸是不涼爽，氣溫高的有些難受。

樓北不自在的動了動脖子，綠間不願意坐車，於是他陪著他走路，送他回家。

多少年沒有遷就過別人了？他不是第一個，但一定是最特殊的一個。

“我餓了。”綠間真太郎在一間麻辣燙店的門口停下了腳步，樓北擡眼看了看，是間中餐館，裏面的東西很辣，是個重慶人開的。

“你想吃這個？”青年問道，得到了肯定之後便示意他進去。

綠間真太郎點了一大堆東西，推了推眼鏡，“這頓我請你，上次就是你請的。”

樓北不置可否，“我是老師。”

“我請。”

兩人對視了半天，最後，樓北點頭妥協。

辣辣的東西吃進去，順著食道滑進胃裏，把整個胃塞得滿滿的，熱的難受。他根本就不餓，一點都不餓，機械的往嘴裏塞吃的，哪怕都快要吐出來了。

樓北終於發現了不對勁，他一手伸向對面按住了綠間的手，黑漆漆的眼睛直直的盯著他。

半晌，綠色頭發的少年示意他松手，他起身去結賬。

街上的夜燈亮著，昏昏黃黃的，有幾個快要壞了似的，發出了滋滋啦啦的聲音。

綠間真太郎走在前面，胃裏翻騰著。

樓北默默的跟著他後面，看了他的背影一會兒，突然開口：

“你沒什麽說的？”

話一出口就像點了炮仗，對方一下子著了火，唰的一下扭過來了身子，眼睛微微張大，瞳孔劇烈收縮，“你知道什麽！”

樓北看著他，綠間似乎是繃不住了，崩潰了一般的三兩步跨到樓北的面前，高他半個腦袋的少年猛的一手抓住樓北胸前的衣襟，“高橋北！你夠了！你為什麽總是這樣的表情！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永遠都是這樣，我是學生你是老師，所以你就要這樣對我嗎？！你永遠都是這麽自以為是！很了解我？知道我要說什麽嗎？你以為我沒有脾氣嗎？！”

聲音大的嚇人，眼睛氣得都發紅了，揪著他的手還在發抖，可是青年卻歪著頭看他，雖然臉上沒什麽表情，可是瞳孔卻微微收縮，是被少年突然爆發的模樣嚇到了。

“為什麽……為什麽要出現我的面前！！”綠間真太郎的斷斷續續的說道，劉海垂下來蓋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楚的表情。

樓北微微錯愕的望著遠處的霓虹燈，耳邊是少年青澀的嗓音，帶著沙啞和濃濃的委屈，“為什麽每天晚上要出現在我的夢裏，為什麽要替我喝掉牛奶，為什麽在我面前和在別人面前不一樣！太過分了高橋北，你這樣……只會讓我覺得我對於你來說是特殊的……你這算什麽！你他媽的告訴我啊！我在你心裏是什麽！！”

樓北回過神，看到少年眼睛裏泛著晶瑩的東西，濕潤了，他心被狠狠地震了一下，頓時什麽話都說不出口了。

他緩緩的舉起了手，放在了少年佝僂著的背上，少年的身體猛地顫了顫，“我管你去死！你這種人……這種人……”

話音消失在唇邊。

他嘗到了淡淡的茶味，大麥茶的清香。

燈光下的世界仿佛透明了，是公開的場合，本來怒火攻心的情緒唰的冷靜了下來。

他在做什麽！！

綠間真太郎猛地睜開眼睛，顫抖著唇瓣，說不出話來，一把推開了手邊的青年，轉身就走開了，他是個膽小鬼，他不敢回頭。

###

時間飛逝，白駒過隙。

如果再加上光陰似箭，那就是標準的學生作文開頭。

赤司征十郎敲了敲桌子，示意對面的人回神，“和我出來你也能跑神，我該反省一下自己的魅力嗎？”

聽到了調戲的話，青年這才看向他，扯了扯嘴角，“行了，我拒絕。”

“為什麽？”赤司高高揚起眉毛，“我覺得我開的條件很優厚了，畢竟你——身為高橋家的人，既然不是繼承人，那麽來我公司玩玩怎麽了？又不是來銷售，我只是讓你來當藝人，你不願意？”

“我……看上去很像去賣的？”樓北眉毛抽了抽，指著其中的一條關於“長相艷麗，適合角色”的簽約條款，質問道。

“是挺像。”赤司一本正經。

“……”滾。

最後，這條款他還是沒有簽，“我目前只有一個願望，就是帶完這一屆學生，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樓北帶的這個班是走公立學校的較多，所以要參加統一的高考。

高考前，樓北直接包下了一個會所，帶著班裏的學生一起吃了個飯，告訴他們自己以後不會再教書了，他們應該是自己帶的最後一屆學生。

不得不說這種鼓勵手段是走溫情路線的，俗套，但是好使。那群傻孩子們都紛紛說自己一定不會給他丟臉的。

傻是傻了點，可是，真的很溫暖。

樓北覺得，有時候你的生命裏有這樣的人存在，帶給你的東西遠遠不止一個經歷那麽簡單，還有情感，還有信念，還有很多很多的感悟。

做一個幸福的人？餵馬、劈柴，周游世界。

夢想和現實從來都不是敵對的，就看你能不能找到平衡了。

【番外：以夢為馬】

我只願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綠間真太郎進考場的那天，碰到了樓北，他恰好監考的學校是綠間的。

他問高橋北，那天你說，人不能拒絕長大，未來一定有更好的在等著自己。你這句話的意思是，你會等我嗎？

他記得當時那個男人楞了很久，才笑著點點頭，沒說話，可是綠間真太郎一廂情願的認為他答應了。

那個晚上他逃走了，原因嘛，大概是他覺得現在的自己還不夠好。

當變成了更好的人的時候，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不是嗎？

所以，他考試發揮的很好，出來的時候那人不見了蹤影，只有手機上的一條信息。

“你的未來，不止有我。”

他說的很對。

綠間在心裏告訴自己，可是他不想聽。

被京都大學醫學院錄取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意料之外的是，報道那天他見到了高尾和成。

你小子怎麽在這裏？！

他還記得高尾和成那家夥咧著一口白牙笑瞇瞇的撓頭，說，小真你那麽蠢，當時哭的慘兮兮的，我怕我不看著你你就會去尋死啊哈哈哈哈哈！

滾！你才哭的慘兮兮！傻逼！

說是這麽說，可是綠間真太郎心裏卻放心了很多。

人都是群居動物，有一個認識的人陪著自己，誰都會開心吧？

他們都是學醫的，在一起呆了八年，八年裏幾乎每天都一起上課，打打鬧鬧的。

綠間也嫌他煩，你不是說要打一輩子的籃球嗎？！學什麽醫啊！

誰知道高尾和成就那麽嬉皮笑臉的開口，我要是再不陪著小真，世界上就沒有人那麽愛小真了！

屁，還有我媽呢！

他沒說出口，因為高尾和成的神色很認真。

再後來他們就分到了一家醫院裏，綠間是神經內科，高尾做外科。

有一天他閑著沒事去11樓的癌癥監控房，路過一間病房的時候頓住了腳步，他看到窗邊站著一個人，背影很熟悉。

他一點都沒有變。

曾經以為已經淡忘的記憶頓時鮮明無比，心臟一瞬間的抽疼。他原因以為自己很堅強，可是長好的疤，裏面還是在化膿。

男人靜靜的看著他，曾經的白月光變成了米飯粒，失望嗎？

綠間覺得自己的血液都是涼的。

你現在是醫生了？

綠間點點頭，他看向門口，心有靈犀似的，高尾和成出現了。

在看到高橋北的瞬間，男人僵了僵，又馬上掩飾過去，笑嘻嘻的說，高橋老師怎麽會在這裏？

然後又想到了這裏是哪裏，笑容頓時收斂了很多。

你們是搭檔？

……嗯。

挺好的。

樓北摸摸胸口，有點開心。

輕輕關上了門，綠間放下了手中的病例，高尾和成的表情也嚴肅了起來。

骨癌晚期。

世間之事總是變換無常，殊途同歸，再好不過了。

可惜是人鬼殊途。

【有話說裏是內心分析↓】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