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紫涵根本未曾顧及秦大人那已經暗的陰沈的面色，只張口便將自己心中所想直接說了出來：“宸王殿下本就與藍若傾有婚約在先，而那所謂的賜婚，宸王殿下更是從未應允，如此專制的婚約，本來就不該被承認……”

“混賬！”

秦大人話音剛落的瞬間，只聽啪的一聲脆響，饒是秦大人自己都未曾想過，他竟然會真的將這一巴掌打了出去……

父女二人一時間都呆楞在原地，秦紫涵更是連疼都未來得及反映，便整個人都楞在了原地……

父親竟然打她了？

“糊塗！”就在秦大人與秦紫涵兩人都未回神時，秦老大人的聲音突然傳了出來，只驚得父女二人皆是氣息一滯……

只見秦首輔大步朝二人走來，只將秦紫涵帶到了一邊，不住疼惜問道：“紫涵，你可有事？”

“爺爺……”原本沒有任何神色變化的秦紫涵在喊出爺爺的瞬間就再也繃不住哭了起來，一時間竟哭的不能自已連話都變成了嗚咽的抽泣……

秦首輔一見自己的寶貝孫女哭成這個樣子，更是劍眉一豎便朝秦大人怒聲斥道：“我們秦家育人，何時還用上了動手的法子？”

“父親，她……”

“好了，你不用說了，紫涵剛才說的，我都聽到了。這件事情本就不該將孩子牽扯其中，是你自己當斷不斷，何必拿孩子來出氣！”

“可是她……”秦大人雖然也十分懊悔自己竟一時氣急動手打了女兒，但是他實在是被秦紫涵這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從與反抗氣昏了頭腦。

饒是放在從前，她斷不會像今日這般如此忤逆自己，更不會張口閉口就將什麽專制這類話掛在嘴邊……

“紫涵，你也不要再哭了。雖然你父親出手重了些，但他畢竟是被你氣昏了頭腦。專制是什麽，這可是你能隨便說的？”

秦紫涵也知道自己所言的確有失體面，但她此時不住的哭泣卻不是因為此更不是因父親的責罵，而是因為她第一次發現，原來有些話說出來是要比憋在心裏好受這麽多的……

此時秦紫涵的哭泣更像是對這十幾年宿命的傾訴與宣洩，自幼秦家的家規便是謹言慎行，不問朝政，不涉黨爭。

所以即便她自幼便被人奉為才女也好，誇讚她聰明伶俐也罷，但她卻從未曾對上位者對父母對任何人有過任何的反駁與否認。

十幾年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那些所謂的全盤接收，事事退避，不聞不問，到底是不是正確的選擇……

此時連秦紫涵自己都不住質問自己：她長這麽大，都從未敢有過一絲真正屬於自己的想法吧？

有了祖父在，秦紫涵自然不用再停留在這裏受父親教誨，只胡亂掩去面上的淚水便朝秦首輔與秦大人施了個禮快步跑開。

秦紫涵剛一回到自己院裏，貼身丫鬟奈兒便當即迎了上來：“小姐……您這是怎麽了，是不是藍府的人欺負您了，我這就去找老爺和夫人為您做主。”

奈兒見自家小姐一路抽泣著就跑了進來，只當即心疼的說道。

“回來！那也不許去！”

秦紫涵一聲呵斥，當即攔下了著急朝門口跑去的奈兒。

“小姐……”

“我只不過是回來晚了些剛被父親訓斥了一通，覺得有些委屈。與藍府無關，此時父親正在氣頭上，你若再去招他才是給我惹禍。”

“老爺？怎麽會……老爺從來都不舍得說小姐您一句，又怎麽會將您訓斥至此。小姐，您有什麽事，不要一個人扛著，若是真是那藍若傾欺負了您，我就是被老爺責罰，也定是要去給您討回個公道的！”奈兒一面拉著秦紫涵的手，一面急切的說著。

秦紫涵聽聞奈兒所言，雖是不能理會她們為何對藍府對藍若傾有著這麽大的敵意，但終歸還是感念她如此記掛自己的。

只見秦紫涵抽出絹帕輕拭著面上的眼淚，紅著眼圈說道：“奈兒，此事真的與藍若傾並無關系。我只是不想聽天由命的嫁給宸王殿下而已，所以才會惹惱了父親。只是我實在想不明白，你們為何一個個的都對她有那麽大的敵意？奈兒你雖然一直跟在我身邊，但是並沒有什麽入宮的機會，更是沒見過藍若傾的，為何連你也對她如此……”

“小姐……您還說跟藍若傾沒有關系？皇上下旨賜婚，本就是天大的好事，更何況，皇上為您賜婚的對象可是大名鼎鼎的宸王殿下啊。您可知天下有多少女人做夢都想得宸王看上一眼，而您馬上就要成為他的妃子了，難道您就一點不激動不高興嗎？小姐，您今日不過是去了趟藍府，回來便有了這麽大的情緒波動，甚至連皇上賜婚您都敢向老爺提出抗議，這難道還不是因為那藍若傾與您說了什麽？”

“奈兒……”秦紫涵本想解釋兩句，但是奈兒卻不依不饒的繼續說道：“小姐，那藍若傾若不是托生在了藍府又生的一副好皮囊，就憑她的名聲，還有什麽臉面在東周都城混下去。您也不是不知道的，她明明應是太子妃，結果太子都因她不忠不貞而改娶了藍府庶女成了今日太子妃；若不是顧忌藍府名聲，想來太子殿下都不想再讓她出現了罷？再說就算她沒當成太子妃，那她也該學會老實做人才是，可她與那將軍夫人的內侄叫什麽江子傑的還不是風流成性，惹得滿城百姓無人不知不人不曉得。當日那江子傑都上了她憲刑司的大門提親了，結果她呢，卻是一心想榜上宸王殿下這顆寶貝大樹，楞是死活不肯承認。最後若不是太子殿下顧忌皇室顏面，將此事息事寧人，她藍府還有何顏面在這都城中繼續立足？就算藍將軍戰功赫赫，那也抵不住有她這麽個敗壞家門的女兒壞了名聲……還有……”

“還有？”秦紫涵看著奈兒一副大義凜然的說辭，只不知如何解釋是好，但卻未曾料想，奈兒竟意猶未盡的繼續數落道：“小姐，出了這麽多的事情，她若但凡知點廉恥，就不會再在大國會上瞎出風頭，丟我東周貴女的臉面。先不說她大國會上那一舞跳的不倫不類，妖魅惑眾，就單是她竟在那紅袖閣中拋頭露面，還搞什麽競價初夜的下流事情，就足以將她浸豬籠一百次的了！再說她武試比試時為何會突然離奇失蹤，至今足足三個多月才又露面，一回來還被皇上破例封了鎮國郡主的頭銜，難道小姐您就一點都不多想一想其中的原有嗎？這還不是因為……”

秦紫涵今日聽聞奈兒所言，實在是刷新了她整個人的認知……

奈兒這樣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府中內侍丫鬟，竟然都會知道如此大量有關藍若傾的負面消息，那整個都城此時對藍若傾的謾罵聲又該如何？

難道她便是在這樣的瘋言瘋語中一路走過的嗎？

秦紫涵的心微微觸痛著，但還是耐著性子將奈兒未說完的話問了出來。

“因為什麽？”

奈兒見自家小姐終於將自己的話聽了進去，只當即喜形於色的繼續說道：“都城裏都在傳著，說她消失的這幾月定是因為之前做的見不得人的勾當太多，所以懷了野種也不自知。而皇上之所以封她鎮國郡主的頭銜，不過是為了給她與藍府一個虛名從而真正收回藍氏手中的兵權罷了……”說及藍氏兵權，奈兒也終是小心三分，只仔細環視著周遭聲動，才故意壓低了聲音說道。

“真是胡言亂語……”秦紫涵實在無法表明自己此時心中的憤懣。一個尚未出閣的花季女子，竟然被世人以如此不堪的眼光與骯臟的言辭所攻擊，卻還能獨善其身的只做自己一想所想所成之事，這是要有那麽強大的內心，多麽堅韌不拔的毅力才能夠做的到呢？

思及至藍若傾那雙冷清的眸子，秦紫涵只覺一時竟無言以對……

原本覺得自己的話起了作用的奈兒，一見秦紫涵如此不滿的情緒，只當即安撫著說道：“小姐，您就是心太善，所以才會被她那一時的表象所蒙蔽，再說，若這些都不是真的，那她為何不一一澄清，反而任憑事情四散。說到底還不是她根本無言以對罷了。小姐，藍若傾真的沒有您想象中的那麽好，她只不過是善於偽裝罷了，平素看著好像一副高冷模樣，但實則卻是妖嬈撫媚四處張揚的風流女子。難道整個都城的人都這麽說還能說錯了她不成？”

“整個都城的人都這麽說還能說錯了不成……”奈兒的這句話就像是一個刺，直抵秦紫涵的心尖，難道所有人都說錯的事就一定是錯的嗎？難道別人說的話就一定正確嗎？

這是多麽可悲的一件事啊……明明是不屑於與不實之論做辯駁，最終落在他人口中卻成了肯定的默認……世俗間這麽多的不公，為何偏要都疊加在她一個人的身上？即便如此，她還是這麽傾世而獨立的活出了自我……那我秦紫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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