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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玉樹蘭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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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聲芳醫者本能發作,張口差點問一句:“皇上是誰要用此藥?”幸好舌頭打結被牙齒一碰疼得鉆心將這句話咽了回去,正色垂目道:“既不再藥案上的都是些民間方子,本不該登堂入室的,皇上既然問了,臣還真聽說有此一方。禦藥房的首領王潔是臣昔日同僚,祖上是前明太醫,他手頭有祖傳下來的一個方子,說是可使五臟盈溢、行如奔馬,日進數服,終日不食亦不覺饑餓。一料分無處,可治五人癱瘓,分十處,可救十人癆病。”

皇帝聞言大感興趣,睜眼道:“真有此物,名喚為何?為何不曾聽聞。”

劉聲芳立即獻寶:“此物名喚瓊玉膏,用材不過尋常,卻能補百損,只是忌諱頗多。臣觀皇上血熱,怕是經不得裏面的人參,故不敢獻。”

皇帝聽劉聲芳說了一遍方子,盤算著這藥老八吃得,橫豎都是保本的藥材,吃多了不礙事兒,若是當真有用,用幾個月害怕沒有子嗣?聞言即下口諭,讓劉聲芳領了禦藥房幾個盡快合成此膏,自然的,要悄悄行事,勿要輕易示人。

忙完這些皇帝心緒也寧了,人也乏了,轉身回了內殿,脫鞋上榻,搶過老八懷裏卷著的被角蓋在自己身上。過了一會兒見這人暴露在外凍得發抖也不肯挨過來,恐他著涼了更難調養回來,雙手伸出蠻橫將人拽入懷中圈著。

等兩個人都一樣暖起來,心跳也漸漸緩做一個頻率。胤禛睜開眼,在胤禩耳邊低聲說:“朕知道你沒睡。年家的事情你最好不要插手,否則朕難容你。”

胤禩沒動,仿若沈眠。

……

第二日封賞西北大軍,但凡有軍功者皆有重賞。年羹堯舉薦者更是不論昔日品階,魚躍龍門、鮮花著錦。

這些胤禩都不知道,他早間醒了看見一個太監立在跟前,正是蘇培盛的徒弟高無庸。這廝年紀輕輕卻也乖覺,面上絲毫不露神色,細心妥帖地服侍胤禩起身,又從角門引了他出去,一路都安排得極為隱蔽,活生生將一個王爺偷運出紫禁城居然也沒讓除了守備之外的人看見。

等胤禩坐上暖轎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皇帝從十四府上搶來的那個女人昨晚還在,今日怎麽不是她來收拾殘局?高無庸也知道內情了,下一步是不是整個養心殿的太監宮女都該知道王爺和皇帝鴛鴦戲水了?

一路胡思亂想,連轎子什麽時候落的胤禩都沒留神。一打簾子出轎門,正要步上臺階,忽然餘光瞧見斜裏一頂老熟悉的銀頂黃蓋紅幃暖轎,裏面彎腰也出來一個人,正是保泰。

“八哥,這個時候才回府?你昨晚被扣在宮裏了?”保泰與胤禩也不客套,避開人上前劈面就小聲問了。

胤禩鬧不準保泰使人守了多久,但眼下立在人來人往的府門前說話也不妥當。於是一笑答曰:“不過起的早些,外面轉轉罷了。再冷的時候就出不了門啦。你幾時來的,怎麽也不先使個人來說一聲?”

保泰果然沒在糾結,直言道:“弟弟想著拜帖投了也不過平白給人把柄,今兒一早讓他們直接過來的,怎麽不見八哥出去?”

胤禩聞言松了一口氣,道:“進來罷,外面站著不是個事兒。我起得早,出門時天還沒亮呢,走得久了這會兒倒是乏了。”

保泰雖然狐疑胤禩一大早出去雞犬不聞的有什麽可以走的,但聽說他乏了倒也印證了先前遠遠看見他下轎時臉色蠟黃印堂發黑的臉色,也顧不得旁的,親自攙扶著胤禩的手道:“八哥府裏的奴才也是不省心的,也不知道多多規勸主子。昨兒凍了一整天,弟弟帶了上好的驅寒傷藥來,八哥不要嫌棄。”

說這話二人一道進了院子,郭絡羅氏早聽說裕親王同自家爺一道回來,皺了皺眉忍著沒去前院,心裏像貓爪一樣難受。哎,跟他搶丈夫的太多了,這些個弟弟們可和哪一位不一樣,爺都舍不得說一句重話。

胤禩不敢留保泰久談,一來是身上太酸軟,二來是腕上昨日被皇帝用瓔珞帶子弄出的瘀傷今日紫黑腫脹,一擡袖子就要露陷兒,連端杯子飲茶都不能隨意;再來就是他的書房也不安全,這幾日他回府自然發覺有人翻動的痕跡,只怕府裏早已眼線遍布。

哄走弟弟,八福晉施施然求見,當然是隨著通傳的小廝一道進來的。胤禩打起精神想要編些不那麽難聽的理由哄騙妻子,誰料妻子只字不問昨夜去處,只從袖中摸出一樣東西:一個沈香木匣子,打開來裏面裝了一只和田玉的蘭花簪子:“這是九弟妹送過來的,說是九弟在西寧淘換來的小玩意兒,給大格格玩的。”

胤禩感念福晉體貼不問去處,也不自尋煩惱,伸手接過匣子翻看,一邊道:“這蓋子裏與底子上都有夾層,只是都空著。若不是欲蓋彌彰,那裏面的東西就被人動過了。簪子拿來我瞧瞧。”

八福晉又遞上簪子,面露不忿之色:“西寧一路也不知有多少狗仗人勢的家夥,可惜了九弟妹與弘旸一番小心。”

胤禩卻笑道:“你我能想到的,你表哥焉能不知。被搜去的不過是尋常書信,或是舊時暗語寫成,老十府邸被抄,那些暗語也見了光,九弟斷不會再用。真正的文書,怕是在這裏——”說到這裏胤禩將手中玉蘭花簪子往桌上一摁,立時斷做兩截,裏面露出一卷薄紙來。

胤禩拾起那卷紙,面含嘲諷道:“你表哥知道養心殿中庭玉蘭花樹是皇帝素來喜愛的,厭惡嫌棄都來不及,又如何會以此花相贈丫頭?可見另有玄機。”

八福晉恍然大悟,斜眼看他:“你們這些個臭男人,一個個滿肚子壞水兒。姑奶奶不奉陪了,九弟妹一個人難免孤單,我去陪她說說話兒。”

胤禩看著妻子離去背影煞是心酸,早幾年為何你就不是這個樣子呢?雖說患難恩情不能忘,但窮途末路的夫妻又能有何出路?

收拾心緒,展開那卷小紙。胤禟用的自是新造的格子密語。

胤禩細細讀了,一開始是略說西寧生活瑣事,不外乎閑極無聊,老四又時常派人口諭謾罵,除此尚好。二來是大罵老十豬腦袋,說好了信閱過即毀,這廝居然不聽話,私藏信件如今自食惡果了吧。三來則是提起日前有人透過身邊何玉柱投遞書帖,說是願以山陜百姓之力相助脫困,不附無道之君,以救恩主,問這事胤禩可曾知道內情。

胤禩讀完便知這樣沒腦子的話定是那令狐義士做的事了,這樣的人實在全憑血性沖動,揭竿而起刀戈相見,難道是讓我愛新覺羅兄弟爭天下麽?

胤禩與胤禟果真想到一處去了。他先是收到哥哥私信,說是近日安排了人可助他脫困,必要時可詐死脫身,不受閑氣。胤禟起先覺著小題大做,但沒過多久便聽聞滯留張家口的老十被抄家奪爵了,心中正憤恨不止,又聽見有山西買賣人求見。當然不見!老四前腳旨意剛走,盯梢的楚宗還在院子裏貓著,見了還不把狼招來?

誰知過了幾日身邊得力太監又偷偷塞了一封書帖過來,說了一段大逆不道的混賬話。胤禟氣樂了,他是恨老四恨得要死,但身為愛新覺羅子孫的榮耀讓他不可能接受這樣的提議,於是將原帖扔回,丟下一句:“此後若再說這話,即差人緝拿。”

胤禩愁死了。老九但凡還有憂患意識也該當即命人鎖了令狐麻煩直送楚宗,否則必成大罪。

傻弟弟隨遇而安甚好,可他心存僥幸,明顯對日後可能出現的局面毫無警惕。

這都是宜妃皇貴妃得寵的緣故,老九與老十一個摸樣,都是混不怕事的——因為他們壓根兒沒想過最壞的結果會攤在自己身上。以前就算闖了天大的亂子,老頭子也不過打罵無視,有得寵的額娘吹幾句枕頭風,什麽事都好辦了。

此路看來死不通了,白費了大半年的謀劃,差點去了半條命。胤禩氣得也不巴巴地給傻弟弟回信了,翻身上榻拉過被角闔眼補補昨晚欠下的瞌睡,先撐著老九晾著。

兄弟同心,胤禩唉聲嘆氣之時,皇宮裏某人居然也對著剛送到的幾封黑金色的密折濃眉緊皺,目露殺機。

楚宗是安排在允禟身邊的明探,除了他自然還有無數暗探樁子,老九那邊有個風吹草動他無一不知。這一次卻是只知有人投了書帖,老九不允,可見手下力度還不夠。仍有蛇蟲鼠蟻蠅營狗茍。

再一折是今早廉親王府門外,裕親王口出大不敬之言一事,細到二人神態對答都一一再錄。

皇帝第一次覺得有些手軟,按著往日脾氣這兩人都跑不了,保泰安上一個附逆大罪就夠他受的。老九更是不在他眼裏。但昨晚剛剛允了讓老八好好考慮,隔日就辦了這兩人他該覺得朕並非真心且言而無信了。

糾結一刻皇帝也不自苦,他是悶不住話的人,一番打算總該讓人知道,直接讓人傳廉親王入宮商議先帝陵寢用物。

誰知傳口諭的人白跑了一趟,說廉親王府門人說王爺去衙門了,跑了衙門又聽說王爺並未點卯。皇帝怒了,老八你又陽奉陰違躲著朕!

誰知這還不是最過分的。到了晚間皇帝再次收到廉親王府密報,說下午時候王爺貼身總管獨自出府,去春和堂抓了一副桃仁並一副祛風活血的散劑。

老八你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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