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能做什麽？

如果是人類,四十年足以讓一個少年人成長為能負擔起一個家庭的成人了,不僅會有愛人子女,甚至孫子也可能有了。

但是對妖怪而言，並不是很長的時間。有些妖怪的生長期長的很，二百歲也僅僅成年而已。四十年,只夠他們長高一些而已。白玉國的具體格局,並沒有什麽大的變化,既沒有擴張多少，也沒有收縮多少。

雖然這些年總有慕名而來的妖怪加入，但同時也有受不了白玉城“苛政”的妖怪出走。

這個不能幹，那個不能幹，想打架也要到外面去,每天還要學習枯燥的人類文字；按理說,對妖怪們而言，一定是會被當作地獄一樣的生活。

但是實際上，能留下來的，都很踏實的留下來了，至於為什麽，他們會很驕傲說——被這樣的生活迷住了，我們可是非一般的妖怪。

除了吃飯，打架，睡覺，之外，他們在這裏發現了更多的東西。

另一個世界的大門在面前打開。

裏面有閃爍著神秘的光彩的東西——創造。

素木走進了亞絲娜的議事廳，他在四十年內很是抓住機會的搜羅書籍，已經以圖書室為中心，擴建了好幾次。他似乎有收集紙質書本的癖好。

亞絲娜覺得這是個值得嘉獎的好習慣，於是很支持他。無論是精神上，還是物質上。

所以，素木對亞絲娜很坦誠，他們走的也挺近。

“據說，越過海洋向西，是有另一片富饒的陸地的，那裏有另一個王朝。”素木手上卷著一本書。

“那又怎樣？”亞絲娜問。

素木回答：“那裏有更多書啊。應該去看看對嗎？”

亞絲娜覺得自己似乎看見一個冒險家從自己的國家誕生。她又問：“怎麽去？那片廣闊的海洋，你想游過去嗎？”

“我們造船。”素木回答，他回答的很認真，“我去找幾個人類的船匠，他們會把主要的技術教給我的，到時候以我們妖怪的能力，一定能造出來超過人類紀錄的船只。”

“是嗎？”說實話，亞絲娜還不太相信，妖怪們能做出來那樣的東西，畢竟，妖怪們的積累還是有點淺薄。要開發新的船只，就要花上很大的力氣，去學習，去創造，去實驗……

對他們而言還有點困難。

當然，一旦亞絲娜決定開始做了，訂立計劃，讓妖怪們向著造出一艘成功的船所努力，最終花上一段時間，也許數十年近百年能造出一艘空前絕後的好船。他們毫無疑問是能做到的，而且也是有價值的好事，惟一的問題是——

“難道就一直朝著造船業發展？”

這是一次國家發展方向的選擇，一旦開始，並不是那麽容易停下的。

就好像學生去選擇自己將來的職業一樣，這是相當重要的時間，足以決定他們將來的樣子。

這是一次很重要的選擇，亞絲娜覺得自己應該把一切弄明白，也要跟妖怪們正經的商量好。

“為什麽不可以？”素木用手中卷著的書點了點案頭，“反正讓他們閑著也是閑著，就讓他們幹點有意義的事吧？”

他是個聰明的妖怪，也讀了很多書，但是還並不能明白亞絲娜的想法。他只是看到過亞絲娜一次群策群力的把白玉城建立起來，認為，如果以同樣的方法大概也能達成自己的願望。 但是當然不一樣，建白玉城的時候，是按圖索驥，所有圖紙技術難題都被有經驗的人類工匠所想辦法解決，妖怪們做的最多的只是——少說話，多幹事；而造出一艘能穿越海洋的船，是開發，是要站在知識和經驗的積累上才能達成的，要達成那個願望，妖怪們會在此道浸淫良久。一旦走上這條道路之後，就會越走越遠。走一條路，往往就是拒絕了別的路。她不能知道，這條路對不對。

她還不能決定。

“再給我一些理由吧。”亞絲娜嚴肅的說道，“光那個理由並不夠。”

“還要什麽理由？”素木疑惑道，“你不喜歡這個想法？”

“我還是挺喜歡的，可是大家會喜歡嗎？”亞絲娜說，又轉頭去跟坐在大殿角落的蛇靈說話，“你想去造艘船嗎？”

蛇靈精神起來：“船？是什麽？是床嗎？”

素木默默鄙視腦殘兒童：“根本不需要什麽喜歡不喜歡的，只要你下了命令，大家都會做的。”

“我當然明白這個。可是這並不我最終想要的。□會讓國家走入死路。”亞絲娜的身上也許缺乏著做為王的霸氣，但是這不妨礙她有著做為王眼光。

“那麽這事你不想做？”素木問道。

亞絲娜站起身來，把案幾上的東西都收拾起來，認真的看著素木，說道：“我確實有興趣，你也有興趣。但是大家可不一定對那東西有興趣。也許他們會對別的東西有興趣，我也會對別的有興趣。興趣很多，我們不能全都實現。光靠我們有興趣，我不想就把大家都拉上這條船上去。但是我不想否認，這也是個好點子。”

“什麽意思？”

“我是說，你去尋找肯支持你的人吧，要讓他們自願加入。也許很多，也許很少。我會讓你們成立白玉國的船業組織，至於我給你們的支援，就看你能拉到多少人了。”亞絲娜把一個難題扔給了素木，“在我回來之前，你把這事搞定。”

“去哪？”蛇靈興奮，“我也去！”

“去看看仙姬，還有，接到消息，十六夜的大限也到了。”

亞絲娜回答，瞟了一眼素木，他一副不知從何著手的樣子。

妖怪們本身就不是容易紮堆的群體，素木身後也並沒有一個志同道合的群體，甚至連一個理解他想法的朋友也不存在。而在武力上，素木雖不弱，卻並不具有亞絲娜這種壓倒性的實力。

“如果最後只有我一個人的話，我一個人可造不出來……”他有點煩惱的看著亞絲娜，去確定自己心中的疑問，“你確定不是你的婉拒？如果是拒絕的話，還是直說吧！”

亞絲娜笑笑：“我絕不食言。天才都是孤獨的，你好好想辦法吧。我倒是很期待我們某一天能駕駛著宇宙飛船飛出大氣層，見識見識無限星空的。”

決定未來的方向這樣的大事，再怎麽謹慎也不過份，亞絲娜覺得，如果光是自己想，那就太自說自話了，不妨讓妖怪們也開始想。

想著想著，就會有答案的。

亞絲娜走出門去。

——

這些年，亞絲娜時常進行著國家“外交”，不過，對於大多沒什麽規矩的妖國而言，“外交”就等於是交朋友，或者，結怨。國主大多以自己的個人喜好來決定所謂的外交——討厭的家夥就全國封殺，要是喜歡的話，也會讓全國都禮待。

常去的國家，當然還是西國。

亞絲娜去西國實在是熟門熟路，蛇靈作為類似侍衛的角色，也常伴亞絲娜左右，他在這裏認識了不少人，玩的很歡快。

乘著飛行妖怪，亞絲娜再度降落到了西國，仙姬的妖侍早就對亞絲娜熟悉了。

“亞絲娜大人來了……仙姬大人正在偏廳喝茶呢，知道您來一定很高興。”

亞絲娜對妖侍擺擺手：“你去忙吧，我自己知道路。”

亞絲娜沿著走廊，走到了偏廳的地方。仙姬盤腿悠然的坐在矮幾旁邊，在讀書，矮幾上面沖泡著一杯淡綠的綠茶，有裊裊的茶煙升起來。

仙姬眉一揚，便看見了亞絲娜，笑道：“你來了，我看你都把我這裏當作自己的家了。”

亞絲娜也笑：“那是因為你把我當作自己人。”

她們兩個人隨意的聊著，數十年的友情，當然不存在什麽生分了。

仙姬聊到她的兒子：“最近又老是向外面跑，心事重重的。兒子越大，就越不可愛了。”

“……其實一直以來我真沒覺得殺生丸有什麽可愛的地方。”亞絲娜實話實說，聳聳肩，“一張臉總是冷冰冰的，與他講話也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似乎我欠了他什麽似的。不過倒是個酷哥啊。”

“殺生丸很可愛的，你不懂我兒子的可愛之處。”仙姬說道，“我最喜歡他那副冰山殼子轟然崩塌的模樣了。”

“惡趣味。”

“不過你確實欠了一點東西，”仙姬面無表情，“欠我們一場戰鬥。”

亞絲娜無語：“……對著友人與友人之子，我怎能下的去手。”

仙姬早就聽過亞絲娜的借口數百遍了，也不在意。話鋒一轉：“他是去找十六夜了。或者說，他的弟弟。”

亞絲娜仔細的端詳仙姬的表情，她嘴角微翹，金色的美麗雙眸光茫閃爍，完全進入了八卦狀態。

她笑了笑，對仙姬說：“看來那件事情已經完全過去了。”

“畢竟也這麽多年了。不要說那些掃興的事情。”仙姬接著說，“據說那個小崽子的半妖有個名字叫犬夜叉。”

“你知道的這麽清楚？”亞絲娜都不知道的這麽清楚。她只是聽自己留在這裏的信使說十六夜的大限將至。

仙姬笑得有點得意：“我還知道今天是那個小崽子母親的葬禮。殺生丸也去了，不知道是不是想要把他帶走。”

“他有什麽想法了嗎？”亞絲娜提起了興趣，“他是想要去把他帶回來嗎？”

“要是帶回來，那我可不幫他養，他要自己養才行。”仙姬笑，“不過，我還真想知道他怎麽養孩子的。”

亞絲娜：“那……那還等什麽，我們也去看熱鬧啊。”

兩人對視一眼，極有默契的同時跳起來，小跑著去了外面。

——

等到把十六夜的棺材送入了墳墓，所有人都散去了，犬夜叉最後回到了自己居住了四十年之久的地方。

十六夜的葬禮，在十六夜的家城主府別院舉行，已經剛剛完畢。小小的院落，慘白的白幡四處懸掛著，隨風微擺。

靈堂中並沒有多少人在，因為十六夜在這個家中本來就是個禁忌，是一段黑歷史。所以，就算是葬禮，也十分冷清。

有著一頭銀白色頭發的小少年，孤零零的坐在靈堂之中，令人註目的不是他看起來只有四五歲大小的身姿，而是他頭頂的兩只柔軟粉嫩的犬耳。

半妖。

這又是一個忽視他們母子二人的原因。種種原因，劃下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把他們與人類隔開。

四十年，足夠一個人生老病死，而對於一個有著妖怪血統的孩子而言，他甚至都沒有長大。

所以，在臉上出現了皺紋的十六夜瀕臨死亡的時候，不得不感嘆：“犬夜叉……我的孩子，看來我沒有機會看著你長大了。”

因為另一半的血統是人類，並且在十六夜的強烈要求下，她的父親默許了這個孩子的存在。而現在，十六夜去世了，而他的父親老城主也在十六夜之前已經去世。現任的城主便完全沒有理由再留下他了。

現任的城主也發出了委婉的逐客令——“你不是人類，就不要停留在人類的世界中了。”

為了失去至親傷心之餘，一直被母親保護的很好，或者說是應了十六夜的父親的要求，一直生長於這個小院子的犬夜叉，同時感覺到了一種無處可去的感覺。世界廣大無邊，可是，他卻覺得，哪個地方也不會讓他停留。

雖然他不是人類，可是也不是妖怪啊！

他在很小的時候，就見過一個妖怪，他一看見他，就一下把他重重的推倒在地，讓他摔的渾身發痛。而暴力行事的人反而皺起眉來很生氣的說：“明明是鬥牙王的血脈，可是畢竟只是個半妖，太弱小了！我不會承認的。”他氣沖沖的走了。

就算母親再怎麽告訴自己——因為他還小，所以還弱，他的父親是一位強大的大妖怪，他也能成長成那麽強大的男人的，他也對妖怪沒有什麽憧憬了。

妖怪與人類一樣，都是不認可半妖的。

那看來，自己只有一條路可選——一個人獨自生活。可是，他卻覺得那樣的生活有點可怕，他心中微微戰栗，可是，大概只有這麽一條路可以選擇吧。

門上掛著的白幡高高的揚起，犬夜叉被風吹的瞇起眼睛，再睜開眼，不似凡人俊美男子似乎是被風帶來一樣無聲無息的出現了。

銀白長發，金色雙眼，華美的袍服，還有披在身上的白色皮毛，只是站在那裏，就能讓人感覺到可怕的氣息，可是卻移不開眼睛……

犬夜叉睜大眼睛，嘴巴開合，喃喃自語：“……父……親？”

作者有話要說：得檢討……不知為何這幾天，懶的要命……I'M so sor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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