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芬芳是個生活作息相當穩定的人，據沈子岑所說，就算當初顧思思在國外，而他成天裏的忙著，她也是該吃吃該睡睡，半點兒不帶磨嘰的。

這會兒忽然如此看重親情，甚至連生活作息都改了，不可能只是一時的心血來潮，指不定和顧思思多少有點兒關系。

果然，方才坐定，她便開口了：“聽說思思這個月的業績不錯？”

我正喝著湯，聞言不由得一驚。

她放手公司的事務已經很久了，平日裏就是休閑養生，從不過問公司的事情。

可這番話，分明意味著她對公司裏的事情了如指掌。這是不是意味著，我的所有動向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其他倒也罷了，總的來說，我都是兢兢業業的履行自己的職責，挑不出什麽錯來。

真正讓人忐忑的，是我借著飛揚的工程，偷偷挪出的五百萬。

雖然沈子岑並未追究，並幫著把這筆數填了回去。可隗芬芳若是知道，就不是這麽說的了。

越想越是心驚，卻不敢聲張，只能默不作聲的低頭喝了一口湯，假裝什麽事也沒發生。

至少，在她問我之前，不能主動承認這件事。

倒是沈子岑微微挑眉：“她跟你說的？”

我一怔，不由自主的看向他。他卻不動聲色的在桌子底下拍拍我的手，示意我不必緊張。

想來，他應該是最了解隗芬芳的人，既然他能如此平靜，便證明隗芬芳應該還不知道我挪用公款的事。

“除了她還能有誰？”隗芬芳冷笑一聲，“這才剛到點，她就迫不及待的回來炫耀了，看我沒有理會，便自討沒趣的又出門了，說是約見什麽客戶。呵……”

原來，是顧思思自個兒邀的功。

懸起的心放下了大半，再次拿起湯匙，才發現手心已經是汗津津了。

隗芬芳又道：“早讓你別讓她進公司，你非不聽。這下可好，業績在哪兒放著，你能不給她升職加薪？銷售部還缺一個副部長呢，你要怎麽辦？”

“副部長？”沈子岑輕嗤一聲：“這個位置，輪不到她來坐。”

“話是這麽說，可人已經盯準位置了，又能怎麽樣？”隗芬芳板著臉：“她能利用淩家給你施壓一次，就能施壓第二次，第三次。若是能力在哪兒放著，卻不肯用人，你下的來臺嗎？”

隨之而來的是一片靜默，沈子岑目光微閃，慢條斯理的剝著碗裏的白灼蝦，悠悠道：“媽，你覺得，她真能永遠保持這樣的業績嗎？”

隗芬芳一怔，片刻之後，忽然露出淺淺的笑意，“你說的沒錯，差點兒就忘了。”

“怎麽？”這會兒倒是輪到我不明白了，輕輕的推了沈子岑一下：“什麽意思啊？你怎麽肯定她不能一直保持這樣的業績？”

隗芬芳和沈子岑同時笑了，便是蘭姐，在接收到隗芬芳的目光後，也無奈的搖搖頭，“二少奶奶，您可還記得，從第一次上班到正式進入工作狀態，您用了多久的時間？”

“大概是……”我思索著，“一個多月吧。”

那會兒正是實習期，我被分配到一所金融公司實習。從了解公司規則，到獨立面對客戶，一個多月已經算是很快的了。

蘭姐又問：“您當初剛進入工作狀態的時候，業績跟老員工比起來如何？”

“當然是遠遠比不上的。”我有些臉紅。

畢竟理論和實戰有著巨大的區別，所有的經驗，都是從現實工作中一點一滴的累積起來的。即便再聰明優秀的人，也不可能剛開始就事事順利，始終得有個進步的過程。

蘭姐點點頭：“是啊，聰慧如二少奶奶，也不可能一開始就能與老員工比肩。那您想想，大少奶奶從未進入過商場，又是憑的什麽，能一個人完成整個銷售部才能完成的數額呢？”

“是顧家？”我靈光一閃，好像抓住了什麽：“你的意思是，是顧家，甚至淩家，在後面出手幫她？”

蘭姐笑而不語，夾了一塊雞肉到隗芬芳碗裏，“夫人，您嘗嘗這個雞肉，廚房說是從山裏運過來的走地雞，吃著倒是不錯。”

隗芬芳點點頭，卻是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頗有些失望的神色。

飛揚的那個單子，無疑讓她對我看重了許多。但或許正是因為這樣的看重，在我想不出這件事的關鍵時，便讓她覺得失望了。

我心急如焚，好不容易讓她對我印象改觀，可不願為著這個事兒導致好不容易累積起來的好感再次一落千丈。

然而越是心焦，便越是想不通個所以然。沈子岑看不下去，提醒道：“顧家和淩家無法插手帝國的業務，如果要幫她，又是憑什麽能幫得到她？”

“當然是因為資源啊。”我脫口而出，在看到他的笑意時，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原來是這樣。”我喃喃道：“顧家和淩家為了幫助她上位，所以利用了手裏的資源，硬是幫她堆砌出現在的業績。可資源是有限的，即便他們發動了身邊所有的可利用資源幫助顧思思沖業績，可也並不是每個人都需要那麽多的地和房子，這個人情資源遲早是要被用完的。”

所以沈子岑才敢篤定，顧思思的業績不可能永遠的保持下去。哪怕這個月銷量驚人，可下個月，再下個月，能用的資源用完了，也就維持不下去了。

隗芬芳笑了笑：“以你的出身，能想到這一點已經是不錯了。記住，商場上的戰爭，可不能只看對方是誰，還要看他後面有什麽樣的力量在支撐。只有走一步看十步，才能成為最終的贏家。否則，事事被人算計著，最終連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她的這番話，算是敲打，也算是提醒。這是不是意味著，她已經完全的把我當成了家裏人，沒有一絲防備，才會借著顧思思的事來教我？

雖然話不太好聽，可其中的意義卻是深重的。我神情一肅，認真道：“謝謝媽的提醒，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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