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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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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錄——

2007年12月,東京市

四十六名咒術師死亡

經咒術協會確認,始作俑者真理優姬逃離

根據咒術規定,其成為處刑對象

等夏油傑趕到真理家的時候,那裏已經看不見一個活人的影子了。除了一堆形狀各異的屍體,無論是優姬還是五條悟都不在。

他撿起那個掉落在地的小冊子,翻到了最後一頁,看見上面的話語。

「我討厭咒術師,過去如此,現在如此,從來如此。」

黑色的字跡並不秀美,甚至可以稱得上醜陋。優姬的那雙手為了儲存咒力,是連寫出一手好字的機會都沒有的。

他看著周圍破破爛爛的一切,忽然意識到優姬從未愛過他。

他們相處了那麽長的時間,推心置腹過不知幾回。然而從頭到尾,優姬都從未真正表現過她對咒術師的厭惡。她看上去溫柔、博愛。無論是咒術師還是普通人,她都一視同仁的相待。

這一度讓他以為五條悟不過是看錯了優姬才說出了“除非是為了咒力,否則優姬是不會和咒術師交往的”這樣的話。

原來如此。

看錯了優姬的那個人是他。

五條悟找不到他人了。

自從五條悟接了硝子的那個電話之後,誰也聯系不到他,也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裏。

他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與此同時失蹤的還有優姬。

有人猜他是追捕真理優姬去了,有人猜他是受不了打擊一個人躲了起來,也有人不懷好意的猜測他其實是和真理優姬一起叛逃了。

但實際上五條悟只是去了一趟富良野,他以前在這邊遠離景點的山村上買了一間小木屋。因為夏天的能夠在這邊看見紫色的薰衣草花海,因為這裏的山谷有無數的鮮花。

然而冬日的富良野是白茫茫的一片,什麽鮮花也見不著。

小屋裏有一張床一張木桌幾個凳子和一個床頭櫃。五條悟小心的把優姬放在床上後便又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

重要的人死後該幹些什麽?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他該怎樣面對這樣的情況。

除了楞楞的看著優姬的屍體,不受控制的去回憶往昔,他什麽也做不了。

他看著優姬躺著的那張床想起他們倆到高專的第一天,他鋪床鋪得來把床踢壞,優姬笑著從他手裏接過床單,告訴他很快就會好的。

他擡頭看見雪,想起他們小時候穿著和服去逛廟會。他帶著她躲開大人,穿梭在人流之中。忽然優姬立在了原處,不隨他走。

「下雪了。」小小的優姬呆呆的擡頭看天空,伸手指給他看黑夜裏飄下的第一朵雪花。

五條悟合住手指,緊緊的用手掌捂著臉,深深的呼出一口氣又猛的倒吸了兩下。冰冷的空氣激得他的胸腔都在顫抖。

優姬……

優姬。

忽然淚水不住的流出起來,巨大的悲傷仿佛在這個時候才外顯了出來,帶著無法抵禦的力量讓淚水傾瀉而下。

他狠狠的抹了一把自己滿是淚水的臉,捏得手指哢嚓作響。

“悟。”恍惚中他覺得自己好像聽見了優姬的聲音,聽見了她的笑容。

可笑容怎麽能夠讓人聽見?於是他擡頭,發現這只是可笑的幻覺。

他走出木屋,小心的帶上門,茫然的看著這白茫茫的天地。他向前走,不出幾步就是一片樹林。樹林裏都是樹。

有他現在唯一需要的那種。

沒有刀他就盡量精確的控制自己的術式,砍下一棵棵的松樹,將它們剖開,修整成型。然後清出一片空地,挖了一個深深的坑。

十二月的富良野真冷啊。他哆哆嗦嗦的做好這一切,躺在土坑裏擡頭看了會兒天空。狂風席卷暴雪,天卻是灰蒙蒙的。

天色漸晚,五條悟終於反應過來,從坑裏爬出來去山腳下的人家那裏借了錘子和釘子。

別人看著五條悟,以為是從雪地裏跑出的鬼。沒問他要錢就把東西給了他,牙齒打顫,雙手合十,只希望他快點走。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現在的確和鬼魂無異。

棺材該怎麽做,下葬有什麽習俗,這些他全都不想管。

他甚至不想讓別人知道優姬的死亡。

這種事情,他一個人知道就好了。

五條悟的手很巧,但也沒有巧到那種地步。木頭與木頭之間的連接做的很粗糙,看上去甚至不怎麽結實。但好歹還是成功的做了出來。

兩方長半方寬。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

他滿身風雪的回到房間,看著優姬已經失去溫度的屍體。

幹涸了的血凝在她的身上,變成了薄薄的一片痕跡。

這樣可不行。五條悟想,雖然優姬不怎麽愛美,可她一直都保持著一副精致優雅的模樣。

他不能讓她就這樣埋於泥土。

於是他拿起桌上僅有的幾個器皿,去屋外弄了點雪回來。然後不安的,像觸碰肥皂泡那樣小心翼翼的擦拭她的身體。

這是一具多麽的富有青春和活力的、美麗的如同象牙雕塑的身體。清晰優美的鎖骨,具有弧度的雙峰和平坦的小腹,還有修長的雙腿同白皙的肌膚。

然而這具身體的雙手已經永遠不會再擁抱他,這個人再也無法眉眼彎彎的看他,不會輕聲的笑著對他說:“悟是笨蛋。”

他想要看見的那個笑容,已經再也、再也沒有機會出現了。

五條悟猛的握緊了拳頭。

等五條悟再一次出現在人們眼前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天一夜。

每當有人問他那段時間去幹了什麽,他就告訴別人他是去追真理優姬去了。但他沒有追到。為什麽連你都追不到?因為他和優姬青梅竹馬,優姬對他過分了解。

五條悟嘻嘻笑笑一點兒也不正經,看上去和往常別無二致。別人也拿他這態度沒有辦法,只能自認倒黴。

然而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有慶祝過生日。

來年春天的時候,五條悟心血來潮去找了伏黑甚爾的孩子。

“你是伏黑惠小弟弟吧?”五條悟雙手插著口袋,出聲問眼前這個刺猬頭的小男孩。

“你是誰?”黑發的男孩轉過頭來看著他,臉上沒什麽表情。

五條悟看著這個可以說和伏黑甚爾是從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孩子,忽然有些疲憊。

簡單的把伏黑惠可以算得上是被他的父親邁回了拋棄他父親的家族這種事情解釋了之後。五條悟蹲下身來看著伏黑惠,“聽了很生氣吧?不過你的老爸已經被我給……”

“並沒有。”男孩平靜的打斷了五條悟的話,“我沒興趣知道那家夥人在哪裏,做些什麽。”

“我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那個家夥了,他長什麽樣子我都記不清楚。”男孩背著磨損嚴重的書包,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的訴說著。

五條悟靜靜的看著這個遠超同齡人成熟的孩子,伸手擡了一下墨鏡。

“不過從你剛才的話中我知道了,津美紀的媽媽也早就不回來了。我們兩人對他們來說已經沒有用了。他們兩個,肯定在我們不知道的地方逍遙快活著吧。”在破舊公寓的陽臺上,紮著馬尾的女孩遠遠的向下看。因為弟弟的回來,她高興的向下招手。

五條悟看著伏黑惠笑了一下,“你,真的是小學一年級?”

“算了。”他從地上站起來按了按血液不流通的腿,“你什麽時候想知道那家夥的事情都可以來問我。那家夥雖然是個爛人,但經歷還是蠻有趣的。”

“我就長話短說,直接進入正題。你有什麽打算?要入住禪院家嗎?”五條悟低頭看著伏黑惠,忽然間他產生了一種錯覺。

他覺得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伏黑甚爾的孩子,而是自己穿越了時間,跑到了伏黑甚爾救下優姬的那天。

“如果我去了禪院家,津美紀會得到幸福嗎?我只關心這個。”伏黑惠說。

在那一瞬間,五條悟覺得自己的確看見了優姬。他看見小小的優姬站在伏黑甚爾的面前,背著小小的書包,渾身鮮血的擡頭看他。

「如果我去了真理家,理子會得到幸福嗎?」

“不會的。”五條悟回答道,但到底是在回答伏黑惠,還是在回答那個小小的女孩。這種事情連他自己都不清楚。

“唯有這點我可以斷言,百分百不會。”五條悟透過滑稽的墨鏡看向過去,站在他面前的伏黑惠卻因為他的回答露出了小獸一樣的嫌棄聲。

今天的他告訴伏黑惠的回答是這樣的,然而那時候伏黑甚爾的回答是怎樣的呢?

可不管是怎樣的回答,優姬最後都因為那騙人的話語和渺小的希望而拼盡了一切。

他想起了無數次跌倒的優姬,想起了富良野一望無際的薰衣草花田,想起沖繩的藍天和廢墟上的塵煙。

五條悟呵呵的笑了一下,不顧伏黑惠臭臉的伸手摸了摸他那顆毛毛躁躁的頭。

“OK,那剩下的就都交給我吧。”他輕松的笑著轉頭離開。

“不過要加油喔,你要變強。”五條悟臉上的笑容逐漸淡去,他仍舊像笑著那樣對伏黑惠說,“起碼不要被我甩開太遠。”

不要……太遠。

五條悟閉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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