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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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過往
35
廚房裏頭“咚咚”的切菜聲震天響，仿佛不是切菜，是在剁什麽人的骨頭。
書房裏莊奕在跟鄒凱看劇本，關著門絲毫不受影響。
客廳沙發上，小陳和劉晗兩個助理抱著水杯心驚膽戰，手不時隨著那邊的聲音顫抖，就怕自己不一小心給殃及了。
兩人心有戚戚然地對視了一眼，在對方眼裏看見了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味道。
這一刻，兩個工作內容其實並不相同的助理產生了惺惺相惜之感。
最後還是小陳保命要緊，去請示了一下李青海，確定沒有其他工作之後，悄無聲息地撤了，臨走還好心地把劉晗也拎走了。
兩個情敵同桌吃飯就夠詭異了，他們倆電燈泡就不湊那熱鬧了。
劉晗年紀小，邊走邊不放心地回頭瞅：“陳哥，咱們就這麽走了？”
“不走等著挨罵啊？”小陳專業助理三十年，走得心安理得，“你今天留在這才是找不痛快呢。放心，陳哥不會誆你的。”
劉晗滿眼欽佩：“陳哥你真厲害。”
小陳跟在李扒皮身邊兒，每天的時間被資本家盤剝殆盡，家裏安排的相親剛吃一半都能被一個電話叫走，已經好久沒有享受過跟年輕姑娘獨處的時光了，看著劉晗崇拜的目光，不由得動了惻隱之心，“我知道的多著呢，看你剛來不久，走我請你吃頓飯去，給你分享分享助理的經驗。”
“恩恩！”劉晗十分開心：“謝謝陳哥，我請你我請你！”
“哪能讓你一個姑娘請客呢。”小陳這點紳士風度還是有的，“火鍋吃嗎？附近有家店，料特別正宗！”
劉晗很激動：“是XX火鍋嗎？我超愛吃那家哎！就是太貴了，我們不怎麽去。”
小陳大手一揮：“今天你陳哥請客，敞開了吃！”
他倆這邊興高采烈地吃火鍋去了，留下三個人詭異地同桌吃飯。
李青海、莊奕、鄒凱各坐一角，各自低頭吃飯。
一塊雞翅落到莊奕碗裏。
莊奕莫名其妙地擡頭：“？”
李青海眉眼溫潤：“你小時候不是很愛吃雞翅嗎，多吃點。”
莊奕眉心抖了抖，沒接他的話，低頭咬了一口。
色澤艷麗的可樂雞翅，甜鹹適中，是他熟悉的味道。
剛吃了幾口，一個炸丸子又落進他碗裏。
李青海語氣溫和：“裏面裹了胡蘿蔔，和以前做的不太一樣，嘗嘗看。”
莊奕忍耐地捏緊筷子，放下吃了一半的雞翅，把丸子夾進嘴裏。
又是一筷子蔬菜落進碗裏。
莊奕忍無可忍：“我小時候不愛吃青椒，現在也不愛吃！”
“嗯，我知道，”李青海笑容溫柔，“所以要吃一點補充營養。”
“要不然，你夾回給我？”
莊奕把青椒丟進嘴裏，嚼了幾口囫圇咽了下去。
小時候他總在李青海家吃飯，但兩人向來是各吃各的，除了莊奕被同學欺負得哭啼啼的時候，李青海會給他夾肉，平時根本就不管他。
他忍不住轉頭瞪了李青海一眼。
這人真是幼稚的沒道理。
李青海回了個詢問的目光：“想吃哪個？”
莊奕：“……不用你管。”
兩人這邊兒眼神對峙暗流湧動，鄒凱那邊兒憋笑憋得簡直要內傷。
李二少這幾年在商場上戰無不勝，精明得過了頭；在感情問題上卻還差得遠呢。
這頓飯又是“小時候”又是“以前”的，言語行動間把鄒凱隔絕在外，就跟雄獸標地盤兒一樣，恨不得在莊奕身上打上他李青海的標簽。
霸道又幼稚，挺好玩兒。
鄒凱看戲一樣吃完了一頓飯，為了防止李二少失去理智找人暴打他，主動去廚房刷了碗。
然後回書房繼續教莊奕演戲，門一關，毫不留情地把醋意熏天的李二少關在了門外。
李青海第二天下午就把工作搬到了莊奕家裏。
鄒凱下午兩點半到，他兩點就到，帶著文件筆記本就在沙發上辦公，晚上硬是賴到他們那邊兒結束，看著鄒凱回了客房才走。
鄒凱心裏樂，他倆要真是想發生點兒什麽，等他走了再開開門出去就行了唄。
他也不點破，任由李青海天天跟防賊一樣盯著他，也就看了莊奕沈湎劇本之後，從自身回憶裏帶出來的頹喪和脆弱。
雖然莊奕沒說過，但是鄒凱知道小朋友以前過得很不愉快，李二少既然想和解，免不了得把過去的舊傷都挖出來，讓它晾在日頭下面見了光，結了痂。
有他看著莊奕，是好事。
一直到了莊奕進組前一天，譚俊峰、小陳、劉晗都在，叫了一家價格堪比日料自助的私房菜的專屬送餐。
飯桌上莊奕還沒徹底從劇本中出來，臉色沈沈郁郁，鄒凱講了幾個笑話都沒能把人逗樂。
瞧著對面快把人裹進懷裏藏起來的李青海，鄒·影帝·凱遲疑地開了口，“老板，我有個問題想問。”
李青海的目光粘在莊奕身上，淡淡道：“問。”
鄒凱：“這幾天我發現你對我敵意很大，特別不滿意。”
小陳、劉晗對視了一眼，心說長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你才發現？
“為什麽呢？”鄒凱一臉疑惑，“我跟莊兒是一個類型的啊。”
小陳、劉晗默默低頭吃菜，還能為什麽，你當著老板的面覬覦他的人，他能不——
等等，他說什麽？
沒等眾人反應，莊奕先炸了。
“啪”地一聲把筷子拍到桌上，莊奕怒道：“誰跟你一個類型？！”
鄒凱無辜地眨眼，“不是嗎？那……”
他瞧了李青海一眼，勉為其難說：“那我和二少一個類型吧。”
李青海不答話，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莊奕撂下筷子就走。
大步進了衛生間，擡手關門的時候，李青海擠了進來。
莊奕看了他一眼，懨懨地說：“你進來幹什麽。”
他下午才演過一幕哭戲，現在眼尾還帶著紅，有種艷麗又脆弱的味道。
李青海反手關上門，因為“一個類型”那句話，目光中露著遮不住的欣愉，反問他：“你進來幹什麽？”
莊奕：“我要上廁所，你出去。”
李青海沒接話，幾步走過來，溫熱的拇指在他眼尾撚了一把，指紋清晰，滑過他眼角最細膩的皮膚。
“下午演的哪一幕。”李青海聲線低沈微啞，“給我說說？”
莊奕步步後退，李青海就跟著逼近，最後被人鎖在角落裏。
莊奕身後是洗手臺堅硬的大理石，前邊兒是高大壯實的李青海，他沒挨到他，但溫熱的體溫卻強勢地將他籠罩在裏面。
“出去說不行嗎。”莊奕忍不住低喝道：“我要上廁所！”
李青海就笑了：“上唄，我攔你了嗎。”
他是沒攔，可他擋在那，莊奕隨便動一下都能碰到他。
莊奕瞪他：“你到底想幹嘛。”
“莊奕，你明天就要進組了，你小時候我沒陪你，你拍這部戲我也不能陪你，我不放心。”李青海低聲說著，兩手撐在洗手臺上，漸漸地將莊奕困在了自己懷裏，“你跟哥說說話，讓哥安個心，行嗎？”
溫和的，和他講道理的李青海；或者強勢的，不講道理的李青海。
莊奕最怕這樣的李青海。
這人離的太近了，他整個人都被他的氣息包裹在裏面，掙不脫，甩不開。
讓人無力，又無奈。
莊奕抗拒似地低著頭，不說話。
“嗯，說話？”李青海湊近了他，嘴唇貼著他的耳廓，“你進組了，哥一個月都睡不好覺，跟哥說兩句吧，行嗎小莊奕？”
他呼出的氣墜在耳畔的鉆石上，沈甸甸地仿佛帶了重量。
莊奕平了口氣，偏頭躲開他熾熱的氣息，“下午演的是試劍大會上，清逸的佩劍被人折斷，身上所有法器都被搶走了。”
李青海為了他特意去看過原著，書中這把劍是師姐於清渺送清逸的拜師禮物，伴隨著清逸進入清遠宗的每一天，修士能找到契合的仙劍十分不易，清逸身受重傷又折了劍，修道根基岌岌可危。
李青海想了想，“小時候我送你的MP3……”
莊奕說：“壞了。”
李青海猶豫了片刻，還是問：“怎麽壞的？”
莊奕沈默，不想回答。
李青海也不催他，只是虛虛地環著他。
過了一會兒，莊奕說：“踩壞的。被搶走了，他們說我聽男人唱歌是變態，就把MP3踩壞了……”
那時候學校的環境對他已經非常惡劣了。
班裏男生不知道從哪打聽到班主任撕了他的書，還罵他“道德敗壞”，於是更加肆無忌憚，課間經常圍在他課桌邊喊他變態，自習課則會從四面八方飛橡皮、紙團、垃圾過來砸他。
男孩間不見血的惡作劇，自以為主持正義、無傷大雅，卻一天一天地在莊奕心裏累積著無法消磨的傷害。
他漸漸地無法專心學習，連自己最喜歡的書也看不進去，他只好在不上課的時候都插著耳機，MP3裏面李青海的聲音仿佛一道天然的屏障，能幫他隔絕那些惡意的辱罵。
後來有一天被孫偉發現，他一把搶過了MP3。
耳機線脫離，MP3自動變成公放模式，少年變聲期之後略帶沈啞的歌聲從裏面傳出來。
“天天聽男人唱歌，有病！”孫偉像抓住了他什麽把柄，大聲說：“還是錄音，不知道躲在哪偷錄的，太變態了！”
眾多男生一齊起哄，莊奕要過來搶，被無數雙手攔住。
他們把瘋了一樣掙紮的莊奕死死地按在地上，大笑著在他面前把MP3踩得稀爛，還每人都上去剁了幾腳，直到莊奕再也不能從那些碎片裏面撿起什麽有用的東西。
莊奕的臉在地上磨破了皮，帶著泥土和腳印，血從他額頭上流下來，滑過他的眼角，留下濕潤的痕跡。
那天之後，他回家把李青海送他的所有東西都翻了出來，圍巾，鞋子，鑰匙扣，手表，他從李青海家穿走的衣服，還沒來得及還回去的書，旱冰鞋，MP3剩下的充電器和耳機，李青海領他抓娃娃抓到的毛絨玩具，玩游戲送的禮品，甚至還有一個刻著小熊的zippo打火機——沒加油的……
李青海那會兒任性又隨性，看見什麽東西有意思了就隨手買來送他，莊奕零零碎碎收拾了兩大箱子，他那時候冒出個奇異的念頭：要把這些東西都扔了，趁著他們還完好無損的時候，省得有一天被人搶走踩壞了，他又會那麽難過。
他打車把箱子搬到河邊去，又猶豫了，自己坐在河邊兒把那些大大小小的物件一個一個拿出來看，看了一個下午。
天都黑下來，他咬牙抱起箱子，整個丟進了河裏。
就是曾經李青海從冰窟窿裏救他上來的地方，他把那些東西又從那兒扔了下去。
扔了以後，他就再也不用擔心了，再也不會因為失去這些東西而難過了。
一只手落在他頭頂。
溫暖的觸感把他從回憶中喚醒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久等啦，最近太忙的說，本來定了昨天更新，然後加班到八點半，於是又沒能更，還欠了基友一篇燉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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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裏莊奕在跟鄒凱看劇本，關著門絲毫不受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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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心有戚戚然地對視了一眼，在對方眼裏看見了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味道。
這一刻，兩個工作內容其實並不相同的助理產生了惺惺相惜之感。
最後還是小陳保命要緊，去請示了一下李青海，確定沒有其他工作之後，悄無聲息地撤了，臨走還好心地把劉晗也拎走了。
兩個情敵同桌吃飯就夠詭異了，他們倆電燈泡就不湊那熱鬧了。
劉晗年紀小，邊走邊不放心地回頭瞅：“陳哥，咱們就這麽走了？”
“不走等著挨罵啊？”小陳專業助理三十年，走得心安理得，“你今天留在這才是找不痛快呢。放心，陳哥不會誆你的。”
劉晗滿眼欽佩：“陳哥你真厲害。”
小陳跟在李扒皮身邊兒，每天的時間被資本家盤剝殆盡，家裏安排的相親剛吃一半都能被一個電話叫走，已經好久沒有享受過跟年輕姑娘獨處的時光了，看著劉晗崇拜的目光，不由得動了惻隱之心，“我知道的多著呢，看你剛來不久，走我請你吃頓飯去，給你分享分享助理的經驗。”
“恩恩！”劉晗十分開心：“謝謝陳哥，我請你我請你！”
“哪能讓你一個姑娘請客呢。”小陳這點紳士風度還是有的，“火鍋吃嗎？附近有家店，料特別正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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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倆這邊興高采烈地吃火鍋去了，留下三個人詭異地同桌吃飯。
李青海、莊奕、鄒凱各坐一角，各自低頭吃飯。
一塊雞翅落到莊奕碗裏。
莊奕莫名其妙地擡頭：“？”
李青海眉眼溫潤：“你小時候不是很愛吃雞翅嗎，多吃點。”
莊奕眉心抖了抖，沒接他的話，低頭咬了一口。
色澤艷麗的可樂雞翅，甜鹹適中，是他熟悉的味道。
剛吃了幾口，一個炸丸子又落進他碗裏。
李青海語氣溫和：“裏面裹了胡蘿蔔，和以前做的不太一樣，嘗嘗看。”
莊奕忍耐地捏緊筷子，放下吃了一半的雞翅，把丸子夾進嘴裏。
又是一筷子蔬菜落進碗裏。
莊奕忍無可忍：“我小時候不愛吃青椒，現在也不愛吃！”
“嗯，我知道，”李青海笑容溫柔，“所以要吃一點補充營養。”
“要不然，你夾回給我？”
莊奕把青椒丟進嘴裏，嚼了幾口囫圇咽了下去。
小時候他總在李青海家吃飯，但兩人向來是各吃各的，除了莊奕被同學欺負得哭啼啼的時候，李青海會給他夾肉，平時根本就不管他。
他忍不住轉頭瞪了李青海一眼。
這人真是幼稚的沒道理。
李青海回了個詢問的目光：“想吃哪個？”
莊奕：“……不用你管。”
兩人這邊兒眼神對峙暗流湧動，鄒凱那邊兒憋笑憋得簡直要內傷。
李二少這幾年在商場上戰無不勝，精明得過了頭；在感情問題上卻還差得遠呢。
這頓飯又是“小時候”又是“以前”的，言語行動間把鄒凱隔絕在外，就跟雄獸標地盤兒一樣，恨不得在莊奕身上打上他李青海的標簽。
霸道又幼稚，挺好玩兒。
鄒凱看戲一樣吃完了一頓飯，為了防止李二少失去理智找人暴打他，主動去廚房刷了碗。
然後回書房繼續教莊奕演戲，門一關，毫不留情地把醋意熏天的李二少關在了門外。
李青海第二天下午就把工作搬到了莊奕家裏。
鄒凱下午兩點半到，他兩點就到，帶著文件筆記本就在沙發上辦公，晚上硬是賴到他們那邊兒結束，看著鄒凱回了客房才走。
鄒凱心裏樂，他倆要真是想發生點兒什麽，等他走了再開開門出去就行了唄。
他也不點破，任由李青海天天跟防賊一樣盯著他，也就看了莊奕沈湎劇本之後，從自身回憶裏帶出來的頹喪和脆弱。
雖然莊奕沒說過，但是鄒凱知道小朋友以前過得很不愉快，李二少既然想和解，免不了得把過去的舊傷都挖出來，讓它晾在日頭下面見了光，結了痂。
有他看著莊奕，是好事。
一直到了莊奕進組前一天，譚俊峰、小陳、劉晗都在，叫了一家價格堪比日料自助的私房菜的專屬送餐。
飯桌上莊奕還沒徹底從劇本中出來，臉色沈沈郁郁，鄒凱講了幾個笑話都沒能把人逗樂。
瞧著對面快把人裹進懷裏藏起來的李青海，鄒·影帝·凱遲疑地開了口，“老板，我有個問題想問。”
李青海的目光粘在莊奕身上，淡淡道：“問。”
鄒凱：“這幾天我發現你對我敵意很大，特別不滿意。”
小陳、劉晗對視了一眼，心說長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你才發現？
“為什麽呢？”鄒凱一臉疑惑，“我跟莊兒是一個類型的啊。”
小陳、劉晗默默低頭吃菜，還能為什麽，你當著老板的面覬覦他的人，他能不——
等等，他說什麽？
沒等眾人反應，莊奕先炸了。
“啪”地一聲把筷子拍到桌上，莊奕怒道：“誰跟你一個類型？！”
鄒凱無辜地眨眼，“不是嗎？那……”
他瞧了李青海一眼，勉為其難說：“那我和二少一個類型吧。”
李青海不答話，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莊奕撂下筷子就走。
大步進了衛生間，擡手關門的時候，李青海擠了進來。
莊奕看了他一眼，懨懨地說：“你進來幹什麽。”
他下午才演過一幕哭戲，現在眼尾還帶著紅，有種艷麗又脆弱的味道。
李青海反手關上門，因為“一個類型”那句話，目光中露著遮不住的欣愉，反問他：“你進來幹什麽？”
莊奕：“我要上廁所，你出去。”
李青海沒接話，幾步走過來，溫熱的拇指在他眼尾撚了一把，指紋清晰，滑過他眼角最細膩的皮膚。
“下午演的哪一幕。”李青海聲線低沈微啞，“給我說說？”
莊奕步步後退，李青海就跟著逼近，最後被人鎖在角落裏。
莊奕身後是洗手臺堅硬的大理石，前邊兒是高大壯實的李青海，他沒挨到他，但溫熱的體溫卻強勢地將他籠罩在裏面。
“出去說不行嗎。”莊奕忍不住低喝道：“我要上廁所！”
李青海就笑了：“上唄，我攔你了嗎。”
他是沒攔，可他擋在那，莊奕隨便動一下都能碰到他。
莊奕瞪他：“你到底想幹嘛。”
“莊奕，你明天就要進組了，你小時候我沒陪你，你拍這部戲我也不能陪你，我不放心。”李青海低聲說著，兩手撐在洗手臺上，漸漸地將莊奕困在了自己懷裏，“你跟哥說說話，讓哥安個心，行嗎？”
溫和的，和他講道理的李青海；或者強勢的，不講道理的李青海。
莊奕最怕這樣的李青海。
這人離的太近了，他整個人都被他的氣息包裹在裏面，掙不脫，甩不開。
讓人無力，又無奈。
莊奕抗拒似地低著頭，不說話。
“嗯，說話？”李青海湊近了他，嘴唇貼著他的耳廓，“你進組了，哥一個月都睡不好覺，跟哥說兩句吧，行嗎小莊奕？”
他呼出的氣墜在耳畔的鉆石上，沈甸甸地仿佛帶了重量。
莊奕平了口氣，偏頭躲開他熾熱的氣息，“下午演的是試劍大會上，清逸的佩劍被人折斷，身上所有法器都被搶走了。”
李青海為了他特意去看過原著，書中這把劍是師姐於清渺送清逸的拜師禮物，伴隨著清逸進入清遠宗的每一天，修士能找到契合的仙劍十分不易，清逸身受重傷又折了劍，修道根基岌岌可危。
李青海想了想，“小時候我送你的MP3……”
莊奕說：“壞了。”
李青海猶豫了片刻，還是問：“怎麽壞的？”
莊奕沈默，不想回答。
李青海也不催他，只是虛虛地環著他。
過了一會兒，莊奕說：“踩壞的。被搶走了，他們說我聽男人唱歌是變態，就把MP3踩壞了……”
那時候學校的環境對他已經非常惡劣了。
班裏男生不知道從哪打聽到班主任撕了他的書，還罵他“道德敗壞”，於是更加肆無忌憚，課間經常圍在他課桌邊喊他變態，自習課則會從四面八方飛橡皮、紙團、垃圾過來砸他。
男孩間不見血的惡作劇，自以為主持正義、無傷大雅，卻一天一天地在莊奕心裏累積著無法消磨的傷害。
他漸漸地無法專心學習，連自己最喜歡的書也看不進去，他只好在不上課的時候都插著耳機，MP3裏面李青海的聲音仿佛一道天然的屏障，能幫他隔絕那些惡意的辱罵。
後來有一天被孫偉發現，他一把搶過了MP3。
耳機線脫離，MP3自動變成公放模式，少年變聲期之後略帶沈啞的歌聲從裏面傳出來。
“天天聽男人唱歌，有病！”孫偉像抓住了他什麽把柄，大聲說：“還是錄音，不知道躲在哪偷錄的，太變態了！”
眾多男生一齊起哄，莊奕要過來搶，被無數雙手攔住。
他們把瘋了一樣掙紮的莊奕死死地按在地上，大笑著在他面前把MP3踩得稀爛，還每人都上去剁了幾腳，直到莊奕再也不能從那些碎片裏面撿起什麽有用的東西。
莊奕的臉在地上磨破了皮，帶著泥土和腳印，血從他額頭上流下來，滑過他的眼角，留下濕潤的痕跡。
那天之後，他回家把李青海送他的所有東西都翻了出來，圍巾，鞋子，鑰匙扣，手表，他從李青海家穿走的衣服，還沒來得及還回去的書，旱冰鞋，MP3剩下的充電器和耳機，李青海領他抓娃娃抓到的毛絨玩具，玩游戲送的禮品，甚至還有一個刻著小熊的zippo打火機——沒加油的……
李青海那會兒任性又隨性，看見什麽東西有意思了就隨手買來送他，莊奕零零碎碎收拾了兩大箱子，他那時候冒出個奇異的念頭：要把這些東西都扔了，趁著他們還完好無損的時候，省得有一天被人搶走踩壞了，他又會那麽難過。
他打車把箱子搬到河邊去，又猶豫了，自己坐在河邊兒把那些大大小小的物件一個一個拿出來看，看了一個下午。
天都黑下來，他咬牙抱起箱子，整個丟進了河裏。
就是曾經李青海從冰窟窿裏救他上來的地方，他把那些東西又從那兒扔了下去。
扔了以後，他就再也不用擔心了，再也不會因為失去這些東西而難過了。
一只手落在他頭頂。
溫暖的觸感把他從回憶中喚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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