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雨淅淅瀝瀝地下了一個晚上，早晨雨勢又變大了。

莊奕昨天失眠，不知道幾點才睡著的，被鄒凱推醒的時候感覺頭痛欲裂，簡直想把人從樓上扔下去。

鄒凱給他把窗簾拉開，露出外面灰蒙蒙的天，坐在床邊扯他被子，“起了起了，今天大陰天，適合吃涮鍋子。”

莊奕煩的不行，拉著被子往臉上蓋，“大早起的吃什麽涮鍋！”

“中午吃火鍋，現在得出去買菜啊。”鄒凱把他被子拽下來，“快別睡了，跟哥哥出去買菜去！”

莊奕揉著幹澀的眼睛，語氣十分暴躁：“你自己去不行嗎！你找不到超市還是找不到我家？！”

“多買點菜這兩天就不出去了，我一個人哪拎得過來，而且外面還下著大雨。”鄒凱義正言辭地說：“我上上個金主說了，淋雨傷頭發，容易引發中年危機。”

“……”莊奕伸腿，一腳把他踹下了床。

最後他還是被鄒凱從床上轟了起來，去衛生間沖了個澡，吃了鄒凱煎的雞蛋，然後睜著惺忪的睡眼被鄒凱拽出了門。

離他家小區不遠有個小超市，莊奕全程都是游離狀態跟著鄒凱，在後邊兒推車都差點睡著了，好在鄒凱根本沒指望他別的，挑菜稱菜都自己動手。

鄒凱動作麻利，不一會就買了一堆，足夠兩人一直在家裏宅到周一試鏡了，結了賬出來，莊奕還是困得不行，跟他撐著一把傘往回走，邊走邊打瞌睡。

“這是昨天半夜做賊去了？”鄒凱雙手提著東西，不滿地數落他，“傘往這邊挪點，我肩膀都濕了！”

這位潔癖成性，莊奕打了個哈欠，把大半傘面都挪到他那邊，自己整個肩膀都露在了外面。

鄒凱滿意了，又說：“我早晨起來看了一眼，你已經沖到第二名了，跟周洋就差兩萬人氣了！”

莊奕忍不住又打了個哈欠，“兩萬還叫‘才’？周洋有公司做後盾，我的人氣要是再漲，王尋就該花錢給他買水軍了。”

“王尋這壓一捧一的太不要臉了，不過沒事，我看你這回人氣很高，也不是沒有希望的。”鄒凱用胳膊肘頂頂他，十分義氣地說：“大不了咱們也買水軍，看在咱倆關系好的份上，我出一百支持你，不能再多了！”

“滾吧你，”莊奕忍不住踹了他一腳，“一百塊錢你還買水軍，你以為水軍是撿破爛的？”

鄒凱誇張地“嗷”了一聲，一蹦三尺高，嘴裏還要跟他理論：“一百塊錢怎麽啦，你別看不起一百塊錢，我當年在橫店當群演的時候，一天才給六十呢！”

他躲開莊奕後面踹來的一腳，自己脫離了傘的範圍在前面跑，“你怎麽一言不合就上腳，一腳泥多臟呢，不是哥哥不支持你，最近《星際戰爭》又出新皮膚了，我實在是——”

他後面的話戛然而止，像是忽然被人捏住了脖子一樣瞬間消聲了。

“？”莊奕不明所以，幾步跨過轉彎處，正好跟李青海來了個對視。

大雨如註，李青海沈默地站在雨中，黑色的發尖不停地滴著水，昂貴的襯衣西褲淋得濕透，通紅的眼中翻滾著滔天的怒焰。

“莊兒，這是——？”鄒凱遲疑地回頭去瞧莊奕。

“滾！”李青海看都不看他，從牙齒間推出一個字。

莊奕站在原地，低聲跟鄒凱說：“你先回去。”

“那、那好，我先回家。”現場的氣氛太過冷凝，鄒凱胡亂打了聲招呼，把莊奕手裏拎著的菜統統接過來，傘都沒要，冒雨就跑了。

也沒敢跑遠，幾步鉆進了門衛室，怕這兩人有什麽事。

李青海的臉色蒼白得厲害，他看著瞬間升起滿身戒備和冷漠的莊奕，聲線低啞：“那個叫鄒凱的小藝人？怎麽，先去他家住，再來你家住嗎？”

莊奕驀然變了臉色，“你調查我？”

李青海猛然跨前一步，把莊奕按在了後面的圍墻上！

莊奕的後背重重地撞在濕滑冰冷的圍墻上，雨傘掉到了一邊，李青海單手撐在他臉側，把他困在其中，濃烈的酒氣撲鼻而來。

“你們都住一塊了，還怕我調查？”李青海語氣森冷，“他給你做飯，買菜，還幹什麽了？你們在一塊了？”

水線從圍墻狹窄的外檐上滑落，嘩啦啦地澆在兩人頭上，瞬間就將兩人淋了個透濕。

李青海低頭俯視莊奕，像獨狼盯著自己的獵物，眼中布滿了紅血絲，目光又兇狠又狼狽，“昨天跟我說不願意，不喜歡，不想再走這條路，轉頭就跟別的男人睡一塊兒了？”

他的心口撕裂一般地痛，盛怒之下口不擇言，“莊奕，你真是長進了，我沒教你的你都跟別的男人學會了是不是？讓人艹的滋味兒好受嗎？”

莊奕聞言臉色驟變，右手捏緊一拳重重打在李青海臉上！

李青海被打得側過臉去，他舔了舔裂開的嘴角，啐出一口帶血的唾液，忽然伸手捉了莊奕的手，反手把他按在墻上！

這個姿勢的侵略性太高，莊奕一怔，瘋了一樣地掙紮，但李青海身高體重都有優勢，像山一樣壓制著他，他根本就掙脫不開！

李青海單手扭住他的雙手，另一只手捏著他的下巴強迫他偏過頭來，低頭兇狠地吻了上去！

濃郁的酒氣彌漫到整個口腔，莊奕毫不猶豫，張嘴就咬，血腥味霎時間在兩人唇齒間蔓延開來！

李青海眼眸微瞇，眼中戾色一閃而沒，他不管不顧地吻著他，仿佛只有這樣，才能確定他是莊奕，那糾纏了七年的噩夢，那兩千多個難眠的夜晚，只有他才是救贖！

他一想起剛才看到的畫面，莊奕和那個男人買菜回來，合撐一把雨傘，開著親密的玩笑，就覺得心裏仿佛被人生生割了一刀，翻滾起的全是帶著血腥的罪念！

那個男人還敢自稱“哥哥”，莊奕的哥是他，只能是他！

他的莊奕，只能屬於他一個人！

李青海近乎絕望地吻著他！

雨水順著他線條鋒利的面部滑落，砸落在莊奕臉上，混著嘴裏染著血的酒味，冰冷有如窒息，帶來了近乎溺斃的錯覺，而唯一的溫熱和氣息，都來源於那個對他兇狠掠奪的人。

良久之後，李青海禁錮般的勁道終於稍稍松懈下來。

他手上勁道一松，莊奕立刻反手扣住他的手臂，屈身使力，一個擰身把李青海狠狠地摔進了雨地裏！

莊奕胸口劇烈地起伏，眼尾通紅，死死地瞪著他。

“李青海，你他媽的，”莊奕眼神兇狠，像被逼到絕路的小獸，“你滾，別他媽的讓我再看見你！”

李青海摔在雨裏，滾了一身的泥，他舔了舔牙齒間的血，聲音冷得直掉冰碴：“跟別人上床行，給我親一下就不行？”

莊奕暴怒，“我他媽跟誰上床也不跟你！”

“你跟誰，你想跟誰？！”這句話直直戳進李青海心裏，他爬起來不管不顧地撲過去，要把莊奕往自己懷裏按。

他喝了一夜酒，控制力比平時差得遠，莊奕掙開他的手，一腳踹在他身上，把他踹回了雨地裏。

莊奕喘著粗氣，死死地盯著他，一字一頓地從牙縫裏往出擠：“李青海，別逼我揍你！咱倆沒關系了，你他媽這麽糾纏，有意思嗎？！”

他轉身就走，步子大的仿佛跟他同處一塊土地都覺得難受。

李青海手撐了一下，沒能再爬起來，他盯著莊奕的背影，聲音沙啞，“莊奕，你真的——你這麽狠心。”

莊奕的腳步狠狠地頓了一下，又狼狽地加快了步子。

李青海坐在雨地裏，看見莊奕的背影在雨中走遠了，鄒凱跑過來面帶尷尬地看了他一眼，小跑著把傘撿回來放在他手邊，然後匆匆跑去追莊奕了。

李青海可以掐著他的脖子把他摁在地上，讓他滾，讓他離莊奕遠一點。

可是他沒動。

莊奕厭惡他，他身邊有別的男人，趕走鄒凱，還會有別人。

他的莊奕，從14歲開始，他教會他喜歡，教會他男人之間的事情，又小心翼翼地護著他，克制著自己不傷了他。

——不要他了。

他的莊奕真的不要他了。

暴雨傾盆。

李青海緩緩地閉上眼睛，從內到外被雨水淋了個透，冷得徹骨。

——————

莊奕進門就進了衛生間，把淋浴開到最大兜頭就沖，他迎著淋浴張開嘴，讓水流瘋狂地打在嘴裏，要把那個人的味道全部都沖走！

他伸手狠狠地搓著嘴唇，像是要生生搓掉一層皮一樣！

冰涼的水流沿著喉管流下去，胃部痙攣，莊奕俯身劇烈地幹嘔起來。

像是要把五臟六腑都一起吐出來，他吐著吐著，眼淚就湧了出來，在冰涼的面部滑過，有種滾燙的錯覺。

像曾經，漫長塵封的記憶中，那人靈巧而有力的手。

許久之後，莊奕關了水，把濕透的衣服扒下來丟進洗衣機，赤著身體走出衛生間。

鄒凱就等在客廳裏，默默地遞給他一塊幹毛巾。

莊奕接過毛巾在臉上胡亂抹了一把，一言不發地回了房間，“砰”地一聲甩上門。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猜莊奕以後還會心軟嗎（狗頭）

我想寫小甜餅小甜餅~~~~(>_<)~~~~

下篇文開小甜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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