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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八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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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八章 (3)

是忍不住抖了抖眉梢,心裏一陣陣的發酸。他撇著嘴,不再說什麽,拉起她的手,慢慢的陪著她一起朝前走,月光如水,他的心情已是漸漸的開朗起來。

轉彎過去便是她家的大門,他停了下來,將手裏提著的藥包遞到了她的手中,努力的用平靜無波的聲音說道:

“大夫交待的話,你都明白了。藥要好好吃,沒吃完之前,別再往跑來跑去的,尤其少往男人堆裏紮!幸虧今天就我一個人送你過來,這件事情也只有我一個人知道。不然,你的臉面要往哪裏放?還有,不要總咬自己的嘴唇,本來嘴唇就長的不好看,再這麽咬下去,變成兔子似的三瓣嘴,難看的要命,將來誰還願意娶你?聽見沒有?我說完了,進去吧。”

他說完這些越來越帶著命令口吻的話,不待她回答,便飛快的從她眼前跑走了。她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禁不住抱緊了自己胸前的舊包袱,戀戀不舍的走進了自己家的大門。她並不知道的是,他在轉過身去的那一剎那,唇邊早已掛上了難得的笑容,腳步輕快的幾乎要飛起來。他像只鳥兒一樣在空曠的街上飛跑,他大笑,他一蹦三尺高,他吹起了口哨。

一切,只為了她那一句:我喜歡你,很喜歡。

只是,他卻沒有想到,他和她長達數年的分離,已是近在眼前……

作者有話要說:

☆、番外之二 百煉鋼與繞指柔(上)

作者有話要說: 各位,實在不好意思啦,因為臨近年關,月底又將至,公司裏的事情越來越多,所以更新的頻率就不會很快了。長篇的更新大約沒有時間寫了,只能爭分奪秒的寫點番外小文給大家打打牙祭。待過了這個星期最忙碌的時刻,我會抓緊時間更新後文的。希望大家能喜歡這些小番外,有些正文裏沒有講述的事情,在番外裏都會陸續發表的。大家不要著急哦!:)

在印度藍伽訓練營的時候,好學又刻苦的狄爾森難得有清閑下來的時候。當時他還是連長,盡管軍職不高,但也有了相應的軍官福利。除了軍餉比普通士兵稍高,夥食稍好之外,還能享受到一周有一天休息的待遇。不過,他卻很少使用這項在很多士兵們眼中艷羨不已的福利,因為他的休息天常常都會在訓練場上度過。

不管是刮風下雨,打雷閃電,還是艷陽高照,暑熱當頭,只要是他自己安排好的任務,他都會雷打不動的出現在訓練場上,直到認認真真的做完所有的操練動作。訓練營裏幾乎人人都知道他的這條不成文的慣例,但凡有誰要在他休息日的時候找他有點什麽事情,誰都知道別去他的營房,因為他一準不在那裏。要找他,除了去訓練場,別無二地。

唯一例外的只有一次,也是絕無僅有的一次。不是為了他自己,而是為了韓婉婷。

經過了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才來到藍伽訓練營的韓婉婷,當親眼見到了自己要尋找的愛人時,長久以來懸在心頭的那塊大石頭頓時轟然落地。也許正是因為解了心中的憂慮,原本緊繃的神經為之一松,強撐下來的身體終於到了極限,再也無法堅持。

剛來才三天的她便倒下了,病勢洶洶,盡管經過了美國軍醫的及時醫治,但透支太久的身體還是無法很快恢覆健康。她纏綿病榻足足一個星期,才勉強恢覆了一點精神。擔心她身體狀況的狄爾森幾乎每天下操後都要去醫院的病房探視她,但礙於身份和時間的關系,他只能短暫的駐留片刻,向醫生詢問一下她的病況便不得不離開。

一天午後,她午睡醒來,居然看見狄爾森就坐在自己的病床邊。他正埋首在一本厚厚的英文書裏,看得很是認真。算起來,他們已經有整整一個星期沒有見過面了,因為聽護士小姐說,每次他來的時候,不是她吃了藥剛睡下,便是睡得昏昏沈沈尚未醒來的時候。她可是好久沒和他一起說話了,如今能再看到這張她思念了很久的面容,一時間,竟有些感動。

她想叫他的名字,誰料到剛要開口,反倒咳嗽起來。他一聽見動靜,連忙放下了手中的書,輕輕的扶起她,拿起桌上的水杯,湊到她的唇邊,小心翼翼的餵她喝水。她喝了幾口,可能是不小心岔了氣,一下子嗆得滿臉通紅,淚水漣漣。他有些發急,立刻坐到了她的身邊,大手在她的背上又是拍又是撫,一臉的灼色:

“這是怎麽了?好好的,怎麽嗆成這樣?好點了嗎?還難受嗎?我看還是找醫生過來再給你檢查一下比較好。”

說著,他便要起身去尋醫生,卻一把被韓婉婷抱住了胳膊。她抱著他的胳膊,順勢倒在了他的胸前,深深的呼吸著他身上的味道,滿足的閉上了眼睛,堅定的搖著頭,低聲喃喃道:

“不要去!有你陪著我,我就會好了。”

他沒有站起來,靜靜地坐在她的身邊,擁著她纖瘦的身體,看著她憔悴而倦怠的面容,心中不免為她感到心疼。他伸手輕輕觸了觸她還在微微發燙的臉頰,低聲責道:

“你總是這樣讓人不省心!從小就不聽話,隔三差五的就愛給我找麻煩,如今大了,更是把麻煩都帶到國外來了。我被你麻煩了十多年,慣了也就罷了,偏你還要跑到國外來麻煩別人,讓所有人都被你嚇得不輕,我看你啊,都快修煉成麻煩精了!”

她早已習慣了他的口是心非和奇怪的關心方式,慢慢地從他的懷中擡起頭來,眨著美麗的黑眼睛,柔柔的看著他,低低的含笑而語:

“這個麻煩精還打算再麻煩你幾十年呢,你準備好再受這幾十年的苦嗎?”

她凝視著他,看到他藍色的眼睛裏有溫柔的眼波在流轉,那麽美又那麽清澈的藍色,好像她曾經看到的太平洋。他的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俯首吻了吻她的額頭,伸手將桌上放著的一碗藥端了過來,遞到她的唇邊,微笑著道:

“那幾十年的苦我可以慢慢吃,但是,現在,你眼前的苦,是你必須馬上承受的。”

韓婉婷瞥了一眼眼前這碗微微冒著熱氣,散發著難聞苦味的中藥,小臉幾乎要皺到一起去了。她仰頭可憐兮兮的看著狄爾森,撒嬌似的小聲道:

“我能不喝中藥嗎?好苦的。這裏不是有西藥的嘛,吃西藥的效果也是一樣的啊。”

他儼然對她的哀兵之策無動於衷,看著她,淡淡的回了一句:

“你的病雖然好了,可身體透支的太厲害,還需要好好調養。中藥固本培元,所以,再苦的藥,你都必須喝下去。沒得商量。”

看他一副毫不通融的模樣,她撅起了小嘴,很有些不甘心,只能硬著頭皮接過他手裏的藥碗,看著那黑色的黏稠狀的液體,鼓足了勇氣才抿了一小口下去。藥一入口,整個口腔裏,所有的味蕾都被那股苦澀至極而又古怪的味道所占滿。她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將手裏的碗捧得遠遠的,只恨不得扔了,有氣無力的嘟囔道:

“不要喝,我不要喝。天底下再沒有比這個東西更難喝的東西了!”

她的聲音本就清靈,大病初愈後,嗓音固然有些沙啞,卻因此而顯得多了幾分嬌憨。幾聲無心的嘟囔仿若觸動了狄爾森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引得他不禁有些情難自已。他一語不發的從她手裏奪過藥碗,她本以為他又生氣了,孰料竟見他仰頭將那碗苦得要命的藥汁一口氣全喝了下去。

她登時看得發楞,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喝她的苦藥,就在這時,他的大手穿過了她烏黑的頭發,托起了她的後腦,俯首下來,滾燙的唇覆上了她因為驚訝而微微張開的小口。他將口中的苦藥全數灌進了她的嘴中,當她還未從震驚中反應過來,苦藥早已順著食道滑進了胃中。她想要說話,剛一開口,他的舌便靈活的滑進了她的口中,與她熱烈的糾纏在了一起。苦澀的中藥味道,漸漸的,在他們纏綿著的口中變成了一股奇異的甜味,深深的吸引著他們,魅惑著他們,讓他們完全的沈浸在了美好而甜蜜的愛情世界之中。

“嗯……逸之……”

氣息交換間,她的一聲幾乎輕不可聞的嚶嚀聲令他在熱血沸騰的時刻,忽得想起了他們在年少時的陳年往事,唇邊泛起了深深的笑意。喘息著,他緊緊的抱著懷中酥軟無力卻又美如病西施一般的韓婉婷,吮咬著她的耳垂,在她耳邊低低的說道:

“幸好當初你沒讓我姓朱,不然,打死我,我都不願意叫這個名字。”

她輕喘著睜開了泛著綿綿情意的眼睛,望著他眼睛裏同樣近乎泛濫的溫情,想起了那段有趣的往年舊事,心中一動,暖暖的感覺頓時流遍了全身。她咯咯地低聲笑了起來,伸出雙臂緊緊的摟住了他的頸項,整個人都沈浸在兩個人共有的美好回憶之中……

☆、番外之二 百煉鋼與繞指柔(中)

經常跑去找那群男孩子的韓婉婷,與他們接觸的久了,便發現一件奇怪的事情。

這些或大或小、在上海灘上流浪的男孩子們,即便一個個都大字不識,但都有屬於自己的姓氏和名字。盡管他們在這個團體中都有一個類似綽號的歪名,比如“黑皮”、“四毛”、“小六子”等等,取代了他們的父母為他們起的、聽起來非常喜慶和討口彩的大名,但是,在很多時候,他們都會在外人問起他們姓名的時候,驕傲而自豪的叫出自己的大名。

只有一個人每每都會在這個時候,獨自躲在一邊,異常的沈默。沒有人會在他出生的時候因為家中有個男孩子而興高采烈;沒有人會絞盡腦汁的為迎接這個新生兒而取一個滿含期望的好名字。一切,只是因為他是一個來歷不明的私生子,是在棄嬰堂裏長大的、被父母遺棄的孤兒。他是無根的人,註定了天生孤零。

這個人,就是讓男孩子們又害怕又佩服的“老大”。沒有人知道究竟從什麽時候起,他們就開始用“老大”這個稱呼來叫他。很多跟隨了“老大”許多年的男孩子們,除了知道他是被養安堂趕出來的孤兒之外,沒人知道他的身世。

唯一能夠讓大家悄悄猜測他身份的,只有他那張與國人相貌迥異的深邃五官和冰藍色的眼眸。每個人的心裏都知道,他的身體裏一定流著洋人的血。可這樣的事情,卻無人敢當著他的面說出。因為,那是他們的“老大”最為忌諱和痛恨的事實!

一個活生生的人,卻始終無名無姓,只有一個像代號一樣的稱呼。不知道自己來自何方,不知道自己的血脈源自何人,被人遺忘與忽視,這種感覺,放在任何人的身上,都不會好受的啊!所以,每每看到“老大”臉上露出兇狠桀驁的表情時,她總會在心裏生出滿滿的同情。她有種奇怪的感覺,沒有任何的理由,她就是那樣覺得——其實,他的心,並不一定像他的外表那樣兇悍冷酷的吧。也許,只是因為他對這個世界有著太多的怨恨,只是因為他得到的關愛和溫情太少太少了。

她不不想和其他人一樣稱呼他為“老大”,她想像在學校裏一樣,稱呼他的名字,和他做朋友。所以,從那以後,她便生出了要為他起個名字的念頭。可是,該給他起個什麽樣的名字呢?若是胡亂的給他安個姓氏,以他那樣桀驁的脾氣,必定不會願意。若是用百家姓的第一個姓氏,以她對他的些微了解,估計他會很不屑用這樣普通的姓氏。

那麽,她到底該讓他姓什麽呢?總不好讓他跟著她姓吧,那他估計會為此而暴跳如雷了。為他起個名字的進展,剛一開始,就顯得有些棘手。她左思右想了很多天,依然毫無方向,這實在是讓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沮喪。

上海的午後,潮濕悶熱,知了一個勁的在枝頭狂吼,大有不把嗓子叫破不罷休的意思。韓婉婷下了課,與麗芬在十字路口分了手,便興沖沖的朝著那個她最愛去的地方一路小跑而去。一邊飛快的跑著,她還不忘記的摸摸書包裏特意為男孩子們帶去的禮物——昨天剛從廣州送來的新鮮的荔枝。想到男孩子們垂涎欲滴的表情,她的臉上忍不住又漾起了甜甜的笑容。

剛跑到弄堂口,就聽見裏面傳來嘻嘻哈哈的嬉鬧聲和水聲。她聽見了阿根還有四毛哇哇亂叫的聲音,聽見了黑皮肆無忌憚的大笑聲,還聽見了“長腳”和阿龍拌嘴的吵鬧聲。聽著他們如此歡樂的動靜,她仿佛也被他們的快了所感染,心情也禁不住飛揚起來,更是加快了腳步,奔跑在悶熱無比的空氣中。

“哎!我來了,你們在幹嘛,帶我一起……啊!!!!!!”

一聲又尖又細的尖叫聲突兀的從小弄堂裏響起,驚得附近樹枝上棲息著的鳥兒們紛紛撲棱著翅膀逃走了。韓婉婷死死的捂著自己的眼睛,一張小臉漲得通紅,心都快要從喉嚨裏跳出來了。她背對著一群光著屁股正在水桶旁嬉水打鬧的男孩子們,又羞又急的躲在圍墻的後頭,半天都不敢動彈半分。

她哪裏知道,自己興沖沖跑進弄堂裏,會看到這樣令她羞窘的畫面——一群男孩子全都光著屁股,打著赤膊,在弄堂的最深處沖著澡!一具具或白或黑,或瘦或胖的身體,赤條條的出現在她的眼前,絕對的沖擊著她的視覺神經,刺激著她純白如紙一樣的閱歷。

其實,何止是她被男孩子們的裸體嚇得不輕,赫然發現韓婉婷出現在他們面前的男孩子們,也沒少受驚嚇。在她高分貝的驚聲尖叫之下,所有的男孩子們大驚之色之外,不是四川亂竄找地方躲藏,就是忙不疊的找東西捂住自己的下身,免得“春光乍洩”。

韓婉婷閉著眼睛躲在墻壁後頭,也不知道呆了多久,直到一個有些氣息不穩的聲音在她身後,用格外鄙夷的聲音嘲諷道:

“韓小姐,您要是想看男人光屁股,也不該跑到這種貧民窟,來看我們這些癟三們瘦骨嶙峋的身材。那豈不是太對不起您高貴的雙眼了?”

她慢慢的將眼睛睜開一條縫,只見“老大”光著上身,穿了一條平角褲,雙手抱在胸前,居高臨下的瞪著她,表情很是不善,唯獨他的臉上依舊泛著隱隱的潮紅,洩露了他此時此刻同樣緊張而羞澀的心情。

她羞澀的不太敢正視他,眼神閃爍著穿過他,落在了他身後的紅磚墻壁上,聲如蚊蠅的吶吶道: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以為你們是在打水仗,哪裏知道,哪裏知道,你們,你們是在洗澡……”

說著話,她的頭垂得更低了,手指含羞不已的交纏著書包的帶子。紛紛穿好衣褲的男孩子之中,臉皮薄的,遠遠的躲著韓婉婷不好意思過去,幾個臉皮厚些的,比如阿根和四毛,這時也都圍了過來,一副無所顧忌的模樣,阿根大著嗓門嚷嚷道:

“韓小姐,怎麽這個時候就過來了?平時你來可都是太陽快下山的時候呢!是有什麽急事嗎?”

阿根的話倒是提醒了韓婉婷,她一下子想起來自己的書包裏還放著新鮮的荔枝,連忙從書包裏掏出一袋裝得滿滿的紅艷艷的荔枝,遞到“老大”的面前,一見到他的面容,她的臉上不由自主的飛起了粉紅色的紅暈。她很羞澀的半垂著眼睫,清了清喉嚨道:

“呃,這個,我是想送這個過來的。”

“老大”沒有動,反倒是他身邊的四毛看到荔枝眼睛登時大亮,手腳飛快的接了過去,甚至顧不上向她道謝,便高聲吆喝著同伴們一起去吃鮮荔枝。貪嘴的眾人自然不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幾乎是一窩蜂的,先前還聚在“老大”身後的男孩子們一下子就閃得幹幹凈凈,墻角邊,只剩下了韓婉婷和“老大”。

“送完東西了,還不快滾?!還站在這裏幹什麽?難道……還想看男人的光屁股嗎?!”

沈默的站了許久,最終,他還是毫不客氣的對她下了“逐客令”,措辭粗鄙不堪。她擡起頭來,本想與他分辨幾句,視線卻意外的被他脖子裏掛著的一串奇怪的項鏈所吸引,禁不住湊上前去,想要看個仔細。

見她非但沒被他“罵”走,反倒靠上前來,她溫熱的鼻息就呼在他的胸前,微癢的感覺一下子挑得他沒了方向,毫無思想準備的他大驚失色,整個人連忙朝後大退了幾步,緊張的不知所措起來,竟是臉紅耳熱。

她的視線緊緊的盯著他脖子上的那串項鏈,他被驚得大退了幾步,她也緊跟著追上幾步,一副鍥而不舍的樣子。他平時在她面前總是張牙舞爪慣了,但此時卻怎麽也使不出平時逞兇鬥狠時的兇悍勁頭,手腳都開始有些發軟。

韓婉婷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眼前這串很有些來歷的項鏈,感覺很驚訝。嚴格來說,這並不是一條項鏈,而應該是一個人的身份證明,一個用來標明士兵身份和所屬部隊番號的銅質證明!據她所知,這樣黃銅做的橢圓狀款式的士兵證明大多來自英國、美國及一些歐洲軍事化程度很高的國家。

如果她沒有推測錯誤的話,這條項鏈的出處,很可能與“老大”的身世有關!因為很明顯的事實在這裏,“老大”與眾不同的血統擺明了他的父母一方肯定來自西方,而這樣一條士兵們即便陣亡了也應該被戰友們取下來帶回國的重要項鏈會出現在“老大”的脖子上,顯然不是一種無意的巧合,也許正是刻意的人為!

會不會是他的父親,一個早年曾經來過上海的外國大兵特意留下來,留給自己未出生的孩子的呢?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他戴著的就是他親生父親的遺物!最重要的是,遺物上應該會刻著士兵的姓名,那麽,他就可以擁有了屬於自己的名字,那是他的家族所賦予他的姓氏!他就不再是連身世都不知道的孤兒,至少,他還能知道自己是從哪裏來!

想到這些,韓婉婷頓時興奮起來,前些日子的沮喪早已被這個極為突然的發現掃得一幹二凈。她想都沒有多想,連忙靠近了他的胸前,伸手抓起項鏈,仰著頭,踮著腳,仔細認真的辨別著銅片上鐫刻著的字跡。她看得很認真,一心只想著要為他尋到回家的路,卻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身體幾乎完全的貼在了“老大”的身前。她更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開始發育的柔軟肢體,覆在一個對她滿懷著別樣情緒的男孩子身上,會在他的身體裏掀起怎樣的滔天巨浪!

“NDILSON

CPT 12.5.1914

95 CO.

6 REG.

USMC”

銅片上刻著1914的字眼,推算起來,少說這塊銅片也已經有十多年的歷史了,但黃銅片上鐫刻的字跡看起來依舊很清晰。這些讀來讓人不太明白具體意思的簡單字符,對韓婉婷來說,足以讓她欣喜的如獲至寶。從這些不過十多個字的英語字符中,她已經找到了她想要尋找的重要信息!姓氏:DILSON,來自美國!盡管她不知道USMC代表的是美國的哪支部隊,但,至少,她已經知道,“老大”的父親應該是一個姓DILSON的,來自美國的士兵!

“啊!我知道了!我曉得了!我知道該叫你什麽了!”

作者有話要說:

☆、百煉鋼與繞指柔(下)

作者有話要說: 近來超忙,已經加了一個星期的班了,回家之後也累得半死,沒時間多寫,所以更新的時間就沒法確定了。請大家多多包涵啊。

韓婉婷興奮而高興的大叫起來,忘乎所以的一下子抱住了他,朝他露出燦爛而美麗的笑容。炎熱的夏日,她額前的頭發早已因為汗濕而粘在了鬢邊,身上穿著的輕薄校服也被汗水打濕,若隱若現的露出裏面穿著的淺色內衣。

她微微賁起的胸部與他堅硬的胸膛抵在一起,柔軟的觸感,少女身體上散發出來的馨香若有若無的飄動在他的鼻尖周圍,勾挑起他內心深處潛伏著的難耐渴望。她俏麗的容顏近在眼前,陽光般的笑容為他而綻放,本就已經氣息不穩,渾身的毛孔都在散發著熱量的他,更是難以掌控自己的身體,全身的血液完全不受他的思維控制全都朝著一個方向奔流而去。

下身越來越脹痛,小腹處驟然湧起的奇怪沖動,抑制不住的幾乎要脫口而出的呻吟,這些身體的陌生反應無不讓他的心情越來越惡劣。他不知道該如何控制自己的身體,但卻異常清楚的明白,讓他變得這麽狼狽,讓他在她面前無地自容的,罪魁禍首就是她!

他想要沖著她大罵,可是她那張清麗的面容正對著他露出極為燦爛的笑容,她在為他而歡呼雀躍。看著這樣的她,那些早已到了嘴邊就要脫口而出的臟話,竟一句也說不出了。他的頭腦裏就好像是有兩股如冰火一樣截然不同的力量在爭鬥著,但身體卻越來越誠實的反映著他內心最熱烈的渴望。

終於,他再也承受不了這種不斷從身體裏奔湧而出的陌生卻巨大的力量,也控制不了頭腦裏那兩股冰與火勢均力敵的爭鬥,惱羞成怒的他用力的一把將身前的女孩推開,死死的咬著牙關,一語不發的轉身便走。他像是要逃避什麽一般,枉顧她在身後大聲的呼喚,反而腳步越來越快,最後,幾乎是逃命似的逃離了有她在的地方,直到他半點也聽不見她的呼喚聲。

他拼命的跑著,跑著,韓婉婷的呼喚聲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耳邊只有呼呼的風聲和自己劇烈的心跳聲。他沒有目的的跑著,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跑得沒有了力氣,雙腿發軟,便一頭栽倒在了一處無名的小土坡上,仰面躺著,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也許是劇烈的奔跑讓他一度火熱到倍感痛楚的身體漸漸的趨於平靜,身體的平靜卻越發的換不到心靈的平靜。他躺在土坡上,看著天空中深橘色的晚霞,雲朵在晚霞的映照下,顯現出斑斕的色彩。雲朵像是魔術師手中的道具,一會兒變成一只兔子,一會兒變成一匹馬,一會兒又變成了人像,變成了一個容貌秀麗的少女側身像,變成了一個少女的燦爛笑容,最後變成了她……

他的視線裏,腦海裏,心裏,滿滿當當的裝的全是她!

他慢慢地閉上了眼睛,一種難言的苦澀同樣慢慢的從心間溢出。多少個日日夜夜,他無時無刻的不再告誡著自己,提醒著自己,她是自己根本要不起也配不上的大小姐。如果他喜歡她、在乎她、甚至是愛她,那麽,將來,對他,對她都是一件極其痛苦的事情。

他是個被親生父母遺棄的孩子,無名無姓,又從小混跡在三教九流之中,不學無術,除了最為世人所不齒的坑蒙拐騙偷和打架鬥毆,他幾乎什麽都不會。像他這樣的地痞癟三,能給她什麽?是金錢還是權力?是安逸還是舒心?就算是要求最低的最普通人家的三餐溫飽,他都無力供之。

他雖是無賴之徒,卻不是無恥之人。她,是自己最想要的。但是,她,卻又是自己最不能要的。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事情,該是多麽的滑稽和令人絕望啊!

“就算有了名字又能怎樣?我還照樣是個人人瞧不起的窮癟三,而你,還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既然什麽都改變不了,有沒有名字,又有什麽區別呢……”

他閉著眼睛,口中喃喃的說著,兩滴清淚,自他緊閉的雙眼下緩緩滑落。那一刻,他感到了從來沒有過的失落與軟弱。第一次,他默認了自己並不是一個強者,至少,在她面前,他從來都不是。

韓婉婷並不知道“老大”的心裏在想些什麽,她一直都在為自己的重大發現而興奮不已。很多次,她都想要認真仔細的告訴他,關於他的姓氏,關於他生身父親的信息,甚至她還熱心的想要為他通過美國領事館的幫助來尋找他的父親。但是,每每,她都會很懊惱、很失望的從他那裏離開。因為,他拒絕聽她說關於自己身世的只言片語,拒絕談起與之相關的任何話題,甚至,他還回避與她的見面!

她不明白到底他為什麽這樣抗拒自己的身世,難道是覺得難堪嗎?她也不知道該如何才能讓他接受這個答案。直到有一天,始終冷眼旁觀的黑皮,大約是實在不忍見她屢屢被拒的慘況,不陰不陽的說了一句:他不想聽,可沒說不想看啊。

一語驚醒夢中人!幡然醒悟過來的她立刻找來了紙筆,用很公正的小楷,認真的寫下了他父親的相關信息,並且,她還將自己由此為他起的新名字寫在了一旁:狄爾森,字逸之。

這六個字裏,黑皮只認得一個“之”字,但他卻毫不在意,問了韓婉婷這六個字什麽意思之後,也不想聽其中的由來,只一個勁嘿嘿的笑著,從她手裏接過了紙,得意洋洋的走上了閣樓,將那張紙偷偷的放在了老大的枕頭下。

那天的半夜裏,睡得迷迷糊糊的黑皮依稀聽見了從老大床上傳來的動靜,他悄悄的睜開眼睛,借著窗邊灑入的月光,看見老大像木頭人一樣呆呆的坐在床上,仰著頭,望著天上的月亮出神,而他的手裏,正拿著那張韓小姐親筆寫的信紙。

看到這一幕的黑皮,心裏覺得很踏實,同時又為自己的聰明忍不住露出得意的微笑。他滿足的咂吧著嘴,閉上了眼睛,再度入睡前,還在暗暗的想著:老大,從今往後,咱們這些人是不是該改口叫你‘森哥’了?嗯,森哥,聽起來還真不錯,真有大哥的氣勢……

原來以為這一天很快就會到來,只是,誰都沒有想到,不過短短十數日之後,所有跟著“老大”混生活的男孩子們,沒有等來“老大”改名換姓的時刻,反而等來的是“老大”犯下了人命官司,被發配充軍的晴天霹靂。

樹倒猢猻散,當戴著手銬和腳鐐的“老大”被氣勢洶洶的警察押上了警車,一路開出上海之後,沒有了首領卻必須繼續在上海灘上活下去的男孩子們最終只能一散了之,各奔出路。

有些人投靠了其他地盤的地痞,繼續著小偷小摸的生活;有些人拜了流氓社團的當家為師,成為了幫派之中的打手;有些人投靠了偽政府,成了裏面的偽警察、偽軍;有些人則落草為寇,索性趁著亂世,做起了殺人越貨的勾當;還有些人,則忠心不二的追隨著被發配充軍的“老大”,投身軍旅。

很多年以後,被同袍們總是戲稱為“狗腿子”的黑皮,每每見到老大和韓小姐離散多年之後再度重逢在一起的時候,腦海中頓時會閃現出老大剛被發配到隊伍時的那個表情。那,也許是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畫面。

那天,一身風塵、滿面疲累的老大被押送到一個軍需官的面前,當那個軍需官問老大姓甚名誰的時候,他分明的看見老大先是垂下了頭,像是在思考什麽,很快的,他又擡起頭,神情堅定的回答道:

“狄爾森,字逸之。”

看到那一幕時,黑皮再也忍不住心裏的酸楚,蹲在一邊大哭了一場。因為那個人的家世背景,他的很多弟兄們直到各奔東西都不清楚老大究竟為什麽會犯下人命案子,只有他知道,老大落到今天這個地步是為了誰。

明明是因為那個人而害得自己吃了官司,不得不背井離鄉的當了可能會一仗就變成炮灰的大頭兵;明明是因為那個人的關系吃了本不該吃的苦;明明他的心裏應該恨著、怨著那個人,可最後,老大,還是無怨無悔的用上了那個人一時興起想出的名字,從此以後,讓一個完全陌生的姓名,代替了他以往近二十年的歲月歷程,開始了一段全新而艱難的人生之路。

他原來是真的恨那個人的無情,恨那個人的無義,更恨那個人的無心。他不止一次的盼著那個人會在老大坐牢、受審、判刑,甚至充軍的途中出現,可是,那個人一次都沒有現身,乃至連一聲問候都沒有,仿佛將所有的一切統統遺忘。於是,他一次次的失望,一次次的失望之後便是一次次的痛恨。他本以為老大也一定會是這樣的心情,至少會因此而忘了那個人,忘了那個人在他生命印記裏留下的任何痕跡。

可是,他錯了,而且錯的很離譜。老大是真的用了自己的全部感情去愛著那個人啊!即便是為此背上了一條人命,即便是為此而走上一條成為炮灰的道路,失去自己的生命,他都無怨無悔!那該是一種什麽樣的感情啊?竟願意為對方去死!

黑皮無法理解這種奇怪的感情,所以,他只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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