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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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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藍伽訓練營地經常都會有各式各樣的來訪人員,有的是國內外各種勞軍團,有的是各國的新聞記者團,還有是國內的政府慰問團。常常是前腳一批剛走,後腳一批又來,把一個本應是禁地森嚴的訓練營地鬧的像足了大戲院子,是你方唱罷我登場,熱鬧的不得了。

就在韓婉婷和阿根帶著孩子一路跋山涉水的尋到藍伽訓練營的第二天,營地裏又來了一個美國電影明星組成的勞軍慰問團,一大票金發碧眼、身材妖嬈的電影明星們,能歌善舞,會說會跳,愛鬧愛笑,立刻就把整個營地的年輕小夥子們的心給收了去,哪裏還會去在意昨天他們還在議論紛紛的陌生女子是誰。

每天一到訓練時間結束,整個訓練營的小夥子們,不論中國士兵,還是美國小夥,幾乎顧不上洗澡、吃飯,簡直就是傾巢出動,全都跑到勞軍團美女們休息的營區去湊熱鬧,偌大的訓練營地裏頓時變得空蕩蕩的。

入夜時分,勞軍團表演區域裏,燈火通明,人聲鼎沸,載歌載舞,歡聲笑語不斷。在美國式歡快的歌舞旋律聲中,中國人和美國人,還有英國人,印度人,大家都隨著歌聲在歡笑,在高唱,仿佛此時此刻,沒有戰爭的陰雲,也沒有種族的偏見,有的只是人與人之間最淳樸天真的友情。

歡笑聲和歌聲傳的很遠,一直傳到了相對安靜的指揮所營房裏。韓婉婷從浴室出來,聽到了夜色中悠揚飄來的康康舞曲聲,她一邊梳著自己的頭發,一邊微笑著朝著窗外夜色中隱隱發亮的地方望了一眼,想到下午時,阿根那副坐立不定的猴急模樣,忍不住輕笑了起來。現在這個時候,他一定在那裏和黑皮一起起哄湊熱鬧了吧,沒準這樣高亢響亮的歌聲中,還有他們的一份子呢。

小念卿已經安然在床上熟睡了,小嘴微微的張開著,看起來煞是可愛。也許只有在睡覺的時候,他才會像一個真正的孩子,顯露出難得的童真。韓婉婷輕輕撫著孩子的頭發,俯身在他的額前印下一吻,心中漾滿了心疼與憐惜。

這樣小小的孩子,在很多普通的中國家庭裏,幾乎還都是只知道吃、睡和玩鬧的年紀。可窮苦人家出身的小念卿,卻已經很是懂事。在來印度的一路上,他和大人們一樣,風餐露宿的吃了不少的苦,但他從來都是乖乖的拉著她的手,什麽都不說,就連自己的腳走的破了皮,出了血,都忍著不說。

這樣能吃苦又不怕苦、格外懂事的孩子,在讓她心疼憐惜之餘,總是讓她聯想到他,一個同樣在孩提時代,就已經學會了忍受痛苦、學會了將一切苦難都咬牙咽下的男人。也正因如此,她格外的愛護和喜歡這個孩子,因為,從這個孩子的身上,她總是能看見狄爾森兒時的影子。

“篤篤篤”,門上傳來了有節奏的敲門聲。韓婉婷的臉上霎時堆起了燦爛如花的笑容,她知道,是他來了。

她笑著走去開了門,果然,他就站在門外,腰桿挺的筆直,穿著軍裝,戴著軍帽,軍容整齊的像是要去接受長官的檢閱。他見到她,沒說話,不太自在的捏了捏手裏緊緊的拎著的一籃子水果。他臉上的表情顯得很嚴肅,嘴角繃得緊緊的,仿佛不是來探望她的,反倒像極了是來查房的憲兵。

她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歪著頭,笑盈盈的望著他道:

“狄連長,您是來查房的嗎?請進。”

“哦,這個,給你,還有,這個,給小家夥。”

他一板一眼的回答著,沒有進屋,還是直挺挺的站在門口,動作有些僵硬的將手裏的水果籃子遞到韓婉婷的手中,又從自己的軍裝口袋裏掏出一個木質的小手槍一同塞了過去。她好奇的拿起小手槍,在走廊上的燈光下細細的看著:

這是一把手工很是精致的小手槍,整個槍身很輕巧,也顯得很光滑,一點都不刺手,大約是用砂紙仔細的將毛刺全都磨去了,槍身上的刻花和手槍的零部件都刻得異常精細,就連槍托上常見的防滑花紋都細密的刻在了上面。看得出來,做這把手槍的人,很用心,很認真,想的很周到。

心間不自覺的流過陣陣溫暖,韓婉婷仰頭看著他,眼神裏露出了別樣的溫柔。她的手指輕輕的撫著那柄小手槍,輕聲道:

“是你特意為小念卿做的嗎?”

“不是什麽大不了的東西,給他隨便玩玩而已。”

他皺著眉頭粗噶的回答,並不怎麽看她,口氣中有著幾絲不耐。她卻並不以為意,益發笑得溫柔,柔聲說道:

“那,我替小念卿謝謝你。”

他的嘴唇動了動,似有話要說,可最後,他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只胡亂的點點頭,轉身要走。韓婉婷飛快的拉住了他的手,詫異道:

“咦,怎麽這麽快就走了?不進來坐坐了嗎?”

他的動作極迅速,像被火燙到了似的,重重的甩開了她的手,如防瘟疫般的倒退了幾步,與她遠遠的隔開了一段距離,努力的維持著聲音的平靜與鎮定,沈聲道:

“我來,就是送那些東西的,沒有別的意思。況且,夜深了,孤男寡女的,不方便。你早些休息,我,回去了。”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大步離開了指揮所營房。看著他幾乎落荒而逃似的背影,韓婉婷站在門邊,再一次“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孤男寡女”這樣的話,竟然也能從他的口中說出來,怎麽能不讓她失笑呢?要知道,他可從來都不是一個講究這些清規戒律的男人,最嗤之以鼻的就是這些東西,不然,當初,她的初吻又是誰奪了去的呢?

現在,他竟也會拿那些條條框框當起了擋箭牌,看起來,他是在害怕著什麽呢!

韓婉婷微笑著關上了房門,坐在小念卿的床邊,手裏撫著那柄小手槍,靜靜地望著窗外美麗的月色。自那天在孫將軍的辦公室裏兩人重逢之後,他便再沒有像那個晚上那般和自己單獨的相處過,也再沒有那樣緊緊的把她擁在懷中。

她看到他望著自己的眼神裏有著想要擁抱她與親吻她的渴望,也看到他每每見到自己時,臉上那種欣喜與激動的表情。但是,接下來,她又會看見他的眼神和表情中充滿了隱忍與克制的痛苦,他會狠心的扭過頭去,刻意忽略她的存在,故意疏遠與她的距離。他總是和別人一樣,靜靜的,遠遠的站在一旁,與她永遠保持著陌生人才會有的距離。

黑皮和阿根都搞不懂他們的老大怎麽會變得這麽奇怪,不知道他們的老大心裏在想些什麽東西。但是,她知道,他怕的是什麽。她也知道,他這麽怕又是為了什麽。正因為她都知道,所以,她沒有生氣,也沒有擔心,只是心在一陣陣的漾起溫柔的波浪,溫柔的要變成了一灘水。他實在是一個傻傻的從來不知道為自己打算,總是顧念著她的男人啊,怎麽能叫她不愛,怎麽能叫她為之心折呢?

來到訓練營地這些日子,她看出來了他身上的巨大變化。比起以往,他顯得更刻苦,更安靜,更沈穩,更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緒,曾經極其易怒和令人膽寒的壞脾氣,已然是收斂了許多。他學會了溫和的與人說話,學會了平心靜氣的聽完別人的異議,甚至學會了微笑。

她不知道究竟是軍隊生活改變了他,還是那場曾經的緬北大撤退中的什麽遭遇改變了他,她只知道,這個男人的身上已經有著太多使她著迷與沈醉的地方。

來到營地後的第一時間,她就已經將自己一路而來的遭遇全部告訴了孫將軍,也將她的心願毫無保留的和盤托出。孫將軍是個非常純粹的軍人,重情重義卻不重利。他欣賞她的堅貞與執著,更欽佩她的勇氣與膽量,對於她的到來表示了最大的歡迎與誠意。

也正因此,他與她心照不宣的達成了某種約定,他們不約而同的選擇了對她的真實身份保持緘默,甚至對於她在雲南的失蹤,孫將軍也選擇了裝聾作啞。她很好的利用了美國援華志願者身份,使得她在藍伽訓練營這樣一個充滿了美國氣息的地方,以一種全新的沒有負擔的身份留在了這裏,留在了印度這片遠離中國、也遠離美國的土地上自由自在的生活。

在這片沒有多少人認識她、知道她的地方,她可以盡情的做任何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她為美國的邁爾斯報業集團工作,為他們寫通訊、報新聞,為他們拍攝下駐印軍的軍姿和軍威,讓美國人,讓全世界的華人都能看到,在印度,有一群來自的中國的熱血兒女,正在努力的練兵,認真學習,準備等待時機將瘋狂的倭寇趕出中華大地。

她為美國華人的抗日聯合救國會工作,積極的招募籌集來自美國各地華人的各項捐款與捐贈,她熱心的為每一項捐款與捐贈前線搭橋,穿針引線,她努力的想要通過自己的微薄力量,使中國士兵的裝備和物資能夠更好更多,將來能夠有足夠的力量去打鬼子。

她還為藍伽訓練營地工作,在男人一統天下,女性鳳毛麟角的軍人營地裏,成為了一名翻譯與老師。她教導中國將士們學會用簡單的英語與美國教官溝通,教會他們唱美國的民謠與流行歌曲,教他們跳美式的舞步,讓他們知道,從美國人眼睛裏看出的世界是個什麽樣子的;她還教授美國大兵們中國的傳統文化與文字,教他們說中國話,告訴這些向來眼高於頂的美國大兵,中國人為什麽會有長達五千年的文明與歷史。她努力的想要讓自己成為兩個國家的士兵之間,建立信任與理解的一座橋梁。

既然她可以憑自己的能力為那麽多人做那麽多的事情,那麽,現在,她也想為自己,為一個人做一件事情,一件對她很重要,對他也很重要的大事。因為她從來都沒有忘記過堂姐令儀曾經告訴過她的話,也沒有忘記過三姑媽曾經悵然若失的表情,她一直牢牢的記得她們所經歷的遭遇。她不止一次的告訴過自己,在最艱難的時刻,她也一直是那樣告誡自己:

無論如何,她都要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死亡,誰都不能將他們分開!

所以,現在,她就要去做那件很重要的事情,她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她愛著那個男人,她要和他在一起!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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