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七十六章 (1)

關燈
遠征軍一路長驅直入,直到過了臘戍鎮,大部隊開始換乘火車,向南開進。大軍漸漸地開始深入到緬甸境內,不斷接觸到一些令人不安的情況之後,所有人的頭腦裏才有一個意識,明白緬甸並不是象一開始看到的那樣美麗、神奇,它已經褪去了斑駁色彩的外衣,顯現出其內在可怕的軀體。緬甸,是個兇險萬分的戰場。

緬甸國土的地形極其覆雜,平原地帶不多,四周高山環列,大小河流交錯,還有茂密到幾乎沒有人進去過的熱帶叢林遍於全境,交通十分困難。因此,當地人也因地制宜,很少使用汽車之類的運輸工具,一般多用牲口或原始而簡陋的交通工具來運載貨物或人。

這些因素對機械化部隊運動作戰極為不利,四個輪子的汽車在平原地帶可以一路狂奔,如入無人之境,可一旦碰到溝壑交錯、高山谷地這樣的地理環境,汽車立刻沒了用武之地,身價陡降,當即從最便捷的交通工具變成了最令人頭痛的蠢東西。車輪不時的要陷進水沼裏,泥坑裏,溝壑中,這個時候,一幹大兵們就只能靠肩扛手推,連拖帶拉的在泥水地裏將深陷其中的鐵家夥拖出來。

一天之中,常要如此這般的折騰上幾次,每個人身上再沒有了剛入緬時的光鮮亮麗,都幾乎要成了泥漿水裏跑出來的“泥猴子”。互相打量之下,除了苦笑一番,各自調侃之餘,所有人都開始感覺到了這條入緬之路並不是象以前想象的那樣好走。

還有一個情況也讓入緬參戰的遠征軍們始料不及,那就是當地異常炎熱的氣候。雖然大部隊入緬的時候正是二三月份,在中國的這個時節,大部分地區都還是被寒冬所籠罩,寒風凜冽。而在緬甸,哪怕是在一年之中氣溫最低的日子裏,氣溫還常常能高達40℃。潮濕悶熱的環境很容易使人透不過氣來,中暑虛脫的情況也常有發生。

因為遠征軍極其缺乏熱帶作戰的裝備,軍隊中有些大兵的身上還有穿著厚冬裝來的。汗濕潮熱的環境不但很容易讓人體產生虛弱感,更容易孳生各種皮膚病。在入緬部隊深入到緬甸境內之後,許多家鄉在東北,以前從來不知道什麽叫“濕疹”和“汗斑”的年輕士兵們,在渾身上下發出的一陣陣難以忍耐的瘙癢之中,被時好時壞的皮膚病所折磨,痛苦不堪。

如果說這些外在因素還是可以忍受的話,那麽最讓他們感到切齒不已與痛恨的是英國人的“扯後腿”與當地一些“緬奸”的為虎作倀。遠征軍進入緬甸的時候,日軍雖然還在緬甸南部,但是,不少為日軍服務的奸細卻早已滲透到北方,通過各種卑鄙的手段,開始了大肆騷擾與鼓動人心的破壞動作。

入緬參戰的人們哪裏知道,就這樣,在緬甸人的眼裏,他們已經被看作英國殖民者的幫兇。常常遠征軍的車隊與大部隊剛剛抵達一個地方,除了華僑之外,幾乎當地人全都望風而逃,生怕自己跑得晚了會被中國人抓去殺了。如此奇怪的舉動讓一時還蒙在鼓裏的官兵們感到莫名其妙,怎麽都想不明白。

英國人說起來是中國人的盟友,可是,他們卻相當忌憚來緬甸作戰的中國人,處處制肘,生怕中國軍隊的進入會影響到英國人在緬的利益。鐵路的控制權在英國人的手中,於是,輸送中國軍隊的列車走走停停,有時火車頭莫名其妙地被人調走,遠征軍官兵們被這樣無人問津的被撂在鐵路上,一等就是好幾個小時。與此相反,一列列滿載英軍的列車卻在日軍的步步進逼下倉皇後撤。而一些緬奸,就趁這些機會到處搗亂,放火,投毒,挖鐵軌,襲軍車,搞得人心惶惶、雞犬不寧。

眼看著英國人這樣“不夠朋友”,緬甸奸細又如此猖獗,而本身遠征軍隊中通曉緬語與英語的人又不多,等於兩眼一抹黑的中國兵們身處在一個語言不通,地形不熟,氣候不適,情報不靈的環境中時,上上下下的官兵們越發強烈地感覺到一句中國老話:

在家千日好,出門萬事難。更何況,腳下的這塊地盤,還不是咱們中國人自己的。

遠征軍官兵們的處境之艱難,可以想見。於是,所有人的心中再也沒有剛出征時“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昂揚鬥志;再也不會一路高唱聲威震蕩、氣貫長虹的高亢戰歌。人人心中只剩一個念頭:緬甸,實在不是個好地方!遠征,真不是想象中那樣容易的事情!

隊伍就在這種停停走走,如老牛拉破車般的速度之中行進了一個多月。並不太長的路程,硬是從二月走到了四月。一進入四月,天氣越加炎熱,而且是出奇的熱,氣溫高達攝氏四十一二度,到了正午時分,驕陽似火,溫度更高。烈日蒸烤下,森林上空可以看見裊裊白煙,池塘水面上咕嘟咕嘟的冒著熱氣,就連最愛躲在水裏的水牛都熱得口吐白沫。道路兩邊,總能看見被曬死的牛或者行人。

幾乎可以把人曬焦的炎熱,讓人恨不得扒光了身上的一切布片,仿佛多一絲一毫的衣料遮擋都能阻隔皮膚上的汗腺排汗。奉命開赴緬甸古都曼德勒協防的新三十八師隊伍的萬餘名將士,盡管被炙烤的汗流浹背,衣冠看起來頗為狼狽不整,但沒有人敢於光著膀子行軍,各種行軍裝備依然一樣不少的背在戰士們的身上。因為他們的師長嚴於律己,在這樣熱的天氣下,還將領子處的風紀扣扣得端端正正,將一身將軍的裝束穿得整整齊齊,哪怕背上已經結了一層白色的鹽霜。

剛剛被任命為114團三連二排見習排長的狄爾森,因為身體缺水與連續的行軍趕路,嘴唇上卷起了皮。被曬得好像煤堆裏滾了一圈出來的他,一邊跟著部隊朝著目的地行進,一邊將腰間的水壺解了下來,遞給了一班班長。他看了一眼身後綿長蜿蜒的隊伍,用手背擦了擦腦門上又沁出來的一頭汗,嘶啞著嗓音道:

“千萬記住,不能讓他喝得太急,不然身體缺水的狀況會更嚴重。一次只能喝一口,你要多攔著點。”

“是,我明白了。”

一班長從他手裏接過水壺,擡手敬了個禮,連忙回身去找自己那個中暑的兵去了。與狄爾森一同行軍的二排副排長見了,搖搖頭,將他自己的水壺遞到狄爾森面前道:

“趕緊自己也喝點吧,聽聽你的喉嚨都成什麽樣了,還不肯多喝點水。每天有那麽多中暑的人,光靠你一個,照顧得過來嗎?照你這個樣子下去,我看沒到曼德勒,你倒是快要倒下去了!”

“我沒事,還忍得住。”

“放屁!你忍得住,你這身體還忍得住嗎?非逼著我罵人是不是!別跟我來這一套,萬一你真倒下了,還不得我派人照顧你?別給我找事啊!後面的路可還有不少呢,快點,大老爺們的磨嘰什麽!”

副排長是個極爽快的山東漢子,見狄爾森有推辭之意,二話不說的就將水壺硬塞進了他的手裏,目光要殺人似的看著狄爾森。狄爾森微微一笑,仰頭大喝了一口。沁涼的水順著喉嚨一線直下,落進了胃裏,淋漓酣暢的感覺讓他忍不住長嘆了一聲。他仿佛聽見了焦灼的喉管與如火幹燒似的胃在被水滋潤之後發出的“呲呲”的熄火聲。

副排長見狀,滿意的點點頭,將水壺拿了回來,自己也仰頭喝了一口,然後看著戰士們在毒日頭底下有氣無力的樣子,抹了抹嘴,忿忿地說道:

“這他媽什麽鬼地方,真能把人給熱死。老天爺怎們不直接把那幫小鬼子給曬死得了,省的咱們這幫人大老遠的跑來跟著一起活受罪。”

狄爾森微微勾了勾唇角,手搭涼棚的朝前方一望,依稀看見了頗為壯觀宏大佛塔的尖頂。聽說只有曼德勒皇宮旁邊的大佛寺裏才會有如此規模的佛塔,看情況,他們離古都曼德勒已經沒有多少路了。於是,他一邊揮手招呼後面的隊伍加快腳步,趕上行進速度,一邊對副排長說道:

“我們離曼德勒大約沒有多少遠了,等到了駐地就好。”

“希望曼德勒的情況不會太糟糕,聽說小鬼子的轟炸機前些日子已經去光臨過了,恐怕那地方夠嗆。”

狄爾森沒有再接話,很有同感的點了點頭,眉頭不由得緊緊地皺在了一起。的確,但凡是被鬼子轟炸機“光臨”過的地方,鮮少能有一片完整的地方逃脫滅頂之災。曼德勒,看來也是兇多吉少。

果然,沒過多久,狄爾森和副排長的預感都變成了出現在他們眼前的現實。四月八日,作為第六十六軍前鋒的新三十八師浩浩蕩蕩的抵達了緬甸故都曼德勒的時候,迎接他們的已經不是一座曾經繁榮壯麗的五朝古都,而是一片充斥著彈坑、瓦礫、血汙、屍骨,散發著惡臭的空城、廢城、死城。

整個城市幾乎看不到除他們之外的一個活人,滿眼所見的,到處是人畜的屍體、還燃燒著零星火光的廢墟和裊裊冒著黑煙的土地。鼓脹脹的死屍泡在發綠的汙水裏,在太陽的曝曬下,發出陣陣惡臭。

有些年輕的士兵被這種直沖腦門的惡臭熏得惡心不已,蹲在路邊哇哇大吐,可這邊剛吐完,那邊一擡頭,就看見離他們不遠的地方,碩大的紅頭蒼蠅在屍堆裏嗡嗡飛舞,渾身羽毛被滋養的油光發亮的烏鴉從這具屍體跳上那具屍體,長長的嘴喙專門啄死人的眼珠,一啄一個準,很快,那些屍體的頭上就只留下一個個黑黢黢的大窟窿,甚至還有附近山林裏野狼也跑進大街上叼吃屍骨,將那些屍體撕咬的支離破碎,血腥滿地。

於是,越看越惡心,反胃反得更加厲害,一個個的幾乎都把胃裏的黃膽水都吐出來,還沒能解了心頭那股揮之不去的惡寒感覺。

新三十八師的師長孫立人頂著烈日,踩著被擦得烏黑鋥亮的馬靴,站在這片被日軍鐵蹄蹂躪的幾成廢墟的焦土城市上,背著手,炯炯的雙目仔細的從這一片片慘不忍睹的廢墟上掃過,腦海中想到的是幾天前特意飛赴緬甸視察的蔣委員長親自交給他的一個任務。他目前首先要率領近萬將士們所做的事情,並不是上戰場打仗,而是要將這座城市從廢墟中拯救出來,不但要負責擔負起保衛曼德勒的職責來,還要清理戰場,打掃廢墟,構築工事,救災保民。

很快,當全體將士全部駐紮在皇城內的營房中後,一張蓋有曼德勒衛戍司令官孫立人中將大紅印鑒的、用中英緬三國文字寫成的安民告示,便在全城範圍內的大街小巷內廣為張貼。與此同時,全體官兵們放下了一路從中國扛來的槍支彈藥,拿起了鐵鍬掃帚,榔頭錘鎬,揮汗如雨的在遍地廢墟的曼德勒街頭,掃街道、填彈坑,清瓦礫,埋死屍,還滿街的噴灑消毒藥水。仿佛這群來自中國的官兵,到緬甸來,不是為打仗,而是為幫助緬甸人搞城市建設。

團結的力量是巨大的,人心的凝聚力更是無法用語言描述的。孫立人將軍所帶領的這批中國人所做的事情,都被那些躲避戰火的緬甸人看在眼睛裏。這些曾經見到中國軍隊就望風而逃的緬甸人終於開始明白,日本人和中國人的真正區別在哪裏,也終於知道,誰才是他們的真正敵人。

於是,慢慢的,當初四散逃亡躲避戰火的曼德勒居民們開始回歸自己的家園,開始與中國官兵們一起並肩重建這座城市,一度已經死亡的城市開始有了活力,有了生命的希望。曼德勒,這塊在日軍猙獰的威逼下瑟瑟顫抖的土地,開始鎮靜下來,從焦土之中蘇醒過來。

僅僅只用了一個多星期,曼德勒已經恢覆了市容,街頭巷尾也可以看見緬甸人的身影,城市交通也在陸續的疏通之中。孫立人將軍治理城市的措施終於有了極大的效果,逃走的百姓們逐漸拖家帶口的回歸,關閉的店鋪開了門,停工的工廠開了工,人們賴以生存的水廠、電廠也恢覆了供水與供電,數天前還是斷壁頹墻的地方,又升起了縷縷炊煙。

曼德勒城就這樣,在中國人和緬甸人的共同努力下,在被日本人攪碎了平和生活的戰亂中恢覆了生氣。這顆一度被戰火毀滅過的緬甸“心臟”,又蓬勃的跳動起來,成為了混亂之中的緬甸強有力的安定力量。而孫立人和他率領的新三十八師官兵們,成為了曼德勒人們心目中的救星,英雄。

這支第六十六軍的前鋒部隊,以其不同於往的作戰方式,成就了自己的美名。這場入緬之後的“第一仗”,旗開得勝!

作者有話要說:

☆、文中隨想之二——我看遠征軍故事劇《我的團長我的團》

寫這篇故事的初衷很簡單,只是想由此來緬懷與感謝當年所有參與到抗戰之中去,成為中華民族不屈脊梁而苦苦堅持過的人。不論這些人的身份與背景是什麽,也不管他們參與其中的真正目的是什麽,不分國籍與黨派,不論年齡與學識,至少他們都這樣做了,至少他們都敢於去做了,至少他們為此付出過巨大的代價,或生或死,至少他們在那時所做出的一切努力與貢獻,都是不能抹殺的。

到目前為止,我筆下虛構的這個故事已經發展到了中國遠征軍入緬作戰。這段歷史,曾經被塵封了許多年,至少有五十年。直到上世紀九十年代之後,逐漸寬松的政治氣氛終於使得國內陸續開始有人致力於挖掘這段被湮沒了許久的歷史,開始追尋當年那段輝煌、悲壯與慘痛歷史的見證人,當事者,從那些已經垂垂老矣的老人口中,挖掘被他們深藏在心底多年的往事與秘聞,向世人大聲昭告,當年中國人為抗戰付出的鮮血與生命的巨大代價,為反法西斯事業而做出過的無上貢獻。所有為此而努力的後人們,除了要將這份曾經屬於中國人的榮譽感再度找回來之外,當然也想由此來感謝這些逐漸雕零與消亡的老兵,緬懷那些長眠在各個戰場上的英靈們。

這些天因為寫遠征軍入緬的情節,我再一次重溫了前些年熱播的電視劇《我的團長我的團》。當然,看得比較粗了點,大多數都是用快進鍵尋找一些自己喜歡看的片段:比如潰兵們在滇西小鎮上混日子的生活,比如迷龍怎麽為自己找來了“老婆兒子”,比如怒江兩岸的中日官兵無聊卻有趣的口水罵戰等等。

說實話,導演和編劇想要表現的內容與主題思想,我們作為觀眾都很清楚明白,但是,這部曾經被廣大《突擊》迷們熱切期待與關註的片子,很遺憾,並沒有能達到我們心目中所期待的感覺。

很多人是喜歡這部片子的,我也不是要刻意的批評它,作為《突擊》迷之一,一度我對這部片子寄予了厚望,不僅因為片子裏的人全是《突擊》的原班人馬,也因為我也想更全面與深刻的了解遠征軍的歷史。可是,看完全劇,大為遺憾,心裏好象被堵了點什麽似的,總想一吐為快,今天借這個機會,就在這裏發發牢騷吧。

作為旁白者與主角的孟煩了,就算是來自天子腳下的北京人,身上有著“京嘴子衛油子”的“名聲”,可他總是喋喋不休的好比唐僧似的性子,與一幹人等打口水仗的篇幅占據了這部片子的大部分,有些話說的莫名其妙,有些話又說得很深奧,思維顯得很跳躍,可能是我的理解能力比較差,因此,經常會被他這種口水話說的雲裏霧裏,看不明白故事情節所要表達的深意。

他其實是一個很有教養而且善良的人。只是,他也是可憐的,因為他天生就是多愁與善感的,也因為他有一個古板到不識時務還喜歡擺架子的爹。被這樣的爹教育出來的孩子,不是叛逆份子就是乖乖兒子。而他顯然就是後者,他選擇的是服從。因此他是軟弱的,所以造成了他的可憐。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他連爭取自己的愛情都做不到,被古板的爹訓斥了幾句就偃旗息鼓,連奮起抗爭的些微掙紮都沒有,反而親手將愛人送到張立憲的手中,這樣的男人,實在讓我愛不起來。相比之下,張立憲的執著更有著熱血男兒的模樣,更值得小醉托付終身。

“團長”龍文章,是所有人物中我比較不愛看的那個,感覺他神經兮兮的,言行舉止之中帶著許多的刻意、做作,不知道是這個人物就是這樣,還是被段奕宏的演繹有些過了頭。通篇看完,唯一覺得這個龍文章比較真誠的地方,只有他被抓去審訊的那一段,自我闡述的時候,口氣誠懇,沒有了平時的古怪腔調。

當然,這個人是有些本事的,一個三十四歲的中尉軍需官,在軍隊中並沒有騰達的前途,但他卻憑著一身“偷”來的團長軍裝,將所有的潰兵組織起來成了一個團,帶著他們從緬甸一路打回到雲南。他用死皮賴臉的功夫,從英國人那裏,從虞嘯卿那裏得到了物資和軍餉,包括彈藥。他領著一群殘兵剩勇去抗日,而且戰績相當不錯,的確有資格得到所有“炮灰”們的擁戴,可是我卻不喜歡他神神叨叨的腔調,一點也沒有《突擊》裏那個袁朗率直真誠。

整個劇中我最愛看的人物是迷龍,給人感覺相當真實,活生生的,血肉豐滿。這個人高馬大的東北漢子,就象“小太爺”說的,看著又兇又惡,儼然一個“牛魔王”,可他其實就是一個食草的肉食動物。爽直、真誠、忠貞、能幹、單純,甚至還很可愛。

迷龍對於被自己撿來的老婆和兒子,是那樣的愛在心頭,哪怕當時那個失去了家的女子對他是冷淡的,哪怕那個鬼精靈的兒子對他充滿了戒心與敵意,一再的戲弄他,他都沒有一絲一毫的退卻,而是始終用一顆真誠的火熱的心去靠近他們,感染他們,直到他們全心的接受了他,這個一身粗肉、黝黑的東北漢子。

我很喜歡迷龍,喜歡他說東北話時的腔調,喜歡他思念家人時端著飯碗失神落魄的神態,喜歡他不顧一切的狠揍“克虜伯”時的狠勁,喜歡他找到老婆後抱著老婆嚎啕大哭的真心,當然,還喜歡他趁著這個機會一個勁的摸著老婆屁股的“猥瑣”,喜歡他逗著龍寶兒時的天真,喜歡他怎麽變著法子把幫他搬家的兄弟們騙出門外,只為和老婆能好好親熱一番的“重色輕友”……

最讓我感到很不是滋味的是總被“小太爺”他們嘲諷與調侃的少校林譯。這個從江南錦繡之地走出來的,沒有打過仗就成為了少校官的上海人林譯,身上帶著讀書人所特有的文弱,感性與敏感,還有些用上海話來說的“鮮格格”。但是,他卻並不是一般人認為的那樣沒有血性的“娘娘腔”,他有著自己的目標,很堅定。

作為這個人物的同鄉,我固然是帶著一些偏愛來看“他”的,但很不是滋味,我看到了編劇賦予“他”身上,很多人心中存著的對上海人的偏見。其實,“阿譯”這個人並不是草包,他是很聰明的,有著海派文化浸潤出來的精明頭腦。

他是整組潰兵之中的最高長官(當然,那個冒充的龍團長除外),因為他念過軍官訓練團,而且念的很早,比那個帥帥的四川少校張立憲還要早兩期。其實中尉副連長孟煩了的家世與學問不見得比他差,甚至還會阿譯不懂的英語,但是,他的官銜卻沒有阿譯高,也是因為他沒有念過軍官訓練團。一心為父報仇的阿譯知道,該如何利用自己的學識用最快的方式達到自己的目的。

阿譯並不是一個弱者,從某種程度上說,他還很強。

他是潰兵之中,唯一一個能從資源匱乏的禪達小鎮上弄來最難弄的豬肉的人,而且還是三斤四兩六錢!他知道擒賊先擒王,所以當一群人與那個想吃豬肉燉粉條的東北人李連勝撕打在一起的時候,是他用顫抖的手一棍子打在那個人的頭上,立刻解決問題,並且贏得了眾人的掌聲。

他是炮灰團裏,唯一一個看得懂旗語的人。他是能用自己的記憶力,強記下日語歌詞,帶領全體炮灰團高唱日本人自己的歌,把對方唱得啞口無言的人。另外,他還是所有“炮灰”裏,衣著、頭發最整齊的人。

阿譯最迷人的時刻,是他用走調難聽的聲音,高高站在土堆上,激情四射,熱血奔湧,帶領著一幹“炮灰”高唱日本歌曲的那一刻。謹小慎微、瘦削幹癟的阿譯,在那個時刻,仿佛高大偉岸的一個巨人,矗立在高高的山坡上,光芒無人可及。我喜歡那時的阿譯,非常喜歡。

據說扮演阿譯的演員不是上海人,而是廣西人。當然,他在劇中說的上海話並不純正,而且還非常搞笑的出現了上世紀九十年代之後才有的現代詞匯“搗糨糊”,但是,從他自告奮勇的帶著調皮的龍寶兒出去散步,被孩子鬧得手忙腳亂卻依然笑著給孩子買糖吃的舉動上,我看到了那個時代上海男人的影子:溫良、克恭、自制與體貼。

阿譯的魅力要在長久的與他相處之後才能感受的到,正如“小太爺”在很久之後才覺得看到他那張小白臉時是順眼、親切的。也許這也是上海人的魅力,一直被深深收斂起來的真性情只有你真心與之相處之後,才能體會得到其中的滋味。阿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劇中的女性角色只有兩個,一個是迷龍撿來的老婆上官戒慈,還有一個就是被孟煩了與張立憲愛著的風塵女子小醉。這兩個女性角色是完全不一樣的,反差很大。

小醉是可憐的,失去哥哥照顧的她,為了活下去,只能做起了皮肉生意。但是,她卻沒有因為墮入風塵而變得冷酷、尖刻,從此游戲人間。相反,她還是那樣的純真,正因為她眼睛裏的純真,執著與善良的性情,還有一張漂亮的面孔,在瞬間就俘虜了孟煩了與張立憲。即使他們都知道這個女子是一個只要給錢,就可以“人盡可夫”的低賤的妓女。

如果張立憲後來沒有戰死,那麽,她跟著他一起回四川老家去,應該是一個非常不錯的結局。當然,前提必須是張立憲家中沒有一個古板、封建的父親或母親。否則,她即使能被張立憲帶進家門,也無法成為他們張家的人。這就是吃人的封建禮教、這也是無奈的命運。

小醉的命運很無奈,因為她即使心裏喜歡的人是孟煩了,她也不能和他在一起。比她幸運的是上官戒慈,因為她遇到了一個真心喜歡她,又願意為她拼命打造一個家的男人,最重要的是,她也漸漸的喜歡上了他,一個看似沒有多少文化的粗曠男人。

我很喜歡上官這個女性。從她的衣著與言行舉止上看得出來,她受過相當良好的教育,很有家教,而且生活在一個相對富裕的環境中。她很冷靜,鎮定,大氣,遇到再危險、再困難的情況,也很少驚慌失措。所以,當她只身一人,緊緊攥著兒子的領子,站在緬甸叢林中,在過世的公公身邊,用極其冷靜的口吻請求著過路人的幫助時,她依然筆直的挺著背,目光平直,沒有卑躬屈膝的苦苦哀求,沒有嚎天哭地的眼淚,更沒有賣身葬父的低俗。她的不卑不亢,不焦不躁,相信不是所有女人都能夠做到的。

從她身邊路過的人有很多,有潰兵,有逃難的人,但是,沒有人願意幫助她,因為他們自己尚且自顧不暇。與其說是她等到了迷龍,倒不如說是她身上的那股淡定氣質吸引了迷龍。迷龍幾乎當場就被她給深深吸引,傻在當場,以至於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開口向她求婚。

我很佩服她的膽量,因為不是所有女人在面對一個看起來象強盜一樣的男人求婚,還可以回答的如此鎮定,還可以提出條件來交換自己後半生的幸福。其後的許多事例證明,她的選擇沒有錯,甚至可以說,她也為自己找到了一個在戰火連天之中的堅實可靠的肩膀。她用自己的魅力傾倒了總愛喳喳呼呼的大個子迷龍。做女人做到上官這個地步,應該說是很完美的了。

我相當喜歡看她與迷龍在一起時的橋段。記得有一個片段是迷龍因為谷小麥的事情而與她在閣樓上吵架,吵得一幹炮灰們又一次的睡不著覺。那個時候,整個院子裏聽見的只有迷龍的大嗓門,幾乎聽不見一絲上官的聲音。而恰是從迷龍的咋呼聲中,我幾乎可以想象的出那些沒有被電視拍出來的有趣畫面。

不辣和蛇屁股坐在樓下,搞笑的演繹著樓上夫妻吵架的情景,龍寶兒若無其事的被喪門星抱來和一群炮灰叔叔們睡在一起,脫鞋,上床,沒有一絲的猶豫。不辣疑惑的說,為什麽小家夥還可以睡得這樣塌實,因為他的媽媽還在樓上被迷龍揍。還是有些男女戀愛經驗的孟煩了說了句愛情箴言,立刻點出了迷龍與上官之間的有趣關系:只有吃了痛的那個,才會喊的這樣兇。

哈哈,多有意思啊。第二天早上,脖子上掛著幾道指甲抓出來血痕的迷龍,還在孟煩了面前無所顧忌的咋呼著,說什麽還不如被老婆撓的滿臉花,而已經開始為丈夫洗洗涮涮的上官,顴骨旁則有著一塊不大的淤痕,據說是被迷龍用手指頭彈出來的。

我實在很想笑,也更想知道,這對吵架中的夫妻是如何“打架”的。揍人從來不惜力的迷龍與老婆“大打出手”的時候,自然是要手下留情,可讓我感到驚奇的是看似文靜的上官也有下狠手毫不猶豫的時刻。

還有最好笑的就是迷龍死皮賴臉卻又無可奈何的睡在放在大宅前的大床上,上官在眾人驚詫不已的目光下,與他一起躺在床上,柔柔的說著自己的心裏話,說著情意綿綿的話語,如此的驚世駭俗與大膽的表白,讓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迷龍也慌了手腳,不好意思的不知道自己的手腳該往哪裏放,連說話都磕巴起來。他又一次使出了大嗓門“威脅”著要“削”她,據說那是東北男人揍老婆的說法。可她卻連眼皮都沒多擡一下,一點都不害怕和緊張,依然舒舒服服的睡在那裏,微笑著只說了一句話就讓迷龍立刻啞口無言。

女人的情商與智慧用到這裏,無疑是發揮了淋漓盡致。他們的親昵對話,讓身邊的炮灰兄弟們羨慕之餘,也有些曬然。不辣有些不好意思的說,真想擡著這床游街去。蛇屁股笑得很不自在,卻也想不出能說什麽,只能附和著,是呀是呀。幾乎看傻了的孟煩了何嘗不羨慕這對“奸夫淫婦”呢?因為他根本沒有勇氣做到這樣的極致。他與小醉,連“奸夫淫婦”都做不了。

不管怎樣,這個叫上官的女子就這樣俘獲了迷龍的身心。以自己女人的柔美與骨子裏的那股堅強,徹底的讓迷龍這塊“百煉鋼”化做了她手下的“繞指柔”。我喜歡上官這樣聰慧又識大體的女人,也羨慕她得到了一個愛她如珠如寶的丈夫。不論是上官,還是迷龍,這樣與對方契合的人,終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片子裏還有許多可愛的角色,性格鮮明,給人印象深刻,組成了一副血肉豐滿的人物群像。為了拿回自己典在當鋪的槍,不惜用小樹枝捅鼻子的湖南人外號不辣的鄧寶、總愛與不辣擡杠,最後死在緬甸叢林裏的四川人外號要麻的李四福、一天到晚問人家有沒有東西的山西人外號康丫的康火鐮、成天腰間掛著把菜刀的廣東人外號蛇屁股的馬大志、據說能把活人給治死的西安人獸醫、除了洗澡,從來不將腰間纏著的弟弟的骨殖解下來的雲南人喪門星、總是充當“神農氏”的保定人外號豆餅的谷小麥、被迷龍罵得狗血淋頭的東北軍少尉排長李連勝、一條到晚吹噓自己見過克虜伯大炮的胖子時小毛……還有很多人,我講不出他們的籍貫,不知道他們的姓名,但是,這群“炮灰”的面孔卻依然深深的刻在了我的腦海裏。

他們在走上戰場前,很多人都只是普通的農民、工人與學生,他們在雲雲大眾之間,如沙漠中的一粒沙子,渺小而卑微。但是,他們是可愛的,他們是活生生的,他們一旦走上了戰場,卻成了一群卑微卻崇高的中國軍人。沒有無數個象他們那樣勇敢的中國軍人,就不會有中華民族的最終勝利。這一點,是必須讓我們這些後輩們永遠牢記的。正是這些卑微而渺小的人,托起了中國的明天,用他們的脊梁扛起了整個中國人的前途與命運,因為有了他們的不屈與前赴後繼,才有了我們的今天。

《我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