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中卻如轟雷一般，頓時臉色便白了。張了張嘴，一句話卻也說不出來。

周芷若這是在問他，其實何嘗不是在問自己，她心想：趙敏對他這般心意，你知道便知道，又能怎麽樣！你又不是他妻子，又有什麽資格生氣？

後又想：趙敏的心意這般明顯，若是說不知，怎麽會不知？只不過是他不願意去想罷了。多半是想著：能不早明白，就不早明白罷了。如此，一陣淒涼之意驀然而生。

周芷若又道：“她送你珠花、金盒，其實都是在向你示好，這盒子中暗藏黑玉斷續膏是為了讓你去找她，然後能救下殷六俠。”

“她心中喜歡你，你難道不知麽？”說完見張無忌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心中更是低落，便要轉身離去。

張無忌沖口而出道：“你單單知道她喜歡我！卻不知道，我心裏……很是喜歡你嗎？！”

周芷若身形一頓，卻是加快腳步離去。張無忌話一出口心中就後悔了，後又見周芷若仍舊離去，心中更是難過，心想：早知如此，就不該對她說這種話，如今卻是自己白費心思。

後轉念又想：自光明頂一役之後，我對她的心思天下皆知，男子漢大丈夫，給人知道就給人知道。又有何不可！他心中雖如此想，可還是覺得滿心黯然不得宣洩……

是夜，周芷若寐不成眠。見窗外彎月掛中天，便披衣起身。慢慢行至中庭，卻見一人影獨坐院中。周芷若正要轉身離去，卻聽那人道：“是芷若嗎？”

周芷若轉身輕輕鞠躬道：“張真人！”

張三豐招了招手讓她過來坐下：“今日不知如何卻是夜不能寐，見這月光甚好，所以前來賞月。沒想到你也有這個雅興！”

周芷若笑了笑，坐下：“白天張真人指點的那幾招，我心中尚未融會貫通，所以晚上睡不著，便出來走走。說到這裏，還未謝過張真人指點。”

張三豐擺了擺手：“我教給你那幾句話，也不過是竊人之慧罷了，如何當得起你一個謝字。說起來這還是你峨眉祖師郭女俠之言呢！”

“是郭襄祖師麽？”周芷若問道

張三豐嘆了口氣道：“我少年時與我師父、郭女俠一同落難，曾經同行過一段，那時候郭女俠曾經演示過那套武功給我看，也給我說過訣竅，是以那時候看到你使，所以才出聲指點。”

張三豐似是陷入以往回憶之中，沈吟半響道：“這路劍法我已經有百年沒見過人用了，今日見你一用，還以為重見故人……唉，果然是老了……”說罷，又笑了起來，端起茶杯，慢慢飲茶。

原來這峨眉劍法乃是源自黃藥師的落英神劍掌，原本落英神劍掌就是由劍招化作的掌法，郭襄習得這路掌法時，黃藥師並未告訴她緣由，所以她並不知曉。

到後來只覺得，這路掌法要是化作劍招更合適，便自己暗中思量、改變。可是經由她如此一改，卻沒有了原本的威力。那時候三人一起逃難，郭襄卻是演示過這路劍法給張三豐看。

後來郭襄創立峨眉派，便將這路劍法命名為：峨眉劍法。並作為入門的基本功。由此一來已有百年。

峨眉門中，，並不知道這路劍法如此神妙，均覺得這門武功比不上峨眉其他武功。是以除了剛入門的小弟子，其他內門弟子雖然都會這門武功，卻從來不會用來禦敵。

張三豐自郭襄之後，卻再也沒見人使用過這路劍法。沒想到，百年之後再次得見。卻已經是鬥轉星移，物是人非……

周芷若見此，道：“那我現在再演示一次給張真人看，還請張真人指點……”

張三豐仿佛一下子從回憶中驚醒，搖了搖頭笑道：“日後，你自然會融會貫通，已經不用我再指點了。”說罷起身慢慢往屋裏去了。

周芷若站在庭院中，看著張三豐遠去的背影，心想：都說緣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郭襄祖師能有一個人，在百年之後還一直惦記著她，真正可算得上一往情深了。只是不知我死後，是否會有一個人也能夠時不時便想起我……

☆、37.問汝何所思

周芷若就這樣站著，不一會兒便霧濕肩頭，突覺肩頭一重，轉身一看卻是張無忌正將身上的外衣蓋在她的肩頭。

周芷若此時心中正在傷感，見到張無忌，也不知該說什麽，兩人只好這樣沈默著相對而站。張無忌本想叫周芷若早點回去休息，可是兩人難得這樣獨處，也只好默默不說話。

半餉張無忌開口道：“原來太師傅和郭襄女俠少年時期就已經相識了，卻從來沒有聽太師傅說過。太師傅對郭女俠可真是用情至深，只是可惜，不知為何未修成正果？”

周芷若道：“我也不知道。只是看這世間，真正能和心愛之人白頭到老的卻又幾個？大多數不是四散分離便是成了怨偶，真還不如從來就不知道別人心意的好，這樣說不定還能相安無事，平淡度過一生。”

張無忌聽得卻道：“也並不是所有人都如此的，如果能兩全的話，自然是能兩全的好。像我父母雖然他們早逝，可我相信我娘定是高興嫁給我爹爹的！”

周芷若卻不可置否，只是低著頭，張無忌看著她露出來的雙耳，只覺得心中有千言萬語要說與她聽，卻不知從何說起。見周芷若又要轉身回去，終於朝她道：“芷若，你不高興嗎，是因為趙姑娘的事情？”

周芷若搖了搖頭：“我說過我和你並沒什麽關系，你和趙姑娘……也不管我的事。何來氣生？”

張無忌又道：“那你現在在想什麽？你心中有什麽不高興，難道不能告訴我麽？”

周芷若聽見張無忌沮喪中帶著希冀的聲音。心中一陣陣的動搖，正在猶豫徘徊之中。張無忌卻見周芷若既不肯回頭，也不出聲，以為真和自己想的一樣。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你心中想什麽，我從來不知道，你也你不說給我聽！每次見你愁眉不展，我也跟著一起難過，先要給你分憂解難，我願告訴你我一切的事情，你卻不能對我說麽？”

張無忌越說越覺得難受，到最後只能慢慢道：“我心中待你……一直與別人不同。難道這，你也不知道麽？”

周芷若慢慢轉過頭看著他：“你讓我說給你聽。難道我說給你聽，你就能明白嗎？”

張無忌急道：“就算我不明白，你講給我明白不就好了！為何總是要拒我於千裏之外？”

“好，那我問你，如果有一天有一個人為了你做盡一切，連女子的名節都不要，只是一心一意的跟著你。你會如何？”

張無忌沒想到有此一問，遲疑了一下。周芷若見此苦笑了一下：“以你的性格，你怕是不會拒絕吧！”

張無忌道：“不！我不會喜歡她的！你明明知道我心中喜歡你，卻為何還要問我這種問題？”

周芷若搖了搖頭：“你心中就算不喜歡她，卻也舍不得傷害她……”更加不會狠心趕她走。

張無忌一時語塞，慢慢道：“我不知道你問這種話是什麽意思。我只知道別人對我好，我就對別人好！美麗醜陋全不相幹！”

周芷若聽到這句話猶如一盆冰水澆到頭上，滿心希冀盡數熄滅，苦笑道：“看，不是我不願說給你聽。是就算我說給你聽，你也不明白！”說罷抓下張無忌披在她身上的外套，扔給張無忌，飄然而去。張無忌欲要叫已是不及。

周芷若一路回到屋中，眼淚早抑制不住，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往下掉。她早就知道張無忌會如此作答，可是真正聽到還是如此難受。

別人對你好，你就對別人好。那日後出現一個比我對你更好的女子，你就會喜歡上她嗎？周芷若想。

周芷若心中總有諸多牽絆，師門、父命、國仇、家恨，各種各樣的事情一直壓在她心頭。她做不到像趙敏那般為了張無忌一切不顧。心中本來就覺得弱了一籌，自然忐忑不安。可是面對這樣強大的情敵，張無忌的態度卻暧昧不明，叫她如何能不患得患失、傷心失望……

就算現在你說喜歡自己，日後遇上趙敏，你又能堅持到幾時？周芷若默默想。就這樣寐不成眠，一直到天亮。

張無忌也是一晚沒睡，他將周芷若的話想了一夜，卻不明白是什麽意思。後來終於勉強找到理由，以為是周芷若不喜歡自己對別的女子那麽親密，所以才不高興。

他想了一晚，才勉強想出這個理由，再自己一推測，便覺有理，心想：是啊！若是換做芷若有其他男子對她示好，她卻不明確拒絕，我也會不高興的！總之日後我不再和其他女子過於親密就是！

如此自己一番設想，便覺得茅塞頓開，欣喜不已！心心念念想著天亮之後，要去找周芷若說清楚，卻不知道真正讓她傷心的是那一句：“誰對我好，我也對誰好。”

果然天一亮，張無忌就迫不及待的去敲周芷若房門，在門外轉來轉去，卻不見周芷若來應門。莫不是還在生我的氣！張無忌心想。又敲了半天，還不見回音，這才覺得不對，推門進去一看，卻見房間中空空如也，半個蹤影沒有！

張無忌走進房中，四處打量，只見房中整潔幹凈，混不像有人剛剛睡過。再仔細看時，卻發現倚天劍也不見蹤影！張無忌心中一慌，顧不得禮儀，闖入內室，卻是連行李也不見了。張無忌手心一軟，一下子跌坐到椅子上，腦中只冒出一個念頭：她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就是這些章節一直叫問汝何所思的意思，之前周芷若一直在糾結和張無忌的關系到底該怎麽辦，所以時而高興時而郁悶。張無忌看著也不知道為什麽，只覺得周芷若的心思難以明了。

如今周芷若好不容易有點動搖，他和趙敏的事情，他和另外女子的糾纏卻被她看在眼中。如何能不傷心失望，可是嘴上卻不肯說出來。

張無忌也是那種心思簡單之人，天天看著周芷若，就覺得她好像有什麽心事。可是周芷若從來不肯跟他說（當然不能說！），就覺得挺傷心失望的，因為覺得被周芷若排除在心房之外。

張無忌別的地方很遲鈍，可是對周芷若的心思卻是細的很。所以張無忌也覺得不知道該怎麽辦，兩人都是壓抑著，終於今天各種刺激下，終於爆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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