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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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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燈光照在薛成瑞臉上,他的表情十分覆雜,融合了困惑、憤怒和無可奈何。

他實在想不到,自己的密室裏居然藏著別人,那個人還目睹了他跟對頭的生死一搏。

薛成瑞身受重傷,毫無還手的餘地。馭風這時候出現,簡直是白撿了一個天大的便宜。

馭風踢了朱長老的屍體一腳,說:“本來若是他還活著,我也不能把你怎麽樣。畢竟這老頭兒練的功夫克制魔族。不過可惜啊,他被你打死了……你的護身符沒了。本座對付你,還是綽綽有餘的。”

薛成瑞實在想不明白他怎麽會在這裏。馭風明白他的意思,道:“我的人中了你們的忘憂散,我本來是過來找解藥的,沒想到連醫我心病的藥也有了。方才的話我都聽見了,果然是血衣門的人在冒充我們。”

薛成瑞沒法出聲,眼神裏卻藏著恨。外頭傳來更漏聲,已經三更天了。馭風笑了一下,說:“這裏不方便說話,咱們換個地方慢慢聊,跟我走吧。”

他說著一把提起薛成瑞,跨過朱長老的屍體,大步出了丹房,在夜色的掩護下離開了。

出了血衣門,馭風用牛筋把薛成瑞捆的像個粽子,放在馬上。馭風想起這人懷裏還有把剪刀,怕他找機會尋死,便掏了出來。

那剪刀是對嬌夜唯一的念想了,薛成瑞對馭風怒目而視,道:“還給我!”

馭風把剪刀放在行囊裏,溫言道:“這是利器,薛門主還是別帶在身上的好。”

他說著一揚馬鞭,道:“坐好!”

啪地一聲,駿馬向東馳行。隔天中午,馭風回了岳陽城郊。冷九等人以為魔尊還要在外頭多待幾天,沒想到他這麽快就回來了,還帶了個人。

宅子的南邊有個地窖,裏頭的空間很寬敞,被小妖們改造成了牢房。馭風讓人把薛成瑞關進去。押送他的兩個小妖魔粗魯的很,一路上對薛成瑞推推搡搡。

薛成瑞身受重傷,無法反抗,被推的一個踉蹌摔在稻草堆上。他也是江湖上呼風喚雨的人物,沒想到有朝一日居然會被這麽對待,簡直要被氣死。

他爬起來捶牢門,喊道:“你們憑什麽關我,放我出去!”

冷九不管他說什麽,手腳麻利,哢嚓一聲給牢門上了鎖。

馭風停在牢門前,平和道:“薛門主是有身份的人,你們不得對他無禮。”

冷九和幾名小妖紛紛答應了。薛成瑞道:“你少在這裏假惺惺的,抓我來幹什麽!”

馭風看著他,面容冷峻,道:“你說為什麽?”

薛成瑞讓人假扮玄天無極派的人到處作亂,害的馭風手下的人如老鼠過街,背盡了黑鍋。就連馭風也被各大門派聲討,差點死在除魔大會上。

馭風道:“為什麽要冒充我們的人作惡?”

薛成瑞因愛妾死了,自己又身受重傷,還成了階下囚,十分絕望。他咬牙切齒道:“你們這幫螻蟻自然要被我踩在腳底下。不光你們,就連整個中原都要為我俯首稱臣。我忍了這麽多年,已經受夠了!”

馭風能體會他的心情,薛門主雖然外表風光,暗地裏卻被朱長老和蘇家祖孫三代盤剝了這麽多年,心裏自然很不痛快。

他隱忍多時,想一舉翻盤,只是下手未免太狠了些。

馭風說:“湛如水也是你殺的?”

薛成瑞道:“是又怎麽樣?”

馭風冷笑道:“好一招挑撥離間。你殺了千機樓的少夫人,栽贓到我頭上來。一旦正道跟魔道打起來了,你就能坐收漁翁之利,不但能擺脫蘇家人的控制,還能趁機稱王稱霸。”

薛成瑞有些頹然,他如意算盤打得再好,實現起來卻沒那麽順利。頭腦清醒的人已經開始懷疑血衣門了。他如今更是成了馭風的階下囚,還有什麽好說的。

馭風道:“當年你就敗在我的手上,如今又輸一次,你可服氣?”

薛成瑞冷冷道:“我是被你趁了空隙。有本事你放了我,咱們當面打一場。”

馭風大笑道:“姓朱的本事再強,不是也被你用一柄短劍刺死了麽?打的好,也不如撿的巧。你我之間,這叫緣分,命中註定你這輩子都過不了我這道坎兒。”

薛成瑞忽然有點憋氣,這人好像是他天生的對頭,自己總是不明不白地栽在他手上。馭風凝聚魔氣,臉上鱗片倏然一現,隨即消失。

他淡淡道:“如今我已成魔。就算你傷養好了跟我比試,也不是我的對手。”

剛才一瞬間,薛成瑞感到了一股強大的魔氣,一時間被壓制的動彈不得。自己確實不是馭風的對手。

薛成瑞早年為了出頭,摸爬滾打受了不少苦,骨子裏是識時務的。他沈默了片刻,道:“你抓我來想幹什麽?”

馭風道:“本座想請你做個人證,玄天無極派的清白就靠你了。”

薛成瑞冷笑一聲,說:“我憑什麽幫你?”

馭風淡淡道:“就憑你受的這傷——傷成這樣還能活多久,你心裏比我清楚。薛門主謀劃了這麽久,到頭來一敗塗地,心裏恨不恨?臨死之前不能拖幾個人墊背,你甘心麽?”

馭風註視著他,道:“到了這個地步,還有誰能幫你,誰敢幫你?”

馭風不但清楚他的傷勢,還很了解人性,知道他此刻心中最大的執念是什麽。

是恨,恨不能拖幾個人陪他一起去死。

薛成瑞的臉色慘白,目光裏卻藏著恨意。他的心脈受了重傷,茍延殘喘也撐不過三個月。縱使他的野心實現不了,至少也得把蘇家祖孫殺了,要不然他這輩子的氣不是白受了?

馭風拍了拍薛成瑞攥著牢門的手指,輕聲說:“我能幫你。”

讓對頭來幫自己完成遺願,實在讓他不甘心。但除此之外,他也沒有別的選擇。比起馭風,他著實更恨蘇家的人。

馭風知道他需要時間思考,說:“不用急著答覆,好好在這兒住幾天吧。哦對了,你還有什麽條件也可以提出來,能滿足的,我會盡量滿足你。”

薛成瑞放開了欄桿,回到了牢房深處,並不想領他的情。馭風笑了一下,對冷九等人道:“好好守著,別慢待了薛門主。”

冷九等人答應了,馭風轉身走了。薛成瑞朝著墻角坐著,良久咳嗽了數聲,一口鮮血吐了出來。他看著從指縫裏淌下去的血,如同看著自己流逝的生命,慢慢地皺起眉頭。

薛成瑞慢慢攥緊了手,喃喃道:“不是我無能,是時運不濟……可就算我死,也不能輕饒了你們,大夥兒一起走罷!”

隔天中午,馭風在書房待著。回來一天了,他還沒去看過林釧。

藥瓶子放在他面前的桌上。他手指輕輕一點,瓶子倒了,骨碌碌滾了兩下。他的心思也跟著擺動,游移不決。

冷九敲了門,進來道:“魔尊,夫人擺了飯,請您過去一起吃。”

她知道自己回來了,等了一天沒見,還是急了。馭風笑了一下,覺得能被她這樣想著挺幸福的。那些回家晚了被老婆拎著耳朵教訓的男人,只會覺得厭煩。殊不知自己想求那樣的嘮叨還不可得。

他說:“等會兒就去。薛成瑞怎麽樣了?”

冷九說:“沒鬧騰,就是一直對著墻打坐療傷。值夜的說他吐了好幾次血,臉色一直挺難看的。”

這人很重要,不能讓他就這麽死了。馭風道:“他受了內傷,熬一碗參湯送過去吧。”

冷九說:“好,我等會兒就去熬。”

馭風又道:“我不在的這幾天,夫人怎麽樣?”

冷九說:“她一直在屋裏待著。大約是因為頭一直疼,容易忘事,不方便出來走動。”

馭風沈默下來,冷九見他不做聲了,小聲道:“魔尊?”

馭風把藥瓶揣在懷裏,起身道:“菜要涼了,去吃飯。”

林釧等了一陣子,馭風遲遲不來。她伸手摸了一下碗,感覺有點涼了。她道:“劉嬸,麻煩你去熱一下。”

劉嬸剛站起來,馭風便進了院子。林釧的目光頓時亮了起來,臉上也有了笑容。

劉嬸捧了飯菜去熱,馭風進了屋,先過去親了親她臉頰。林釧雖然有些不好意思,卻很溫順,靜靜地讓他抱了一會兒,道:“大白天的,別鬧。”

馭風在她對面坐下,道:“想我了沒有?”

林釧道:“也沒特別想。”

馭風便笑了,說:“那也是想過了。”

林釧道:“去幹什麽了?”

馭風沒直接回答,而是有些神秘地說:“把手給我。”

林釧把手放在桌上,馭風從懷裏掏出藥瓶,放在她手心裏。他說:“去給你拿藥了。”

林釧一怔,有點感動。馭風道:“等會兒吃了飯,把藥吃了,以後就不會再頭疼了。”

林釧道:“謝謝。”

馭風把手跟她握在一起,道:“謝什麽,你是我妻子,幫你治病不是理所當然的麽。”

林釧嗯了一聲,說:“等病好了,我就能好好陪著你和孩子了。”

馭風的目光一黯,卻還是笑了一下,輕聲道:“對,咱們一直在一起,以後就都是好日子了。”

劉嬸把熱好的飯菜端上來,林釧幫他盛了玉米羹,又添了飯。馭風看著她為自己忙活,知道這怕是最後一回了。他仿佛要把這一切刻在記憶裏似的,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林釧笑道:“看什麽,沒見過人盛飯麽?”

馭風沒說什麽,端起碗開始吃飯。片刻吃完了飯,林釧打算服藥。馭風忽然道:“這藥吃了……可能有副作用。”

林釧停下來,擡眼看著他。馭風註視著她,說:“你可能會忘記我,或者變得討厭我。”

林釧一怔,說:“那還是算了,我寧願像現在這樣。只要你不嫌棄我,這樣也挺好的。”

她說著走過來,尋求安慰似地抱住了他。她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卻把跟他的感情看得比什麽都重要。馭風的眼睛濕潤,低頭蹭了蹭她的臉,輕聲說:“我哄你的。傻丫頭,吃了吧。”

他拿過藥瓶,倒出一顆藥遞給她。林釧遲疑了一下,把藥吃了,片刻覺得有些疲倦。馭風道:“感覺怎麽樣?”

林釧道:“有點困,還有些累。”

馭風道:“那就睡一會兒吧。”

林釧躺在床上,他坐在旁邊,跟她握著手。林釧的眼皮越來越沈,漸漸睡著了。

馭風看著她安靜的睡顏,有種訣別的心情。一旦她恢覆記憶,就不再屬於自己了。她的一切又會變得可望而不可即。

他忽然想起了幾年前,他成魔之前,為了救她跳進了大海。

在水中,他追著她的身影向下游去,卻怎麽也抓不住她的手。

那時的他被恐懼籠罩,他怕失去她,那種心情跟現在很像。他就像跳入了深海,慢慢失去一切,除此之外別無選擇。

短暫的幸福就像光芒,離他越來越遠。取而代之的,是不斷湧入他身體的寒冷,和無邊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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