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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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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林釧的頭疼了一陣子,休息了一天,狀況好了些。

隔天馭風帶了飯去看她,一進院子就見小玉拿著個小沙包在院子裏踢。那沙包是用碎布片縫的,裏頭裝著細沙,適合當毽子踢著玩。

馭風以前沒見過她玩這個,一把抄到手裏,端詳針腳歪歪扭扭的,不像是外頭買的。他說:“哪來的?”

小玉道:“娘給我縫的。”

馭風有些驚訝,說:“她縫的?”

小玉一副驕傲的模樣,說:“嗯!她還在裏頭給我縫東西呢。”

馭風悄悄站在門口,見林釧靠在床頭,跟劉嬸一人手裏拿著個鞋底,正在縫小孩兒的鞋子。

馭風有點感慨,真是跟什麽人學什麽。把劉嬸放在她身邊,她這麽快就學會當賢妻良母了。林釧縫了一會兒,遞給劉嬸看。劉嬸對她比了個拇指,示意她縫的不錯。

馭風輕咳了一聲。林釧見他來了,微微一笑。劉嬸便站起來,出去忙活了。

馭風放下食盒,坐在她身邊,道:“頭疼病還沒好,又忙什麽呢?”

林釧被他看見了自己的針線活,有點不好意思。她說:“閑著沒事,跟劉嬸學著做女紅。”

馭風道:“這些東西買就行了,何必費神做呢?”

林釧道:“孩子用的東西,當然要娘親手做。”

馭風沒想到她會這麽想,感到一陣溫柔。林釧一針針縫著鞋底,嘆了口氣說:“我以前一定不是個好母親,針線活做的一點都不細致。”

馭風道:“你是大家閨秀,琴棋書畫都會,不會做女紅又怎麽了?”

林釧輕輕搖頭,繼續做手裏的活。馭風道:“你要打發時間也成,但別傷了神。先吃飯吧,等會兒繼續做。”

他打開食盒,裏頭冒出了蒸餃的香氣。馭風吸了口氣,道:“怎麽一股糊味?”

林釧也聞見了,忽然大驚失色,道:“我熬的湯!”

她扔下針線往小廚房跑去,廚房裏冒出了強烈的糊味。兩人趕過去時,劉嬸正在拿水沖糊了的砂鍋。馭風道:“怎麽回事?”

林釧說:“我昨天見小玉有些咳嗽,便讓劉嬸拿了燕窩,想給她燉湯潤肺……結果一忙起來就給忘了。”

她一副懊惱的模樣,皺眉道:“我的記性怎麽會這麽差,一轉身的功夫就不記得了。”

她這個情形確實不妙,但若是表現出擔憂,她恐怕更加忐忑。馭風平靜道:“也不是什麽大事,劉嬸不是也忘了麽?”

林釧搖頭道:“我好像活在雲霧裏一樣,總覺得有什麽重要的事要做,卻想不起來……”

馭風道:“你現在最重要的就是養身體,針線活還是別做了。要不然不光我心疼,小玉也擔心你。”

林釧靜了片刻,也沒有其他的辦法,道:“我好生休息就是了。”

她說要休息,卻還是憂心忡忡的。傍晚她在園子裏逛了一會兒,試圖找回在這裏生活的回憶。但她的腦海中一片空白,一點被觸動的痕跡都沒有。

晚風漸漸大起來,她的衣裳單薄,下意識用手捂了一下肩膀。一件披風從身後罩上來,她回頭一看,卻是馭風不聲不響地來了。

“天都黑了,怎麽還不回去休息?”

林釧說:“白天睡了一天了,晚上出來散散步。”

馭風笑了,說:“怪不得小玉有越晚越精神的毛病,原來是從娘胎裏傳來的。”

林釧道:“她晚上不好好睡覺?”

馭風道:“豈止不好好睡覺,根本就是沒人管就不肯合眼。前陣子她還老晚上出去逛,仗著有個啞師父陪著她,無法無天了。”

林釧皺眉道:“大晚上的往外跑,多危險啊。你怎麽也不管她?”

馭風鍋扔的麻利,說:“她只聽你的,我管不了。”

林釧道:“她一般什麽時候出門?”

馭風看了一眼天色,道:“差不多這時候,夜貓子就要發動了。”

林釧邁步往小玉院子裏走。馭風知道這當娘的要發威了,想著有人治一治那野丫頭也挺好,含笑跟了上去。

兩人來到院門口,林釧坐在連廊的圍欄上,等著抓她個現行。

小玉的院子裏有個大水缸,裏頭養著蓮花。水生的蚊子圍著他們直打轉,馭風守著她,一巴掌一個地拍。林釧把他的手推開,道:“那這麽大動靜,她不就聽見了?”

馭風只好安靜下來,自覺地把袖子擼上去,用肉身替她吸引蚊蟲。

等了一炷香的功夫,門吱呀一聲開了。馭風的胳膊已經被叮的慘不忍睹,見這鬼丫頭出了門,放聲喝道:“站住,你上哪兒去?”

小玉好幾天沒去看孟星了,本來想去瞧瞧他,沒想到一出門就被父親逮了個正著。

林釧緩步走過來,一臉嚴肅地看著她,道:“這麽晚了,你要去哪兒?”

小玉搔了搔頭,小聲說:“我……我想去看孟星。”

她說出這兩個字的剎那,林釧的頭仿佛被一根針刺了一下,猛地疼起來。她扶著額頭,半天動彈不得。馭風連忙扶住她,道:“怎麽了?”

林釧搖頭道:“沒事,可能是被風吹的。”

馭風知道她一聽見以前的事就會頭疼,微微皺眉,示意小玉別亂說話。小玉只好道:“我……我是說,我想看星星。”

片刻疼痛停歇了,林釧道:“你一個小孩子,不要總是晚上出去玩,有啞師父跟著也不行。”

小玉越過她的肩頭看見了馭風的臉色,不敢反駁她的話,只得乖乖道:“我知道了。”

馭風說:“那還不回房睡覺去。”

小玉一向睡得遲,讓她這時候就躺下,實在有些難為她。她說:“我……睡不著。”

林釧怕自己一走,小玉又要偷跑出去,推門道:“走,我們陪你睡。”

小玉有點詫異。馭風對黑衣人道:“你回去休息吧,我來照看她。”

黑衣人便聽話地走了。兩人陪小玉進了屋,林釧打開被褥,看著她躺下,說:“睡吧。”

從來沒有享受過母愛的孩子被爹娘同時包圍著,一時間有些消受不了。她可憐巴巴地看著他們,小聲道:“我不困,孟……我朋友說,他娘睡前都給他唱歌的,有時候還會給他講故事。”

她看著馭風,想讓他給自己唱首歌。馭風身上的蚊子疙瘩還在癢,這丫頭居然還想讓他唱歌。他面無表情地說:“你爹不會唱歌。”

小玉撒嬌道:“唱嘛,爹爹肯定會唱的。”

馭風正色道:“爹確實不會唱歌,不過故事倒是能講幾個。”

月光照進來,清靜而又溫柔。林釧看著他們父女倆相處的情形,覺得很溫馨。等孩子長大了,想起現在的情形,應該也會覺得溫暖。

馭風清了清喉嚨,道:“從前有只小鴨子,看別人的爹娘是天鵝,很是羨慕。它就覺得,說不定自己也是天鵝的後代。它就趁著天黑離家出走了,想去找它的天鵝兄弟,然後……”

小玉道:“然後?”

馭風冷冷道:“然後它就被一個路過的大嬸抓住,燉了。”

林釧:“……”

小玉這輩子還沒聽過這麽陰間的睡前故事,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林釧清了清喉嚨,示意他別胡說八道嚇唬小孩兒。

馭風一臉冷漠,道:“這個故事告訴你什麽道理——沒事不要羨慕別人的爹娘會哄睡,更不要半夜三更出去玩,不然就會被壞人抓走。”

小玉半天說不出話來。林釧提醒道:“你差不多一點,哪有你這樣當爹的?”

馭風道:“怎麽了,不給孩子教點人生的道理,故事不是白講了?”

他意猶未盡,說:“爹再給你講個故事,從前有只小鴨子——”

小玉顫聲道:“還是小鴨子?”

馭風道:“對,一只黃毛鴨子。它跟小兔、小鹿、小豬一起去給小熊過生日。吃飯的時候,其他人都在,但小鴨子卻不見了。你猜它去了哪裏?”

小玉沈默了良久,總覺得不會有好事。她小聲說:“我……我不知道。”

馭風冷漠地說:“它在盤子裏,被燉了。”

小玉幼小的心靈受到了無情的摧殘,嚶地一聲哭了。馭風講的故事比鬼故事還嚇人,不要說留下美好回憶了,簡直就是童年陰影。

林釧聽不下去了,站起來道:“你怎麽回事?”

馭風還一副無所謂的模樣,說:“爹是要告訴你,沒事不要隨便到別人家去玩。萬一被燉了,後悔都來不及。”

小玉從抽泣變成了大哭,忽地從床裏抄起個枕頭,朝馭風丟過來,道:“爹你欺負人,我再也不讓你給我講故事了!”

馭風達到了嚇唬她的目的,覺得短時間內她不會再偷跑出去了。他起身道:“故事講完了,咱們走吧。”

小玉還在嚎啕,一副跟她爹勢不兩立的模樣。林釧實在心疼,把馭風推出去,說:“你自己回去!”

馭風站在門口,說:“天這麽晚了,我陪你回去啊。”

林釧說:“我在這兒陪孩子,不走了。”

她把門一關,轉身去看孩子。她在床邊坐下,把小玉抱在懷裏,說:“別哭了,有娘在呢。”

小玉有人哄著,更委屈了。她吭哧吭哧地又哭了一陣子,像下暴雨似的。林釧一直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充滿了耐心,像在哄嬰兒睡覺。小玉被她這樣摟著,生出了安全感,漸漸地安靜下來。

她告狀道:“娘,以前你不在的時候,爹就老這樣欺負我。”

林釧道:“什麽不在的時候?”

小玉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小聲咕噥道:“就是……爹說的回娘家。”

林釧便笑了,說:“以後他再欺負你,你就來跟娘說。”

小玉應了一聲,難得的乖巧。林釧見她手腕上拴著根五色絞成一股的繩子,上頭還穿了個玉珠。她隨手撥弄了一下,說:“這是什麽?”

小玉道:“五彩縷,前陣子端午節,爹爹吃了粽子,把繩子給我系在手上,說是能保平安。”

林釧一怔,剎那間仿佛有所觸動,卻又捕捉不住。小玉小聲道:“娘,你怎麽了?”

林釧說:“沒事,你爹這不是對你挺好的麽。”

小玉撅著嘴,還有點記仇似的,也是被寵著才能有恃無恐。馭風雖然疼她,卻總是陰晴不定的,時不時地捉弄人。林釧給她把被子蓋好,說:“好好睡吧。”

月光透過窗戶照進來,林釧見外頭有個人影映在窗紗上。小玉的呼吸漸漸平穩,已經睡著了。林釧悄悄開了門,見馭風還站在走廊上,擡頭看著天邊的月亮。

她小聲道:“你怎麽沒回去?”

馭風道:“得罪了你們娘倆,這不是在反省麽。”

林釧掩上門,說:“小玉說你沒事老嚇唬她。”

馭風陪著她一起往回走,悠然道:“也沒老嚇唬,就是偶爾為之。小時候大人不也常說,不聽話狼來了把你叼走麽。這丫頭的膽子太大,不嚇一嚇,根本管不住。”

兩人穿過花園,林釧停下來摘了一把薄荷葉,在手裏揉碎了,把葉子捂在他被叮過的地方,痛癢感頓時減輕了。馭風感慨道:“夫人對我真好,為夫都要受寵若驚了。”

林釧淡淡道:“這樣就受寵若驚,以前我難道對你不好麽?”

馭風笑了一下,說:“以前的你若是見我受傷了,只會拐個彎兒讓別人送藥給我,別扭得很。”

林釧輕輕搖頭,道:“以後需要做什麽,你只管跟我說。我記性不好,當下不做完,恐怕一會兒就忘了。”

她的神色黯淡,還在為了頭疼的事憂慮。馭風嘆了口氣,這樣拖下去,不知道情況會不會變得更差。但她什麽都不知道,只是全心全意地信賴他。

馭風有些愧疚,可讓他放棄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他舍不得。飛蛾在撞走廊上的燈籠,想靠近一點火光,可終究是不屬於它的。

這種美麗的幻覺還能維持多久,他不知道,但本能地希望能再久一些。

他送林釧到了房門前。她醒來的這些天裏,馭風一直住在書房,跟她互不相擾。林釧很感謝他的體貼,然而除此之外,也沒什麽別的表示了。

他在門口停了片刻,似乎想說什麽。林釧已經垂下了眼,輕聲道:“你回去吧。”

馭風嗯了一聲,說:“這就走。”

他說著,低頭吻了她額頭一下。林釧的心猛地一跳,那一吻如同蜻蜓點水,輕輕一碰便分開了。

他微微一笑,輕聲道:“明天見。”

林釧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居然有點惆悵。說不定……自己是希望他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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