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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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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孟家之後,林釧一直都沈浸在傷感中。

她跟湛如水在蜀山一起學藝,兩個人情同姐妹,如今人沒了,林釧的心就像被刀割碎了一般。唐裁玉更是傷心欲絕,卻又要擔著家的擔子,不能輕易倒下。

他的眼裏已經沒了昔日的光彩,若不是為了孩子,恐怕就要被壓垮了。

敢在百日宴當天殺害千機樓的少夫人,對方簡直囂張到了極點。林釧心中暗暗發誓,無論如何也要找到殺人兇手,為湛如水報仇。

她不在家的這段時間裏,附近又出現了一些走屍傷人的事。有戶人家剛葬了女兒,第二天棺材就被人挖了,屍體不見蹤影。死者的父母以為是有人盜賣屍體,連忙報了官。

官府查了一段時間,沒有結果。倒是有走夜路的人,說半夜在田野裏看見一個女子四處游逛。

他覺得奇怪,提著燈籠過去,本想問她需不需要幫助。他提起燈光一照,發現那女人的面皮都腐爛了。她身上穿著一件白色繡蓮花的裙子,身後不遠處,還跟著幾個男人。

那幾個男人見有人來了,吹起了哨子。哨子的聲音十分尖銳,就像鳥鳴。女屍聽見了哨聲,搖搖晃晃地朝他沖過來,還伸出了白骨森森的雙手,要掐他的脖頸。

那人嚇得轉身就跑,跌跌撞撞跑出了好遠,這才僥幸撿了一條命。而他的一雙鞋,也在慌亂中陷在泥裏丟了。

那人回家之後,嚇得病了好幾天。事後他回想當時的情形,覺得那女鬼跟告示裏描述的穿著打扮一樣,看皮肉的腐爛程度,也是剛死了沒幾天的。他便去官府報了信,還帶官差回到田間,找到了丟在泥裏的那只黑布鞋。

那女屍之後去了什麽地方,沒人知道。跟著她的那幾個男人是什麽來歷,為什麽要這麽做,也沒有結論。但那幾個人操縱屍體的行徑,很像最近頻發的屍變。

林釧想起唐裁玉跟她說過的話。玄天無極派都是妖魔之屬,擅長操縱屍體。這些很可能都是他們的頭目授意的,目的也很明確——他要讓所有人都寢食難安,生活在恐慌之中。

不能任由類似的事再發生,她決定親自去看看。

當天晚上,林釧換了一身夜行衣,過了二更天便出了門。

不少人說曾經在城郊的山上見過走屍。深夜一片寂靜,荒涼而詭異。因為山下有墳地,一般人很少來這邊。

山間只有林釧行走的腳步聲,偶爾傳來幾聲鳥鳴。她忽然想起目睹了走屍的人說過,操縱屍體的人會吹哨子,聲音就像鳥叫。

林釧心頭一動,加快了腳步,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

後山腳下,幾個身穿褐色麻衣的男人拿著短刀,被堵在小路盡頭。

一個黑衣男子頭戴鬥笠,手裏提著長劍,沈默地站在他們面前。他旁邊還有個六七歲的小女孩兒,叉著腰道:“追了你們好幾天,可讓我逮到了——我看你們還往哪兒跑!”

林釧藏在離他們遠一些的樹叢裏,暫且按兵不動,看是什麽情況。

麻衣人跟前倒著一具白骨,其中一人銜著一只白骨制成的哨子,用力吹起來。

聽見哨子尖銳的聲音,那具骨骼居然咯吱吱地爬起來了。它四下環顧,仿佛要找個對手。一人喝道:“殺了他們!”

白骨搖搖晃晃地朝小女孩沖過去。小女孩根本沒把它放在眼裏,站在原地不動。

黑衣男子手中的長劍如閃電一般,迅速向白骨斬過去。嘩啦一聲,骨架轟然倒地。

小女孩嗤道:“差太多了吧,就這點本事還敢跟我師父動手?”

麻衣人眼看鬥不過他們,道:“你們想怎麽樣?”

小女孩道:“你們頂著我們的名頭做壞事,一天到晚不消停,爹爹都要被煩死了。你老實說,你們的頭領是誰,為什麽要這麽做?”

那幾人一時間沒回答。黑衣人提著劍,向前走了一步。那幾人知道他的厲害,怕得要命,紛紛向後退去。

一人道:“我們沒有頭領。”

小女孩雙眉一軒,道:“還撒謊!欠打了是不是?”

眾人怕極了黑衣人,只好道:“我們確實是……奉了主人的命令這麽做。但他老人家的身份,我們不敢輕易透露,除非……”

他說著話,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小女孩兒為了聽清楚,走近了一些。

“除非什麽?”

林釧意識到有詐,想要阻止。一名麻衣人忽然從袖中放出一陣黃色的煙霧。

小女孩冷不防被嚇了一跳,連忙往後退去。黑衣人接住了她,女孩被嗆得不住咳嗽,又打了幾個噴嚏,難受的要命。

良久煙霧散去,那幾個人早已借著煙霧/彈的掩護逃走了。女孩兒氣得不輕,跺腳道:“好不要臉,三個癩皮狗,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騙我!”

那煙霧有強烈的刺激性,她的眼被熏得紅腫,伸手去揉。黑衣人默默地把她的手拉開,從懷裏掏出一塊手絹,為她擦掉了眼淚和鼻涕。

小女孩覺得很丟臉,撅著嘴說:“啞師父,剛才的事,你別告訴我爹爹。”

黑衣男子沒說話,小女孩兒又道:“要是讓他知道我被人算計了,肯定要笑我,還要把我關在家裏,不讓我出門了。”

黑衣男子給她擦完了臉,停下來看著她。小女孩兒說:“到時候連你也不能出門了,要和我一起被關在家裏,你也不願那樣罷?”

黑衣男子還是沒說話,態度卻很溫順,無條件聽這孩子的話。他戴著鬥笠,面前還有黑紗擋著臉,看不清楚模樣,卻又有種冷冰冰的氣質,好像沒有半點活人氣兒。

看這情形,這一大一小不是敵人,反而跟林釧是同一條戰線上的。

小女孩兒剛才說,那幾個人頂著他們的名頭作惡,讓他們十分煩惱。而最近被矛頭指向的,只有玄天無極派,難道他們是玄天無極的人?

小女孩兒雖然對那幾個麻衣人挺兇,對黑衣男子卻十分依戀。她仰起臉,可憐巴巴地說:“啞師父,我眼睛疼,看不清路了。”

她撒起嬌來,也不過是個普通的小女孩兒,很惹人憐愛。

黑衣男子彎腰把她抱起來,穿過樹林,漸漸走遠了。

林釧悄然追上去,想看看他們在哪裏落腳。說來也怪,才一眨眼的功夫,那黑衣人便消失在了密林裏,找不到蹤跡了。

林釧想著剛才的情形,意識到玄天無極派也是個背鍋的,真正作祟的恐怕另有其人。

路邊遺落了一方白色的手帕,她撿了起來。應當是剛才那黑衣男子抱孩子時,不小心遺落的。

手帕的一角上繡著一株蘭草,那繡工實在笨拙,卻又有點似曾相識。

大約是個初學者繡給他的,難為他不嫌棄帶在身上。林釧順手把帕子收起來,暫且回去了。

林釧到家時,已經是深夜了。她從孟星的小院前經過,發現兒子居然還沒睡。

他身上披著鬥篷,頂著春寒坐在石凳上,不時擡頭望一望旁邊的大梧桐樹,好像在等什麽人似的。

伺候他的小廝道:“少爺,回去吧,他們今天肯定不來了。”

孟星說:“她都好幾天沒來了……你說她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小廝搔了搔頭,說:“小玉的輕功好,跟著她的人劍法更是厲害,應該不會出事吧。”

孟星嘆了口氣,說:“那她怎麽不來找我玩了?”

小廝答不上來,卻知道如果孟星凍病了,自己免不了要挨罰。他可憐巴巴地說:“少爺,明天還有課,還是早點休息吧。”

孟星有點失望,還不想回屋。林釧覺得不對勁,過去說:“怎麽回事,這麽晚了還不睡?”

孟星沒想到母親來了,嚇了一跳。林釧伸手一摸他的小臉,涼得要命,看來在這裏坐了很久了。

林釧說:“你們要等什麽?”

孟星有點慌,說:“母親,我……我想等著看星星。”

林釧審視著他,孟星撒了謊,不敢跟她對視。林釧分明聽見他們說要等人,卻又不承認。

林釧懷疑有人潛進來跟孟星打過照面,小孩子不知輕重,被人誆騙了都不知道。林釧嚴肅道:“你在等什麽人,告訴娘。”

孟星低下了頭,抿著嘴不說話。林釧便把小廝叫到跟前,說:“你替少爺說,他在等誰?”

小廝不敢說。林釧也知道他不敢說,對兒子道:“你若是有擔當,就自己回答娘,別為難下人。”

孟星猶豫了片刻,終於道:“前陣子,有個女孩兒翻/墻進來看我練劍。她說她是個夜游神,每天晚上都要到處巡查。有時候巡視完了,她經過這邊,就來看一看我。”

“多大的女孩兒?”

孟星道:“跟我差不多大,還帶著個穿黑衣戴鬥笠的男人。”

七歲左右的女孩兒,還帶著個黑衣男子……林釧想起了在深林裏見過的那兩人,懷疑孟星等的就是他們。

孟星怕母親擔心,說:“他們不是壞人。那個妹妹來了就坐在樹上,跟我說一會兒話就離開了。”

這麽說,過幾天他們肯定還會再來。只要有耐心,就能等到他們。

林釧不動聲色,心裏有了打算。她為兒子整了一下衣領,說:“以後再遇到這種事,先跟娘說。娘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希望你有朋友。但你是星河派的少主,不能完全不問身份就跟人結交。”

孟星點了點頭,心裏卻覺得那女孩兒對自己沒有惡意。相反的,見到她的時候,他還有種親切感。

林釧道:“回去睡吧。”

她陪著兒子回房,看著他躺好了,幫他吹熄了燈火。

孟星忽然開口道:“娘,你能不能多陪我一會兒?”

再懂事的孩子也有撒嬌的時候。林釧笑了一下,在床邊坐下了,跟他把手握在一起。

月光透過窗紗照進來,孟星靠在林釧的身邊,小聲說:“娘,我想爹了……前幾天小堂叔生病不能來念書,還是他爹親自來跟先生說的。”

孟家出錢在城中蓋了個書院,讓宗族裏的孩子們一起念書。在學堂裏孟星的身份最貴重,同窗們都不敢招惹他。但別的孩子都有爹,他卻是個遺腹子,連父親的面都沒見過。

孟星一向是個很懂克制的孩子,卻畢竟只有七歲,沒辦法把所有的委屈都埋在心裏。林釧的心緒忽然就被打亂了,輕輕地嗯了一聲。

孟星小聲說:“娘,我爹是什麽樣的人?”

林釧眼前浮現起了孟懷昔的模樣。她輕聲說:“你爹是個君子,性情堅韌,也很聰明。你生的很像他。”

孟星道:“哪裏像?”

林釧笑了,伸手點了點他的臉,說:“哪兒都像——鼻子像,眼睛也像……還有這個小下巴,也很像。”

孟星被她點的癢癢的,忍不住縮起脖子咯咯地笑了。林釧給他掖緊了被子,輕聲道:“好了,睡吧。”

孟星還不肯放手,依戀的樣子讓林釧的心變得溫柔起來。良久孟星的呼吸沈了下去,漸漸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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